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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永享你的溫情

奶奶是丈夫的奶奶,如今已經去世多年了。可每當憶起她,心裡總是暖暖的、酸酸的。

第一次見到奶奶是結婚前,我和丈夫去他家。奶奶瘦瘦的,乾癟的身子蜷成一團,縮在炕上。穿一件黑色的老式夾襖,略圓的布滿皺紋的臉上,一雙眼睛顯得格外的大。因見我來,那皺紋便完全舒展開來,燦爛如秋天山野里的菊花,我的心裡也隨之開滿了陽光。她用她枯竹般的手握住我的手,努力傾聽著我說話,偶爾點點頭,雖然她耳朵背,大體聽不到,但一副很滿足的樣子。

從認識奶奶那天起,就見她大把吃藥,藥名叫安乃近,一種很便宜的葯,卻頑強地維繫著奶奶的生命。奶奶是個苦命人,一生有四個孩子,兩個夭折,只活下了公公和姑姑。她三十幾歲就守了寡,背也一點點駝了下來。多病,瘦成了一把,家裡親戚早早給她備下了一副棺材板,以備不時之需。可奶奶卻頑強地活了下來,她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投靠在家境稍好一些的三姑奶家,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看著自己的孩子早早地下農田、干農活,奶奶的淚都流到了心裡。

知道了奶奶的身世,我就愈發疼惜起她。總想幫她做點什麼。可反倒是奶奶總惦記著我。我們離家在外,很少回去,終於偶爾回去一次,奶奶總能變戲法似的拿出很多好東西來。她會用長長的指甲給我剝瓜子瓤,一粒粒飽滿的瓜子湊到一起,被奶奶用油紙包上好幾層,專等我回來嘗。見我一大把放在嘴裡,奶奶便高興起來,又專註地剝起來,燈光下看奶奶,視線往往會模糊起來。

奶奶的針線活很好,耳朵雖不靈光,可視力超好。偌大的年紀,眼一點兒也不花。平時家裡剩下的布頭,都被奶奶收集起來,剪成一個個三角形,奶奶用細密的針腳把它們一塊塊地拼接起來,那針腳大概連今天的縫紉機都會自嘆弗如。奶奶把她的愛細密的縫在一起,做成小墊子、小褥子和拖鞋。如今,這些滿載著愛的物件都珍藏在我家裡,每每翻出來,心裡總是暖暖的、酸酸的。

我有自己的親奶奶。在我上中學時因患腦溢血去世了。記得奶奶去世那天我去了病房,看一幫人圍在她的左右,聽她嗓子里不斷傳來的痰聲,我只有驚恐,心中竟沒有絲毫的難過。從我記事起,我的奶奶和媽媽間就很少平靜過,她們多的是無止息的爭吵。那時家裡困難,唯一的一點細糧都給奶奶做成了白面饅頭,吃不了,奶奶就把它們放在籃子里,高高地掛在房樑上,餓了時,奶奶就站在凳子上,取下籃子,吃上幾口,再掛上去。一任我和妹妹站在旁邊可憐地咽著口水。那時的我,在小小的心裡充滿了對食物的渴望,也充滿了對親情的渴望。

如今,奶奶這個近乎冰冷的詞,卻意想不到地在吉林農村的一座庄稼院里變得鮮活溫暖起來。我貪婪地享受著這久違的溫暖。

可是,好景不長,奶奶的生命走到了盡頭。奶奶去世前,我們最後一次回家,她全身已經浮腫,肚子脹得圓鼓鼓的,臉上腫得連皺紋都被磨平了。她自知時日無多,只是緊緊地拉著我的手。我強忍淚水,撫摸著她稀疏的頭髮,近八十的老人竟一絲白髮都沒有。奶奶喃喃自語著:真的還沒活夠啊。是啊,我又何嘗做夠奶奶的孫媳婦了呢?告別奶奶時,奶奶的眼中盛滿了渾濁的老淚,要知道,多艱難時奶奶也沒落過一滴淚啊!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轉過頭,衝出門,怕脆弱的心再也盛不住奶奶無助的目光。

後來,聽說奶奶病得更重了,又得了嚴重的褥瘡,身子底下流膿不止,以致爛了一個大洞。可奶奶從不喊疼,不知一生很少言語的奶奶最後心裡在想些什麼。

再見奶奶時,她身上的浮腫都消失了,後背也伸直了許多。但仍瘦瘦小小的縮成一團,躺在施滿彩繪的棺材裡,顯得孤單空曠。奶奶的皺紋又都顯現出來,安詳中透著淡淡的笑意。

出殯那天,我的心撕裂般地痛,竟全然不覺這並非我的親奶奶。我輕輕地整理她的鬢髮;抻平她的衣角;虔誠地跪在棺木前,給她燒上一把紙、續上一段香;送她的棺木趟過泥濘的鄉間土路,葬到那不知名的小山上……

奶奶從此化作了一抔黃土,鄉村裡的人會漸漸忘卻,這裡走過這麼一個女人,有過這麼一段往事。而我卻永生不會忘卻,有這麼一個奶奶,疼惜過我。我再也吃不到她給我包的元寶似的餃子;再也看不到她用沒牙的嘴費力地吞咽飯菜;再也不能大聲地趴在她的耳邊和她說話;再也不能為她的煙袋續上一縷煙絲……

願奶奶不要把我忘卻,讓我永享你的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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