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堅詞選集

黃庭堅詞選集 　　黃庭堅(1045－1105)，字魯直，自號山谷道人，晚號涪翁，洪州分寧(今 江西修水)人。英宗治平四年 (1067) 進士。哲宗立，召為校書郎、《神宗實錄》檢 討官。後擢起居舍人。紹聖初，新黨謂其修史「多誣」，貶涪州別駕，安置 黔州等地。徽宗初，羈管宜州卒。工詩文，早年受知於蘇軾，與張耒、晁補之、秦 觀並稱「蘇門四學士」。詩與蘇軾並稱「蘇黃」，為江西詩派開山，有《豫 章黃先生文集》。詞與秦觀齊名，有《山谷琴趣外篇》、龍榆生《豫章黃先生 詞》。詞風流宕豪邁，較接近蘇軾。晁補之云：「魯直間作小詞固高妙，然不 是當行家語，自是著腔子唱好詩。」 (見《詩人玉屑》) 另有不少俚詞，不免 褻諢。 念奴嬌(斷虹霽雨) 水調歌頭·遊覽 踏莎行(臨水夭桃) 定風波·次高左藏韻 定風波·次高左藏使君韻 減字木蘭花(中秋無雨) 減字木蘭花·和趙文儀 木蘭花令(新年何許春光漏) 清平樂(春歸何去) 鷓鴣天(黃菊枝頭生曉寒) 謁金門·戲贈知命 訴衷情(一波才動萬波隨) 浣溪沙(新婦灘頭眉黛愁) 菩薩蠻(半煙半雨溪橋畔) 西江月(斷送一生惟有) 虞美人·宜州見梅作 定風波(上客休辭酒淺深) 木蘭花令·用前韻贈郭功甫 醉蓬萊(對朝雲叆叇) 歸田樂引(暮雨濛階砌) 鷓鴣天(節去蜂愁碟不知) 南鄉子·重陽日宜州城樓宴集即席作 南歌子(槐綠低窗暗) 好事近(一弄醒心弦) 青玉案·至宜州次韻上酬七兄 千秋歲(苑邊花外) 望江東(江水西頭隔煙樹) 河傳(心情老懶) 浣溪沙(一葉扁舟卷畫簾) 訴衷情(小桃灼灼柳鬖鬖) 瑞鶴仙(環滁皆山也) 暮山溪·春晴 滿庭芳(修水濃青) 念奴嬌⑴ 　　八月十七日，同諸甥步自永安城樓⑵，過張寬夫園待月⑶。偶有 名酒，因以金荷酌從客⑷。客有孫彥玉，善吹笛。援筆作樂府長短句，文不加點⑸。 斷虹霽雨⑹，凈秋空，山染修眉新綠⑺。桂影扶疏⑻，誰便道，今夕清輝不足？萬 里青天，姮娥何處？駕此一輪玉⑼？寒光零亂，為誰偏照醽醁⑽？　　年少 從我追涼，晚晾幽徑，繞張園森木。共倒金荷家萬里，難得尊前相屬。老子平 生⑾，江南江北，最愛臨風笛⑿。孫郎微笑，坐來聲噴霜竹⒀。 ［注］⑴此詞豪放，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後集卷三十一云：「或以為可 繼東坡赤壁之歌。」　⑵永安：即白帝城，在今四川奉節縣西長江邊上。　⑶張 寬夫：作者友人，生平不詳。　⑷金荷：金質蓮花杯。　⑸文不加點：謂 不須修改。　⑹斷虹：一部分被雲所遮蔽的虹，稱斷虹。　⑺山染句：謂山峰 染成青黛色，如同美人的長眉毛。　 ⑻桂影：相傳月中有桂樹， 因稱月中陰影 為桂影。扶疏：繁茂紛披貌。　⑼姮娥：月中女神娥。漢時避漢文帝劉垣諱，改 稱嫦娥。一輪玉：指圓月。　⑽醽醁(líng lù)：酒名。湖南衡陽縣東二十 里有酃湖，其水湛然綠色，取以釀酒，甘美，名酃淥，又名醽醁。　⑾老子：老 夫， 作者自指。　 ⑿臨風笛：陸遊《老學庵筆記》卷二：「予在蜀， 見其稿。 今 俗本改『笛』為『曲』以協韻，非也。然亦疑笛字太不入韻。及居蜀久，習 其語音，乃知瀘戎間謂『笛』為『獨』，故魯直得借用，亦因以戲之耳。」　⒀霜 竹：指笛子。《樂書》：「剪雲夢之霜筠，法龍吟之異韻。」 水調歌頭　瀏覽① 瑤草一何碧②，春入武陵溪③。溪上桃花無數，花上有黃鸝。我欲穿花尋路，直 入白雲深處，浩氣展虹霓④。只恐花深里，紅露濕人衣。　　坐玉石，攲玉 枕⑤，拂金徽⑥。謫仙何處⑦，無人伴我白螺杯。我為靈芝仙草，不為朱唇丹 臉，長嘯亦何為⑧。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歸。 ［注］①清黃蘇《蓼園詞選》：「黃山谷『瑤草一何碧』，一往深秀，葉屬 雋雅絕倫。」　②瑤草：傳說中的仙草。東方朔《與友人書》：「不可使塵網 名韁拘鎖……相期拾瑤草， 吞日月之精華， 共輕舉耳。」　③武陵溪：用晉陶 淵明《桃花源記》武陵人「忽逢桃花林」故事。