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大戰的遺產：第三十三章 帝國主義的鐵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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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德清縣到嘉興的旅途，對於201來說，差不多就是一場耀武揚威的武裝大遊行。除了在攻打嘉興縣城的時候和硬著頭皮出戰的保安團和警察打了一仗之外，基本沒有遇到什麼抵抗。就連縣城裡的那一戰，也是打得跟玩兒似的：201這邊軍號一吹，紅旗一打，幾發迫擊炮彈轟過去，然後用手裡那「花機關」一突突，對面的人頓時不是鬼哭狼嚎逃之夭夭，就是逃跑不及搖白旗投降……不到半個小時就完事了。

　　然而在打下德清縣城之後，201才發現她麻煩大了！

　　老實說201一開始的計劃就是直撲上海，可是和下面的各位幹部一談架不住部隊經過連續作戰已經很累了，不得已在嘉興駐紮了下來。可一旦停下來201就發現，自己壓根就沒法管理這支同出發時相比已經擴張了近百倍的龐大隊伍。看上去威風八面的201此時可謂是「三不知將軍」：不知道自己手底下究竟有多少條槍、不知道自己手底下究竟有多少兵、不知道自己手下到底在幹什麼。在破城之後，那些新近入伍的士兵，尤其是那些剛剛被收編的前軍閥部隊士兵們很快便干起了自己的「拿手好戲」，借著「肅清殘敵」的命令喊著「殺光地主老財」甚至是「共產共妻」這樣的荒謬口號口號，氣勢洶洶地殺進了城內各處豪宅，然後迫不及待地做起了趁火打劫、燒殺搶掠的勾當······

　　可以說，這夥人所造成的破壞比先前交戰時的還大，他們耀武揚威地闖入各棟豪宅里大肆劫掠，砸開他們看得見的每一間商鋪、倉庫和宅邸，將裡面的貴重物品洗劫一空……甚至還有人獰笑著把幾個雖然灰頭土臉，但依舊姿色艷麗的姑娘推進牆角，然後推倒了排隊輪流上……

　　――沒辦法，既然201一開始就沒按照紅軍的標準募兵，那麼這支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們，基本上也就只有這點素質……

　　於是乎在打垮了當地民團之後，201足足花了半天的時間來恢復縣城內的秩序。期間甚至發生了正在搶劫的士兵向201開槍的囧事······

　　到最後，差不多是槍斃了幾十個肆意搶劫的傢伙才勉強恢復了秩序。201很絕望的發現，當自己這支部隊一下子膨脹了一百倍之後，其組織度也跟著下跌到了以前的百分之一——你敢相信自己手底下的士兵連自己的最高指揮官是誰都不知道？

　　201可從來沒管理過如此龐大的一支部隊，哪怕是在勉強約束住士兵們的行動之後也為其食宿問題頭疼不已。至於管理嘉興這麼一座不知道比壽寧大到哪去的城市，201更是不知所措。哪怕是從嘉興的監獄裡搶救出一批革命者來臨時拼湊一個草台班子，也遠遠應付不了日常的行政事務，可以說嘉興縣在201佔領的這麼一段日子裡，就沒一天安穩的。帶著這麼一群無組織無紀律的手下，201已經預見到了這群烏合之眾一撞上貨真價實的列強軍隊就一觸即潰的未來······

　　6月20日，有關赤匪攻佔嘉興，揚言攻打使館城市的消息就傳遍了上海灘的大街小巷。當局當然是想要封鎖消息，可那麼多從外地逃亡的人往上海跑，消息怎麼瞞得住！而且最開始的時候，就連上海灘的各位大佬也都不信會有赤匪前來攻打上海——誰能想到在赤匪主力位於千里之外的湘贛地區的時候，突然在浙北殺出一支上萬規模的赤匪啊！直到工部局下屬武裝攔截了一批逃亡上海的直系潰軍他們才相信，那群無法無天，號稱要打倒一切資本家的泥腿子赤匪，確實是殺向上海了！現在統治上海的各位大佬，可幾乎是個個手上都和赤匪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誰知道赤匪進了上海之後。會怎樣報仇雪恨，掀起多少腥風血雨······一想到赤匪進上海之後的「紅色恐怖」，全上海的統治階級都感到不寒而慄。

