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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住的鄉愁

記得住的鄉愁

  □秦海

  談及城鎮化的建設時,有位官員說了這樣的話:要讓居民見山見水,「記得住鄉愁」。

  「記得住鄉愁」,這句文學性的話深深觸動了我。但我卻要說,我們現在還有多少鄉愁,又有多少人有鄉愁。

  從理論上說,人人都有鄉愁。但實際上,城裡人沒有家鄉,或者說沒有家鄉的概念,所以城裡人也沒有鄉愁。鄉愁,鄉愁,沒有「鄉」,又何來鄉愁,又怎能體會到鄉愁的味道。

  筆者生在農村,來自農村,因而也有家鄉。當遠離家鄉的時候,當許久沒有見家鄉的時候,就懷念家鄉,就有鄉愁。但迄今為止的70多年生涯,我在家鄉居住的時間累計也超不過8年。可我就認定那是我的家鄉。我上學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工作生活了半個世紀的地方,我都不覺得是我的家鄉。一提起家鄉,頭腦中出現的就是那個小山村,就是那裡的山山水水,就是那裡的父老鄉親,就是那裡的民俗民風,就是那裡的人情世故,就是那裡的土語方言。

  鄉愁,當然遠不及愛情,但也是一個永恆的感情主題。這在咱們的古詩中有著源遠流長的表達。《詩經》:「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飢載渴;我心悲傷,莫知我哀。」都沒有點出鄉愁,鄉愁卻油然而生。離開家鄉時,多麼留戀;回到家鄉時,雨雪交加。雖到家鄉,家鄉卻讓人心涼。鄉愁何其深也。《古詩十九首》中有「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連北地的馬也依戀北風,因為那是從家鄉刮來的;南方的鳥在樹上築巢,也要築在靠南邊的樹枝上,因為那裡離家鄉會近一些。「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家鄉永遠都是遊子的牽掛。

  鄉愁更是唐詩、宋詞的一個糾結。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岑參:「故園東望路漫漫,雙袖龍鍾淚不幹。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無論走到哪裡,家鄉都在心中。張繼:「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何以愁,何以夜半未眠,思念家鄉也。遠在邊關的將士,因為「古來征戰幾人回」,更對家鄉刻骨銘心。李益:「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徵人盡望鄉。」杜甫在四川聞知官兵收復被「安史之亂」叛軍盤踞多年的河南、河北,欣喜若狂之後,第一想到的就是「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

  宋詞中也充滿了鄉愁。范仲淹:「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以身許國的將軍,也照樣思念家鄉。柳永:「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想佳人,妝樓顒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怎知我,倚闌干處,正恁凝愁。」這可以說是流落異鄉的人的共同心聲。北宋滅亡後,流落到江南的李清照、辛棄疾,懷念家鄉,希望回到家鄉,幾乎成了他們後半生始終的心念。他們那麼多「怎一個愁字了得」,就愁在去國離鄉的鄉愁上。

  筆者是一個「李逵」式的粗魯之人,遠沒有林黛玉的多愁善感,甚至沒有那個阿Q對自己癩痢頭的敏感,但一提起家鄉,一想起家鄉,就會勾起心中無限的惆悵。

  如今,家鄉大大變化了,村民都住進了磚窯,也搬到了平坦的地方,前兩年,開始用上了自來水(冬天仍用窖水)。由於以養育蘋果為主,村民的收益也今非昔比。家家都有拖拉機,成年人也幾乎人人都有手機。洗衣機、電冰箱、電視機等家電早已不是奢侈品。但是,牛沒有了,因為不需牛耕地了。豬也沒有了,忙於蘋果,沒有精力餵養了。羊也沒有幾隻了,因為封山育林,不準自由放牧了。蜜蜂沒有了,被農藥毒死了。原先田野上隨處可見的野雞等鳥雀十分罕見了,也被農藥禍害了。青年都幾乎外出打工了,40歲的人就差不多是村裡最年輕的成人了。

  ——家鄉已經不是兒時的家鄉了,兒時的家鄉已經是一個記憶和傳說。

  記得階級鬥爭年代,對一些文學作品和一些人懷有的對田園牧歌式生活的嚮往,被視為所謂「沒落階級」的感情,大加批判。現在想起來,既覺得莫名其妙,更覺得愚不可及。人類是從田園牧歌走過來的,豈能忘掉自己的過去,豈能不懷念自己的過去。

  「原始」的田園牧歌,我還見得到你么?鄉愁,鄉愁,這也正是我的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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