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打架

在美國打架

車耳

幾年前那首風行全國的「該出手時就出手」的歌講的是水滸英雄，路遇不平拔刀相助、替天行道，該動手時就動手，否則犯道義上的錯誤。可這點在美國行不通。在美國打人犯法，而且犯的是刑事罪。法理上的定義是只要有了身體上的接觸，無論是推搡了一下，還是給人打了個半死，都是身體上的接觸，都是犯罪。動手被認為是暴力行為，要上法庭，要受懲罰無論是有教育意義的，恨鐵不成鋼式的，還是路見不平式的。

誰先動手誰犯法

我在美國多年，幾乎沒看見街頭動手打架的，吵架的倒看到很多。吵架人之間都有距離，有的吵到一半就走了，還有的比較有紳士風度，見對方提高嗓門，大粗話開始出來時，反而不吭聲了。

有一次，我成了吵架的主角。那次是在紐約世界貿易中心門前，我開門的時候，和一個匆匆走來的美國人撞個滿懷，我說聲「對不起」就想離去。可那美國人叫住我，說是我的錯，我應該拉右手的門，而不應該拉左手的門。我那段日子正因為辦簽證不順利，火氣比較大，心想我已經說對不起了，而他連「對不起」都沒說，就想教訓別人，於是我們吵起來了。那是第一次在美國吵架，吵了幾分鐘後，周圍開始有人圍觀，聲音也越來越大，但畢竟是用英語吵架，我其實連罵人的話也不會說幾句。美國白人自然佔盡便宜，連珠炮似地一句跟一句，氣得我頭腦發熱。這傢伙越說越來勁兒，還把身體向前湊，胸都快接觸到我的身體，還能感覺到他嘴裡冒出的熱氣。我真想一拳打到他喋喋不休的嘴上，但最後還是忍住，自行撤離戰場。後來朋友跟我說，幸好沒動手，否則那一拳就會讓我入獄。

那件事後，我知道了美國人吵架的方式：他們或者罵兩句粗話，就扭頭而去，吵急了就胸貼胸嘴對嘴地喊叫，但兩手都盡量放在後面，盡量不動手。誰先動手誰犯法，我不知道是美國人吵架時還能保持冷靜遵守法律，還是他們長時間形成這種觀念，該出手時盡量不出手，能不出手就不出手。

老婆一告警察就抓

在美國，夫妻動手打架被稱為家庭暴力，雖然許多人街頭吵架還能保持冷靜，但夫妻間卻不能保持清醒頭腦，夫妻打架動手時有所聞，報紙上常有某某名人，或者電影明星打老婆被抓入獄的消息。美國司法對家庭暴力的處罰程度甚至比偷竊還重，老婆一告警察就抓，然後關上一兩夜，上庭聽候法官的發落，再交押金才能釋放。

釋放以後可能不能回家，法官可能給女方一紙保護令，保護令分有條件的和無條件的，有條件的保護令允許丈夫回家，但不能再對妻子發出威脅，妻子一告，他會再度被抓。無條件的保護令則慘無人情地禁止丈夫回家，甚至禁止丈夫給妻子打電話，發傳真，寫電子郵件，還不能通過第三者同妻子接觸，讓你跟家庭整個隔離，無論是肉體的還是精神的。更為嚴重的是，這種保護令可能是一個月，幾個月，甚至一年，最後往往導致夫妻關係徹底破裂，家庭解體。

有一個朋友告訴我，一次和丈夫吵架，被丈夫推了一下，她正好站在屋裡的樓梯旁邊，差點失足滾下樓梯，心裡很氣，就打電話報警，警察來後不由分說地要把丈夫帶走。她嚇了一跳，慌忙跟警察解釋她不是這個意思，她只想嚇他一下。但是警察還是把她丈夫帶走了，關了一夜，交了押金才放出來。入獄給丈夫帶來的陰影久久不能釋懷，夫妻關係變得暗淡，最後是分手。

當然不是每個家庭打架都導致家庭解體，這還要看妻子的態度如何。一位律師朋友告訴我他處理的一個案例很典型。那是一對來自中國的夫妻，妻子報警丈夫被抓，出庭時法官照例給了妻子一張保護令，禁止丈夫接觸妻子，可妻子一夜過後恨意全無，自己到法庭接她丈夫，兩個人手拉手回家了。事後檢察官多次致電妻子，要起訴她丈夫，讓她在起訴書上簽字。

按照美國法律，在家庭暴力事件中，妻子報警，丈夫因刑事罪被抓。如果妻子不和檢察官配合，丈夫被關一夜交過押金後事情就會不了了之，案子自動撤消。但是美國的檢察官對家庭暴力案特別熱衷，他們惟恐天下不亂，經常引誘妻子講訴家庭暴力歷史，讓妻子在起訴書上簽字。而妻子一旦簽字，案子就正式立案，成了公訴的刑事案，起訴方不是妻子，而成了檢察官，檢察官是公訴人的代表，代表本州的全體美國人控告丈夫，這時妻子已無權撤回案子，只能聽檢察官的擺布。

