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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一場化裝舞會

儘管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多得難以勝數,但是在清楚看到一個人實際上是怎樣的,一定會令許多人毛骨悚然、驚恐不已。啊,一些道德的惡魔,不僅為他們的親信構築起一座座護恥遮羞的高牆深壘,而且還高高舉起一道道帷幕來掩 藏他們的虛假、欺詐、偽善、佞妄、愚蠢和詭計,真是惡欲橫流、世風日下!世上的真誠真是微乎其微,甚至到處都可以目睹到,在一切道德的虛假掩飾的背後,即在私下裡最為隱秘的幽暗處,往往是邪惡大行其道,耀武揚威!正是由於這個緣故,如此之多的好人往往只有四隻腳的朋友,因為你可以料想到,倘若沒有狗類——唯有它們那最為誠實的面孔才會使你不生任何猜疑之心,你又如何能從人類那難以禁絕的虛偽、謊言和邪惡中得到絲毫的依賴呢?

  我們所謂的文明世界又何嘗不是一個大的假面舞會呢?你在哪裡都會遇見騎士、神父、士兵、律師、牧師、博學之人或哲學家們,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是些什麼東西!他們從來就不是他們所自稱的,作為一種角色,他們僅僅是面具,在面具的背後,你只會發現一副唯利是圖的商人嘴臉。我認為,一個人選擇戴上法律的面具,用它來假扮成一個律師,其真正的目的只是為了向另一個人狠狠地敲上一記竹杠;為了同樣的目的,第二個人選擇了愛國主義的面具,打著公眾福利的幌子而到處招搖撞騙,而第三個人則戴上了虔誠的宗教學說信仰者的假面具。為了各種各樣的目的,還有一些人經常戴上睿智,甚至博愛的假面具,除此以外,我就不知道還有什麼其他面具更能吸引這些人了。這就如同女人總有一樣小小的嗜好,作為一種通例,人們也總是精心把自己裝扮成高尚、樸實、愛家和謙恭的樣子。這樣一來,只剩下一些司空見慣的面孔,他們毫無個性,就像一堆一推俱倒的多米諾骨牌一樣。這類人處處可見,所謂的正直、禮貌、富有同情心、親密無間的友誼,只不過是他們賴以遮羞的假面具。正如我言,所有這些假面具純粹是作為一種通例,以便掩飾其工業、商業或投機業的真實目的。在這個方面,唯獨只有單純的商人才構成一個最為誠實的階層,他們是什麼人,就老老實實承認自己是什麼人。由於他們工作之時根本就不需要戴任何假面具,結果,人們就稱他們是卑賤的階層。

  非常必要的是,一個人應當儘早地被告知生活的真諦,即人生只是一場化裝舞會,通過它,人才能發現自我。否則的話,生活中發生的許多事情,你既不能理解它們,但又不得不容忍它們,甚至你會對它們完全迷惑不解。誠如朱文諾爾所言,巨人的心臟只不過是用稍好一點的黏土做成的。這就如同從卑鄙無恥中可以獲取教益一樣,而漠視了這一真諦,縱使最罕見、最偉大的天才,也要被那些雞鳴狗盜的同行們玩弄於股掌之上。仇視真理和偉大的力量,學者們對自己專業領域的一無所知,如此等等。這就導致了如下的事實,真品往往遭到冷遇,華而不實、徒有其表的假貨則總是大受歡迎。因而,應當及早地讓那些年幼無知的青年人懂得,在這場人生的化裝舞會上,紅艷艷的蘋果是蠟制的,水靈靈的鮮花是絲織的,活蹦亂跳的魚是紙糊的,所有的東西——對,所有的東西——只是可憐的玩偶和無聊的瑣事。剩下來只有兩個人,看上去好像是在真誠地獻身於事業,一個人正在兜售假貨,另一個人正在支付給他假幣。

  就我們本性中漫無節制的利己主義而言,在每個人的胸膛里或多或少地總是積澱著一些仇視、憤恨、嫉妒、怨仇、惡意的因素,它們累積起來如同毒蛇牙齒中的毒液,時刻等待噴射的機會,一旦機會來臨就會像脫去縲紲的惡魔一樣鬧得昏天黑地、電閃雷鳴。如果一個人缺乏較大的機會將這些東西宣洩出來,那麼他就會藉助於自己的想像,最終將這些極為微小的毒瘤,幻想膨脹為碩大無比的怪物。因為,不論機會是多麼的微小,它足以喚醒他心中的憤懣。由此,他將會盡其所能、為所欲為地將這種憤懣宣洩出來。正如我們在日常生活中見到的那樣,即眾所周知,這樣一種爆發往往是在「以某事為契機而宣洩自己胸中的怨恨」的名義下進行的。在日常生活中還可以觀察到另外一種情形,即假如這種宣洩絲毫沒有遇到阻滯,那麼宣洩的主體在今後的日子裡感覺就好多了。甚至亞里士多德也曾說過這樣的名言:「憤懣並非不帶有某種快感。」亞里士多德還引證了荷馬的一段話,即荷馬宣稱,憤懣比蜜還甜。由此看來,不僅是憤懣,仇恨也是如此,因為仇恨支撐著憤懣,這就如同一個患有嚴重疾病的慢性病人,縱情沉溺於一種巨大的歡悅之中:

