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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裂蜂巢》 第一章 中央車站

《爆裂蜂巢》 第一章 中央車站

來自專欄千山的專欄

整個寬闊的樓層空蕩蕩地,地面和牆都裸露著混凝土的顏色,面前的三側牆全是透明的落地窗,像是透視原理下被折成三段的畫,畫內風雪交加。

大地不時傳來微微的顫動,伴隨著遙遠的爆炸聲。

一個正方形的玻璃盒子在昏暗的樓層中間亮著白光,像是放在空地上的一盞夜燈。幾個醫生站在玻璃盒子里,穿著嚴絲合縫的淡綠色防輻射服,面罩後面是一張張布滿愁雲的臉。他們有著不同的膚色,胸前的名牌上多冠以醫學博士頭銜。在某一刻,所有人都停住,舉起雙手,肘朝下放在胸前,無菌布的中央是一個打開的腦顱。

這不是第一次,但主刀的武教授仍然很緊張。

暴露在空氣里的大腦有著人類大腦的基本結構,又有巨大的差別,像是經過某種正面的進化。晶瑩通透的皮層下藍色細小的血管四處伸展,縫隙里填充著淡藍色的腦脊液。腦組織底下有星星點點的光亮在此起彼伏,呼氣吸氣一般,變亮再變暗,變亮再變暗。

武教授把開顱的工具遞給一旁的助手,看著面前的景象,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氣體打在面罩上,起一團霧,又消失。等了一會兒,助手把一列滾輪架推到手術台旁邊,五層高的架子中間重疊放著多台儀器,數字屏上全是鮮紅的零。武教授開始調整儀器的參數,另一個助手遞上來兩個電極夾。

站在大腦的另一旁,名牌為奧斯汀的一生舉著一張放在真空密封袋裡發黃的紙片。上面是不同角度的一比一手繪大腦平面圖,圖案精細到了最小的血管,特殊的藍色顏料讓畫有種逼真的鮮活感。平面圖上標註出了幾個閃光點,但是沒有任何文字註解。武教授雙手接過助手遞過來的電極夾,預備對圖上標出的各個部位進行刺激。

顯微鏡下電極夾觸碰了幾個點。

「沒有反應,沒有反應,沒有反應。」武教授一邊刺激一邊報告,助手在複印的平面圖上不停做標記。

窗外又傳來兩聲爆炸,這次比較近,伴隨著沙礫滾落山體的脆響。

防輻射服里是悶熱的,武教授的額前滲出細密的汗珠,汗水從下巴掉在面罩上,吧嗒,吧嗒。

再換了幾個位置,皮層底下的光亮依舊閃爍,潮汐一樣起伏。

武教授緩緩試探,突然,在某個點上,淡藍色組織下面的所有光點都跟著一起閃爍了一瞬,像是一個合唱團集體抵達了最高音。

放在腦路旁邊的指針計數器猛烈地晃動一陣,又掉在零點上。

武教授立刻停下動作,眨了眨眼睛集中注意力,腦海里回想著剛才的點。

找到一處,他慢慢把電極夾挪過去。

觸碰,那些光點再亮了一點。

「找到了!」武教授欣喜地抬起頭,看了一圈,玻璃盒子里響起掌聲。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開始交頭接耳。

幾秒鐘的喜悅過後,聲音逐漸平息,氣氛再度凝固。

接下來要做什麼?所有人看向武教授,關切又哀傷的表情。

「要不今天就到這裡?」另一個年長一些的教授說,四周很安靜,從面罩里傳出來的聲音顯得沉重。

「不行,不知道這個點還不會不會轉移,邊界外擴的速度在加快,再慢慢計劃恐怕就來不及了。」武教授說著,看進另一位老教授的眼睛裡,又四處巡視了一周徵詢意見。

「沒有人反對吧?」武教授問,帶著一股權威的惱怒。

沒有人回應。他對一旁的助理點點頭,讓他增大參數。

助理的手猶豫了一下,接近旋鈕。隨著屏幕上鮮紅的數字不斷增大,從電極夾的位置開始,腦組織逐漸被下面的光亮穿透,原先此起彼固的光點打水珠合併小水珠一般形成一個個耀眼的光斑。

