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定家 ：海子詩歌在今天的意義 (今天網站)

端午節的下午，我從外館斜街出發，穿過中軸路，來到京師大廈三樓第六會議室參加「首屆海子詩歌頒獎典禮」。在赴會的路上，我在琢磨這樣一個問題——《海子詩歌在今天的意義》，以便在頒獎儀式上說幾句應酬的話。 我對海子一直抱著一種懷疑或好奇的態度，就像我對詩歌一直抱著懷疑或好奇的態度一樣。這種懷疑和好奇的態度源於某種難以言表的複雜情感和意念，每個人總有些不可言說的東西隱伏在心裡，關於海子及其詩歌，就是這種只能沉默以對的例子。 雖然海子的生前身後充滿許多「不可言說的秘密」，但「海子詩歌在今天的意義」這類毫無詩意的話題，卻是誰都可以放言無忌地大話一通的好由頭。關於意義問題，一向見仁見智，在眾多說法中，我比較認同這樣一種觀點：在這個「金令司天、錢神卓地」的時代，海子詩歌的意義在於，人，如何超越物質拜物教的迷戀，給靈魂尋得上升的空間和方向。儘管這樣說可能顯得空洞、蒼白，但詩歌作為抵抗消費主義戕害人類心靈的有效武器，在海子的詩歌中卻像劈柴、喂馬的漢子一樣充滿生命的活力。 我們知道，海子生前始終關注生命存在本身，25年前，25歲的海子以身殉詩，就如同兩千多年前的屈原以身殉國一樣，用鮮活的生命創造了詩歌的神話。尤為值得值得注意的是，他那些歌唱生命、愛情和死亡的詩篇，在其生前，幾乎無人問津，在他死後，卻被一再經典化和神聖化，這其中的奧秘值得海子迷細加探究。 海子有一個詩學觀點。他認為，具有典型的內視性特色的詩歌藝術，個人化程度愈高,詩的價值就愈大；生命的快樂大體是相似的，生命的痛苦卻是千差萬別的。由此，他特別欣賞荷爾德林那些歌唱生命痛苦的詩篇。當然，我們很難說，這種理念，是不是海子對詩歌以身相詢的原因，但可以可定的是，詩人對生命的獨特理解，是組成海子詩歌藝術魅力的最重要因素之一。 有人說，海子的四次戀愛均以失敗告終,這種災難的痛苦使他寫下大量情詩。他的那麼多動人的情詩緣自刻骨銘心的痛苦。但是，失戀就是海子寫出經典之作的奧秘嗎？ 還有人說，海子作為一個農民的兒子, 處處要承受都市生活的漠視和擠壓，所以，他的詩充滿對鄉土鄉情的憶念和感恩。在異化的困境中，他把未被現代文明浸染的鄉村和自然作為靈魂棲息的家園，詩也隨之呈示出農耕慶典意味，遍布和大地相鄰的古樸原始的意象。生活在大都市的農民之子的鄉情焦慮就是海子詩歌的奧秘所在嗎？ 還有人認為，催逼海子告別人生的那個時代，中國詩壇慾望喧嘩,詩性潰散。在後現代話語鋪天蓋地的浪潮中，第三代詩人普遍放棄了知識分子立場，紛紛倒向了後現代主義的陣營。但海子卻承受著時代思潮的壓力和思想分化的痛苦，堅守古典的立場和理想,企望以意象思維建構浪漫主義詩歌的神話。時代的精神困惑對同時代的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樣的，面對一個時代的詩性潰散，難道只有海子一人具有欲挽狂瀾於既倒的胸懷？ 究竟是什麼摧毀了年輕海子的生命？究竟是什麼成全了海子詩歌的不朽之精神？ 羅振亞教授說，海子對浪漫主義詩歌的守望,挽留住了浪漫主義在20世紀的最後一抹餘暉。海子詩歌中對神性品質的堅守，麥地詩思的原創性,主題語象的私有化以及個人密碼化的言說方式等諸多取向,都開啟了90年代個人化寫作的先河。因此說,海子詩歌是跨越1980年代和1990年代的不可逾越的藝術界碑。 今天，是一個詩人蒙難的日子，也是一個詩人涅槃的日子，同時還是一個詩人成聖的日子，這樣一個以海子命名的詩歌頒獎活動，既是對古代詩人屈原最好得的紀念，也是對當代詩人海子最好的紀念，而且也是發掘和闡釋海子詩歌的時代意義的一次有益的嘗試。 最後，我要衷心祝賀各位獲獎的詩人們。 2014年6月4日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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