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茅台酒的故事 |
發布時間:2011-12-26作者:來源: |
2006年下半年,本刊與貴州茅台集團、人民網文化頻道合作舉辦了「我與茅台酒的故事」大型徵文活動。徵文啟事在本刊和人民網刊出,引起各界人士的熱烈反響,迄今已收到應徵文章近千篇,從繁多的角度書寫了與國酒的因緣,充分表現了這一民族品牌與中國人日常生活和日常經驗的密切聯繫。現將部分篇章發表於下,以饗讀者。 雷平陽——雲南詩人 結婚的頭幾年,一直沒要孩子,不是因為工作忙,而是我和妻子都沒做好準備,害怕不能成為好父母。對此,住在鄉下的母親,始終保持沉默,從來也沒勸過半句話。不過,這並不等於說,我的母親和我們的想法一樣,當然,更不可能說,她一點也不想抱孫子。 其實,母親想孫子、盼孫子的願望實在是太強烈了。她嘴上不說,乃是因為她找到了更好的表達方式。一旦清閑下來,她就坐在家門口的桃花樹下,一針一線地縫製嬰兒穿的小衣小褲和小鞋,正如我在系列散文《母親的刺繡》中所寫的那樣,當這些衣物做到幾十件,她就用一大個布袋子裝了,請人捎到昆明來,年年如此。我和妻子當然知道母親的用意和用心,但從來都不在她面前挑明,只是妥貼地把這些凝聚了母親心血的衣物,放到了衣櫃最顯要的位置,直到衣櫃都快裝不下了。 2001年,我36歲,妻子說,該要個小孩了。但前提是,像我這樣的酒徒,必須把酒戒掉。我說不清楚,喝酒是否會對生育產生重大影響,但基於對妻子的尊重、對母親意願的尊重和對那個未知的孩子的生命的尊重,我決定戒酒一年。身邊的朋友,人人懷疑我的決定。酒徒戒酒?猶如天方夜譚。但事實上,我也真的把酒戒了。雲南有過一位名叫擔當的詩僧,他有過一首詩:「山僧戒飲興偏豪,解憤還須借濁醪;好置一樽於座右,助余佯裝讀離騷。」讀騷要有酒,不飲,也得有酒香,我沒了酒,也一度感到生活的了無趣味,為文或解興,常覺得缺失了一個柔軟的通道。有幾個朋友,知道了我的苦,席間,便誘之以茅台。他們不是什麼大款,手中余錢不多,點兩瓶茅台上桌,是需要勇氣的。茅台上了桌,有人就會一面斜眼看我,一面說:「老雷戒酒了,就我們幾人把它分了,不醉不散。」鋼化杯,滿滿的茅台,那特殊的香氣,於我,等於萬箭穿心啊!不止一次想過偷飲,可還是罷了。朋友們佩服我可謂五體投地,我佩服自己則是五內如焚。 一年時間過去。有一天,妻子從醫院回來,滿臉是笑。晚飯時,她做了幾個小菜,開飯的時候,神秘地問我:「想不想喝酒?」我答:「想有什麼用呢。」她說:「想啊,就喝啊!」我努力睜大眼睛,看她,一下子反應過來,問她:「有啦?」她的臉上,跳出了作為母親的第一個表情。接著,從腳邊的一個手提袋裡,拿出一瓶酒,不是其他什麼酒,是茅台。按照妻子的說法,買瓶茅台讓我喝,乃是對我一年戒酒的獎勵。 那晚,我喝多了。 雷平陽:酒誘 我算不上酒仙,甚至酒徒都不是。不是不喜歡酒,而是酒量太小。作為一個詩人,這是很令人慚愧的。酒桌上,經常有人拿「李白斗酒詩百篇」的名句來壓我,還說,看看,連李白都說自己的詩全靠酒云云。我無從反駁,最多防守性地盯著他們,小聲說,那句話是杜甫寫的。 酒量小,並沒妨礙我對酒的興趣。上世紀80年代的時候,文學青年李元勝在自己的本子封面上,寫下了「有才子必往造訪,有佳人必當憐惜」的豪言壯語。這兩句話的用法,有點像如今上論壇用的個性簽名。由於本子總是帶到文學愛好者集中的場合,這兩句話圈內不脛而走,至今有人在文章里引用。那是一個神采飛揚的時代,而我和朋友們也正年輕。所以,對外界的好奇心是巨大的,結交的興緻也是很高的。結交,說得寬泛點,也包括對很多美好事物的結交,比如詩,比如酒。 我結交到的第一首現代詩,是里爾克的《秋日》,我結交到的第一種酒,是江津白酒。前者啟發了我的現代詩之路。後者交給我人生第一醉。回憶起來,那酒烈如火,粗糙快意,說它粗糙是指吞下時,總有熱刺過喉的感覺,說它快意是力道十足。這是重慶一種很便宜的本地酒,它以它鄉土氣息濃郁的誠實品質,安頓了很多欲抒胸臆的人,有農民、工人,也有喜歡聚會卻並不寬裕的文友。