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於基層的質樸中醫師

楊昌龍

第42期

楊昌龍，主治中醫師，深圳林芝緣中醫館婦科學術帶頭人，對《千金方》《外台秘葯》研究十四載，主要從事婦科疾病以及疑難病症的研究，在婦科崇尚盪胞、建中、運中、填精等法。

採訪筆記

楊昌龍大夫的同事調侃他：「嚴肅到不會拍照，看來搞學術的都有點原汁原味的憨憨的感覺。一位光千金方都研究了14年的憨貨。」可見楊大夫平時是一點架子都沒有。乍看楊大夫會覺得他憨，但這絕對只是表面上的，深聊之後就會發現他是一個具備獨立精神的中醫師，不過是表現的「樸素」而已。

楊大夫對於中醫並不忠於美學，而專註於人與疾病的關係，更關注具體的醫學內容。對於學術研究，他始終把療效放在第一位。精研婦科疾病，沿著中醫婦科的發展史通讀。研習各家絕對不是為了彰顯自己學識豐富，而是為了找尋更好的治療方法。

1、中醫之路

幾乎每一位名醫的成長都離不開名師的指導，楊昌龍大夫也不例外。他勸誡道「一個醫生在年輕的時候應該多跟一些老師學習」。回憶學醫之初，為了能夠跟診南華大學的周老師學習，必須達到三個要求，一是熟練背誦《傷寒論》，二是背誦湯頭要訣三五百首，三是練就一筆好字（手抄《經方實驗錄》），才能獲得侍診周老師的機會。而這些經歷無疑為他獨立臨床，乃至研究千金外台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清朝葉天士廣拜十七師而名流千古，行醫至今，楊大夫已拜十一師。每至一地，必探訪當地名醫，與其切磋交流。

作為一名醫生，學習是終生的。直到現在他仍然嚴格要求自己，每天必須保證兩個小時以上研讀各家醫著，古人所謂「半日臨證，半日讀書」大抵如是。此外他還注重獨立思考，不迷信權威，積極尋找最適合患者的治療方法。

但光有學習是不夠的，還要有不斷的總結分析。畢竟每個醫家有專長也有軟肋，要在自己的思考判斷中攫取正確的治療方法。

楊大夫寫的《傷寒論》分析文章精鍊簡潔，看慣了白話文的讀者看起來有點難懂。原來他在熟練背誦傷寒的基礎上，力圖運用《傷寒論》自己的語言來解釋《傷寒論》。「語言在每個時代都是不一樣的，用同時代的語言去解釋是最有說服力的」。

2、 在基層行醫

楊大夫03年開始臨床，08年便自己在老家獨立開門診部， 近二三個月以後他的門診量就很快上來了，「年少中醫冷板凳」的情況並沒有在他身上出現。

他的成長路徑有點接近於古代的醫生，對某重大疾病的治癒造成了轟動效應，得到了十里八鄉的百姓的信任，這種故事已經很少在城市的醫生身上聽到。

一個腦中風三個月的病人，一直卧床，喝了我開的古今錄驗續命湯幾付葯就可以下地走路了，這對當地人是一個非常轟動的事情。

另外一個有意思的病歷是，一個七個多月的孕婦，只是想讓我號脈，我一摸就沒有孕婦的脈像，我說你肚子這麼大怎麼沒有孕婦的脈象呢？就讓她馬上去檢查，結果已經死胎了，需要馬上引產。

還有一個甲亢的病人，躺在床上只看他出氣了，奄奄一息，我老家的習俗又不希望病人死在醫院，讓我去死馬當活馬醫，結果開柴胡加龍骨牡蠣湯之後，人真的起死回生了，說實在的當時我心裡都沒有把握。

從此以後我在當地就非常有影響力了，這三個特殊病歷也為我帶來了很多病人。這樣案例在後來比較多。

獨立開門診是因為我自己想獨立一下，考驗自己，還有比較自由，治療的時候能夠配合一些針灸。有些婦科病比如排卵障礙和痛經，中藥和針灸配合起來，效果更好一些。

年輕醫生最好先在基層鍛煉，在基層才能見到更多形形色色的病患，古代的名醫都是成長於基層，比如張仲景和葉天士。

在基層會發現一些很有趣的現象，比如城市裡的脈和農村的脈還不一樣，人比較樸素，心思單純，但是城市裡的脈不一樣，雙關脈滑的比較多，思想比較複雜。

3 、 婦科：集百家之長

在老家自己開門診的時候，楊大夫對於婦科病就積累了比較多的經驗。 後來自己針對不同的婦科病種，選用不同門派的方法，一切以臨床上的療效為標準。

多囊卵巢綜合徵用京派的效果非常好，就是月經期間調孕法，尤其是針對需要懷孕的患者。缺點是用藥比較貴，但是對於那種急於求子的人來說，見效的比較快，一般的話就是兩個療程很少超出三個療程。

