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在那時那刻

08-05

開心在那時那刻

一定是些活潑、張揚、豁達、開闊的人。往往喜歡在課堂上替老師及時地接住下句而且偶爾還會接得渾然天成，雖然只是千年不遇的老鼠碰到死貓，足可以讓自己興奮四十五分鐘甚至一天了；故而當老師的目光沒有為她/他的傾情配合而特意停留時，其面龐之上必定毅然決然地掛上種種頹唐的抗議。即使因為他們出錯導致全班鬨笑，在他們看來也沒有什麼大的關係，好像周圍人的鬨笑是褒揚，好像他們的犯「錯」是活躍課堂氣氛的不可或缺的一環，他們如果不心領神會地笑笑，那倒顯得他們小氣了。這樣的學生，今年，與我相遇在一個班級中。

那節語文課，我決定讓學生在課文誦讀中體味人世的真情所在。以往的經驗告訴我，成績不佳的學生讀書也會磕磕絆絆，那些「德藝」雙馨的同學在朗讀方面卻能達到「新鶯出谷聲聲脆，乳燕歸巢恰恰飛」的預期效果——可惜我班不是侏羅紀公園，如此好手沒有存活著的理由。

展示自己誦讀水平的工程啟動後，他們的小手舉得高高：「我！我！！我！！！」呵呵，容我欽點。前幾名的學生讀得有些壓抑，大概感情醞釀得太充分因而失了真實。說句老實話，做了幾年的老師，虛偽的本事倒也學了不少。為了體現所謂的民主，我間或讓幾個學習成績略差點的同學點綴在誦讀的優秀小分隊里。你想也想不到的，學習困難生在「做秀」方面絕不亞於娛樂節目的主持人，他們略微拿點腔做點調便會逗引得全班同學一片嘎嘎。忍俊不禁，我第一次身臨其境地切實體會了它的含義。不說他們的嘔啞嘲哳，單看教室里爆出來的呲牙裂嘴的笑，你會永遠覺得笑原來這樣的簡單——簡單得你拒絕不掉。然而這樣開心的笑也可以建立在別人缺陷暴露的時刻，可是你仍能笑得坦然從容。我也笑，自己的課居然這麼「有趣」！好幾次，嘴巴里好像跑出了七條腿八隻腳，不由自主地拽著我五馬分屍地大笑。後來我鐵青了臉：笑笑笑，有什麼資格笑別人呢，讓你讀你還讀不出這個水平來！又是你瞅我我瞪你的因受到主觀抑制而跌宕起伏的咕咕嘎嘎的笑。總算讀完了，總算將咧得生疼的嘴巴歸還到原位，好失敗！前人讀得漏洞百出後人讀得心驚膽顫全班喜得手舞足蹈。一節課，我教給了學生什麼學生又學到了什麼？一向自我感覺責任心忒重，看看吧，四十五分鐘分分在圖財害命！

自己也清楚給學生什麼樣的翅膀學生就能飛出什麼樣的姿態，想想，真是不一般的難。上青天，可以坐飛機，不難不難。我安慰著自己我借給他們翅膀好了。

先把翅膀借給課代表。課代表說：老師，你知道嗎，你們眼中的翅膀可能對我們來說是羈絆。插上這樣的翅膀就成為天使，但我不做天使，我做人。其實你只要拿我們是人就行了，別的我們也當不成。不會的吧？我吃驚了。課代表娓娓道來：老師，為什麼非得讓課堂成為煉獄呢？你也別覺得笑只是嘲笑與譏笑，我們笑就是覺得開心。開心了，什麼東西也容易記住了不是？嗯，有道理。

又一節一節的語文課，學生仍是七嘴八舌一團朝氣地搶佔廣庭大眾之下顯山露水的機會。他們，縱然表現得不完美，但，用心了。他們，依舊笑得花枝亂顫，但我不會因此而冰冷了他們的笑，因為他們的笑里沒有絲毫雜念。老師的眼中有了些許感動，所以她愛上了教育。我想，這樣的語文課，借給我的N年前的中學時代，可否？

老師，當你不會與學生開心在那時那刻時，你就腐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