本案的這位妻子知道在起訴書上簽字的嚴重性，一直躲著不見，多次被檢察官逼急了後，在電話里大發雷霆叫檢察官以後不要來煩她，結果起訴書籤不了字，檢察官無法立案走司法程序，案子隔一段時間被自動撤消，而無視法院保護令的這對夫妻得以過著正常的生活，從而保住了家庭。

孩子更是打不得

我的朋友去美國工作時兒子已有10歲，在國內時，他偶爾打孩子兩下。到美國以後，孩子入鄉隨俗，全盤西化。有一次，兒子不聽話，被我朋友打了一下，要打第二下時，兒子警告他：再打就報警！我朋友舉在空中的手就無力地垂下來，以後再沒敢打兒子。他知道報警的嚴重性，一旦兒子報警，他完全可能被抓，家就沒人養活了。

體罰孩子以後，即使孩子不報警，周圍的美國人也可能報警。紐約皇后區，一個來自大陸的家庭有3個6～8歲的小孩，父親不在時，母親監督做功課。一日，8歲的兒子沒做功課，被母親用雞毛撣子打了兩下，胳膊打紅了。第二天上學後晚上沒回家，母親焦急地到學校找，結果校方說孩子已經被送往兒童寄養家庭，而且警察還會找她。吃驚的母親回家不久，警察隨之而至，警告這位母親虐待兒童將遭逮捕，家裡其他兩個孩子也要被帶走，結果兩名六七歲的孩子被警察強行帶出門。他們大聲哭叫，不知道為什麼被帶走，母親為什麼不能保護他們，心理上受到極大打擊。在孩子被「兒童福利局」的社會工作人員帶走後，這位可憐的母親也遭逮捕，拘留所關幾天後才被律師保釋出來。

紐約市布魯克林區有個華人家庭，母親讓6年級的女兒去超市買東西。女兒在市場碰到同學談笑聊天，忘了時間，2個小時後才回家，母親氣得拿掃把打了她幾下，腿部有傷痕。第二天上學，在美國同學的鼓動下，女兒主動報告老師被打的事，然後兒童福利局、警察一一出動，將母親抓走。此後，兒童福利局越俎代庖地為無知的兒童申請保護令，不準母親接近任何子女，這案子一拖半年，母女無法團聚，家庭生生被拆散。

許多中國家庭仍有「不打不成器」，「打是親、罵是愛」的傳統觀念。被打過的子女對父母仍然很親近，他們認為這樣是對他們好，並不因此仇恨他們。孩子都有調皮搗蛋不聽話的時候，父母難免氣得打兩下，打完了就完了，真正痛打孩子拿孩子出氣的家長畢竟佔少數。中國人到了國外將這個傳統帶出去，帶到歐洲，那裡的人不會小題大做，美國人可不一樣，他們鼓勵孩子告發家長，孩子不告的話，他們就替孩子告，而且不認為拆散你的家庭是不人道的。

什麼人打人不犯法？

不要以為美國人從不打人，實際上美國人粗魯得很，罵人、打人、出口傷人……只是他們有刑法這個緊箍咒，知道收斂而已。在美國，以下幾種打人不犯法。

小孩打人不犯法。孩子小未成年時幹什麼壞事都不犯法，但是美國人對孩子打架和對大人之間打架，和中國人的觀念正好相反。中國家長看孩子打架，會去把孩子們拉開。而美國人則會袖手旁觀，孩子挨了打，他們會教導他們打回去。中國小孩受欺負挨打可能會告老師告家長，找哥哥教訓別的孩子。而美國人則教育孩子自己解決問題，讓他們在打與被打的練習中體會暴力和侮辱的含義。

成人之間打架，正當防衛不犯法。正當防衛指你先被打，然後打回去，不管是被打一個耳光、一拳，還是僅僅被推了一下。只要是你後動手，你就可以狠狠地打回去，甚至把人打個半死，也可以講是正當防衛，然後再花錢雇好律師，就會被無罪釋放，美國的律師神通廣大，翻手雲，覆手雨。我認識的一個律師很痛恨種族偏見，他的一個客戶被鄰居白人老太太侮辱為中國佬，結果客戶一拳將她的鼻子打扁了，經他出庭辯護無罪開釋。

警察打人。這意思不是說他們打人合法，打人都是不合法的，警察更不應該打人了，因為他們是執法者。但在美國，警察打人的例子多的是，而且他們會一哄而上，一大幫人打一個，然後互相包庇，打了說沒打。電視里常看到警察打人被錄下的鏡頭，這時他們當然逃不過處罰，但誰能成天拿著攝像機監視他們，被錄下的畢竟是少數。

控告警察打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新澤西的監獄曾經發生過獄卒把囚犯的肋骨打斷的例子，人證物證俱在，囚犯是個黑人，想請律師上告法院，但到了新牢房馬上被關進小號，不準通電話，只能接受指定醫生的治療。3個月後，傷好後才被關進普通牢房，時過境遷，當時目睹他挨打的也被遷走，囚犯即便看見也不願意出庭作證，得罪獄卒和警方，拖延出獄的時間。這名倒霉的黑人白白折斷肋骨，身處法制國家卻無法申冤。一個有18年做牢經驗的前義大利黑手黨說「我從沒見過囚犯控告獄卒能成功的例子」。(《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