對我,它倒談不上是安頓,只是很輕鬆地把我掀翻在地,讓我在陌生的鄉場上呼呼大睡而已。 在一個相對嚴肅的酒桌上,我認識了瀘州老窖。說相對嚴肅,是一桌之上,全是重慶詩壇前輩,只有我一個年輕人,故而有幾分拘謹。一拘謹,就無話可說,就專心致志品眼前這杯酒。一口下去,感覺很新鮮,原來還有這樣的酒,它同樣力道十足,吞下時,卻感覺溫順得很,喉部無一點熱刺感。頓時,對名酒生出敬意。心想,如果僥倖存得些錢,一定把各種名酒通通嘗一遍。 這就說到了五糧液,那時我以記者身份,造訪宜賓。主人獻上一瓶五糧液,上面的商標已磨損嚴重,據說在他家已放了十多年了。十多年了,這哪裡還是一瓶酒,簡直就是他的家屬了——跟著他四處搬家,一直沒捨得動用。今天高興了,見來的人也是性情中人,一激動,就從床下把它揪了出來。 不能不說,這是一次難忘的相遇,我的舌頭小心地謙恭地把一口酒迎進了嘴裡,酒還沒下咽,就感覺酒香裹挾著一種東西,像成千上萬的柔軟的矛,又像成千上萬柔弱的藤蔓,迅速佔領了所有的味蕾。也只有這種勢不可擋的酒香,才配得上主人豪爽的性情。讓你心甘情願地成為友情的俘虜,成為這個小城的俘虜。 五糧液之後,又見識了一些名酒,各有其妙,但是沒有五糧液印象那麼深刻。也許,那次喝酒的氣氛太過美妙了。好酒也依賴喝酒的環境啊。 事實證明,我這樣的感嘆是錯誤的。 有一年快春節的時候,那也是過得潦草的一年,寫了很多詩,認識了很多人,元旦過罷,想起居然年過三十,不禁悲上心來(我現在覺得三十歲多年輕啊,哈哈)。人一激動,就要干點出格的事。我立即從碗櫃最裡面的角落,摸出一瓶茅台酒來。這本來是我老婆藏好準備送人的。她好像開玩笑說過,像我這種天生沒有喝酒能力的人,最多也就喝點自家泡的枸杞酒,好酒就別糟蹋了。 但是,由於毫無道理的悲傷,我忘記了老婆大人的正確教導。我把這瓶觀察了不下十遍的酒隨手開了,給自己倒上了一杯。又找到一盤香腸。接著,很隨意就吞了一口。在這口酒徐徐進入胃的時候,我呆住了。 這是什麼酒啊,我沒感覺到熟悉的酒香,也沒感覺到力量,只有一種陌生的奇怪的感覺。我有點不相信地又來了一口,過了一會兒,再來了一口。到第三口時,我感覺到了它的道理。 它沒有那種富有穿透力的攻城拔寨的濃香,也沒有那種無法抵制的勁道和氣勢,它甚至沒有要佔領你的味蕾的意思。它不是激流,不是瀑布,它的香氣和力量,就像深不見底的湖水,沉靜又放鬆地包圍著你。 這種從容的氣度,讓無事傷悲中的我浮想聯翩。我想到了酒如其人,有各種各樣的性格,但我從未想到過酒也會有氣度,有引而不發的王者的力量和風範。我最後是肅然起敬,直到現在,我還堅持認為,茅台酒里,有東方文化的精神。所以,它能成為國酒。 過了很多年,我還在想起和名酒們初相遇的情景。那種新鮮的刺激,已經越來越遠了。我和朋友們,也再難有那種結交的情懷了。世界上有很多酒,如果沒喝過,也不必再喝,世界上有很多人,如果不認識,也不必再認識。我現在的想法真是頹廢啊。 桑 克:敬而遠之的寂寞 我不能喝酒,這是由來已久的,全因體質的關係。每逢宴席,我都會堅拒,不知我者謂我倔強,知我者則幫我遊說。但我也有意志薄弱之時,不好拂掃眾人興緻,勉強飲之。喝過之後,漸漸全身酡紅,雙臂灌鉛,再輔以腹部酒浪翻湧,一時疼痛難忍,遍地狼藉。數次折騰之後,我往往抱臂直至天明。風雅是一點沒有的,其中辛苦只有我自己清楚,實在難以言表。 詩酒共謀,這個傳統我早已知之。飲者留名於我只是奢望,但解憂遣愁卻是事出有因。那時我落魄京師,衣食窘迫,彷徨四顧,不知何地是今日宿處,常購二鍋頭飲鴆止渴。而眾友偶然相聚,悲欣交集之際,無以為樂,只能以詩下酒。現在想來似乎有些浪漫,然而那時卻是愁深似海,幾無解脫。待我移居邊地之後,生活日益安定,情緒隨之好轉,這才以酒待客,不曾想其欣喜何如!同樣是酒,境界迥異,正如瞽目劍客所云: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人生何曾不是如此? 我與楊氏新婚,聊備杯酌。社長谷南泉慨然出席,贈送茅台一樽並銀質酒具一副。言道,此酒為西南相贈,儲存有年,不曾消耗,今饋此酒,願新人相互珍重。