武陵，在今湖南常德境內，此 指風景幽絕處。　④浩氣：浩然之氣，指一種剛大正直之氣。《孟子·公孫丑 上》：「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⑤攲(qī)：斜靠。　⑥金徽：金飾的琴徽，乃 琴上定音標誌。唐李肇《國史補》：「蜀中雷氏斫琴，常自品第。第一者以 玉徽，又次者以金徽。」 元稹 《小胡笳引》：「雷氏金徽琴，王君寶重輕千 金。」　⑦謫仙：唐李白《對酒憶賀監·序》：賀知章「一見余，呼余為謫仙 人」。　⑧第嘯：撮口發出長而清越的聲音。唐王維《竹里館》：「獨坐幽篁 里，彈琴復長嘯。」 踏莎行① 臨水夭桃②，倚牆繁李。長楊風掉青驄尾③。尊中有酒且酬春，更尋何處無愁 地。　　明日重來，落花如綺④。芭蕉漸展山公啟⑤。欲箋心事寄天公，教人 長對花前醉。 ［注］①清黃蘇《蓼園詞選》：「辭旨濃郁。結二句雖近纖新，而辭旨亦自 沉鬱有致。」　②夭桃：美盛的桃。《詩·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 其華。」《毛傳》：「夭夭， 其少壯也。」　 ③長楊：垂楊。 青驄：馬毛之青 白色相雜者。《說文》段註：「白毛與青毛相間， 則為淺青，俗所為蔥白色。」　④綺：織 素為文曰綺。　⑤山公居：晉山濤為吏部尚書時，凡用人行政，皆選 向皇帝密啟。濤所奏甄拔人物，各為題目，時稱山公啟事。見《晉書》本傳。此 喻展開的芭蕉如奏章啟事。 定風波　次高左藏韻① 自斷此身休問天， 白頭波上泛孤船。 老去文章無氣味， 憔悴， 不堪驅使菊花前。　　聞 道使君攜將吏②，高會③，參軍吹帽晚風顛④。千騎插花秋色暮⑤，歸 去，翠娥扶入醉時肩。 ［注］①宋哲宗紹聖二年(1095)，作者被貶涪州別駕，黔州(今四川彭水)安 置，於五月六日抵貶所。詞作於紹聖四年。高左藏，名羽，代曹譜為黔守，與 庭堅甚善，見作者《致瀘州帥王補之》。左藏，左藏庫使，官名。　 ②使君：漢 時對州郡長官之稱，此指高羽。　 ③高會：舉行盛大宴會。《史記·項羽 記》：「身送之無鹽，飲酒高會。」《集解》引韋昭：「皆召尊爵，故云高。」　④參 軍吹帽：相傳晉代孟嘉為征西將軍桓溫參軍，九月九日宴於龍山，風吹嘉 帽墮落，不之覺。溫令人取還，又命孫盛作文嘲之。嘉以文答之，甚美。此為 作者自喻。參軍，官名。　⑤千騎(jì)：調州官的隨從眾多。 定風波　次高左藏使君韻① 萬里黔中一漏天②，屋居終日似乘船。乃至重陽天也霽。催醉，鬼門關外蜀江 前③。　　莫笑老翁猶氣岸④。君看，幾人黃菊上華顛⑤。戲馬台南追兩謝⑥。馳 射，風流猶拍古人肩⑦。 ［注］①高左藏，名羽，代曹譜為黔守，與庭堅甚善，見作者《致瀘州帥王 補之》。左藏，左藏庫使，官名。　②黔中：即黔州，治所在今四川彭水。漏 天：謂陰雨連綿。蜀中多雨，邛都有漏天，戎州、僰道有大漏天、小漏天，此 外移以稱黔。　 ③鬼門關：即石門關， 在四川奉節縣東。陸遊《入蜀記》第六：「舟 中望石門關，僅通一人行，天下至險也。」蜀江，指流經彭水縣的烏江段。　④氣 岸：氣概傲岸。李白《流夜郎贈辛判官》詩：「氣岸遙凌豪士前，風流肯 落他人後。」　⑤黃菊上華顛：華顛，頭髮花白。古有重陽節簪菊花的風俗。 唐 杜牧《九日齊山登高》詩：「塵世難逢開口笑， 菊花須插滿頭歸。」　⑥戲 馬台：又稱掠馬台，項羽所築，在今江蘇徐州市南。晉安帝義熙十二年(416)，劉 裕北征，九月九日會僚屬於此，賦詩為樂，謝瞻和謝靈運各賦《九日從宋公 戲馬台集送孔令》一首。故此曰「兩謝」。　⑦風流句：晉郭璞《遊仙詩》：「左 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浮丘、洪崖，皆仙人。此雲直追古人豪邁氣概。 減字木蘭花① 中秋無雨，醉送月銜西嶺去②。笑口須開，幾度中秋見月來。　　前年江 外，兒女傳杯兄弟會③。此夜登樓，小謝清吟慰白頭④。 ［注］①據作者小序 ：「丙子仲秋， 奉陪黔陽曹使君伯達玩月， 作減字木蘭 花， 兼簡施州張使君仲謀。」可知此詞作於宋哲宗紹聖三年丙子(1096)仲秋。　②西 嶺：指摩圍山，在城西。《彭水縣誌》：「宋黃山谷游摩圍，曾在洞中煉 丹，甚得其趣。」　