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經》的淵源及其蘊含的中華文化
《三字經》是中國傳統啟蒙教材中最有代表性的一種,也是影響最大的一種。《三字經》之所以歷久風行,影響所及,幾乎家喻戶曉,人盡皆知,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由於它內容豐富,知識性強。《三字經》篇幅不長,全篇僅1044個字,但就是在這有限的篇幅中,包含了十分豐富的內容。明朝的呂坤,把它當作增廣見聞的讀物。清人紫巢氏,在為《三字經註解備要》作序的時候,稱它是「一部袖裡《通鑒綱目》」。章太炎把它和《千字文》作了對比,認為它雖然「字有重複,辭無藻采」,但「啟人知識過之」。(《重訂三字經》題辭)美籍華裔學者陳榮捷也說:「《三字經》以一千餘字,歷舉中國文化義理歷史典籍,實一小型百科全書。」(《朱子新探索》第672頁,台灣學生書局,1998年)
《三字經》深得人們喜愛的另外一個更為根本的原因,在於它的形式。它三字一句,句子短小,形式整齊,隔句押韻,讀起來上口,聽起來悅耳,兒童喜聞樂道;並且,它的前後句自然連貫,語義順暢,淺顯明白,通俗易懂,絲毫沒有生拼硬湊的痕迹。
宋代之前啟蒙讀物主要用四言寫成
在宋代之前,中國傳統的啟蒙讀物,主要是用四言寫成的。從殘存的遺文和王國維等學者的考證來看,中國最早的啟蒙識字讀本,如《史籀篇》、《倉頡篇》等,都是用四言寫成的。著名的《急就篇》主體是三言和七言,末尾最為淺近可讀的一段,歌頌漢朝的功德:「漢地廣大,無不容盛。萬方來朝,臣妾使令。邊境無事,中國安寧。百姓承德,陰陽和平。風雨時節,莫不滋榮。災蝗不起,五穀孰成。聖賢並進,博士先生。」正是用四言寫成的。
被人們視為「稷下學宮之學則」的《弟子職》、成書於六朝時期的《千字文》、唐代廣泛使用的《開蒙要訓》、成於唐而風行於宋的《蒙求》、介紹姓氏的《百家姓》、傳播歷史知識的《十七史蒙求》、闡釋理學概念的《性理字訓》、宋朝末年方逢辰所撰的《名物蒙求》等,都是用四言寫成的。在《三字經》出現之後,一些重要的啟蒙讀物如《龍文鞭影》,還是用四言編寫成的。可以說,四字句是傳統啟蒙讀物最主要的編寫形式。
用三言這樣短小的句子來表達意思,而且通篇如此,還要押韻,這實在不是容易的事情。正如張志公先生所說:「用簡短(三、四個字)而整齊的韻語,好處在便於記誦,但是往往有兩個缺點,一是容易寫得艱深難讀或者牽強硬湊,一是容易寫得貧乏呆板。」(《傳統語文教育教材論》第23頁)四言相對於三言,雖然只多了一個字,除了增加編寫的難度之外,對於成人來說沒有什麼不同,但對於兒童特別是低幼兒童來說,則意味著負擔的減輕,意味著更加容易接受。
三字一句啟蒙讀物的沿革
以三字一句的形式編寫的啟蒙讀物,雖然以《三字經》最負盛名,但正如俗言所說的那樣,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三字經》的出現也是淵源有自,是中國傳統啟蒙教育長期積累和發展的結果。
在《禮記?曲禮》中,有諸如「衣毋撥,足毋蹶;將上堂,聲必揚;將入戶,視必下」之類短小整齊而又押韻的語句;在《列女傳》中,也有諸如「將入門,問孰存」之類的語句。這些語句,教習的都是日常生活中的規範,不虛玄,不高妙,是切近的洒掃應對之類的具體事情,適合蒙童的理解能力,體現了小學「只是教之以事」的特點。朱熹認為,這些短小而押韻的語句,可能「皆是古人初教小兒語」。(《朱子語類》卷7)正是基於這樣的認識,朱熹把這些內容收錄在《小學》中。
我們注意到,因為時代久遠,又沒有別的證據,朱熹在作這樣的判斷時,審慎地用的是一種不肯定的疑似口氣。如果朱熹的說法可信的話,那麼,早在《禮記》成書的戰國及秦漢時期,就已經有了三字一句、用作蒙童誦讀的讀本了。
在現今依然流傳、由漢元帝時的黃門令史游編寫的《急就篇》,其主體部分包括三方面的內容:一是姓氏名字,二是服器百物,三是文學法理。第二、三部分的內容都是用七言編寫成的,而第一部分全用三言。它以「宋延年,鄭子方,衛益壽,史步昌。周千秋,趙孺卿,爰展世,高辟兵。鄧萬歲,秦妙房,郝利親,馮漢強」開始,而以「姓名迄,請言物」轉入介紹「諸物」名稱。這一部分長達134句,在全書中佔了很大的篇幅。但它主要是姓名的堆積,前後句沒有什麼聯繫,沒有什麼意義。這種編寫形式,主要是中國人姓名的特點決定的,編寫者並沒有刻意以三字一句編寫啟蒙讀本的意思。
在追溯《三字經》的淵源時,朱熹的《女已志銘》也受到個別研究者的關注。朱熹的《女已志銘》無序文,全部銘文只有86個字:「朱氏女,生癸巳。因以名,叔其字。父晦翁,母劉氏。生四年,呱失恃。十有五,適笄珥。趙聘入,奄然逝。哀汝生,婉而慧。雖未學,得翁意。臨絕言,孝友悌。從母葬,亦其志。父汝銘,母汝視。汝有知,尚無畏。宋淳熙,歲丁未。月終辜,壬寅識。」(《晦庵集》卷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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