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權力中的黑社會 第五章(III)
第五章
地域性黑社會
(續第五章 中)
「警方的工作人員在貨場發現了500台鎖住的汽車。鑰匙和卡都已經分掉並藏匿了起來。只好砸開門鎖,安新的。(《絕密》1998年第二期)。圍繞著「颶風」行動出現很多議論。我認為,這是由企業主引發的,其目的是為了稍微「管住」這些匪徒, A.古里科夫部長簽署了計劃,總理B.切爾諾梅爾金批複。該行動怎麼收場的?其結果是什麼?雷聲大,雨點小。我們讓卡丹尼科夫說說:「在有些莫斯科的報紙上報道,好像根據警方」颶風「行動的結果在工廠提起了100起刑事案件,而實際上什麼都沒有,而且連沾邊兒的都沒有」。
完全清楚為什麼了。匪徒們猖獗地侵吞財產,超出了允許的「標準」。但誰都不想砸了當地政府、工廠領導層和「護法」機構的飯碗。尤其是在回答《公共報》記者的問題:「況且護法機關的工作人員說,他們自己在你們那裡通過匪徒的生意撈好處?」的時候,卡丹尼科夫回答:「那是他們說的。但我手中沒有鐵證,我不想評論這段話。警方內部有自己的勾心鬥角」。
這段歷史事件反映出,這一次與以前的「同犯罪與貪腐作鬥爭」如出一轍。只有護法機關的聯合力量,和按照有政府支持的寡頭、這位克里姆林宮「家族」成員的倡議,才得以「管住」汽車巨人背後的黑社會。就這樣,也只是暫時的。在更小的工廠,這樣的結局是不可想像的。黑社會既與當地權力機關勾結,又與強力機構關聯,讓工廠的領導層屈從於他們是必然的結果。
再讓我們來關注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邊疆區,這個地區的面積相當於幾個歐洲國家的總和,並擁有無可估量的寶藏。該地區大部分土地被泰加原始森林覆蓋,那裡有俗語說:「泰加是法律,熊是檢察官」。據說,一望無垠並罕被利用的廣闊土地上,有著神秘的貴金屬、寶石的礦坑,那裡,在鐵蒺藜網後面勞作的是從盲流和其他人群中挑選出來的奴隸,他們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在手持衝鋒槍的刑事犯和狗的看管下勞動。微不足道的人物在原始森林中很容易掩埋,埋了就永遠都找不到了。往那裡挑人也是選那些人沒會找的。莽林以莽林的規律生存著。
在這個封閉的邊疆,在小城那扎洛沃(Назарово),1960年,一個生來就會成為這個廣袤邊疆的「教父」的男孩降生了。他叫阿納托利·貝可夫(Анатолий Быков)。他畢業於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師範學院體育教育系,是名拳擊手。因為沒有前科也就不能成為「合法盜賊」。在學校幹了兩年體育幹事後。刑事犯罪大革命在他面前開啟了廣闊前景。
他成了邊疆區杜馬議員,俄羅斯拳擊聯合會副主席,俄羅斯信貸銀行(банка "Российский кредит")副董事長,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鋁廠(КрАЗ)董事局主席,一系列公司的老闆,還擁有奉獻了許多頌揚自己這位老闆的節目的TVK電視公司(Телекомпания ТВК)。自然,當地,以及甚至是全國性紙媒都給予這類規模的活動家以大量的關注。1997年11月,《消息報》刊發了A.塔拉索夫(А.Тарасов)關於貝可夫的系列文章,這些文章彙集在一起可以做成一本相當有分量和有意思的書。
當然,同我們這個「民主」世界中,這樣一位「陰暗」與「光明」領域的活動家為敵,作者應該保持謹慎,該人物既在刑事犯罪世界,又在護法機關有著同等的靠山,此外,他還有著議員不受侵犯的權利,真是足夠耀眼。
可以說,A.貝可夫是「新浪潮」黑社會人物中的榜樣:他不吸煙,幾乎不喝酒,(到今天為止)沒「進去過」(蹲勞改營或監獄),沒有紋身,並深為財產所累,不遵守盜賊規矩,積極與權力機構合作,甚至自己都進入了權力階層(邊疆區立法會議員)等等。同時,他還以令人有強烈印象的規模從事著組織犯罪的活動。