③前年三句：龍榆生《山谷年譜簡編》：「紹聖二年乙 亥(1095)……是歲秋，其弟知命自蕪湖登舟，攜一妾、一子及先生之子相，並其 所生母倒俱來。知命中道生一女，又與其從兄嗣直(叔向)會於夔州。」　④小 謝：黔州歌姬。 減字木蘭花　和趙文儀① 詩翁才刃②，曾陷文場貔虎陣③。誰敢當哉？況是焚舟決勝來④。　　三巴春 杪⑤。客館夢迴風雨曉。胸次崢嶸，欲共濤頭赤甲平⑥。 ［注］①趙文儀：作者的友人， 生平不詳。　 ②詩翁：指趙文儀。才刃，喻 才華橫溢，文筆犀利。　③文場：科舉考試的考場。貔(pí)虎陣：比喻由勇士 組成的戰陣。貔，一種猛獸。　④焚舟：喻下定決心，只能前進， 不許後退。《左 傳·文公三年》：「秦伯代晉，濟河焚舟。」　 ⑤三巴：巴原為古國名，主 要在今四川東部、湖北西湖，秦以地為巴郡。晉常璩《華陽國志》卷一《巴 志》：「(劉)璋乃改赤水為巴郡，以固陵為巴東，徙(龐)羲為巴西太守，是 為三巴。」　⑥赤甲：山名，在四川奉節東。吳曾《能必齋漫錄》九：「魚 腹縣西北赤甲城，東連白帝城，西臨大江。」 木蘭花令 新年何許春光漏？小院閉門風日透。酥花入坐頗欺梅①，雪絮因風全是柳②。　　使 君落筆饜詞就③，應喚歌檀催舞袖④。得開眉處且開眉，人世可能金石壽⑤。 ［注］①酥花：做成花形的鬆脆食品。陸遊 《冬至》 詩：「盤裡酥花也斗 開。」欺梅：勝過梅花。　②雪絮句：指雪柳，宋人春日飾物。周密《武林舊 事》卷二《立春》；「前一日……預造小春牛數十，飾彩旛雪柳，分送殿閣。」　 ③使 君：指州郡長官。 春詞：即春日帖子詞。《武林舊事》 卷二 《立春》：「學 士院撰進春帖子，帝、後、貴妃、夫人諸閣，各有定式。」州郡想亦如例。　④歌 檀：歌唱時擊節用的檀木拍板。　⑤可能：豈能、難道。金石壽：喻長壽，謂 人之生命如金石之堅而久。 清平樂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①。　　春無蹤跡誰 知，除非問取黃鸝②。百囀無人能解③，因風飛過薔薇。 ［注］①宋胡仔云：「山谷詞云：『春歸何處……』王逐客云：『若到江南 趕上春，千萬和春住。』體山谷語也。」(《苕溪漁隱叢話》後集卷三十九)　②黃 鸝：黃鶯。俞平伯云：「全篇宛轉一意，但何以特提出黃鶯呢？馮贄《雲 仙雜記》卷二引《商隱外書》云：『戴顒攜黃柑斗酒，人問何之，曰往聽黃鸝 聲，此俗耳針砭，詩腸鼓吹，汝知之乎？『這裡借喻身分懷抱，恐亦非泛泛之 筆。」　③百囀(zhuàn)：形容黃鸝婉轉的鳴聲。 z115316 2009-04-23 18:57 鷓鴣天 　　坐中有眉山隱客史應之和前韻，即席答之①。 黃菊枝頭生曉寒②，人生莫放酒杯乾。風前橫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　　身 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盡清歡。黃花白髮相牽挽，付與時人冷眼看。 ［注］①眉山：今屬四川，距峨嵋在不遠。史應之：名禱，客游於瀘、戎間。元 符二年(1099)，庭堅在戎州， 有《戲答史應之三首》，詞作於同年重陽節。 清 黃蘇《蓼園詞選》云：「《鷓鴣天》，黃山谷『黃菊枝頭破曉寒』。 菊稱其 耐寒則有之， 曰『破寒』， 更寫得菊精神出。 曰『斜吹雨』，『倒著冠』，則 有傲兀不平氣在。末二句，尤有牢騷。 然自清迥獨出，骨力不凡。」　 ②生曉 寒：一作破曉寒。 謁金門　戲贈知命① 山又水，行盡吳頭楚尾②。兄弟燈前家萬里，相看如夢寐。　　君似成蹊桃 李③，入我草堂松桂④。莫厭歲寒無氣味，餘生今已矣！ ［注］①此詞龍榆生《山谷年譜簡編》繫於宋哲宗元符二年(1099)， 時作者 在戎州(今四川宜賓)。 知命：黃庭堅弟黃叔達，字知命。　②吳頭楚尾：指 江西。《方輿勝覽》：「豫章之地為楚尾吳頭。」　③成蹊桃李：比喻實至而 名歸。《史記·李將軍傳·贊》：「諺曰：『桃李無言，下自成蹊。』此言雖 小，可以喻大也。」意謂桃李花實雖不自我宣揚，樹下自因許多人去觀賞採取 而踏成路徑。蹊，足跡、小路。　