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長篇小說《漂泊》3

長篇小說《漂泊》3-4 黃土地的根不能忘

唐看程鵬真心實意,就接過了錢,說:「兄弟,在國內時,我聽出過國的人說:『在國外,人們談天說地就是不談錢,說借錢就色變。』我這月交了房租只剩餘下15加元,想能堅持到下一月就稍好些。但六、七兩個月交了房租和扣掉一半押金,我也只能剩25加元,不要說訪問進修,活下去都成了問題,我真不知道怎麼辦,好絞心!」

程鵬說:「我還有我姨父撐腰呢,下月我再借給你100加元,先把肚子顧住。」

唐說:「我把問題估計的簡單了,六零年挨餓時,野菜洋芋面拌粥吃飽,不學習,不用腦筋,能挨到天黑。這些日子我大米野菜粥,又要對付一大堆科研資料,用腦太多,沒有一點肉油付食,不要說兩碗粥,就是吃上三碗,兩個小時後就餓得頭昏眼前冒花,看不成書了,腦力勞動更費人,這些時間我體會深了。你找上門來幫我。濟我於危難之際,這份情意重了。」

程鵬說:「唐兄,不就幾個錢嗎,有啥呀。你沒錢可能家信也沒寫,家裡老人會急壞的。」

唐說:「我自己也急得舌頭生泡,我奶奶我母親會急出病來的,今晚就寫,明天一早就發。」

「給候再望主任和徐琢也要寫個信去。哎,徐琢,同窗戀人,我當年的錯誤犯大了,毀了自己的幸福。人,在重大問題上是不能犯錯誤的:輕者,毀了前途幸福;重者,連命都會搭上的。往往悔之晚矣。可貴啊!程鵬,同胞情朋友意。」他尋思著,心裡充滿著無言的感激,輾轉到了深夜未能成眠。

一月多過去了,約翰森見了唐,不是今天的雲就是明天的雨,然後就是他的研究計劃,工作,工作,為他工作!

唐奶奶自從五月份送大孫子唐根華出國後,還在北京。唐益民夫婦回了賀蘭。臨走時,唐再興哭喊著:「爸爸出國了,爺爺奶奶,阿太你們都要走了,沒人管我。」

唐益民遂勸老母親和她的重孫好好玩兩個月,七月份有人進京再帶她回去。這樣,唐奶奶就留了下來。田豐在收拾晚飯包餛飩。奶奶在看電視。

再興放學回來沒進門就喊:「爸爸,我,噢,爸爸出國了。」

小傢伙把書包往沙發上一扔,往阿太懷裡一靠,嘴裡說著「我想爸爸,爸爸回來吧!」哭了起來,臟手揉出個熊貓眼。

阿太擦著重孫的淚又給自己擦淚,道:「不哭,我的寶貝再興不哭。你爸也想你,想阿太,出國留洋,給我唐家爭氣。我的再興長大也上大學,留洋。」

再興說:「阿太,我都餓死了。」

阿太說:「你媽在包餛飩,過一會兒飯就熟了,把小肚肚吃的園園的。」再興說:「不嘛,我先要吃饃饃蘋果,再吃餛飩。」

阿太說:「好,好,少吃點饃,去把手洗乾淨。」

再興跑去把水龍頭打開,水嘩嘩直噴,把手翻來翻去的轉了兩轉,搓了一把,就算洗了手。田豐喊叫打肥皂洗,好象在給牆皮說話。他把饃一掰兩半,抹層油辣椒,抓起個蘋果洗都沒洗,一溜煙下了樓。待田豐喊叫時,人已在樓下建築隊修花壇的沙堆上,和幾個孩子挖沙子洞。

田豐又氣又笑,給奶奶說:「再興是土匪轉世的,他爸不在,我拿他沒辦法。拿起笤帚去打,下不了手;說他,連放屁都不頂,不象他爸,老實巴交的。」

奶奶說:「他爸小時候,不把肚子氣破:剛洗了的臉,出去一陣子回來,滿頭滿臉都是沙土,只有眼睛是乾淨的。爬牆上房掏雀,上樹攀枝摘棗,新衣服穿在他身上不是扯了就是掛了,衣服口袋裡枸杞紅棗混沙子。這今天離家已二十八天了,還不見一個字回來,我心裡急得象貓抓,不知好著沒有。」

田豐說:「加拿大那麼發達富裕的國家,再美的不知姓啥。在家的時候,對我左右看不慣:說我忘了西北的根,土包子開洋葷;又說我打扮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這走了一個月,清閑了許多,只是再興天天喊要爸爸,煩的要命。」

唐奶奶說:「是啊,人走到那,黃土地的根不能忘。忘了根,沒有歸宿。」

田豐沒有吭聲,心想:「唐家代代老古董。那風沙黃土,去它的。我就忘了根,當樹葉飄,飄就飄,愛飄哪算哪。」哎喲!鍋要溢出來了,她忙去喊再興回來吃飯。

徐琢下班回來,打開信箱一看:沒有唐根華的信。她有點沒名之氣:「神經!怎麼回事,連個報平安的信都沒有!咋回事?」

她近來忙無閑暇:宏光公司定的監測設備還沒到位,來信催;市工業局又開質量檢查監督會,廠里又要研究討論下半年的生產和進出口問題,簡直是馬不停蹄。白天忙忙碌碌,這晚上一個人,夜靜蟬聲,只聽見牆上掛鐘嘀嗒嘀嗒的敲,敲打著她心靈深處依稀如煙的往事。

「唐根華出國已有一月。以前他在北京,不管怎麼樣,心中總有一份莫名的寄託。這現在連人影都見不上,」她倍感孤寂。

她沒有去過加拿大,但她去過法國,她親身感受到過一個人初到異國的艱難,孤鴻奔程,談何容易。記憶把她拉到了五年前的塞納河畔,巴黎窮人區陰暗的地下室里;記憶又拉她到一年前午夜的北京燕京飯店,那和周嘉霖恩愛纏綿之夜。

她慢慢明白了:「婚姻是由多方面的因素制約的,並非只是愛情的歸宿。周嘉霖的婚姻不再是夫妻恩愛的表現,而是他對菊蘭艱辛勞苦付出的感恩。這種感恩付出了一個人一生的幸福,未免代價太大了。周嘉霖現在不知在哪,天涯各一方。」

她深愛了兩個男人。他們的志趣、作風、為人和品德是何等地相似:「一個似沂蒙山信鴿,佳音傳畢復歸去;一個如荷塘中嬌荷,可遠觀而不可及。自己卻似春桃一瓣,零落入水枉自漂。北京人流如潮,好男如雲,自己卻視而不見,落荒到如此!」

她只盼著北美有信回來,不知楓葉國里唐根華是否安康?


推薦閱讀:

驛馬重重,主一生居所不定,多漂泊
漂泊總是難免的
漂泊的旅途,雲淡風輕
風不懂雲的漂泊

TAG:小說 | 長篇小說 | 漂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