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紀事第38期——帕斯捷爾納克「自願」拒領諾貝爾文學獎
赫魯曉夫的兒子謝爾蓋在《赫魯曉夫下台內幕及晚年生活》一書中,曾憶及赫魯曉夫對帕斯捷爾納克的《日瓦戈醫生》的態度——兒子免不了帶一些「地下手抄本」給父親看。那時,有許多官方不讓出版的作品以手抄本的形式在莫斯科廣為流傳,當年作為蘇聯作協書記處書記、《新世界》主編的特瓦爾多夫斯基才向赫魯曉夫建議:「靠接吻是不能夠生孩子的。取消對文藝作品的書刊檢查吧!如果手抄本遍地都是,那是再糟糕不過的了!」
謝爾蓋的書中寫道:「有一次搞到一本帕斯捷爾納克的《日瓦戈醫生》。父親讀了很久:鉛字很小,字跡不清,紙又薄得幾乎跟捲煙紙一樣。有一次散步的時候,父親對我說,我們不該禁這本書的。當時我本該親自讀讀,書中沒有一點反蘇的東西。」
帕斯捷爾納克從1948年開始,用了8年的時間,終於完成了這一對蘇聯十月革命深沉思考的長篇巨作。帕斯捷爾納克的書寫成後,首先把手稿寄給《新世界》,這是蘇聯作家協會主辦的刊物,可見他當時並不認為這本書有什麼問題。可是《新世界》編輯部把手稿退回,並附了一封由當年蘇聯作協領導西蒙諾夫、費定等人簽發的嚴厲譴責的信:「你的小說精神是仇恨……小說中表明作者一系列反動觀點。」這無異於當頭一棒,打得帕斯捷爾納克暈頭轉向。
小說出版兩年後就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1956年6月,帕斯捷爾納克把手稿交給義大利共產黨員費爾特里內利,希望在西方出版。但3個月後,帕斯捷爾納克又有些後怕——把書交給西方出版在當時被看作是「為敵人提供反蘇的炮彈」。在這一背景下,意共領導人和蘇聯駐義大利使館都向費爾特里內利施加壓力,試圖阻擾該書的出版,但費爾特里內利頂住壓力,請人以最快的速度譯成義大利文,當年11月就在米蘭出版了。此書一經問世,馬上引起轟動。兩年後,瑞典文學院宣布將1958年度的諾貝爾文學獎授予帕斯捷爾納克。
西方的熱捧使蘇聯當局大為惱火。《真理報》發表了著名評論家薩拉-夫斯基的文章《圍繞一株毒草的反革命叫囂》。文章指出:「反動的資產階級用諾貝爾獎金獎賞的不是詩人帕斯捷爾納克,也不是作家帕斯捷爾納克,而是社會主義革命的誣衊者和蘇聯人民的誹謗者帕斯捷爾納克。」蘇聯作家協會宣布開除帕斯捷爾納克的會籍。後來成為克格勃主席、當時是共青團第一書記的謝米恰特內表現得尤為極端。
據謝爾蓋回憶:謝米恰特內是反帕斯捷爾納克最積極的鬥士。他在共青團成立41周年的大會上說:既然帕斯捷爾納克對蘇聯如此不滿,盡可以離開蘇聯到「資本主義樂園」去,並強烈要求政府褫奪帕斯捷爾納克的蘇聯公民權。此後就發生了學生集隊到帕斯捷爾納克的住宅鬧事,投擲石頭,砸爛門窗的事件。
被圍獵的野獸1958年的冬天,對帕斯捷爾納克來說,真是「風刀霜劍嚴相逼」。迫於國內的巨大壓力,帕斯捷爾納克宣布拒絕接受諾貝爾文學獎。現在回顧當年帕斯捷爾納克致瑞典諾貝爾評獎委員會的電文,真是耐人尋味而又意味深長:「鑒於我所從屬的社會對這種榮譽的用意所作的解釋,我必須拒絕這份已經決定授予我的、不應得的獎金。希勿因我自願拒絕而不快。」
經過半年的心靈煎熬,帕斯捷爾納克寫下《諾貝爾文學獎》一詩:「我算完了,就像被圍獵的野獸。/自有光明與自由的所在,/可緊跟我的卻是追殺的喊叫,/我已經無法到外面去走一走。//漆黑的森林的池塘的陡岸,/還有被砍倒的樅樹的樹榦。/通向四方的路已經被切斷。/一切都聽天由命,隨它的便。//我可到底做了些什麼壞事,/我是殺人犯,還是無賴、潑皮?/我僅僅是迫使全世界的人/為我美好的家鄉俄羅斯哭泣。//但儘管已面臨死期,/我也相信有朝一日/善的精神定將壓倒/卑鄙和仇恨的邪力。」
儘管帕斯捷爾納克違心做出妥協,但並沒能換回當政者的寬容寬恕。在一連串慘毒的打擊下,帕斯捷爾納克身心受到極度摧殘,心臟病不時發作,僅僅離獲諾貝爾獎不到一年半的時間,1960年5月30日,帕斯捷爾納克在他的寓所溘然逝世。彌留之際,他說了這樣一句話:「認真地徹底死去。」
當時沒有舉行任何追悼儀式,報紙只發了一條簡短得不能再簡短的消息——「文學基金會會員帕斯捷爾納克逝世」,甚至連他是一位詩人、作家也不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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