輸卵管不通可以用王老師傳給中原婦科的方法，用到的所有藥材炮製要求都非常高。重用大黃這味葯，只能選用上等的新疆西寧地區產的大黃，還有藏紅花等。

月經淋漓不凈的可以用《千金方》里的盪胞法；填補法針對女性腎精不足的不孕。一些女性月經都很正常各項檢查也正常就是不懷孕；這很可能是腎精不足，卵子是人體最精華的物質。

針對婦科，楊大夫專註於《千金方》的研讀，至今已十四年有餘。他認為中醫更多的是傳承古人留下的方子，而不能自己憑空臆造。《千金方》的重要價值是繼承了古代醫學結構體系，與《傷寒雜病論》一脈相承。遺憾的是《千金方》尚未引起醫學界的重視，研究《千金方》的醫家尚不多。

千金方他有很多東西……!裡面方都是前人留下的有效經驗方再看一下外台就知道這些方子都是有傳承脈絡的，我們天天說傳承到底傳承什麼呢？我覺得傳承就是在繼承古人已經成熟的經驗……，當然不成熟的我們需要發展.......。

你可以用自己的思維模式去看病，但是古人是用什麼樣的方法你不模仿他怎麼知道呢？就像寫字一樣必須臨摹，臨摹是一種練字書法最基本的入門階段。你都不臨摹就自己開始飛了。這就是我們學中醫一個非常重要的方法。

4 、女性不孕

在老家獨立門診幾年後，楊大夫便想到更大的環境中鑽研醫術，畢竟在老家作為基層大夫雖然有更牢固的群眾基礎，卻沒有交流的同道。他便到廈門研究不孕症，臨床治療方法得到很多老師指導。

我喜歡挑戰難題，不孕涉及到的病種按照西醫的理論有160多個病種，而所需要的知識面也非常廣。

研究婦科還需要一定的西醫診斷水平，比如有些女性月經排卵都正常，可就是不懷孕，藉助西醫檢查可以知道更確切的原因。但是又不能完全依賴西醫檢查，我20 多年沒見的小學同學月經正常去醫院檢查就是不排卵，雖然她在醫院裡沒有檢查出多囊卵巢，我根據對她家族的了解，她家族的都是肥胖的多，判斷她有多囊卵巢綜合症。雖然西醫當時沒有明確診斷！後來半年以後就確診了，西醫需要確切數據而疾病還在發展的路上就無法確定。

楊大夫還十分痛心的提到現在不孕症越來越多的背後原因，很多女性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吧。

首先反覆性流產造成的不孕是最頭疼的問題。反覆流產會造成子宮黏連，子宮肌底層的嚴重破壞，輸卵管阻塞，子宮內膜炎，盆腔炎等等，所以一定不能反覆流產，要謹慎對待這個問題。痛點是很多年輕女孩子不知道流產的危害，等到想要孩子的時候只能追悔莫及。反覆流產就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即使中醫有辦法幫助調理，但是這種類型的不孕效果真的不是很理想，需要很長時間的治療才會有改善。

第二是女性的體重管理。現在很多女性過於追求瘦身也是不利於懷孕，過度瘦身可能造成子宮萎縮，月經量減少甚至閉經，其實稍微胖一點點是有助於懷孕的，但是體重超標了也不容易懷孕。稍微胖一點也要看胖在什麼地方，臀部和大腿的脂肪是良好的脂肪，而腹部脂肪跟胰島素有對抗，會引起血糖的升高，對生殖系統是有毒性的。值得注意的是越減肥越要吃高營養高蛋白的食物，不然減掉肌肉是很傷元氣的。

第三是熬夜，熬夜最傷腎精啦，現在女孩子月經偏少也是我們醫生最頭痛的事情。熬夜造成的月經量偏少也是比較難調理的，需要的時間比較長。睡覺本來就是個補身體最好的方式，上帝給我們的方法，熬夜後第二天沒精神你吃啥好葯都不管用……女孩子的心思確實比較細膩嘛，想的事情比較多，容易失眠，但是這種失眠，有些女性可以通過自己的各方面調整過來，醫生所能做的，也只不過是幫助。