「再加大。」武教授說。

助手猶豫了一下,環顧四周,所有人臉上都寫著擔憂,但是仍然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

到某個點,計數器的指針一下打死在最高值上。

那光亮已經不再是耀眼,像是一團細密的光針要扎破組織鑽出來,在場的人感受到一陣眩暈。武教授知覺一股冰涼的液體從人中流下,唇間嘗到一股腥味。隔著面罩,他看見其他人的耳鼻也在出血,生澀的眼球布滿血絲,脹得要掉出來。從大樓外面看,光亮從樓體的每個縫隙滲出來,像是裡面藏著一個要爆炸的太陽。

一陣噁心過後,武教授在面罩內吐出了今天中午吃的魚罐頭。助手趕忙關掉儀器。大腦瞬間暗淡,如同一潭深藍色的死水。

玻璃盒子里的無影燈還開著,但所有人的視野像是無法適應黑夜一樣漆黑一片。外面進來幾個身穿海軍作戰服的人將武教授抬出去,大家跟著都放下手中的東西,全部撤出,接著另外一批醫生進來,。

在被架出去的路上,武教授拿出一支錄音筆抵在自己的面罩上,按下錄音鍵:「水神的第五次實驗得出一些成果……」

計數器的指針跌回零點,新進來的醫生雙手忙碌著開始對大腦進行縫合。

監視器上的生命活動記錄從峰值跌到低谷,再慢慢爬回來,待縫合結束,計數器的指針又慢慢開始顫動,先是細微地,隨後像是脈搏一般有規律地跳躍。

千禧年前,一個普通的周六夜。

洗過澡,葉三躺在床上看昨日的城市晚報。一旁的收音機斷斷續續播放著粵語流行樂,天線鬆了,垮垮地垂在一邊,葉三忍受著歌曲裡帶著新聞廣播的雜音,懶得再動彈。

娛樂版有一個關於末日預言的專欄,仔細讀過,報道的措辭詼諧幽默,底下還伴有上一期讀者的來信評論。葉三一邊讀一邊笑,關於神秘主義的討論愈演愈烈,到了聽風就是雨的地步,任何蛛絲馬跡都能成為徵兆:百慕大、神農架、瑪雅人……

讀著讀著,報紙上的字開始重影。葉三揉了揉眼睛,登時感覺後脖頸爬過一陣酥癢,像是快速經過的一陣電流,留下愉悅的顫慄。

葉三騰出一隻手探到脖頸後面,沒有異樣。另一隻手繼續翻報紙,政治版上還有香港回歸留下的餘溫,照片里的香港人民舉著回歸的橫幅,表情洋溢著幸福快樂。緊接著,那細微的麻癢逐漸由外到內,像是螞蟻尖銳的腳扎進自己的皮膚里,葉三感受到切實的疼痛。他鬆開報紙,兩隻手都扶在後腦勺上,摸索著,沒有東西。

再過一會兒,疼痛漸漸加劇,轉移到腦袋中央,或許是鼻子裡面,葉三一隻手抓撓著,不得要領。忽然之間,像是一隻大手一把攥緊了他所有的神經,顱內劇烈地疼痛。葉三在床上蜷成一團,雙手在耳朵孔和鼻孔里抓撓著,想把腦袋裡的東西挖出來。

收音機里還播放著溫和的粵語女聲,靡靡之音。

葉三的指縫裡夾雜著抓落的頭髮和血跡,掙扎著躺在床上抽搐。床和天花板都開始移動,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自己處於漩渦中央,靡靡之音也開始扭曲,變成走調的曲子。

某一刻,一切突然停下,所有的一切都瞬間坍縮,變成黑暗中的一個白點。有那麼一會兒,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所有感官都消失,只剩下全方位的黑暗。他還有情緒,是焦慮或者恐慌。黑暗他看見又小又遠的白點,他本能地不斷往白點靠近,然後就連意識也不復存在了。

再醒來時收音機的電台已經開始播放晨間廣播體操的背景音樂。葉三覺得有點冷,抓過被子蓋在身上。腦袋裡的疼痛感消失了,像是做了一場激烈的夢,醒來時渾身乏力。他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左右轉了兩圈,感覺臉上有刺痛。再轉過身,和枕頭摩擦的的部分臉針扎一樣疼。他摸了摸臉,凹凸不平,起身裹著被子帶著困意走進衛生間。