④入我句：孔稚圭《北山移文》：「鐘山之 英，草堂之靈……誘我松桂，欺我雲壑。」比喻所居雖然簡野，卻人如嘉樹，也 有吸引力。 訴衷情 　　在戎州登臨勝景①，未嘗不歌漁父家風，以謝江山。門生請問：先 生家風如何？為擬金華道人作此章②。 一波才動萬波隨，蓑笠一鉤絲。錦鱗正在深處③，千尺也須垂。　　吞又吐，信 還疑，上鉤遲。水寒江靜，滿目青山，載月明歸④。 ［注］①戎州：治州在今四川宜賓市西南。《宋史·黃庭堅傳》：「貶涪州 別駕，黔州安置。言者猶以處善地，為＊法，以親嫌，遂移戎州。」移戎州在 元符元年(1098)。　②金華道人：古仙人赤松子，在金華山得道，故稱。　③錦 鱗：指魚類。　④華亭船子和尚詩：「滿船空載月明歸。」 浣溪沙① 新婦灘頭眉黛愁②，女兒浦口眼波秋③。驚魚錯認月沉鉤④。　　青箬笠前無 限春，綠蓑衣底一時休。斜風吹雨轉船頭。 ［注］①此詞據唐顧況《漁父引》、張志和 《漁歌子》 改成。蘇軾跋云：「魯 直此詞，清新婉麗。問其最得意處，以山光水色替卻玉肌花貌，真得漁父 家風也。」(見《能改齋漫錄》卷十六)　②新婦灘：在四川萬縣東南，亦稱 新婦磯。眉黛：形容山色如青黛畫成之眉。　③女兒浦：在江西九江東南，源 出廬山，流入鄱陽湖。見《讀史方輿紀要》。　④月沉鉤：謂月牙映水。 菩薩蠻 　　王荊公新築草堂於半山①，引入功德水作小港②，其上壘石作橋。為 集句雲③：「數間茅屋閑臨水，窄衫短帽垂楊里。花是去年紅，吹 開一夜風。　　梢梢新月偃，午醉醒來晚。何物最關情？黃鸝三兩 聲。」戲效荊公作。 半煙半雨溪橋畔④，漁翁醉著無人喚⑤。疏懶意何長⑥，春風花草香⑦。　　江 山如有待⑧，此意陶潛解⑨。問我去何之？君行到自知⑩。 ［注］①王荊公：王安石封舒國公，元豐二年(1079)改封荊國公。半山：江 寧(今江蘇南京)半山園。王安石熙寧九年再度罷相，出判江寧府， 退居半山 園。　 ②八功德水：佛教謂須彌山下大海中有八功德水。八功德指一甘、二冷、三 軟、四輕、五凈、六不臭、七不損喉、八不傷腹。此指清水。　③集句：采 擷古人詩句以為詩。　④唐鄭谷《詠柳》詩：「半煙半雨江橋畔，映杏映桃山 路中。」　⑤唐杜荀鶴《溪興》詩：「醉來醒著無人喚，流下前灘也不知。」　⑥杜 甫《西郊》詩：「無人覺來往，疏懶意何長。」　⑦杜甫《絕句二首》之 一：「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　⑧杜甫《後游》詩：「江山如有待，花 柳更無私。」　⑨杜甫《可惜》詩》：「此意陶潛解，吾生後汝期。」仇註：「今 惟借詩酒以寬以遣興，此意惟陶潛能解，而恨予生之晚也。」　⑩君行句：《能 改齋詞話》卷二作「君行即自知」。 西江月 　　老夫既戒酒不飲，遇宴集，獨醒其旁。坐客欲得小詞。援筆為賦。 斷送一生惟有，破除萬事無過①。遠山橫黛蘸伙波②，不飲旁人筆我。　　花 病等閑瘦弱，春愁沒處遮攔。杯行到手莫留殘③，不道月斜人散④。 ［注］①斷送二句：陳師道《後山詩話》：「黃詞云：『斷送一生惟有，破 除萬事無過。』蓋韓(愈)詩(《遠興》)有云：『斷送一生惟有酒』；(《贈 鄭兵曹》)『破除萬事無過酒。』才去一字，遂為切對，而語益峻。又云：『杯 行到手更留殘，不道月明人散。』謂思相離之憂，則不得不盡。而俗士改 為『留連』，遂使兩句相失。正如論詩云：『一方明月可中庭』，『可』不 如『滿』也。」　②橫黛：謂遠山如用青黛成之眉。秋波：喻美女的目光。 此句 指在旁侑酒的歌女。　 ③杯行句：化用唐韓愈《贈鄭兵曹》詩：「杯行到手君 莫停。」莫留殘，宋張端義《貴耳集》卷下云：「詩話謂形『莫留連』，意思 殊短。又嘗見山谷真跡，乃是『更留殘』，詞意便有斡旋也。」　④不道：《詩 詞曲語辭彙釋》卷舉此句云：「不道，猶雲不思也；不想也。」 虞美人　宜州見梅作① 天涯也有江南信②，梅破知春近。夜闌風細得香遲③，不道曉來開遍向南枝④。　　玉 台弄粉花應妒， 飄到眉心住⑤。 平生個裡願懷深，去國十年老盡少年 心⑥。 ［注］①此詞作於宋徽宗崇寧三年(1104)，時謫居宜州(治所在今廣西宜山)。俞 陛云云：「此詞殊方逐客，重見梅花，僅感嘆少年，而絕無怨尤之語，誦其 詞可知其人矣。」