我覺禮物珍貴,愛不釋手,藏之彌深。某歲新年,想起老父戎馬坎坷,無以為敬,便以茅台孝奉。老父飲酒半生,撫摩乳白瓷瓶,喜不自勝。我以為,這正是它最好的去處。此後,我只在酒桌與其偶逢,如同故友,雖然望望而已,聞聞而已,但卻早已心領神會。 我常言,不能飲酒,不僅失去諸多樂趣,也失卻幾回結識新友的良機。其實我是貪圖熱鬧的人,無意間卻如此安靜。這是性格使然,抑或命運使然,不得而知。但我深為自己惋惜。大約此生,只能敬而遠之。想想那些酒徒前輩,他們或許更加寂寞。 昔時酒為詩興,如今又為詩助,我怎能不喜?我雖不飲,但卻能親身領受它的善意。我曾因詩而獲酒褒,在這裡說聲謝謝,代己也是代詩。但我並未就此知足,而且生出額外的希望,希望這善意不斷加增,無窮無盡,以能惠及更多的愛詩者。 我第一次喝茅台是二十四歲那年。 陳啟文:兩瓶茅台 在中國,茅台是酒的極限。別說喝,那時看都難以看到的。我不知費了多少周折才搞到兩瓶茅台,當然不是給自己喝,是送禮的。那時我在鄉下中學教書,一門心思想調到縣城,縣裡主管文教的書記對我也比較賞識。我拎著這兩瓶茅台去找他時已經是年關了,拜年是個不至於讓我太尷尬的借口。 他一開門,就看見了我手裡拎著的東西,我的心突突跳了起來,怕他把我拒之門外。我感覺他好像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讓我進了門。我誠惶誠恐地把兩瓶茅台放在一個角落裡,連坐都沒敢坐就慌忙告辭。我想盡量縮短這讓我難堪的時間。可剛一轉身又被他拽了回來,我立刻就感覺到了他手臂的力量。在縣裡,這是個有魄力、有膽識的領導,我一回頭,就看見了一副豪爽的、耿直的面孔。他張了張嘴,我想他就要罵我了,他就要我把剛拎進來的東西拎出去了,可是他卻不動聲色地問,你喝過茅台沒有?我紅著臉囁嚅道:沒、沒有。 他說那好,把你拎來的茅台開了,我做飯菜,你出酒,咱倆——喝! 我有些感動。應該說這是個極有智慧的領導。他給我的自尊留了一點餘地,又把一件雙方都感到有些尷尬的事巧妙地化解了。我想,很多像我一樣卑微的人肯定也有過送禮的經歷,也肯定不止一次遭受過拒絕,但未必都像我這樣幸運,一件可能很殘酷的事,能夠得到這樣婉轉而又充滿人情味的轉化。我也第一次品嘗到了茅台的滋味,我感到這每一滴酒都充滿了微妙的感覺,我想一個人一生哪怕只喝過一回,便一輩子記住了這種液體,溫潤,細膩,柔軟而靈動,在口中總也濃香不散,透出一種難以言說的纏綿。這時我聽見他意味深長地說,茅台是國酒,你看這酒多純正,多透亮,連一點雜質都沒有,好酒啊,喝這樣的酒,是要有境界的,心裡不能有雜念,這樣才能喝出真正的味道來。 酒也徐徐,話也徐徐。杯中之酒,像泉眼裡的水靜靜地閃著清純的光澤,澄明透徹天人合一。或許,這就是酒的最高境界。我從來沒有這麼清晰地聽見過,酒液在體內流淌的聲音。有一種東西正在慢慢滲透我,我的內心漸漸趨于澄明,甚至攙進了某種幻覺,感覺窗外的天空都是迷醉的,醉了,卻比不醉還清醒。我感覺到我們已經不是在喝酒,而是在兩個地位懸殊的人之間找到了一種心靈溝通的方式。一瓶酒不知不覺就喝完了,還有一瓶,我一時猶豫起來,不知這酒是該打開呢,還是該給領導留下。我傻裡傻氣地怔著時,他已經走過去把酒拿過來,但他沒有開,他把這瓶茅台塞進我手裡說,這酒你帶回去,給你爹也嘗嘗,他把你養得這麼大,又送你上了大學,你也該孝敬一下老人家了。 我還能說什麼,只好無言地告辭。在回鄉下的客車上,寒風把飛舞的雪花吹得一陣陣撲向車窗,但我卻沒有一點寒冷的感覺,或許是因為喝過酒,坐了兩個多小時的車,心裡仍暖融融的,這一種餘味綿長的暖意,以前還從來沒有過。回到家,我的農民父親也剛從風雪中回來,渾身裹著一團寒氣,一進門又是跺腳又是哈氣。我父親也愛喝酒,酒可以驅散農人身上的寒氣和風濕。但他一輩子喝的都是那種零散的燒酒。他往酒杯里倒酒時,我擋了他一下,說,你老喝喝這個。酒瓶剛一擰開,滿屋瀰漫四散的醇香就讓這個老酒鬼的鼻翼貪婪地翕動起來,他瞪大眼睛,像個孩子看著我手中的酒瓶,可他不認得酒瓶上的字,他連自己的名字也不認得。