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又有什麼了不起

08-04

某天，在經歷了又一次枯燥無味的約會之後，她腦子中突然浮現出一句話：「我已經不那麼喜歡他了。」

這個念頭一出，嚇了她一跳。怎麼會，他們也曾經那樣如膠似漆，是什麼改變了這一切？

但有些感受，像春天小草萌芽，只要是從地面上冒出頭，就會產生驚人的力量，不管不顧的向上長，連厚厚的石板都可以頂起來。

她開始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站在兩個人的關係之外，去審視這段關係。

她發現，以前幾天不見就會思念的她，即使一周不見都不會覺得失落。生活如常進行，有這個人沒有這個人，起碼對她來說，沒有什麼不同。

偶爾，他打電話要求見面，她也沒多麼欣喜，更不會像以前那樣精心打扮，隨便套上一件衣服就去了。他居然也發現不了。

見面也不過就是吃頓飯，然後有時間就看場電影，沒時間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他總是埋頭擺弄手機，忙著回復工作上的微信，聊天也習慣說自己的事情，「同事小王總是把工作推給我，主管又是個瞎子，什麼都看不出來。」

她不知道怎麼接這樣的話題，只要勸，「不喜歡做就不要做了，換一家公司。」

他瞪著眼睛，大驚小怪地喊：「那怎麼行，薪水這麼好，我還要賺錢買房子，還要和你結婚呢。」

聽到這話，她沒有了以前的激動，還覺得有點失落。

「可是你不開心。」

「現在有幾個人是開心的，你呢，你在公司又有多開心。」

「比你和在一起的時候更開心。」她默默地想。

她試過讓自己重新對這段感情熱情起來，她像韓劇裡面的女主角一樣，帶著自己親手做的愛心美食去他的公司，刻意送個驚喜。他倒是很高興，可還是一樣煞風景地說：「太麻煩了，我其實吃什麼都行。」

路上，她把飯盒丟掉垃圾箱。沒意思，真的，什麼都沒意思。不折騰，死水一潭沒意思，努力過，試過了，還是沒意思。

她終於想明白，她不愛了，她變心了，她成了一個背信棄義的壞人。

他是個好男人，愛她比她愛他更多，一心想著未來。可她就是不再對他有心跳了，她連素顏對著他都沒關係，她不再關心他的感受。

以前在一起都是心無旁騖，現在她竟然也開始會對別的男人產生好感，感情的大堤岌岌可危，渴望一瀉千里。

什麼時候變的，以前看言情小說，作者總是把變心的人形容得精明勢利，好像一直佔據感情的上風。其實不是，她知道不是這樣，變心的人其實自己更茫然、更驚恐，更無助。變心的人孤零零站在荒野中，她拋棄了感情，也是被感情拋棄。

變心，就像食物腐爛了，潰敗了，誰知道冰箱里的食物在哪一分鐘，哪一秒鐘徹底變質不能吃了呢。又不是鬧鐘，到時候了會叮鈴鈴的想，愛情的腳步上帶著貓咪那樣的肉墊，走路一向悄無聲息，等她發現，它已走過她身邊。

「分手吧，」她對自己說。不愛了，還拖著幹什麼，可是，「啊，不，那可是初戀。」

一想到是這段感情是她的初戀，她便心如刀絞。

初戀，她多麼希望一次戀愛就成功啊。她將這視為人生最大的幸運。如果兩個人是初戀，那麼回憶將永遠單純、完美，沒有多餘的人要去牽掛、思念和嫉妒。

她說不出口，他是個好人，並未辜負她。不能讓她永遠的愛他，那也不是他的錯吧。但感情真的淡了，每一天過去，都是在往裡面兌水，愛越來越稀薄，越來越清淡、縹緲。

初戀，神秘的初戀，多少痴男怨女糾纏在一起的原因都在於此，「雖然不愛了，可我們是初戀。」

初戀最大呀，愛情是世界上最不受控制的東西，而就像世間一切事物一樣，它在一個人的生命中總要有一個最初的開始。

第一次，踏入愛情的漩渦；第一次，體驗那種慌亂、甜蜜、心魂跌宕的的感覺；第一次，才知道人和人之間還會有如此玄妙的關係；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控制自己的言行，哭笑完全不能自己。

如同第一次被火灼燒，會留下烙印，初戀的刻骨銘心也只為它是第一次，愛情的印章第一次扣下的圖案，永遠要排在記憶的最上面，最顯著的地方。

放下初戀，比放下之後的任何一段感情都更困難。因為打破了初戀，就是打破了完美。要對一件曾經精美的瓷器下手，毀掉它，真的是需要勇氣。

尤其是這感情無疾而終，不知為何就變得逐漸淡漠，好比無法查找病因的死亡，總有那麼點不明不白，死不瞑目的感覺。不把原因搞清楚，如何能不懷疑自己的忠誠和能力，是不是以後都不會愛了呢？是不是自己是一個只能享受激情，卻耐不過平淡的人呢？

她不斷猶豫和躊躇，不斷的自我懷疑和拷問。

她希望能拖下去，讓他自己主動提出分手，這樣就不必承擔變心的惡名。可這樣要浪費多久的時間，又要經歷多少煎熬，生命的損失，又該如何計算。

某天，她看電視，女主角和她一樣，即使男主劈腿了，也捨不得分手，因為，「我們是初戀！」

女主的朋友恨其不爭，「初戀怎麼了，初戀就了不起啊？誰沒初戀過，老娘的初戀長什麼樣我都記不起來了。」

她突然懂了，真的，初戀，初戀又有什麼了不起？所有的愛情都不外有兩種結局，生，或者死，不能生，就得死。初戀只是愛情之下的一個選項，怎麼可能逃過這個命運。

她愛上他的時候，正是沒有選擇的時候，真正做主的boss是時間。她情竇初開，像一朵花在開放，急需與什麼人分享對愛情的渴望，對生命的喜悅。而他，就在那個時候出現，那麼，就是他了。

即使在最甜蜜的時候，她也隱約察覺，他們有諸多的不合適。但哪有人年輕的時候就懂得看人的，還不是跟從自己內心的渴望、需求和跳躍年輕的心身不由己的開始，人生第一次，就是要愛上一個人，那是自己都無法抗拒的使命。

現在，對於初戀的留戀，所惆悵的其實不完全是這個男人，戀戀不捨的還是曾經那樣無限投入的自己。

就讓這段感情在無法繼續的時候結束吧，以真誠，以責任。也許有的人只適合擁有一段生命，再走下去就是勉強了。她決定對他剖開心跡，不要再逃避。

放掉一個這樣好的男人，以後會後悔？大概會吧，誰知道呢，有些選擇就是用來後悔的，但至少，現在她做出了主動地選擇，她擺脫了初戀帶給她的束縛。

「初戀又有什麼了不起呢？」她打算用這句話來安慰傷心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