(《兩宋詞選釋》)　②江南信：信，信使，此指春之信使，化 用吳陸凱《贈范曄詩》：「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 枝春。」　③夜闌：指夜深。　④不道：不知不覺，沒料到。　⑤玉台二句：相 傳南朝宋壽陽公主人日卧於含章殿檐下，梅花落其額上，成五齣之花，拂之 不去，自後有梅花妝。見《歲華紀麗》。玉台，玉鏡台，唐王昌齡《朝來曲》：「盤 龍玉台鏡，唯待畫眉人。」　⑥去國十年：作者自紹聖元年(1094)被貶出 京，至本年正十年。 定風波① 上客休辭酒淺深①，素兒歌里細聽沉②。粉面不須歌扇掩，閑靜。一聲一字總 關心。　　花外黃鸝能密語。休訴③。有花能得幾時斟。畫作遠山臨碧水④，明 媚。夢為胡蝶去登臨⑤。 ［注］①上客：上賓，尊貴的客人。　②素兒：即素女，古代神話中女神，善 弦歌。此指歌女。　③休訴：唐宋詞「休訴」皆為莫辭飲酒之義。唐韋莊《菩 薩蠻》：「莫訴金懷滿。」可證。　④遠山碧水：喻眉與眼。遠山，一種 畫眉的樣式。碧水，形容眼光之澄沏。　⑤夢為胡蝶：《莊子·齊物論》：「昔 者莊周夢為蝴蝶， 栩栩然蝴蝶也。 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 蘧然周也。」登臨：登山臨水，承前句「遠山碧水」而言。 木蘭花令　用前韻贈郭功甫① 小看得意從軍樂②， 晚歲天叫閑處著③。 功名富貴久寒灰④，翰墨文章新諱 卻⑤。　　是非不用分今昨⑥。雲月孤高公也莫⑦。喜歡為地醉為鄉，飲客不 來但自酌。 ［注］①本篇作於宋徽宗崇寧元年(1102)，時山谷領太平州事，九日而罷。詞 用《木蘭花令》 (庾郎三九常安樂) 韻。故曰「用前韻」。郭功甫，名祥正，太 平州當塗 (今屬安徽) 人，少有詩名，官至殿中丞，後隱於當塗之青山。《宋 史》卷四四五有傳。　②從軍樂：指郭功甫年輕時任保信軍節度判官。　③閑 處著：指郭功甫隱居青山。　④寒灰：冷灰。唐韋應物《秋夜》詩之二：「歲 晏仰空宇，心事若寒灰。」　 ⑤翰墨句：謂新近不寫文章。　 ⑥是非句：語本 陶淵明《歸去來辭》：「覺今而昨非。」　⑦雲月句：勸功甫不必過於清高。 公，指功甫。 醉蓬萊⑴ 對朝雲叆叇⑵，暮雨霏微⑶，亂峰相倚⑷。巫峽高唐，鎖楚宮朱翠⑸。畫戟移 春⑹，靚妝迎馬⑺，向一川都會。萬里投荒⑻，一身弔影⑼，成何歡意？　　盡 道黔南，去天尺五⑽，望極神州⑾，萬里煙水。尊酒公堂，有中朝佳士⑿。荔 頰紅深⒀，麝臍香滿⒁，醉舞裀歌袂⒂。杜宇聲聲，催人到曉，不知歸是⒃。 ［注］⑴此詞作於紹聖二年(1095)三月，時作者貶往黔州，途徑夔州巫山縣。　⑵叆 叇(aì dài)：雲氣濃重貌。　⑶霏微：猶朦朧。　⑷亂峰：指巫山群峰。陸 游《入蜀記》：「峰巒上入霄漢，山腳直插江中，……然(巫山)十二峰者，不 可悉見。所見八九峰，惟神女峰最為纖麗奇峭。」　⑸巫峽：長江三峽之一，在 四川巫山縣。高唐：戰國時楚國台觀名。楚宮：楚時離宮。明曹學佺《蜀中 名勝記》：「楚宮在女觀山西畔小山頂，三面皆荒山，南望江山奇麗。」朱翠：本 指女子容飾， 此處借指美人。　 ⑹畫戟：戟是一種古兵器，因加彩飾，又稱 畫戟，常作為儀仗之用。　 ⑺靚妝：美麗的妝飾。　 ⑻萬里投荒：喻流竄到 荒遠的貶所。唐柳宗元《別舍弟宗一》詩：「一身去國六千里，萬死投荒十二 年。」　⑼一身弔影：喻極孤獨。晉李密《陳情表》：「煢煢孑立，形影相 吊。」　⑽去天尺五：語本《辛氏三秦記》漢民諺：「城山韋杜，去天尺五。」黔 州城處摩圍山，僚語為摩天山之意，因以為喻。　⑾神州：此指中原，兼喻 京城。　⑿佳士：美士，才德兼優的士人。　⒀荔頰：一本作「荔臉」。借喻 歌女的面容。　 ⒁麝臍：指麝香，因產於臍下，故稱。　 ⒂舞裀：跳舞用的地 毯。歌袂：歌女的衣袖。　⒃杜宇：杜鵑鳥，鳴聲似「不如歸去」。 歸田樂引 暮雨濛階砌。漏漸移①，轉添寂寞，點點心如碎②。怨你又戀你，恨你惜你。畢 竟教人怎生是。　　前歡算未已。奈何如今愁無計。為伊聰俊，銷得人憔 翠③。這裡誚睡里④，夢裡心裡。一向無言但垂淚。 ［注］①漏漸移：謂時光漸逝。漏指漏壺，古代計時器。　