但他知道什麼是好酒,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就興奮得嚷了起來,我的天,這是啥酒,可比茅台還香啊! 我在心裡偷著樂。我故意問,你老喝過茅台沒有? 我爹咋舌,嗨,那是我這樣的人喝的啊,那是皇帝老子喝的啊! 他喝酒的神情專註而又虔誠,每次低頭吮吸著杯中酒時,房間里立刻變得靜悄悄的。我還從未看見他如此靜穆地喝酒,一個鄉下漢子平時喝酒總是喝得比較生猛,可現在,我感覺他就像在真正地品酒,他在品咂著每一滴酒的味道,這樣的品味對於一個農人或許不僅是當時一瞬間的感受,而會成為他一生的記憶。他額頭上、臉上的皺褶彷彿一輩子也沒舒展過,現在也一根根地舒展了,兩隻老眼精光閃爍。那神情,彷彿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 微醺的父親躺在床上睡著時,一個農人的夢裡開始散發出一種從未有過的香味。我沒告訴他,他還不知道自己喝的真是茅台。聽著老人睡夢中那很有韻味的咂舌聲,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劉 川:詩酒緣 我今年30歲,寫詩已經十五年,所以經常對別人(自豪地吹噓著)說,世上有兩個我:日常的我已經30歲,寫詩的我15歲,一個中年,一個少年;一個老成,一個稚氣,共用一個身體卻不感覺擁擠。 今天我突然想起,其實是三個我。這話是怎麼說來著?我是說我忘掉了另一個也相當(相當一詞讀時請您加重語氣)重要的我,我15歲時開始喝酒。即:喝酒的那個我也15歲,也是一個容與翩翩、清秀別緻的青春美少年。呼呼,這下子讓你暈了吧:一個中年人伴著兩個少年在世上招搖! 按說,當年(公元1991年)我家是喝不起國酒茅台的,老家在遼西最貧困的鄉村,一年四季喝阜新縣自釀的「三溝白」(一元二角一瓶)。碰巧,從青海西寧當大官(其實只是一個縣團級幹部的司機)的叔叔回家省親,捎回來一瓶茅台。潔白的瓷瓶,古色古香,神神秘秘。於是全家人歡歡喜喜、都象徵性地分到了一個盅。第一次喝酒可以想像,一口乾,全盅下肚,只覺得辣,但不覺得暈,又興奮又刺激又好玩,似懂非懂地洞悉了平日里大人們喝酒的儀式感與莊重感。第一次喝酒,茅台啟蒙。我的起點夠高的吧!從那兒以後,與酒有了緣分,經常「偷」老爸的酒,他似乎並不知曉(不久前回老家提及此事,他說他知道,但沒有「揭穿」)。 就這樣,一個寫詩的少年,一個喝酒的少年,孿生兄弟一般合併成一個詩酒少年。每有詩意,必有醉意;若有醉意,詩也興然! 第二次細品茅台已經是1998年了,我大學畢業,與若干詩友聚會,大名鼎鼎的茅台打開,先聞了一下,深深地吸入,果然名不虛傳,一股濃郁的醬香風味,沁入心脾,特適合我這種擺弄詩的、追求意境與況味的「癮」君子。那天六人分掉兩瓶茅台,臉紅紅的,有若干秋意。似十月之蘋果園溜出幾隻果兒來。 第三次是好朋友大杜的婚禮上。當然,我獨自幹掉大半瓶,六兩多(我白酒酒量之登峰造極的狀態啊)。之後搖搖晃晃站起,欲擁抱漂亮的新娘(昔日我們學校的校花),卻抱到了一位40多歲的老嫂子身上,一時成為笑談。但美酒透心,我心裡仍美,以為自己抱的是新娘,若不是第二天有人告訴我,我今日仍在快樂之中啊! 之後,飲茅台就如約會一般,頻繁起來!如果我不喝,它想必也會想念我啊!但諸位看官您們這就又要問了:這個傢伙一直單方面說酒少年的事,那位詩少年呢?其實他倆一直在一起,好酒與好詩總是相互攙扶著的。「斗酒詩百篇」就是千古例證。我那公開發表的1000多首詩作是怎麼來的,不就是從醉意中流淌出來的。 遂有了2005年11月份,我一組題為《這樣或那樣》的小詩,僥倖獲得「茅台杯」人民文學獎詩歌獎,鄉党進京,都有點找不到北的感覺。這次詩與酒是多麼親密的「聯姻」,而我憑著詩,成了「茅台」牌詩人,幸哉!在頒獎典禮後的酒宴上,我又一次細細地品味了茅台,酒席上有「大哥大」級的詩人韓作榮老師(我最敬重的詩人與編輯,不是拍馬啊),「大哥」級詩人商震(真誠厚道的好人)、朱零(傑出的酒徒)、姚輝(6年不見的好哥們兒)、雷平陽(小眼睛漢子)……醉了,一塌糊塗。 