　　在確認赤匪已於19日攻克嘉興，準備朝上海進軍的消息之後，使館城市的各位使領館官員、董事、大亨們，也就是上海灘的實際統治者們立馬停下各自手中的事情，聚在工部局的豪華會議室里緊急磋商如何對付這群發瘋的赤匪。

　　說實話，光靠使館城市自己的武裝力量，各位大佬的確沒啥信心擋住成千上萬赤匪的入侵——使館城市自己直屬的武裝力量，由前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旗下的的所謂「萬國商團」擴編而來的部隊雖然精銳，但卻規模很小，根本就沒法單獨對偌大的一座上海市進行布防，更別說接下來可能要和赤匪應付一場激烈的消耗戰了。儘管在座的諸位大佬之間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大家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甚至盤算著什麼時候捅對方一刀，可在面對赤匪威脅的時候，他們還是不得不團結了起來。在連續幾個小時的爭論、交易、討價還價和吹鬍子瞪眼，並且反覆打電話聯絡各國的駐上海領事館之後，使館城市上海當局終於就赤匪來襲一事，做出了自己的應對決斷。

　　首先，使館城市當局對自己下轄的武裝力量發布總動員令，命令包括警察在內的各武裝單位進入備戰狀態，準備配合各列強在上海駐軍，把守好上海市內的各個重要交通路口、政府機關、銀行金庫和富豪別墅區——主要倒不是防備赤匪的進攻，而是擔心有人趁機打劫和作亂。同時，黃浦江上的各國艦隊需要提高警戒等級，防止赤匪乘船從太湖進入黃浦江。除此之外，使館城市能做的便是瘋狂地給德國駐華軍隊的最高指揮官法肯豪森將軍瘋狂的拍電報求救，順帶著也給北京政府發了一份。而嗅覺靈敏的日本領事則另又給國內發了份電報，請求做好向上海出兵的準備。

　　當然，在正式與赤匪交戰之前，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擺在上海灘各位大亨們面前。

　　因為一股似乎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赤匪，整個上海灘都彷彿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使得市面上陷入了一片難以形容的騷動和不安之中。 與此同時。上海灘的很多下野的軍頭大帥。還有跟洋人、官場關係密切的「滬上名流」，在乍然得知形勢不利之後，第一反應就是火速出逃，躲避戰禍。而原本居住在上海市外圍的居民們在從收音機、報紙或鄰里傳言中得到消息之後，也紛紛扶老攜幼、拖家帶口地相繼出逃。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戰爭難民潮――成千上萬的，如同潮水般的戰爭難民！

　　這似乎昭示著另一場可怕的災難――已經失去大多數財產的難民們，很容易會因為普通的感冒而失去自己的生命，進而在上海灘誘發一場流感、肺炎等瘟疫的大流行……更糟糕的是，由於數以萬計的人流，還有大量汽車、馬車、黃包車的瞬間湧入，原本就寸土寸金的上海市區里早已是一房難求。各家旅館酒店統統爆滿，許多居民住戶也硬著頭皮收容了好幾戶來投奔的親戚朋友，但還是有很多人茫然地在街頭遊盪，不知道自己今夜究竟應該在哪個橋洞或屋檐下安身。再加上某些趁火打劫的混混和小偷……從而導致了嚴重的治安問題和交通堵塞。這種情況要是再持續下去，不需要赤匪打進來，上海市的秩序也差該瓦解得差不多了。 不過幸而據說原本準備在福州登陸的一個德國師已經緊急北上，只要上海能夠撐到這個師抵達即可。

　　彷彿就是為了等待德國援軍抵達一樣。自20號「赤匪」佔領了嘉興之後便沒了動靜，而等到23日德軍一抵達上海，盤踞在上海的赤匪便立馬出兵了。雙方在金山一帶相遇。201終於等來了期待已久的與世界一流列強軍隊之間的交戰。

　　在習慣了與軍閥們的低烈度作戰之後，不少士兵開頭就被打懵了——連敵人都還沒看見，在天空中就出現了幾十架架飛機在高空中朝他們不斷噴吐致命的彈雨……偏偏此時201手頭要說高射炮，連高射機槍都沒有一挺。雖然201擁有上萬兵馬，這些三十年代前中期技術的飛機的轟擊和掃射，並不能造成很大比例的傷亡，然而嚴重打擊許多這輩子都還沒見過飛機的士兵的士氣——這世界上沒有比只挨打不還手更傷士氣的事情了。

