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理論和元認知的關係述評
作者:王雨晴 陳英和
1前言
關於兒童心理知識的研究是認知心理學的基礎領域之一,對兒童心理知識發展的研究經歷了3個主要階段[1]:第一個階段應該追溯到皮亞傑的研究,皮亞傑認為兒童的認知發展是在自我中心的基礎上展開的;第二個理論和研究階段是20世紀70年代早期開始的關於元認知(metacognition)發展的研究;第三個階段則是20世紀70年代晚期開始的關於心理理論(theory of mind)的研究,在發展心理學中,心理理論研究已經成為最具有活力、最多產的研究領域之一。
迄今為止,大多數心理理論的研究主要旨在考察兒童關於基本心理狀態——願望、知覺、信念、知識、思維、意圖、感受等——的原始知識。在這個領域內,研究者試圖了解兒童心理狀態發生和兒童理解這些不同的心理狀態的關鍵年齡階段,以及兒童對心理狀態的輸入、輸出和其如何影響行為的知識的理解和使用。相對而言,元認知發展研究主要體現在與任務相關的心理活動上,因此其研究是以問題為中心的。另外,大多數心理理論的研究主要探索關於基本類型的心理狀態(願望、信念等)知識的來源和早期表達,研究者主要傾向於以嬰兒和年幼兒童為對象;相反元認知的研究者以年齡大一些的兒童和青少年為研究對象。 心理理論和元認知的研究者關注共同的心理現象,即兒童關於心理現象的知識和認知的發展。實際上,大多數心理學家可能會認為元認知和心理理論有相似性,這種同義的感覺在心理理論的發展文獻中通過使用「元表徵」而得到進一步闡明[2]。儘管有這些相似性,但是大多數心理理論的文章都沒有提及元認知的發展領域,同時,大多數元認知發展的文章也沒有涉及到心理理論領域的研究[3]。 簡而言之,心理理論和元認知都是對心理知識的研究,有其相似性,但在研究方法和研究對象上有所分離。最近研究發現,年幼兒童具有一般意義上的自我監控(self-regulatory)能力,在問題解決中表現出的自我調節、策略使用與兒童心理理論關係密切[4]。因此從心理理論和元認知的綜合研究視角、含義及其研究範式等方面梳理心理理論和元認知的關係具有重要的意義,這可以為心理理論和元認知的研究提供新的角度,從而為建構更加合理和實用的理論提供思路。
2心理理論和元認知的綜合研究視角 在1978年的《行為和腦科學》中,Premack和Woodruff報告了試圖測驗黑猩猩是否具有一種心理理論的研究。當時他們對心理理論的定義是:如果一個個體將某種心理狀態歸於自己和他人,那麼這個個體就擁有了一種心理理論。之所以認為這種推論的系統是一種理論,是因為這種狀態是不能被直接觀察到的,同時也因為系統可以用來預測他人的行為。Premack和Woodruff認為,黑猩猩或許可以使用那些只有人類種系使用的推斷,例如,目的或者意圖,以及知識、信念、思維、懷疑、猜測、假裝和嗜好等等。 他們的研究激起了發展心理學家們的極大興趣。1983年澳大利亞心理學家Wimmer 和Perner開始從發展心理學的角度探討這個問題,並首創了著名的「意外轉移」(又稱「意外地點」)的研究範式,以此來探討年幼兒童是否理解錯誤信念[5]。同樣,Bretherton和他的同事研究了嬰兒的表情和語言交流,並以此為證據認為嬰兒具有「Premack和Woodruff[6]所提出的所謂的心理理論」。 幾乎在同時,Wellman和他的合作者也開始將兒童的元認知知識發展和心理術語的理解作為心理理論的發展指標來考慮[7~9]。例如,Flavell和他的同事關於兒童知覺「表面—現實」的研究[10~12]。可見,元認知的研究已經捲入到了心理理論的研究歷史中。
關於元認知的研究要比心理理論的研究開始得稍微早一些,元認知(關於認知的認知—因此是「元」)被定義為任何知識,或者認知客體時的認知活動,或者調節任何認知活動的各個方面[13]。元認知是一個很廣泛的概念,包含認知者關於自己的知識,關於不同的認知任務的知識,關於用於解決不同的認知任務的可能的策略知識。元認知還包括用於監視和調節個體認知活動的執行技能。大多數發展性的研究是關於兒童的元記憶研究,探討兒童關於影響記憶效果的各種因素的知識,尤其是關於兒童自身的知識和記憶策略的使用知識。元認知術語也被應用到大量關於涉及兒童理解、交流、語言、知覺、注意和問題解決方面[1]。在國內,研究者主要關注幼兒的執行性功能和心理理論的發展關係[14,15]。 大多數元認知的研究考慮的是被試關於自己的心理過程的知識,而不是關於他人的心理過程的知識;雖然在大多數情況下或者任務中知道別人如何使用他們自己的心理資源,對於被試如何使用自己的心理資源也是重要的,但是通常被試自己的使用情況是研究者主要感興趣的[2]。