一般我這個年齡不該懷舊,於是盼新,帶著所有與酒有關的美好回憶,展望自己以「茅台」為伍的美好明天!更希望這個春節多拎幾瓶茅台回老家去,補償老爸當年的損失。哈哈,僅一想,又有醉意,我這等人,天生就該喝著美酒,寫詩! 李雲峰:爺爺的酒壺 爺爺有一個洋酒壺,已頗有年頭,時光的流逝已將它鋥亮的光澤磨褪了不少,磨砂的金屬外殼泛著淡色銀光,刻劃著歲月留下的痕迹。小時候,我就聽說那是爺爺在朝鮮打鬼子的戰利品,這也讓我多了一份向周圍小夥伴吹噓的資本。 爺爺愛喝酒,但奇怪的是從未見他喝過酒壺裡的酒,那酒壺裡打我記事起就「嘩啦嘩啦」地半滿著。夕陽籠罩的葡萄架下,爺爺經常獨自坐在藤椅上,把弄著手裡的酒壺陷入沉思,彷彿在回憶著他這一生的坎坷人生,滄桑歲月。這時候我們誰都不敢打擾他。我曾悄悄地問過奶奶這酒壺的來歷,可是奶奶也不知道,她說爺爺自朝鮮戰場回來就帶著這酒壺,這麼多年來爺爺也從未向她說起過這酒壺的任何事情。我知道這是一個秘密,一個只屬於爺爺自己的秘密。 2005年剛過完年,爺爺便病倒了,爸媽甚是著急,帶著爺爺走遍了濱州的大小醫院,到處訪醫問葯都不見好轉。到了農曆十一月的一天,爺爺竟然能從床上坐起來了,滿面春光,又恢復了往日的氣色。這高興得全家人不得了,中午張羅了一大桌的飯菜。吃飯中爺爺突然從櫥櫃里拿出那個酒壺,給我們講了這個酒壺的故事。 1950年的寒冬,朝鮮戰場烽火連天,戰雲密布。爺爺所在的班被安排執行一項偵察任務,因深入敵後,極其危險,團領導在臨行前特地用茅台酒為他們餞行。貧苦家庭出身的爺爺從來沒喝過這種「高級酒」,捨不得一氣飲完,偷偷地把半碗倒在了不久前從美國人手中繳獲的酒壺裡。偵察分隊順利地完成任務,不料在返回途中與美軍二十五師一個加強連相遇,偵察班邊打邊撤,但因敵我力量懸殊極大,被包圍在了龍源里附近的一個小山頭。落日的餘暉將山頭染成了金黃,也染成了悲壯。敵人的炮彈、燃燒彈鋪天蓋地,呼嘯而至,將不大的山頭炸得彈坑累累,滿目瘡痍。英勇的偵察隊員移挪在火海之中,打退了敵人一次又一次進攻。夜晚來臨了,衣著單薄的偵察隊員卧在皚皚白雪中,警惕著敵人的偷襲。夜半刺骨的寒風啃噬著戰士每一寸肌膚,大家渾身發顫,蜷成一團都忍不住地抖動。爺爺趕緊拿出珍藏的那壺酒,遞給身邊的戰友驅寒。大家都推讓著,不大的酒壺在隊伍中緩緩地傳動。當酒壺再回到爺爺手裡的時候,竟然還剩下大半壺。十幾位戰士都只是抿了一小口,都想把生的機會留給別人。黎明到來後,我方增援部隊趕到,爺爺興奮地推動他身邊的戰士時才發現,有幾位同志已經渾身僵冷了,他們直到犧牲時還保持著禦敵的姿勢。那次戰鬥,共有七名同志犧牲在這個無名山頭,長眠在了那個金達萊盛開的國度…… 講到這裡,爺爺的聲音哽咽了,「用不了多久,我也要去見我的老戰友了,那酒壺你們得替我留著,讓後代們也知道今天的日子是多麼珍貴。」「你這老頭子凈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奶奶推了爺爺一把,嗔怪道。爺爺笑了,全家人都笑了。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竟成了我們和爺爺共度的最後的美好時光,下午爺爺在睡眠中毫無徵兆地去世,享年73歲。 爺爺的酒壺依然靜靜地擺放在櫥櫃里,每天我們都會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來擦乾淨,不讓它染有一絲灰塵。每當看到它我就想起魁梧而慈祥的爺爺,想起那段塵封已久的熱血年代…… 孫 菊:除夕酒 後天就是除夕了,遠在外省幫弟弟帶孩子的母親千叮嚀萬囑咐:今年我不回家過年了,看到你父親就恨,你回鄉下過年吧,陪陪老頭子。我從小在外婆家長大,與父親形同陌路,三十好幾了,叫過他幾次數都數得清。 父親是位軍人,在部隊待了二十年,轉業回來也一直難改在部隊養成的脾性:專斷、固執、耿直,因此難融於環境,倍感失落,常酗酒,醉後罵人打人。母親極隱忍地與他過日子,幾欲離婚,被外婆百般阻撓。