[轉帖]?底層寫作的病象和底層批評
底層寫作的病象和底層批評
周景雷
出於對社會現實的呼應和對寫作與批評身份的認定,人們對底層寫作表現出了不同尋常的熱情。但底層寫作的病象也是顯而易見的。這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在底層寫作的文本中,私慾無限擴張,個人的自我追求在圍繞著金錢、物質等方面表現得無以復加,淋漓盡致,甚至很多命案都發生在對私慾的自我滿足上。比如有的因為在貧富對比中的嚴重內心失衡而殺人(《馬嘶嶺血案》),有的因饑渴而入室偷竊,卻陰差陽錯命喪黃泉(《堅硬的水》),有的則為賺得一點工錢而幫助盜竊國家文物(《喝口酒暖暖身》),像這些小說因表現了底層生存的艱難和複雜而無不受到關注;二是性慾無限泛濫,似乎這已是底層寫作的必然伴生物。在前幾年的討論中我們已經認識到底層民眾尤其是那些進城打工者在解決自身問題時所遭遇到的尷尬已經成為一種社會問題,但今天在一些底層寫作中已將此作為主要的呈現底層的方式,像諸如妓女、嫖客等這樣的流動階層已經成為部分底層寫作的主體,有的文本專門寫到了「城中村」等一些城市寄生區域就是為了滿足這樣一些要求的(如《吉寬的馬車》);三是倫理無限混亂,傳統的父母之間、兄弟之間、鄰里之間、朋友之間的秩序被完全打破,一切以利益和金錢為標準。有的作品中甚至出現了父母要向子女諂媚、哥哥要向弟弟跪求、朋友向自己出讓妻子等等怪誕的情節。在一些寫作者看來,這些原始化的、野力的東西才是底層的真正生活。這種寫作正如盧卡奇所指出的那樣:最終為的是把人所具有的心理上、道德上所具有的任何一種限定、任何一種方向都剝奪掉了。也許在整個社會都陷於對物質的慾望的無限追逐中這種變態的倫常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作家是一個應擁有道義感的群體,要通過自己的創作去傳達一些救治人心、救治社會的理想。
實際上,底層寫作也許更需要道德。底層是大眾的、多數的,是底層大眾的道德支撐了整個社會的道德。在底層與上層、大眾與精英、多數與少數的關係上,誰是文化或者道德的最後承載者是不言自明的。寫作者決不能因為底層的困境和弱勢就可以在道德上去遷就他們。同時批評家也決不能因為寫底層的人因為寫底層而獲得了道德優勢後,在文本分析時就忽略了道德指涉。相反批評家的任務就是要在整個社會財富增長過程中,使社會道德獲得同步的完善和積累。
在一定意義上來說,底層寫作是由批評家命名和鼓勵的,但遺憾的是在林林總總、洋洋洒洒的底層批評中,較少有批評家能夠指出這種底層寫作的道德缺位,較少有對底層寫作進行道德指涉並重歸道德社會的文章。相反那些在批評家筆下偉大起來的作品恰恰又大都具有顛覆日常倫理道德的特點。比如把亂倫說成是人的正常慾望的表現、自私自利是從根本上恢復了人的本性、賣淫嫖娼是底層矛盾的緩釋劑等等。而且不僅如此,在整個文學批評中,道德感這幾個字甚至已經被剔除,似乎有一種普遍的觀念,誰要是在自己的批評中強調了政治意識形態、誰要是在自己的文章中強化了一種道德認識,誰就會被貼上傳統、陳舊、極「左」的標籤,並會成為身份上的恥辱。所以,當有的批評家碰到這種情況的時候,大都以人性的借口去辯護和認定,越是慾望的、越是去政治化的,越是自我的,越是庸常的、越是喪失氣節的、甚至越是亂倫的就越深刻、越有內蘊。應該說,這是自上個世紀80年代以後突然形成的一個批評傳統,他們所看重的是暴力與性、暗的內心與迷亂的歷史。也有一些有責任感的批評家看到了底層寫作的道德缺欠,但大都分解為寬厚良、世道人心、公正溫暖等等主題,道德作為社會秩序的支撐面和整體性的觀念要麼被輕輕迴避了,要麼在此面前謹小慎微、裹足不前。
道德批評的滑落和邊緣化既表明文學教育功能的弱化,也表明批評家社會責任感的喪失。曾幾何時,當我們文藝界通過努力廓清了文學和政治的關係之後,也把本不屬於這一範疇的道德意識拋棄了,也許這是這些年來我們文學界的最大損失。但文學史的傳統並不如此。道德價值判斷曾經是文學批評的重要方法,從古希臘時期就開始了,像柏拉圖、亞里斯多德等都為此作過努力。在歷史上,越是偉大的作家、越是偉大的批評家就越是注重通過道德寫作和道德批評來發揮文學的功用。
在底層寫作中,作家可以虛構複雜的底層生活狀況,換句話說,作家要表現出一切隱藏著本質的生活表象並使之越複雜越好,但這並不表明作家就可以製造道德迷亂,放棄道德職守,而任意地去堆砌非道德細節。比如,因為兒子打工有錢了,就一定要使母親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拎著好煙好酒去溜須兒子?而批評家的任務就在於,要通過自己的理論正義和道德操守,對這些複雜的文本進行理性的本質歸納,進而進一步完善作家的創作和引導閱讀。我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判斷,是因為在現實的文學境況中,批評家對作家的規訓作用越來越大,對市場的引導力量越來越強,尤其是對那些尚未成名正處在寫作上升期的作家來說更是如此。比如批評界肯定了人性,那麼一些人就開始大寫人的分裂;批評界肯定了民間,一些人就開始大寫藏污納垢;批評界提出了進城打工者的性的問題,一些人就開始大寫底層的賣淫嫖娼。一些人既渴望市場效應,又期望能夠得到批評家的拔擢。換句話說,批評家的鼓勵正成為很多人的寫作動力。當代文學發展史的事實已經證明,儘管很多作家都在否認批評對自己的影響,但實際情況是又有幾個人能夠脫離了這種「俗氣」?20世紀80年代的批評是真批評,而現在的批評是真表揚。在這種情況下,批評的立場和效用就顯得尤為重要。一個批評家如果不能在文學作品中看到那種社會意義的缺欠,而只專註於審美快樂,那麼這也僅僅完成對文學作品的一般性認定,起碼是一種不完全的批評。
道德批評絕不是道德說教甚至是政治說教,在我看來這僅僅是一種批評的前提或基礎,這正如一個人只有立足一種基本的文化規範中才能在個別領域有所突破一樣。我相信當我們還沒有對善惡、是非作出基本的判斷之時,我們所作出的美醜判斷也是虛假的。我指出底層批評的「缺德」不僅是因為我們已經出現了令人堪憂的批評事實,而且還在於具有引導意義的底層批評一旦在這個問題上和創作合謀之後勢必會造成一種令人尷尬的文學局面。它會使文學在未來某個時候出現局部的坍塌,甚至是整體的崩潰,這不能不引起我們批評家的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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