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駝馱來的高昌城:古絲綢之路通向廣大西域的重鎮
公元657年,經過先後兩代人的前赴後繼,大唐帝國滅亡西亞最強大的西突厥汗國。至此,西域全境回歸中華祖國,而且唐朝將中亞全部納入版圖。此時,大唐帝西北疆域最北端跨越蒙古高原,進入西伯利亞葉尼塞河上游,北海(註:今貝加爾湖)成為帝國內湖;東北到達今黑龍江口地區,並跨過日本海,擁有庫葉島;最西端瀕臨西海(註:今裏海)東岸,鹹海成為帝國的內湖;西南越過阿富汗進入今巴基斯坦境內,瀕臨波斯高原,最南端進入越南境內成為中國歷史上在西部疆域最遼闊的朝代。
至於到了公元866年,回鶻族的一支又奪去了唐朝統治下的高昌地區,建立了回鶻高昌國;元朝時,回鶻高昌國王見元朝的勢力越來越強大,便歸附於蒙古帝國;元世祖忽必烈改回鶻高昌國為畏兀兒王國,保留對所轄地區的統治地位,回鶻高昌國勢日益衰落。公元14世紀末期,反叛元朝的海都率領12萬軍隊圍攻兀兒王國的都城高昌城,回鶻高昌王巴爾術阿而忒戰死,高昌國滅亡等等,那已是後話……
眼前的這個夏天,高昌故城遊人如織,國內、國外的遊人紛至沓來。我不知道,這些遊人都是為了懷著一份對古代西域文明曾作過重要貢獻的高昌故城的眷戀之情而來嗎?抑或是懷著一份對曾作為溝通過亞、歐古代文明的絲綢之路的重要商業都會的美好瞻仰願望而來?
無疑,不畏潛力之遙,奔向西域,躑躅在高昌故城,低首徘徊,仰首觀瞻,皆是為了尋覓一切可以得到的信息和歷史的痕迹。即或是諸如當年這高昌作為古絲綢之路的重要商業都會,那些斑斕疊彩的絹帛、綾羅、綢緞、刺繡、錦、綺、紗等物品究竟有多少種類?每一種商品又分別來自何地?
想當時,作為交通運輸主要工具的駝隊,跨踏天山、穿越瀚海時,一定像一座座沉穩的大小山脈、像一條條流動的大小河川……它們使高昌乃至大唐中原隨時隨地吸收到西域以西更為廣闊的西亞、中亞、歐洲的波斯、羅馬等文明古國的新鮮血液,也能把來自內地特別是大唐帝國都城--長安的豐富的物資營養通過高昌隨時輸送到吐魯番綠洲及其更為遙遠的西方世界。
如今,這一切都早已消逝在歷史的煙雲之中了。高大的城牆、殘垣斷壁雖然仍就堅守在荒城凄迷的夕陽之下,但它往昔的繁華、榮耀,卻不可尋覓了。
高昌,一座駱駝馱來的城池,一座戍邊將士的鮮血及其戰馬的身軀磊築起來的城池,古老的文明和繁盛,就這樣沉睡於無言的歷史之中!
走過高昌故城,一個民族和國家由分而合、又由合而分,合合分分、分分合合的歷史,總是縈繞與心,揮之不去。高昌的歷史,所歷經的蝕骨般的苦痛,不僅曾深深地折磨和傷害過高昌,也曾引發過眾多古今哲人的無盡考量。
他們一方面,無不期望自己都能還原那些已經遠逝甚至已經湮滅了的無言之史;另一方面卻過於放縱自己的主觀判斷,甚至演義或虛構自己所有的推測和想像,一股腦地附著或強加於無言的歷史與民眾,同時又要為防備和應對時間之足的蹈覆而極盡其規避與掩藏乃至粉飾。然而,時間卻永遠是無法想像和載入的,一切負載都將被它無情地原本退回。誰曾想,這卻正是歷史歪打正著的巧合與尷尬的悖論?
然導遊說起的一則小故事,竟讓人頗覺趣味並留下深刻難忘的印象。故事說的是,唐太宗時期,29歲的玄奘離開長安、出玉門、經高昌,沿絲綢中路到印度求取佛經,遍游今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諸國,歷時17年。而玄奘於公元638年到達高昌國時,正是高昌國王麴文泰的統治時期,國家十分強盛。在高昌,玄奘被高昌王麴文泰執意留下來誦經講佛月余,還與之結拜成了兄弟。歷史的演繹,有時總是不由人的意志為轉移。事不過兩年,這個屬國高昌曾被大唐冊封為駙馬的麴文泰國王卻成了大唐的叛臣逆子,而被帝國揮師撻伐,一命嗚呼。
這也許正與歷史上的那個「成敗蕭何」的故事不謀而合,高昌的成敗亦皆繫於麴文泰,也皆繫於唐太宗。
歷史的最高境界,在於再現「原始意義的歷史本身」,而不在於展示「歷史意義的歷史化身」,更不在於把握和展望「反思意義的歷史」。
面對大漠之中的高昌故城所蘊涵的藝術與美學風貌,所揭示的獨特的哲學、人類學、社會學、民族學、歷史學、軍事學的價值與意義,在其深刻哲學意味的悲劇中,有多少人能夠「入乎其內」,又有少人能夠「出乎其外」,品味出「歷史」在「那時」或「現時」視野下的美學風範和人性哲學呢?
文化的自覺,從來都是人性的自覺。而人性的自覺,最初都非主動的產物。面對高昌故城這震撼人心的悲劇氛圍和宏大場景,唏噓不已之餘,我的心情是複雜多元的:敬畏與憐憫共生,恐懼與輕慢同在。
告別高昌故城,過往的歷史雲煙已逝,現實又將化著未來的歷史煙雲。而我等凡人則只合爬梳一截舊史、咀嚼一段軼事,抑或記下一些個體無關緊要的真切感悟而已。而一切浩如煙海的文字也終將隨了時間之足沉入無言的時空之海,沒了歷史的回聲。
推薦閱讀:
※張文木:絲綢之路與中國西域安全
※呂培榮談降真香與海上絲綢之路
※絲綢之路經濟帶與中亞的地緣政治
※2012-19 《絲綢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