老年的父親酗酒更甚,母親為逃避父親,背井離鄉去了弟弟那裡。夫妻做到這個份上頗讓人心寒。 雖然不情願,但我還是打點行裝,晚飯前攜妻帶子趕回了家。兒子跟父親親得很,老遠看見就撲了過去喊爺爺。離父親越來越近,妻子的手在我背後捶得急:「叫呀!叫呀!叫爸爸呀!」父親主動喚了我聲:「兒子!」我微垂著頭,支吾了一聲。 鄉村的黃昏很空寂,飯桌上方的燈發出幽暗的光芒。獨自在家的父親該是多麼寂寞啊!剛落座,父親想起什麼似的,從裡屋拿出了一個鐵皮箱子,打開,大大小小的酒靜列著。「茅台酒,放了好幾年了,在部隊時一個福建戰友送的!一直捨不得吃!」 兩個酒杯碰在一起。再碰在一起。冷冽香醇的酒穿腸而過,暖暖的感覺漫泛……父子雙目相對。多年了,我第一次仔細地端詳著父親,他已頗顯老態,紅潤的肌膚鬆弛下垂,行動也有些遲緩,但眉眼中的威嚴還在。 幾杯酒下肚,他的話明顯多起來。「毛毛過來,唱歌給爺爺聽。」兒子不願意。父親激他,你唱不來。兒子說那我唱個歌你給我刮下鼻子。兒子很調皮,唱一句,刮一下父親的鼻子,父親也很樂意把那紅紅的酒糟鼻遞過去。一老一少笑成一團。「小鬼頭,小鬼頭。」父親回過頭來,繼續對我暢笑。我無表情,只頷首。妻拉了拉我的衣襟。她不明白,父親的笑臉對我而言太陌生了,我擔心下一秒他嚴肅的神情又會回來,童年的印記太深。 「喝!喝!兒子!」父親繼續給我斟酒。又在筷頭上蘸酒往孫子嘴裡送,一次又一次,還直誇孩子:「好,好,有種,軍人的後代!」他看著孩子好一會兒,告訴妻子:「我看著他就愛!愛——」說罷一飲而盡。被父親的快樂感染著,我也爽脆地喝著酒。 我為父親斟酒。 我向父親敬酒。 酒,將父與子演繹成兩個純粹的男人。 我的話匣子也打開了,妻子在旁咯咯直樂。 父親講起了我小時候的事情,越講舌頭越僵。 和妻子把父親攙到裡屋,他舞動雙手,吵著還要喝。帳鉤松下了,坐在床沿的父親被籠在帳口。忽然,他全身顫抖,手抖得尤其厲害,眼神獃滯,口中卻兇狠地罵了起來:「老魔王,老魔王!」童年的一幕和當下的情景重合了。他是在罵母親!他與母親多年不和,很大程度上是阻攔母親不要再拚命外出打工,他看到母親在家裡才會塌實,才不會暴躁。罵著罵著,慟哭起來:「你媽媽連過年都不回家。大寒天也沒個人焐腳啊!」我和妻子都有些動容,妻子說:「爸,今晚就讓軍軍和您睡吧,我和孩子睡樓上。」涕淚縱橫的父親拉著我的手,孩子般:「你不要走開,你待在這裡,待在這裡!」我點頭,輕拍著父親。 晚上,躺在鼾聲如雷的父親身邊,我怎麼也睡不著。父親的情感其實是多麼脆弱啊!數落、謾罵、苛求,是他愛母親的一貫方式,母親生性倔強,父親病態的愛自然嚴重挫傷了她的自尊。在這樣的互動中,這個家風雨飄搖了幾十年。 今夜,如果母親看到這樣的場景,會否有何觸動? 今夜,如果我不回鄉,是否會泯滅潛藏在內心的對父愛的渴望? 酒,真是個好東西,它藏匿著神秘的感情密碼,使人褪下一切偽裝。 趙 暢:享受茅台的日子 都說北方人喜白酒,那聞一聞就醉人的高粱好酒,自高山大川朔風冰雪間釀就一個「烈」字,喝得北方漢子個個剛毅豪爽仁厚仗義。南方人愛黃酒,那溫厚宜人的紹興老酒,自江南麗山秀水柳綠桃紅間釀出一個「醇」字。半碗紹興「女兒紅」下肚,濃濃的陳香里漾出的是溫文爾雅的氣質和才子佳人的故事。然而,亦未必全然。 三十多年前,為右派的父親,背著生命悲劇的深重負荷,帶著繾綣悲悵的凄怨,疲憊地苦營著他的人生。相伴之物,並非紹興女兒紅,而是地地道道鄉下土釀的白酒。 父親不嗜酒,偶爾啜飲,亦只是為了打發時間,消磨時光。畢竟,酒是痛快淋漓的放大劑,喝一杯冰冷的酒,愁腸化作流淌的傷感淚。土釀的白酒,口感苦澀,之於父親自是「借酒消愁愁更愁」。是啊,有時看著父親熟悉的飲酒背影,終給人一種凄清而又綢繆的感覺。然而,透過父親的愁眉,我始終篤信父親那顆忠貞愛黨之心將永不被現世的風雨澆冷。飲酒,只是他展讀生命坎坷歷程的另一種方式,他要借著酒後餘溫的熱忱來滌盪人世的積穢;他要借著酒後積聚的恆心來等待迷霧廓清、光風霽月的那一天…… 等啊,等啊,總算挨到了這一天。