還有一些生活上的小習慣值得注意，很多女性因為經前冷飲造成痛經，久坐造成經血倒流，進而導致子宮內膜異位症，這種痛經就更痛苦了。女性月經期我還是建議多走動，或者輕微適當的揉動腹部或者熱敷小腹，有條件可以艾灸或者熱敷包熱敷。

談到備孕楊大夫人認為在「民以食為天」的中國，飲食反而不是那麼重要，只要營養均衡就好了，情緒更為重要，精神壓抑會導致排卵障礙。

據我的患者反映的數據來看，國慶期間懷孕的幾率比較大，放假期間精神畢竟是比較放鬆的。懷孕要在自己身體的基礎比較好的的情況下才比較穩妥，不然孕期保胎也是個問題。

5、 男性不育

備孕的夫婦有一部分是需要男女雙方都來的，有的時候只有女方來，我認為女方身體問題不大的時候，就會要求男方檢查一下，往往就會發現男方可能是前列腺炎，精子質量比較低，這些中醫都是可以調理的。

男性雖然沒有女性那麼敏感，在生理方面要注意的地方也很多。

男科中男性最需要注意的就是服裝的問題，牛仔褲，三角褲那麼緊，引起的前列腺炎，精索靜脈曲張，精囊炎，睾丸濕疹等很常見。因為睾丸溫度比身體其他部位溫度要低一兩度，如果溫度過高，洗熱水澡，泡溫泉的話，那死精肯定更高。就算是不備孕的時候也要注意，高溫造成的傷精可能過一段時間能恢復，也有可能不恢復。

另外男性的不良習慣還有手淫。過度手淫造成的前列腺炎發病率還挺高的，身體還衰退的非常快，精神萎靡，擔心自己以後不育的心理障礙。飲酒也是對精子傷害比較大，大家都知道李白斗酒詩百篇，可歷史上李白沒有子嗣。

臨床上我還發現有一些精索靜脈曲張的男性，練腹肌這樣的劇烈運動。精索靜脈是從腹部發出來的，壓力過高精索靜脈曲張更嚴重，而劇烈運動會造成腹部的壓力更大。適量運動是有好處的，但是過於劇烈不行。跑步和舉杠鈴都會造成腹壓過大，快步走震動比較少，是較為和緩的運動。

採訪 | 中醫同城

半夏：古代的醫書為什麼會已有的書先抄下來然後再添上更多的心得？

楊昌龍：這是中國文化傳承過程的特點，即使自己有新的東西發現了，也是在前人的肩膀上發展的。中國文化就這樣一代一代傳下來了，不是說突然冒出來一個東西。

半夏：按照傳統，我們應該如何養生？

楊昌龍：中國文化講究靜，你看《千金方》里的養生，講究飯後百步沒有飯後跑啊，就是平和的運動。我接診過幾個百歲老人，對他們生活也非常感興趣研究，為什麼他們有百歲：第一他們情緒穩定，就是想得比較少，慾望比較小，然後他們的性子包括做事，勞動都不是那麼很極端的。中國文化最講究中庸，就是不偏不倚嘛。但是現在人要麼就暴吃要麼就不吃，尤其瘋狂工作對身體傷害也是蠻大的。

半夏：怎麼解釋讓患者明白我們中醫是可以治子宮內膜異位症這種非要西醫手術的病呢。

楊昌龍：人體本身有治癒疾病的本能，人類進化幾千萬年了，大自然賦予我們一種治癒疾病的本能，中醫只是把這種本能調和一下，不是說中醫把他治好了。有些人不知道中醫怎麼治病，中醫就是把你原有的原始本能調出來，很多疾病不可思議，以前我治的一個癌症病號，我當時都沒想到會治好結果他好了，我就用最簡單的方法也不是很複雜，越複雜越治不好，癌細胞現在你這個放療化療都殺不了的。

半夏：子宮萎縮造成的月經量減少還能回到最好的狀態嗎？

楊昌龍：那看年齡狀態嘛。得看年齡狀態。女孩24歲才比較完善。就是人體發育了一個最高峰期，人體二十七八歲是生育機能旺盛階段，完全可以通過藥物干預恢復正常，如果年齡比較大了恢復就比較困難，這些都是因人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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