　　儘管如此，在經過201的幾天整訓之後，這群烏合之眾還是以驚人的毅力，冒著空襲努力地完成了集結和整隊，並且在一片乾燥結實的田野上，與德軍的先頭部隊正面相撞，然後不出意外地被鋪天蓋地的子彈、手榴彈和炮彈所淹沒。在最初的幾分鐘里，德軍大大小小兩百多門不同型號的火炮發射出來的炮彈。比目瞪口呆的士兵們這輩子見到過的還要多。剛剛同德軍遭遇，還如同排隊槍斃時代一樣排著密集行動隊形沒來得及散開的士兵們在第一輪炮擊之中就失去了自己的某樣東西――眼睛，鼻子，耳朵，腿，胳膊。手指頭……或者在身上某個部位被亂飛的彈片捅開了若干個通氣孔。當他們終於意識到應該趴下來尋找掩護的時候，這支充當前鋒的部隊已經被報銷掉差不多一半了。

　　不過，這些士兵們能夠長時間地承受盤旋在頭頂的飛機轟炸和地面炮擊，而一直都沒有一鬨而散或豎起白旗。就足夠讓他們在那些連一輪炮擊都承受不了的軍閥部隊自誇勇武了。不是正所謂「聞敵而逃為下勇，見敵而逃為中勇，接戰而潰為上勇」嘛。

　　在敵人的狂轟濫炸之中，201在開戰的第一時間實際上便已經失去了對整個部隊的控制。而等到炮擊停息以後，德軍便十分嫻熟地將201的這群雜兵們分割包圍了起來。不出半天時間，這支原先上萬的大軍便縮水到了原先的十分之一以下——擠掉水分之後，這群人里真正能打的也就差不多只有這些了。而等到了晚上，201所部已經被壓縮到了一個小山丘上。

　　「炮擊，趴下。」201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多少次重複這句話了。閃光劈開了黎明前的黑暗，在天空、大地上狂亂地激怒著。幾枚炮彈落在戰壕周圍爆炸，爆炸生產的衝擊波將許多塵土掀入戰壕，將留在戰壕里的士兵糊了一臉的灰。

　　在這個環繞一個小山丘匆忙構築的戰壕外，一路上，到處都是被遺棄的步槍、人體破破爛爛的某一部分、死於彈片而還算完整的士兵屍體......整個戰場就如同人間地獄一般。列強果然就是列強，其火力完全就不能同國內的軍閥們相提並論。哪怕就是在先前的三河壩戰役當中，201都沒受到過如此猛烈的炮擊。

　　「 還活著的人都叫一聲。」在昏暗的掩蔽所內，201大聲喊道。

　　「有！」、「我在。」、「我還活著」······在聽見十幾句斷斷續續的人話之後，201的周圍又只剩下了炮擊與灰塵掉落的聲音。

　　「就只剩下十幾人了嗎？」201半癱在掩蔽所里，在隆隆的炮聲中想到，「真是太慘了，沒想到還沒過一天，就只剩下這麼點人了。這究竟已經死了多少人了啊？明明一開始就知道不可能攻下上海還帶他們來這，這不是騙他們過來送死嗎？這難道不是犯罪嗎？這種行為難道不卑鄙嗎？我到底在做什麼啊？」201對自己產生了厭惡感，這種隨意揮霍人命的習慣是從哪來的？把這個世界的人都看成是一個個無足輕重的npc嗎？她看了看那些靠在角落裡的士兵，毫無疑問他們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這些活到現在的戰士一個個都是從壽寧根據地跟著她一起出來的，其中有一個甚至在三河壩戰役之後就跟著她了。這些人也都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追求。因為相信她而一路追隨著她來到了這裡。而201卻似乎沒有真正在乎過他們的死活······

　　「同志們······」201想對他們說些什麼，但卻又說不出口，這時，德國的炮擊聲也停息了。

　　「首長，敵人的炮擊停止了，又有一波衝鋒要來了。」一名戰士開口了，「這大概是最後一次了。」

　　「沒錯，最後一次了，同志們，起來吧。」201拿起身邊的一把的衝鋒槍站起來，「我來掩護你們衝出去。無論如何，還請活著回去，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