那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的一個中午,「我知道會有這一天,我知道會得到解放的」,人未到聲先到,父親幾乎是大叫著進家門的。聽到錯劃右派被摘帽這一喜訊的父親,一臉的驚喜,一身的激越,不待父親坐到那把老掉牙的藤椅上,全家人便一齊兒擁在了父親的身邊。此時此刻,全家人多年的苦澀、苦悲,亦一齊化作了無限的慰藉。 在那個信息還是較為封閉的年代,不知從哪裡打探到的消息,早已退休在家的外祖父竟從外地趕來道喜。他老人家還是老習慣,拎著那隻已經用了十多年的帆布袋。 因為外祖父的突然光臨,加之喜從天降,餐桌上自然多添了幾道平日難以吃到的所謂「佳肴」。大姐正要替外祖父和父親斟鄉下土釀的白酒,竟被外祖父制止了。「且慢,難得的喜事,要喝難得的好酒哇!」外祖父一邊說,一邊從他那帆布袋裡信手掏出一瓶用全身白玉般瓶裝的酒。「這可是中國最好的酒哪,是十年前貴州一位朋友送的」,未等外祖父說完,父親脫口道:「那莫非就是茅台酒了?」 看得出,因為茅台酒的加入,父親顯得格外的興奮,而隨著父親與外祖父的碰杯,似乎二十多年的凄怨苦恨都融入了這茅台酒的滴滴香濃之中。「哎,好酒,好酒哪!喝了這茅台,今後的日子該是一點點好起來啰!」一杯接著一杯,最後連父親自己亦不知道喝了多少。滴滴酒香,營造了一片全家融和的馨香。在微醺里,父親與外祖父似乎還意猶未盡,我亦不知道父親一下子怎來這麼大的酒量。茅台酒揮發著它無可替代的魅力,透過其晶瑩的色澤,我們分明覺得過去曾經的苦澀已經離去,未來的福祉正漸漸向我們走來。 因為茅台酒,因為茅台酒曾經營造的氛圍,是那樣強烈而鮮明地定格在了我的腦際里,以致令我覺得茅台酒是我家的福音。以後,隨著家境的好轉,更是由於精神桎梏的消解,父親似乎對茅台酒有了特別的依戀,雖不會像先前那樣一醉方休,但只要淺淺抿上一口,便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一瓶茅台,自可陪伴父親一起品嘗有滋有味的生活;一瓶茅台,自能讓父親滋生一段難以忘懷的好心情。從茅台酒中流出的心情旋律,像一條歡快的小溪,靜靜地流向四周,流向心中每一條記憶的小河,不必著意地回憶什麼,不必用心地傾訴什麼,只要靜靜地,任憑這支歡悅的小溪緩緩地漫過記憶的河床。其實,我知道,對父親來說,喝茅台酒,不應該是一種過癮,也不再是一種時尚,更多的是為了延續生命中一段無法割捨的記憶,就如茅台酒本身的釅一般。 而今生活條件好了,那被冠以「黔中山水之精、世界酒中極品」的茅台酒亦早已「飛入尋常百姓家」。然而,有一天我突然發現父母變老了。過去,我一直覺得還有很多時間來孝敬一生坎坷的父母,但時間在悄悄地流逝。隨著父母年齡的增大,陪伴他們的機會卻不可能增加。慷慨地踐踏了父母的寬容,離開家了,想起他們了,自己也總是自責,但是往往還是會找借口原諒自己。也許是真的長大了吧,我感到了時間的緊迫。於是,有一天我買了兩瓶茅台酒,趕往父母家,與父母一起品酒——品親情,品心情。品著,談著,這時候父親臉上的皺紋舒展了開來,面色非常紅潤,帶著彷彿一生的勞頓都很值得的神情。我總覺得這是父親最愜意的時刻。林語堂說過,人類的快樂是感覺上的。可想而知,父親的快樂指數不就在茅台酒的浸潤中陡增起來了嗎? 平日里,父親亦獨自喝茅台。每每亦總能見父親與自己乾杯的情形,我知道,父親在品味茅台特有的幽香,就像品味恍如隔世的一種生活、一段經歷、一份情感。而夾雜其中的心情,自是明明滅滅。這種心情不是悲觀,是懷舊,是驀然回首的傷感;這種心情,不是優雅,是樸素,是歸璞返真的隨意;這種心情,不是浪漫,是沉穩,是曾經滄海後的安詳。 是的,要說茅台酒的醇香有多遠,我們的心想就有多遠;茅台酒的甘美有多濃,我們的情意就有多濃。喝酒,喝到這個份上,就像陷入了一場無法拒絕的愛情,讓你回味無窮,讓你心旌蕩漾。而越是進入這樣的境界,你越是會在所有的酒品中選擇你的鐘愛,而對於我,對於我們全家,我們的鐘愛只有一種,那就是茅台。 肖紅亮:對父親的承諾 一座墳墓,孤零零地躺在半山腰。 墳前有兩棵樹,左邊是一棵大柏樹,右邊是一棵小柏樹。