②點點：漏壺滴 水聲。　③為伊二句：語本柳永《鳳棲梧》詞：「衣帶漸寬終不悔， 為伊銷得 人憔翠。」　 ④這裡句：又作「這裡誚夢裡。」誚(qiào)，責備。 鷓鴣天 節去蜂愁蝶不知①，曉庭環繞折殘枝。自然今日人心別②，未必秋香一夜衰。　　無 閑事，即芳期。菊花須插滿頭歸。宜將酩酊酬佳節，不用登臨送落暉③。 ［注］①節：指重陽節，農曆九月九日。　②自然：一本作「自緣」，義較 勝。　③菊花三句：用唐杜牧《九日齊安登高》詩成句。 南鄉子　重陽日宜州城樓宴集即席作① 請將說封侯②。 短笛長歌獨倚樓。 萬事盡隨風雨去，休休③。戲馬台南金絡 頭④。　　催酒莫遲留。酒味今秋似去秋。花向老人頭上笑，羞羞⑤。白髮篸 花不解愁⑥。 ［注］①本篇徽宗崇寧四年(1105)作於宜州(今廣西宜山)，為詞人絕筆。明 陳霆《渚山堂詞話》：「崇寧間，山谷貶宜州。乙酉歲九日登城樓眺望，聽 邊人相語云：『今歲當鏖戰取封侯。』因作《南鄉子》云：……詞成，倚欄高 歌，若不能堪。是月三十日，遂不起。」　②諸將句：《後漢書·班超傳》班 超投筆嘆曰：大丈夫當「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硯間乎！」　③休 休：猶算了算了。　④戲馬台：又稱掠馬台，項羽所築，在今江蘇徐州市南。晉 安帝義熙十二年(416)， 劉裕北征，九月九日會僚屬於此，賦詩為樂， 謝瞻 和謝靈運各賦《九日從宋公戲馬台集送孔令》一首。 故此曰「兩謝」。金絡頭；馬 籠頭的美稱。南朝宋鮑照《絡客少年場行》：「驄馬金絡頭，錦帶佩吳鉤。」　⑤花 向二句：蘇軾《吉祥封賞牡丹》詩》：「人老簪花不自羞， 花應羞上老人 頭。」　 ⑥篸花：簪花。 篸(zān)，通「簪」。 南歌子① 槐綠低窗暗，榴紅照眼明①。玉人邀我少留行②，無奈一帆煙雨、畫船輕。　　柳 葉隨歌皺③，梨花與淚傾④。別時不似見時情，今夜月明江上、酒初醒。 ［注］①榴紅句：唐韓愈 《榴花》 詩：「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 成。」　②玉人：美人。　③柳葉：喻眉。唐李商隱《和人題真娘墓》：「柳 眉空吐效顰葉。」　④梨花句：白居易《長恨歌》：「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 一枝春帶雨。」 好事近 　　太平州小妓楊姝彈琴送酒① 一弄醒心弦， 情在兩山斜疊②。彈到古人愁處， 有真珠承睫③。　　使君來去 本無心④，休淚界紅頰⑤。自恨老來憎酒，負十分金葉⑥。 ［注］①本篇宋徽宗崇寧元年 (1102) 作於太平州(治所在今安徽當塗)。龍 榆生《山谷年譜簡編》云：「六月初九日，領太平州事，九日而罷。本月丁未，與 郭功父(祥正)等同酌桂漿於太平州後園石室，小妓楊姝彈《鳳入松》《醉 翁吟》二曲，有林下之意，……先生既為題壁，復作《好事近》詞紀之。」　②兩 山：喻雙眉。斜疊：形容皺眉。　③真珠承睫：喻淚水盈眶。　④使君句：使 君為漢時對州郡長官之稱，此為作者自指。時任太平州知州，三日而罷，故 本句作曠達語。　⑤休淚句：謂別讓淚水在紅頰上划出界線。唐韋莊《天仙 子》：「淚界蓮腮兩線紅。」　⑥金葉：指酒杯。 青玉案　至宜州次韻上酬七兄① 煙中一線來時路②，極目送歸鴻去。第四《陽關》雲不度③。山胡新囀④，子 規言語⑤，正在人愁處。　　憂能損性休朝暮，憶我當年醉時句⑥。渡水穿雲 心已許。暮年光景，小軒南浦，同卷西山雨⑦。 ［注］①此詞步賀鑄韻。宜州：應作涪州(今四川涪陵)。七兄：即黃大臨，排 行第七。　②煙中一線：指巫峽至涪陵段長江， 兩岸群山夾峙， 江面猶如一 線。 來時路：謂黃大臨從來時路返回。 紹聖二年(1095)， 作者貶赴黔州，亦由 此路。　 ③《陽關》：指《陽關曲》。蘇軾《東坡志林》卷七：「舊傳《陽關》三 疊，然今世歌者，每句再疊而已。若通一首言之，又是四疊。皆非是。……及 在黃州偶得樂天《對酒》云：『相逢且莫推辭醉， 聽唱陽關第四聲，』注云：『第 四聲勸君更盡一杯酒。』 以此驗之，若一句再疊，則此句為第五聲；今為 第四聲，則一句不疊審矣。」