  現在,仇恨更是一種綿綿無絕的愉悅之情,

  人們往往鍾情於匆忙,而憎惡悠閑。

  戈比涅在其作品《論人類》中把人稱做「格外兇惡的動物」。人們對此深感不安,因為他們覺得擊中了自己的要害。但是,戈比涅無疑是正確的,人的確只是一種動物,它只會給他人帶來痛苦,並僅僅是為製造痛苦而製造痛苦,根本沒有其他的目的。而其他動物則不是這樣,除非是為了填飽自己的肚子或處於爭鬥廝殺之中,否則不這樣做。或許人們會反駁說,老虎殺死的動物多於它吃下的,但它咬死它的捕獲物只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慾,倘若它吃不下它的捕獲物,那麼唯一的解釋就只能是誠如一句法國成語所說,「眼大肚皮小」。沒有一種動物為了取樂的單純目的而折磨另一種動物,但人卻是如此,正是這一點構成了人的品性中極為殘忍的特色,而人的品性的此種惡劣程度遠勝於純粹的野獸。

  這說明每個人的心中都隱藏著一頭野獸,這頭野獸時時伺機去狂吠亂咬,本能上它有著折磨虐殺其他動物的衝動,如果其他動物擋它的道,它就會衝上去殺死它們,也正是這一原因構成了一切爭鬥和戰爭的內在淵藪。要想馴服這頭野獸,或在一定程度上把它拴在心中,也只有知識,即這頭野獸的看護者,才能勝任這一工作。倘若高興,人們可以稱它為人性的根本惡,這一名詞至少有助於作出一種解釋。然而,我卻把它稱為生存意志,正是由於生存的永無止境的煎熬,使得它愈來愈倍感痛苦,於是,它為減緩自己的痛苦就尋求給其他人製造痛苦。正是通過這種途徑,人逐步培育出自己內心中真正的殘忍和惡毒。按照康德的觀點,我們還可以進一步觀察到,事物唯有通過擴張與收縮兩種力量的對抗才能存在,所以,人類對社會唯有藉助於仇恨(或憤懣)與恐懼的對抗性才能生存下去。在我們每個人的生活中都有這樣一個時刻,即根植於我們心靈中的兇殘本性幾乎會使我們成為殺人兇手,只是由於我們心靈中伴隨摻雜著某種程度的恐懼心理,而將人的兇殘本性限制在一定範圍內罷了。也正是由於這種恐懼心理,才使得一個人在成為其他人戲弄逗樂的笑料時,倘若他尚未達到義憤填膺、怒火中燒的程度,那麼就只能忍氣吞聲、冷眼靜觀。

  我們早已目睹到人的墮落,人的墮落的景象在我們的心頭已經布滿了恐怖的陰影。但是,現在還是讓我們來看一眼人的存在的悲哀,當我們做到這一點後,我們同樣也會感到毛骨悚然,然後我們再去回顧人的墮落。這樣,我們將會發現,在人的墮落與悲哀之間總是保持著某種平衡。我們將會領悟到天地萬物的永恆公正。因而,我們將會認識到世界本身存在著最終審判,並且,我們開始意識到,為什麼世上生存的萬事萬物總要為其存在而遭受到某種懲罰,從生到死,莫不如此。所以你犯下多大的罪過,就會遭受多大的報應。出於同樣的觀點,我們還將看到,人類的絕大多數是無知無能的,他們在日常生活中的表現是如此的令我們作嘔,以至於我們已經變得毫無憤慨之心。正如佛教徒所認為的那樣,在這種永恆的「輪迴」中,人的悲哀,人的墮落,還有人的愚蠢,它們之間完全保持著一種均衡,並且,它們是等量等值的。然而,基於某些特殊的動因,當我們將目光凝聚於它們其中的一種並仔細加以考察的話,那麼它看起來好像超過了其他兩種。其實,這只是一種幻覺,完全是由於它們不同的間距所造成的結果。

  天地之間的萬物,莫不表明了這種永恆的「輪迴」。進一步講,人類社會更是如此。在人類社會中,從道德的觀點看,充滿著邪惡與卑鄙,從理智的觀點看,無能與愚蠢的瀰漫盛行已經達到了令人恐怖的程度。然而,在人類社會中也會間歇性地出現一種「輪迴」,它總是會給人帶來一種意外而新鮮的驚喜。例如,或是表現為誠實,或是表現為善良,甚至還會表現為高貴,進而也會表現為偉大的理智和極富天才的思想。它們不會立即消失殆盡,而是像一道曙光,劃破萬籟俱寂的漫漫長夜,直接照亮我們陰暗的心靈。我們必須把它們作為一種保證全盤接納下來,即,正是這種永恆的「輪迴」蘊涵著一種善的救贖的原則;這一原則有力量衝破阻礙,慰藉我們的心靈,並去解放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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