我們的父親靜靜地躺在兩棵樹的中央。墳墓就像一座小小的山丘。山丘周圍長滿了小草,開滿了星星點點的小花。雖然有花草樹木簇擁著,墳墓卻依然十分的孤獨。其實,無論擁有多少花多少草多少樹,墳墓總是孤獨的。不僅如此,在墓地,花草樹木也是孤獨的。 但是,在我眼裡,父親不會孤獨。 因為父親是一個小有名氣的酒仙。只要有酒,酒仙就不會孤獨。只要有酒,墳墓也不會孤獨。 父親是在78歲高齡去世的。據母親講,這是本家幾代人中唯一活過70歲的男人,去得安詳、也很滿足。家父一生有兩大愛好,一是飲酒,二是做菜。當然,他老人家做菜的手藝遠遠沒有他善飲的名氣大,以至於有了小城「酒仙」的美譽。 「酒仙」的境界絕不僅僅只是能喝或者喝得多,而在於喝得好喝得巧,或者說喝得再多也不失態、不出格。所以父親每次端杯之前,始終堅持四條原則:不賭酒、不貪杯、不勸人、不欺弱。 家父一生究竟喝了多少酒,連他自己也說不明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從他20多歲開始到78歲生命終結的當天,50年如一日每天要喝一斤多酒,因此,父親一生喝下的酒至少在萬斤以上。難得的是,父親喝酒50載,僅僅只醉過一次而已。 在我的記憶中,儘管父親不抽煙、不打牌、沒有其他任何消費,可由於經濟方面的原因,父親所喝的酒永遠是劣質而又廉價的玉米酒,一年之內除非大年三十或者其他什麼特別的節日,他才會奢侈地買瓶「綿竹大麴」之類的好酒,且絕不一頓把它喝完,而是每頓非常愛惜地喝那麼兩三杯……在父親眼裡,「綿竹大麴」便是世界上最好的酒了。 記得父親52歲生日那天,他一邊在廚房炒菜,一邊掏出5元錢,讓我上街去給他買瓶「綿竹大麴」。當我高高興興抱著酒跑回家時,全家人已圍坐在餐桌邊等我的酒了。也許是我太過激動,就在跨進家門的那一剎那,腳下一滑,我竟將手中的酒瓶摔得老遠,隨著「叭」的一聲碎響,我看見父親的臉也隨之一陣顫抖。我不由得雙腿一軟便跪在了父親的面前,一個勁地對父親說:「爸爸,等我長大了,我給你買世上最好的酒!」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世上還有沒有比「綿竹大麴」更好的酒,反正我想我會給爸爸買世上最好的酒。如今我已經記不起那天的事是怎麼收的場,也記不清父親最終喝的什麼酒。也許是我的虔誠感動了父親,也許是我並不現實的承諾打動了父親,也許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父親高高揚起的手掌最終沒有打在我的身上。那一年,我剛剛十歲。 1980年,剛剛60歲的父親便退了休,我頂班參加了工作。這年秋天,為慶祝父親60歲生日,也為感謝父親退休給我提供的上班機會,同時為了兌現8年前我對父親的承諾,我咬牙用剛剛領到的幾個月工資為父親買了兩瓶中國最好的酒——茅台。可到了他生日那天,父親喝的仍然還是「綿竹大麴」,父親對我說:「老三,現在是家中最艱難的時候,你兩個哥哥正在讀大學,弟弟和妹妹也在上初中,你上班才二三十元錢的工資,這酒爸爸現在還喝不起。再說,爸爸喝了一輩子酒,啥酒不是喝?」之後不久,為了方便我上下班,父親竟用兩瓶茅台酒為我調回了一輛自行車。 這之後,我忙於學習讀書工作,一晃便十多年過去了,十多年來我再沒給父親買過酒,頂多在逢年過節或生日的時候寄點錢,讓他自己去買瓶好點的酒,之後問起,母親卻說父親根本就沒買過什麼好酒。 就在父親78歲生日過後不久的一天傍晚,我突然接到二哥從老家打來的長途,說父親已經不行了。當我帶著妻子女兒連夜趕回故鄉時,父親已徹底離開了我們。出殯的那天,母親對我說:「你爸爸活著的時候,沒捨得買瓶好酒喝,今天你去買兩瓶最好的酒給你爸爸送去!」 這天,在父親的墳前,我們兄弟四個終於陪父親第一次喝上了茅台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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