雲不度：《列子·湯問》：秦青「撫節悲歌，聲 振林木，響遏行雲。」此用其意。　④山胡：鳥名，善鳴，出黔中。　⑤子規：杜 鵑，鳴聲猶「不如歸去」。　⑥憶我句：作者自註：「我自只如常日醉，滿 川風雨替人愁。」詩見《夜發分寧寄杜澗叟》。　⑦小軒二句：化用唐王勃《滕 王閣詩》：「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南浦：泛指面南的水 邊。西山：一名南昌山，在江西新建縣西。黃庭堅家鄉分寧在此山之西部。 千秋歲⑴ 　　少游得謫⑵，嘗夢中作詞云：「醉卧古藤陰下，了不知南北。」竟 以元符庚辰，死於藤州光華亭上⑶。 崇寧甲申⑷， 庭堅竄宜州，道 過衡陽，覽其遺墨，始追和其《千秋歲》詞⑸。 苑邊花處，記得同朝退⑹。飛騎軋，鳴珂碎⑺。齊歌雲繞扇⑻，趙舞風回帶⑼。嚴 鼓斷⑽，杯盤狼藉猶相對。　　灑淚誰能會，醉卧藤陰益。人已去，詞空在。兔 園高宴悄⑾，虎觀英游改⑿。重感慨，波濤萬頃珠沉海⒀。 ［注］⑴據龍榆生《山谷年譜簡編》，此詞作於崇寧三年(1104)。　 ⑵少游：秦 觀的字。 此二句為其《好事近》(春路雨添花)中句。　 ⑶元符庚辰 ：宋徽 宗元符三年(1100)。《宋史·秦觀傳》：「徽宗立，復宣德郎，放還。至藤州(今 廣西藤縣)，出遊華光亭，為客道夢中長短句，索水浴飲。水至，笑視之 而卒。」　⑷崇寧甲申：即崇寧三年。　⑸道過衡陽三句：紹聖三年(1096)，孔 毅甫為衡陽 (今屬湖南) 守，秦觀徙郴州，道過衡陽，曾以《好事近》詞贈 之。黃庭堅所見秦觀「遺墨」，當即此詞手跡。　⑹苑邊二句：追憶元祐七 年 (1092) 三月館閣同人汴京金明池、 瓊林苑之游， 見秦觀《西城宴集詩·序》。　⑺鳴 珂：馬絡頭上之玉飾，行動則響。　⑻齊歌：齊地之歌。　⑼趙舞：趙地 的舞。按先秦時齊、趙兩國都會繁華， 其地遂以多美女而善歌舞著名。　 ⑽嚴 鼓：急促的鼓聲。《漢書·師丹傳》：「天子年曆臨軒檻上，聵銅丸以擿鼓，聲 中嚴鼓之節，後宮及左右習知音者莫能為。」《注》：「李奇曰：『莊嚴之 鼓節也。』晉灼曰：『疾擊之鼓也。』」　⑾兔園：又稱梁園，漢代梁孝王園，故 址在今河南商丘東。此指宋時金明池、瓊林苑，在汴京(今開封)西鄭門外。　⑿虎 觀：即白虎觀，為漢儒講以之所。此指宋之很快秘書省。　⒀珠沉海：喻 秦觀逝世。 望江東 江水西頭隔煙樹，望不見江東路。思量只有夢來去，更不怕江闌住①。　　燈 前寫了書無數，算沒個人傳與。直饒尋得雁分付②，又還是秋將暮③。 ［注］①闌：通「攔」。　②直饒：即使。此句謂欲使鴻雁傳書。　③秋將 暮：鴻雁秋分時南翔，至秋暮則雁稀矣。 河傳 　　有士大夫家歌秦少游「瘦殺人，天不管」之曲①。以「好」字易 「瘦」字，戲為之作。。 心情老懶②，對歌對舞③，猶是當時眼。巧笑靚妝④，近我衰容華鬢⑤。似扶 著，賣卜算⑥。　　思量好個當年見。催酒催更⑦，只怕歸期短。飲散燈稀，背 鎖落花深院。好殺人，天不管。 ［注］①秦少游：即秦觀。所作《河傳》結句為「悶損人，天不管。」萬樹《詞 律》卷六辨證：「按山谷亦有此調， 尾句『好殺人，天不管』。 自注云：因 少游詞，戲以『好』字易『瘦』字。是此秦詞尾句，該是『瘦殺人』矣。」　②老 懶：因年老而懶散。　③對歌對舞：對著唱歌，對著跳舞。《詩·陳風·東 門之池》：「彼美淑姬，可與晤歌。」《毛傳》：「晤，遇也。」《鄭箋》：「晤，猶 對也。言淑姬賢女，君子宜與對歌。」　④靚妝：美麗的妝飾。　⑤華 鬢：花白色鬢髮。　⑥卜算：卜卦算命。　⑦催更：更鼓催人。 浣溪沙 一葉扁舟卷畫簾，老妻學飲伴清談①。人傳詩句滿江南。　　林下猿垂窺滌硯，岩 前鹿卧看收帆。杜涓聲亂水如環。 ［注］①老妻：黃庭堅原配為高郵孫覺(字莘老)之女，早逝；繼配謝師之 女，封介休縣君。此處當指後者。 訴衷情 小桃灼灼柳鬖鬖①，春色滿江南。雨晴風暖煙淡，天氣正醺酣②。山潑黛③，水 挼藍④，翠相攙。歌樓酒旆⑤，故故招人⑥，權典青衫⑦。 ［注］①灼灼：紅艷鮮明貌。 《詩·周南·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 華。」　