比較而言,心理理論關注的內容是兒童對他人的心理資源的理解。 3心理理論和元認知的含義 在《行為和腦科學》中,Premack和Woodruff[6]對心理理論的定義是:如果一個個體將某種心理狀態歸於自己和他人,那麼個體就擁有了一種心理理論。之所以認為這種推論的系統是一種理論,是因為這種狀態是不能被直接觀察到的,而且個體可以利用系統來預測他人的行為。就心理狀態而言,黑猩猩或許可以推斷那些人類種系使用的推斷,例如,目的或者意圖、以及知識信念、思維、懷疑、猜測、假裝、嗜好等等。在這個定義裡面,可以看到相對靜態的知識層面的描述,個體對心理狀態的知曉是建立自身心理理論的必要條件。另外,還可以看到相對動態的成分,心理理論是一種系統,一種可以預測他人(嚴格來說這裡應該包括自己)行為的系統。既然,要預測,它必然涉及到一種過程,這個過程的完成肯定需要其他條件的保障才能順暢,例如,執行性功能、工作記憶以及語言能力。所以,寬鬆地說,「心理理論」是對獲得、使用這種概念系統或者知識的本質研究領域的標定。該概念的系統是為了表徵個體內部的生活,即個體所知、所求、所想、所感受的心理狀態。
Flavell[16]認為研究者使用心理理論這一術語的方式可能是寬鬆的,也可能是帶有限制性的。它可以泛指任何關於心理的知識——任何樸素的心理學——這可以在嬰兒期看到它的發端。心理理論這一術語的使用也可能是有嚴格限制的。這種有嚴格限制的定義所指的是某種日常的、非正式的用於認識心理世界的「框架」。這種理論由一個抽象的、連貫的因果解釋系統構成,它使兒童能夠藉助於注入信念和願望等無法觀測的心理狀態,來解釋和預測行為。按照這種觀點,兒童到5歲左右所擁有的不僅僅只是一組毫無關聯的關於心理和行為的事實。而是他們關於情緒、願望、信念和知覺的概念形成相互聯繫的系統。 Flavell於20世紀70年代在其《認知發展》的著作中提出元認知概念後,心理學和教育學等學科對元認知的內涵、結構、實質進行了大量的研究。由於元認知的概念把認知活動人為地劃分為感知、記憶、思維等範疇的傳統觀點加以整合,從而加強了心理活動過程之間的內在聯繫,突破了原來對認知活動過程的具體情境的限制。
從廣義上講,元認知不但涉及個體對自身思考的思維能力[17],而且也涉及到貼上如下標籤的心理能力:心理化(mentalisation)、自我深思熟慮的能力(reflective-self capacity)[18]、心理理論(theory of mind)[19,20]和一種情緒的調節系統(emotional regulating system)[21,22]。元認知是「反映或調節認知的任一方面的知識或者認知活動」,是對「個人關於自己的認知過程、結果及其它相關事情的知識」以及「為了完成某一具體目標或任務,依據認知對象對認知過程進行主動的監測和連續調節與協調」的活動過程。 「知道所知道的」是元認知的核心[23]。元認知主要依賴於評價或者監控自身認知過程的能力,例如人的思維和記憶,因此一種合理的評價能夠引起將要發生的行為。在這種檢查估計的基礎上,一個人能夠控制自己的思維,而且根據需要進一步作出決定。例如,一個元認知能力很強的學生為了在考試中取得好的成績,可以正確估計自己該學什麼,或者是否需要進一步學習。元認知被定義為在客體水平和元水平之間有活力的信息流通。 從研究者對心理理論和元認知所賦予的特定概念可以看到,二者存在諸多的相似性和共同點。 4心理理論和元認知的研究及評定方法 測量兒童心理理論的任務範式通常有以下幾種:觀察兒童的假裝遊戲、表面與現實測驗、欺騙測驗、標準錯誤信念測驗。 Wellman和Perner[5]設計的「錯誤信念任務」已成為測量兒童「心理理論」的經典範式。標準的錯誤信念測驗全部遵循這樣的一個模式:意外地點任務(unexpected-location tasks)。A和B在一起的時候,A把一樣東西當著兩人的面放在了一個地方,然後離開現場,A走後,B將東西取出來,放在了另一個地方。然後B離開,A再回來時,要去取那個東西。問兒童,A以為東西放在哪裡?A會到哪裡取?如果兒童答對兩個問題,則被認為是通過了標準的錯誤信念任務,獲得了心理理論。因為這說明他了解到A懷有一種與事實不符的錯誤信念,而這種信念會讓他做出錯誤的選擇。 意外內容任務(unexpected-identitytasks):主試向被試出示一個兒童所熟悉的盒子如糖果盒,讓兒童判斷盒子里裝的是什麼,在兒童回答(糖果)後,實驗者打開盒子表明裡面不是兒童所預想的物體,卻是一支鉛筆;然後主試將這些東西放回盒子,並問被試,其他孩子在打開盒子之前,會認為裡面裝的是什麼?