這是邊疆區內務局局長Б.別特魯寧(Б.Петрунин)將軍一份命令的片段:「根據現有的行動計劃資料,在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市,以頭目貝可夫А.П.帶領的有組織犯罪團伙持續活動,其他5個有抗法傾向的團伙也加入其中。該團伙犯罪勾當的主要形式有:被僱傭殺人以及在『審理』過程中殺人,暴力斂財犯罪,敲詐勒索,有價證券詐騙,『控制』集中在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邊疆區的俄羅斯大型有色金屬生產加工企業,在其他遠近國家建立犯罪聯絡......」。像您看到的那樣,真是「花樣繁多」。
他總是被片刻不離其左右的保鏢包圍著。「我在本市、地區和俄羅斯不受許多人歡迎」,他如此介紹自己。確實是這樣,因為,為了把大衛·魯賓(Дэвид Рубин)的以色列-英國團伙從喬爾內(Черный)兄弟控制的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鋁廠(КРАЗ)擠走,曾發生了血戰。戰鬥同時還是為了爭奪石油貿易,尤其是為爭奪加油站。為此,保護小烏路伊村附近那所加油站的警察中士C.圖林諾克(С.Туринок)被槍殺,加油站也被焚毀。
顯然,這麼一通緊張的「工作」之後,需要「文明地休息一下」。在那扎洛沃市郊外,丘雷姆河(р. Чулым)岸上,高高的柵欄後面矗立著四層樓的宅邸。外圍,四周都是警犬和崗樓。在莊園領地內有大功率變電所,衛星天線,籃球場和直升飛機停降場(貝可夫總是乘直升機飛到那扎洛沃),馬廄里是阿拉伯賽馬,孔雀......
哨兵晝夜看護著莊園,在門崗記錄每一個靠近的人。A.塔拉索夫有機會翻閱這本登記簿,他引用了其中一系列記錄,可稱為文學中的精粹。所有的「秘密」和客人都以編號加密。這是一個記錄的例子:「23:00三號曾預警,因為岸邊停靠了小船並有巴克斯犬啟動......拘押並輕毆了一個男人,經檢查辨認最後一次釋放......給予警告:下一次他將體驗到有崗哨所有成員參加的與其性交的愉悅......」
當A.列別捷夫成為邊疆區州長後,A.貝可夫平靜的生活就結束了,因為一山容不下二虎。但他們之間的鬥爭並非源於刑事犯罪的原因,而是出於對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鋁廠的所有權的爭奪。在一系列以稍作折中處理作為結局的激烈衝突之後,1999年4月,貝可夫最終被捕。然後又被釋放,因為沒能得以審判他。有意思的是,當時議員、演員、作家、社會活動家等社會精英都站出來成了他的保護牆。正像現在匪徒們常做的那樣,貝可夫更看重政界人士和商人,當局勢變得緊張並出現焦灼的味道的時候,他就跑到了西方。藉助國際刑警組織在匈牙利將其緝捕,並按照俄羅斯檢察院的逮捕令移交給俄羅斯,不顧邊疆區杜馬的抗議,將其嚴密羈押。檢察院將案件移交法院。雖然邊疆區杜馬(貝可夫是其成員)拒絕移交。在俄國,輿論界經常是黑社會一手喂大的,貝可夫一案雖有輿論界的抗議,但團伙頭目還是落入司法機關,這在目前還是唯一案例。
然後在對待貝可夫的關係上:「護法」機關對非常可疑的蓄意謀害(該案是他們自己準備的)那個外號叫「巴沙·彩色音樂」的「企業家」的這樁案件視若無睹,甚至還佯裝了他的死亡。無論如何,別看有輿論界和政界人士的抗議,又得以將貝可夫關押。但就在這時,列別捷夫將軍遇難,很快法院就釋放了貝可夫,而他也積極地加入到邊疆區新州長選舉中,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邊疆區一位著名的政界人士的競選班子里。然而,在爭奪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鋁廠的鬥爭中,貝可夫幾乎被劫掠一空,他在邊疆區的影響力也衰微了。