鏡子里的樣貌讓葉三臉色一變,後退幾步被馬桶絆了個趔趄,坐在馬桶蓋上。

——臉的兩側全是大小不一的抓痕。葉三伸出自己的雙手,指甲縫裡還有皮脂和血跡。

葉三摸著傷口慢慢站起來,仔細檢查。紅色的抓痕一條一條地從太陽穴延伸到腮幫,耳洞也破了,血在裡面結成一些小塊的痂。

不會是瘋了吧?葉三一邊摸一邊想。走出浴室坐在床邊,昨晚的事情一點一點回來,幾乎是毫無徵兆的,他回憶脖頸那種酥癢的感覺,像是電流,又像是有蟲子在頸椎里爬過。

他稍微洗漱一番,換了衣服,小心不碰到臉。從抽屜里找出口罩,戴在臉上,預備去醫院看看。

下樓,葉三在樓梯口開自行車上的鎖。二樓的葛大爺提著公文包出門上班,和他打了個招呼。葉三點點頭回應,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他目送葛大爺的背景離開,看向外面的街面:面熟的出門買菜的鄰居老太,大人騎著自行車背著包去上班,小孩子戴著黃色的帽子穿過斑馬線去上學。

葉三站在樓梯口,上學?他突然意識到什麼,衝到附近的報刊亭。

老闆問他今天怎麼這麼晚,又問他的臉是怎麼了,幹嘛戴個口罩?跟人家打架了嗎?一定是和別人打架了,大學老師怎麼可以隨便和別人打架呢?這樣有失體面,咱畢竟是文化人。

葉三沒有回答,急急忙忙問:今天是星期幾?

老闆生氣地擺了擺手:今天星期一啊!你家沒日曆嗎?

葉三愣在原地,今天是工作日,所以大人去上班,小孩去上學,昨天是周日,前天才是周六,自己昏睡了一天兩夜!?

老闆用報紙敲了葉三一下:你小子今天不用上班嗎?葉三回過神來,木木地說:要的,要的。

葉三在樓梯口站了一會兒,仔細回憶事情是如何發生的。周六和平常的每天都一樣,他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情,最近也沒有睡不好或者有什麼異樣。想了幾分鐘,沒有結果。葉三依然感覺恍惚,在時間的平面上,周日一整天像是被摺疊起來,他從昏迷直抵清醒,沒有留下任何經過的線索。

葉三騎自行車到學校請了假,接著徑直騎著自行車去醫院。先是到門診處理了臉上的傷口,隨後掛了精神科的號。

在幾個科室之間來回幾趟,醫生讓他做了一系列檢查,看起來都沒有問題。午飯點,葉三坐在醫院大廳里等最後一份化驗單。空氣里滿是消毒水的味道,但這個消毒水的味道和他起初進來時聞到的不一樣,帶著一股血腥。葉三左右看看,沒有人出血,也沒有其他病患。緊接著他又聞到一股魚腥,熱烈的海風,迎面吹來,陽光扎眼。葉三的額頭滲出汗珠,他用力閉上眼搖了搖頭,一切又都消失了。

廣播里叫他的名字,葉三捧著化驗單又到醫生的問診室。醫生只是掃了一眼,說結果都正常,又問是什麼癥狀。葉三回答說頭痛,然後昏睡了一整天。醫生一臉不耐地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多休息休息就好了,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都得上醫院,這兒還有很多病人吶!」說著,周圍等待的病人都笑了。醫生還說了一些什麼,葉三聽不見了,他的腦袋裡突然閃過一個房間,接著閃過一些細節,雕畫的大理石柱,漆黑的牆壁,紅絲絨地毯。再去回憶,這些畫面捕捉不到,像被風吹散了,變得模糊。

「嘿,你幹嘛呢?可以回去了,多注意休息就行了!」

醫生把單子遞迴給他,叫下一個病人。

葉三走出大廳。外面是南方的春末,幾棵苗條的檳榔樹在和煦的風中搖晃,路上有人穿著短袖,也有人穿著針織衫。某個點上大廳的模樣再度閃回,這次的細節更加豐滿了一些,高聳的黑色牆面,亮著光的枝形吊燈,半球形的圓頂。整個大廳像是一個五邊形的鳥籠,沒有入口,沒有出口。