如果答對這個問題,說明兒童已經有了他人具有錯誤信念的表徵,說明兒童獲得了心理理論。 截至目前,國內研究者[24]認為元認知的評定方法主要有自我報告法、出聲思考法、對自發的個人語言的觀察、作業評定法以及活動操作法等。 自我報告法是評定元認知常用的方法,即提供某一任務,讓被試報告他們在完成任務時的元認知活動。一種程序是讓兒童完成任務,然後進行事後報告;另一種則不進行實際操作,而要求兒童設想自己在操作時的可能情況,並作出報告。出聲思考法要求被試在進行任務操作時,用語言表達自己所思所想的一切,以推斷元認知水平。如Henshaw在一項研究中,先將被試出聲思考的內容按回顧已有信息、策略單元、解決方案單元、促進性中介、妨礙性中介、沉默進行歸類;然後對被試的6類語言進行Markovian鏈分析,觀察被試整個任務過程中思考方式的一貫性,以此推斷被試的元認知水平。 自然言語分析法,是通過觀察被試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自然發生的、不是為了與他人進行交流的自言自語,也可以評定元認知。具體程序與出聲思考法相似。活動操作法主要是向被試提供某種特定的活動任務,然後對其在操作、完成該任務操作過程中的行為表現進行觀察與記錄,進而分析和評估被試在任務操作過程中元認知監控的心理活動和規律。 顯然,這幾種方法都有自身的優勢和不足。在這些方法中,自然語言分析法和活動操作法比較適合年齡較小的幼兒。有研究者應用活動操作法研究了3~5歲幼兒元認知監控能力的發展特點,發現幼兒具有一般意義上的監控能力[25]。 除此之外,適合幼兒的元認知研究方法主要有言語交流實驗法、訓練干預實驗法、認知分析比較法,這裡不再贅述。 簡言之,對心理理論和元認知的研究範式或研究方法是完全不同的。研究者對心理理論的考察是將兒童放置在特定的故事情節中,通過固定的具體的指標(以錯誤信念為代表)來研究兒童心理理論的發展和獲得情況;而研究者對元認知的考察大多數通過評定的方法針對學齡期兒童或者成人而進行。這種通過不同的方法對可能有聯繫或者互為包含的兩種心理現象對不同的群體進行研究,對探討它們的本質關係是有問題的。要對二者的關係在科學意義上達到認識,必須要在心理理論與元認知的研究方法上達到必要的整合。 5心理理論和元認知之間發展的關係 Bartsch和Eates[26]認為心理理論成為後來元認知發展的基礎。在《元認知的來源》一書中,Wellman認為:「元認知組成了一個更大的、多方面的心理理論」。也就是說,作為一種心理理論,動機性的心理狀態(願望)和認知(信念和觀點)構成了一種框架,在這個框架中,具體的元認知理解(例如,延遲可以影響記憶的認知)能夠得到發展。
Kuhn[3]認為若把心理理論放到一個強調觀念聯繫、蘊義及其歷史淵源的大背景下進行研究,是有益的。在其所撰的名為《心理理論,元認知和推理:一種畢生觀點》的文章中,Kuhn提出了在元認識(meta-knowing)這個大標題下研究心理理論問題。所謂元認識,是一個寬泛的概念,它以任何對認知的認知作為其研究對象,並隨其所研究的第一層次(first-order)的認識的不同而不同(所謂第一層次的認識是指,類似「Y在想……」),元認識是第二層次(second-order)(比如類似「X認為Y在想……」)的認識。Kuhn還提出了發生認識論(epistem ological meta-knowing)概念,認為它既可能是個人的(和自身的認識相連)也可能是非個人的(可應用於任何人的認識),發生認識論的元認識解決的是個體何以更加廣泛地理解認識。鑒於心理理論研究大都限定於小於6歲的範圍,元認知的研究則主要是在青少年和成人,Kuhn致力於把兩者銜接起來,據此,提出了心理理論發展的畢生觀點,認為在人生歷程中,早期獲得的元認識(meta-knowing)為以後的發展鋪平了道路。並從元認識的角度把發展定義為對自己和他人認知功能的逐漸地有意識地理解和控制。 最近有研究者通過橫斷設計研究了兒童心理理論、語言能力和後期的元記憶的發展關係。結果表明心理理論和語言能力能夠明顯地預測後來的元記憶能力的發展,而且,這種關係隨著時間的變化而不同。語言對元記憶的影響是通過心理理論的發展而起到間接的作用[27]。顯然,這種實證研究為Kuhn的設想提供了有力的證據。