②醺酣：指天氣和暖，令人如醉眠。　③山潑黛：山峰似潑上黛 色。黛，青黑色顏料。　 ④挼(ruó)藍：藍，即靛青，植物名，其葉可作藍色染 料。挼，以兩手相切摩，指揉取藍草之汁以作染料。　 ⑤酒旆(pèi)：酒旗，又叫 招子，掛在酒店前以廣招徠的的標識。　⑥故故：屢屢，常常。　⑦權：姑且、暫 且。典青衫：把衣服賃押以買酒。唐杜甫《曲江二首》之二：「朝回日日曲 春衣，每向江頭盡醉歸。」 瑞鶴仙① 環滁皆江也。望蔚然深秀，琅琊山也②。山行六七里，有翼然泉上，醉翁亭也。翁 之樂也。得之心、寓之酒也。更野芳佳木，風高日出，景無窮也。　　游也，山 餚野蔌③，酒冽泉香④，沸籌觥也⑤。太守醉也，諠譁眾賓歡也。況宴酣之 樂、非絲非竹，太守樂其樂也。問當時，太守為誰？醉翁是也。 ［注］①此篇系據歐陽修《醉翁亭記》文句改寫不詞。 宋魏慶之 《詩人玉屑》 卷十一：「歐陽公知滁(今安徽滁縣)日，自號醉翁，因以名亭作記。山谷檃 括其詞，合以聲律，作《瑞鶴仙》云：『……。』一記凡數百言，此詞備之 矣。」蘇軾也有改寫歐文為詞的《醉翁操》。　②琅琊：東晉元帝以琅琊王渡 江後稱帝，曾駐滁州，故滁州溪山多有琅琊之名。　③野蔌：野菜。《爾雅·釋 名》：「蔌者，菜茹之總名也。」　④冽：清澈。　⑤籌：計數的酒籌。觥：酒杯。 暮山溪　春晴① 朝來風日，陡覺春衫便②。翠柳艷明眉，戲鞦韆，誰家倩盼③？煙勻露洗，草 色媚橫塘，平沙軟，雕輪轉④。行樂聞弦管。　　追思年少，走馬尋芳伴。一 醉幾纏頭⑤，過揚州，朱簾盡卷⑥。而今老矣，花似霧中看⑦，歡喜淺。天涯 遠。信馬歸來晚。 ［注］①宋楊湜《古今詞話》：「涪翁過瀘南，瀘帥留府。會有官妓盼盼性 頗聰慧，帥嘗寵之。涪翁贈《浣溪沙》曰：『腳上鞋兒四寸羅……。』盼盼拜 謝，涪翁令唱詞侑觴。盼盼唱《惜花容》曰：『少年看花雙鬢綠……。』涪翁 大喜。翌日出城游山寺，盼盼乞詞，涪翁作《暮山溪》以見意。」或見此詞作 於哲宗紹聖年間貶居黔州之時。　②陡覺：頓時覺得。便：輕便。　③倩盼：指 美人，語本《詩·衛風·碩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④雕輪：指 華貴的車輛。　 ⑤纏頭：古時歌舞畢，以錦贈藝人，稱纏頭。後泛指贈給藝人 的財物。唐杜甫《即事》詩：「笑時花近眼，舞罷錦纏頭。」　⑥過揚州二句：語 本唐杜牧《贈別》詩：「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形容歌妓之 出色。　 ⑦花似句：杜甫《小寒食舟中作》：「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霧 中看。」 滿庭芳 修水濃青⑴，新條淡綠，翠光交映虛亭⑵。錦鴛霜鷺⑶，荷徑拾幽蘋。香渡欄 干屈曲⑷，紅妝映薄綺疏櫺⑸。風清夜，橫塘月滿，水凈見移星。　　堪聽。微 雨過，媻姍藻荇⑹，瑣碎浮萍。便移轉胡床湘簟方屏⑺。練靄鱗雲旋滿⑻，聲 不斷、檐響風鈴⑼。重開宴，瑤池雪沁⑽，出露佛頭青⑾。 ［注］⑴修水：在作者家鄉。《方輿勝覽》卷十九：「在分寧(今江西修水 縣)西六十里，其源自郡城東北，流六百三十八里至海昏，又東流百二十里入 彭蠡湖，以其遠，故曰修水。」　⑵虛亭：空亭，無人之亭。　⑶錦鴛霜鷺：鴛 鴦羽毛紅綠相間如織錦，鷺鳥羽毛白色如霜，故稱。　⑷香渡：指渡船，故 雲「欄干屈曲」。　 ⑸薄綺：指有薄綺的窗戶。櫺：窗上的木格。　 ⑹媻姍：蹣 跚，緩行貌。一說旋行貌。藻荇：水草。　⑺胡床：亦稱交椅、交床。由胡 地傳入，故名。湘簟：用湘竹編成的篾席。　⑻練靄句：白練似的霧氣和魚鱗 狀的雲層。　⑼風鈴：亦稱風鐸。舊式建築如寺塔等檐下懸有鈴鐺，因風而響，故 名。　　⑽瑤池：傳說昆崙山上西王母所居之地的天池。《穆天子傳》三：「乙 丑，天子觴西王母於瑤池之上，西王母為天子謠。」　　⑾佛頭青：染料 名，即石青，又稱扁青。宋林逋《西湖》詩：「春水凈於僧眼碧，晚山濃似佛 頭青。」 摘自巴蜀書社出版的《宋詞精華》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