他睜開眼,感覺空氣里很擁擠,視野和思想彷彿比以往更鋒利了一點。他從前沒有近視,但是他現在甚至能穿梭著,看清遠處樓頂的廣告牌上最小的字。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幾個人與他擦肩而過。

忽然葉三聽見有人問道:「你醒來多久了?」

葉三猛地睜大眼睛,往後看了一眼,沒有人。

「你是誰?」轉了兩圈,他又問:「你在哪裡?」

「這是哪裡,挺漂亮的。」聲音又說。

「你能看見我?」他問。

「我看不見你,我只能看見你看見的。」聲音回答。

路過的一個女人看見自言自語的葉三,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你可以不用開口,不然會被誤會,你可以直接和我說話,就像讀一本書那樣,就那樣和我說話。」聲音又說。

「你是誰?像這樣嗎?」葉三問,他沒有開口,聲音不見了。

他左右再看一眼,沒有人。腦海里一片空白。先前出現的大廳也消失,只留下一些破碎的細節。葉三在醫院寬闊的前院左右旋轉著,什麼人也沒有,他不斷小聲問:你在哪裡?你是誰?

沒有人回答。

回到學校,葉三把下午的假也請了,騎自行車回家睡覺。

可能是最近真的太累了?他躺在床上想。但是那種感覺再也揮之不去,自己的思考方式彷彿上了潤滑油,如同一台精準快速運作的儀器,清醒地像是喝了十杯咖啡。每件事情,每個畫面都十分清晰銳利,他能看見角落裡的一根自己的頭髮,在房間微小的氣流下晃動;他能看見天花板的縫隙里,正在長出一小叢綠色的苔。

午覺起來已經是晚飯點,下樓吃過飯,葉三再躺在床上,身體沒有其他異樣,但是再也睡不著了。他眨了眨眼睛,前天昏倒時坍縮產生的白點突然再次出現在黑暗中。葉三擔心再次昏倒,可後脖頸再沒出現酥癢的感覺。他嘗試著閉上眼睛,不去想其他東西,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黑暗中的那個白點上。

周圍一片黑暗,沒有任何參照物。他不知道是自己朝著白點的方向前進,還是白點本身變的越來越大。白點裡逐漸出現顏色,每個細節都越來越清晰,在黑暗裡出現一幅完整的圖像。

那是一個完整的圓形大廳,就是之前不停在葉三的腦海里盤旋的那個大廳。圖像不是平面的,而是立體的,被從中間剖開,飄蕩在周圍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他左右移動著飄進,又或者說是大廳逐漸變大並且包裹住他。

牆面和圓頂都是純粹的黑,枝形吊燈的光亮都被吸收進去,逐漸靠近牆面,葉三感到一陣恐懼,那種黑像是沒有底,像一個洞,或者說完全的虛無,一不小心就會被吸進去一樣。

五根柱子上面雕滿了不同的圖案,有樹葉,河流,山川,海洋。底部的柱礎雕成鼎的形狀,像是一個對稱的複雜文字。順著柱子往上,到圓頂處柱子開始彎曲,變成相交匯的經線,中間吊下一個枝形吊燈,如同一顆倒著生長的樹,末梢發出光亮,不是電產生的光亮,更像是柔和溫熱的太陽光。