6展望 從前面的文獻分析可以看到,心理理論和元認知都是對心理知識的研究,一些心理學家在論述中提到心理理論和元認知有些類似,但是卻沒有在相同的平台中得到研究和探討;有研究者認為心理理論是元認知領域的一個特殊方面,屬於包含的關係,也有人認為元認知是測量心理理論的一種方法,在這種認識中,似乎心理理論又包含元認知的知識。對於這些問題的回答只能通過具體的實驗來說明。
總而言之,關於心理理論與元認知的關係研究,將來可以從以下角度考慮: (1)幼兒早期心理理論的發展是其後來元認知發展的基礎; (2)心理理論與元認知在各自的路線上以相同的機制在發展,二者之間存在相關; (3)心理理論作為社會認知的部分,只是元認知在特殊領域的一種表現,要對這種關係在科學意義上達到認識,必須要在心理理論與元認知的研究方法上達到必要的整合。 (4)對於成年甚至老年心理理論的研究,可以從元認知的研究方法中找到借鑒;反之,對年幼兒童心理理論的研究中,可以對年幼兒童元認知的研究有所啟示。 (5)關於心理理論與元認知具有共同的大腦皮層區域的研究可能會促進對二者關係本質的進一步認識。 正如Flavel[1]所說,對於心理理論和元認知,不僅僅是發展心理學學家關注的問題,也是哲學、精神病學、神經心理學、社會心理學、臨床心理學、比較心理學、文化心理學、認知心理學和教育領域的研究者共同關注的問題。 參考文獻 1 Flavell J H. Theory-of-mind development: Retrospectand prospect. Merrill-Palmer Quarterly, 2004, 50(3): 274~290 2 Flavell J H. Development of children′s knowledge aboutthe mental World.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Behavioral Development, 2000, 24(1):15~23 3 Kuhn D. Metacognitive development. In L. Balter &C.S. Tamis-LeMonda (Eds.), Child Psychology: A Handbook of Contemporary Issues.Philadelphia, PA: Psychology Press, 1999. 259~286 4 Sperling R A, Wall S R, Hill L A. Early relationshipsamong self-regulatory constructs: Theory of mind and preschool children′sproblem solving. Child Study Journal, 2000, 4(30): 233~252 5 Wimmer H, Perner J. Beliefs about beliefs:Representation and constraining function of wrong beliefs in young children′sunderstanding of deception. Cognition, 1983, 13, 103~128 6 Premack D, Woodruff G. Does the chimpanzee have atheory of mind? Behavioral and Brain Sciences, 1978, 1: 515~526 7 Johnson C N, Wellman H M. Children′s developingunderstanding of mental verbs: Remember, know, and guess. Child Development,1980, 51: 1095~1102 8 Shatz M, Wellman H M, Silber S. The acquisition ofmental verbs: A systematic investigation of references to mental state.Cognition, 1983, 14: 301~321 9 Wellman H M. Metamemory revisited. Trends in MemoryDevelopment Research, In M. T. H. Chi(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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