在爭奪這個富饒邊疆的鬥爭中,強大的鎳氏族(泰伊梅爾 – 賀洛勃寧Тайимыр -Хлопонин)和鋁氏族(傑里巴斯加和阿布拉莫維奇Дерипаска и Абрамович)猛然糾結到了一起。抉擇勝出的是賀洛勃寧。當時鋁氏族決定蠻幹並得以廢除選舉結果。
A.古洛夫所還寫到,盜賊的賊規要求「吸引新成員加入自己隊伍,所以他們積極地在年輕人中,尤其是在未成年人中展開活動。照團伙成員自己的話說,誘騙入伙的這個系統,還是足夠有效率的。盜賊的浪漫情調、美麗的生活、掌握金錢以及暴力偶像都誘惑著這些新人們。培養他們習慣於伏特加、毒品,讓他們和盜賊的妓女荒淫,有時毆打併恫嚇他們,逼迫他們頂替其他盜賊們犯的罪。最後這個招數幾乎是拖年輕人下水的最基本的方法」。
在刑事犯罪大革命之後,兒童犯罪領域也發生了深刻的本質性的變化。從一方面來看,勞動家庭的生存條件劇烈惡化,甚至於經常發生父母以自殺的方式結束生命,剩下孩子成為孤兒,或者因為無力撫養而直接將孩子殺害的事件。婦女和年輕人中失業率上升。按照聯合國的資料顯示,在前蘇聯境內,1991年之後,關閉了32000所學齡前機構。關閉了少年宮以及所附屬的各種小組和運動部。培訓越來越多地是付費的,就像課本那樣。孩子們因為沒有鞋子和服裝不再上學。不完整家庭數量的增多,其後果是無人照管兒童的數量增長,這樣的家庭叫做「無父家庭」。
流浪兒的數量幾乎趕上國內戰爭時期了。這些社會經濟條件導致的後果,是顯著地提升了兒童犯罪率。雖然數字不能反映真實情況,因為同不喜歡登記成人犯罪相比,警方更不喜歡登記兒童犯罪,但這些數字仍然足夠說明問題:1993—1998年,犯罪世界一共增加了百萬以上的案件!在1998年登記了上百萬兒童違法案件,他們中的30萬名兒童年齡不足14歲。1990年,在獄中有311500人是年齡在30歲以下的年輕人,而1997年就達到553300人了。教養院有2萬未成年罪犯服滿刑期(《現代俄羅斯》Сов.Россия,1999.4.15)
從另一方面來講,黑社會能得到表現「行善」的機會。向成長中的一代提供幫助,能在居民中提升自己的聲望。他們「贊助」兒童機構,幫助學校,組織孩子們夏天渡假。
在遠東,那片遼闊的土地的主人是「合法盜賊」「吉姆」,他下面還有七個「合法盜賊」控制著弗拉迪沃斯托克、南薩哈林斯克、哈巴羅夫斯克......在阿穆爾河上在航路上有一個馬來金(Малайкин)島,但它周圍的人們都只知道它是「吉姆島」。吉姆(瓦辛Васин)在島上經營著一個「改革」時期破產了的前旅遊基地「森里故事」,這個基地帶運動場、游泳池、兩層小樓。那裡人們悠著二頭肌,由在這行有經驗的師傅指導著學習白刃戰。地區反有組織犯罪管理局的工作人員確認,有了權力機關的默許,幾乎是合法地培訓著黑社會未來的戰士。訓練營未經登記,沒有衛生保健機關以及衛生檢疫局的許可。借一些父母控告自己孩子失蹤之機,快速反應綜合隊隊員穿著迷彩裝,扣著面罩端著衝鋒槍,以醜態百出的姿態突襲了這個訓練營。在突襲期間,訓練營中有49個人。總「培訓師」—B.達維堅科(В.Давыденко)兩次因非法藏毒被判刑,數罪併罰判了七年。剩下的夥計們都在18到22歲之間,還有幾個女孩子。地方媒體以及《憐憫》社會公益組織(吉姆還是......協會的「顧問」!)掀起了世界性的輿論,訓練營因此被解散。電視播放了訓練營中令人感動的生活畫面。有趣的是,吉姆還給兩個沒有前科的學生舉行了「合法盜賊」的「加冕儀式」,這行為本身就是對盜賊規矩的嚴重破壞。
地區反有組織犯罪管理局和快速反應綜合隊解散了黑社會的教學機構這一點做得對。但,他們又能給孩子們和年輕人提供些什麼作為替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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