葉三這才驚覺他到了屋頂,行動已經不再受限,他的身體消失了,只剩下視野和純粹的意識。忽然間,他感覺有東西出現在下方,一團渦流,空氣里有一陣扭曲的擾動。

「不好意思,下午我有點事,臨時走開了。」聲音說。

葉三猛地睜開眼睛,四處看了一眼,沒有人。

再閉上眼睛,聲音來自那團渦流。那是個女人,葉三並沒有看見她,但是他能感受到那團渦流的運作方式,如同一團粉色的藏著針尖的棉絮,柔和裡帶著一股尖銳。

「這是哪裡?你是誰?」葉三問,像是在對自己說話。

「等他們來了再說吧,剛剛那是你的房間嗎?」她說。「嗯,你能看見我的房間?」葉三問。

「我叫莫爾,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葉三。」

說完就停在那裡,找不到話講了。雖然是在一個詭異的地方,葉三還是能感覺到一陣尷尬。

「你要看看海嗎?」莫爾問他。

「你在海邊嗎?」「對。」「那我要怎麼做?」「靠近我這邊。」

葉三往下,逐漸靠近那團渦流,他感覺到自己的視野正在無限放大,整個大廳的一切在後退,像是進入一個錐形的隧道。末端有一個點,越靠近,點越大,接著整個大廳消失在視野中,變成模糊的巨型色塊,周遭出現一些細小晶瑩的顆粒——他進入了微觀。

鑽進那個點裡,視野由曲變平。

「這是哪裡?」「越南,一個海島上的僱傭兵基地。」

莫爾正在用望遠鏡看海島的另一邊,那是個狹長彎曲的海島,離大陸有一小段距離。灰色的公路繞著在海島的腰上,像是一條狹長的絲帶。西邊半顆夕陽沉進水裡,面上的一半彷彿一顆正在發光的橘子。

耳邊有貨船鳴笛的聲音、操場上兵士操練的口號。葉三感受到海風吹起莫爾額前的頭髮,海風的味道有點咸,海鷗在遠處叫喚著,氣溫是鬱熱的,裡面的內衣粘在身上。

她的所有感官都疊加到了他的意識里。

「你是想要從那個下坡開始分離嗎?不是很容易就直接暴露在瞭望塔的監視範圍內?」另一個聲音出現,是個男人。

「他們不會剛好注意到那個點的,相信我,我研究了半個多月,這幾乎是唯一可行的方案。尤金,還有一個人也在這裡,葉三,最後一個。」

「你好。」他說,葉三聞到另一陣海水的味道,伴隨著魚腥。

「你好,我們回去吧,他們應該都來了。」

「回去?怎麼回去?」葉三問。

「關閉你所有的感官,你會看到一個白點。」

大廳里有些嘈雜,加上葉三一共有五個『人』。暫且說是人吧,他不知道怎麼形容那幾團渦流一樣東西,儘管他意識到自己當下也應當是一團渦流。

他抵達的時候莫爾和尤金早就到了。

「你們為什麼比我快?我走的時候你們不是還在……」

「你多進出幾次就習慣了。」發聲的是一個男人,他的渦流有條不紊,如同幾條平行不相交的線,理性並且整齊。

「我是羅伊。」他接著說。

「你好,我是葉三,有人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情況嗎?」

「玖鈴,你最早醒,你來說吧。」莫爾對著一個女生說。那團渦流很溫柔,像是一團捉摸不定的霧氣。

「我在十三天之前醒過來,之後每隔二到三天,都有新的人加入,我想你的經歷應該和我們一樣,頭痛,昏倒,醒來之後在黑暗裡看到一個白點,找到這裡。」

葉三點點頭:「那我是最後一個?」

玖鈴把視野往牆邊挪,五根柱子中間的牆都是漆黑的,經過的時候依然令人感到一陣恐懼。

接著尤金說:「這裡的一切都是由五組成的,五根柱子,五面牆,吊燈五個分叉,如果你仔細看,柱面上的圖案的動物,樹葉,也都是五的倍數。以及,頂上最中央的吊燈底部有一個圖案。」

尤金把視野帶到吊燈的上方,圓頂的中央有一個圓盤。

「這是?倒影?」葉三問。

弧形內凹的圓盤把整個大廳的倒影雕刻在上面,有細節完善的柱子,甚至是柱子面上的雕刻畫,像是一面手工製成的鏡子。不同的是鏡子里的大廳中央,有五個渦流形狀的東西。

「所以我是最後一個?」

「對。」尤金回答。

「那,這裡是哪裡?我們為什麼在這裡?這些東西怎麼回事?」葉三吞吞吐吐地拋出了一系列問題。

「我們也不知道,但是我們給這裡起了一個名字。」莫爾補充道:「我們都從這裡通向對方,所以我們叫這裡『中央車站』。」

她剛說完,五面牆的黑色里蠕動著,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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