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的日本自然主義文學

日期:2007-02-10 11:27:21 來源:未知王麗平(北京大學日語系碩士生)自然主義文學起源於法國,在十九世紀末傳到日本,在二十世紀初佔領了日本文壇。在日本自然主義被慢慢消化、吸收從而迎來了日本自然主義文學的高峰期,無論在理論方面還是作品創作方面都達到了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高度,對後來的日本文學產生了深遠影響,並且產生了私小說這樣一種獨特的文學樣式。然而鼻祖左拉的自然主義理論是建立在科學主義的基礎上的,「自然」之作為自然科學的對象。而日本將左拉的自然主義的「自然」,理解為「原原本本」「如實」的自然,自然主義文學就是為了追求生活中的「真」。本文試從日本自然主義小說追求真實的角度,結合日本自然主義誕生的相關背景,在與法國自然主義小說的對比當中,挖掘日本自然主義小說的獨特性。一、自然主義小說的起源1857年泰納在《批評和歷史論文集》中首先為文學上的自然主義下了定義:依賴觀察用科學方法描寫生活。19世紀60年代初,法國作家愛彌爾·左拉(1840-1902)在論著及小說序言中探討自然主義理論,並提出實驗小說的口號。按照他的看法,小說家不僅要有科學的態度,對生活進行細緻的觀察,搜集大量資料,而且要有科學的方法即實驗的方法,把人物放到各種環境中去實驗,以便考察情感在自然法則決定下的活動規律。小說家不但是要把事實「客觀地」記載下來,還應該用所描寫的事實來證明某一科學定理(如遺傳學定理)。對於自然主義小說家來說,「最重大的課題在於研究社會對個人、個人對社會的相互作用」[1]。在自然主義文學誕生之前,實證主義哲學、達爾文的進化學說以及法國實驗醫學及生理學等理論為起奠定了理論基礎。首先,孔德的實證主義哲學為文學提供了實驗科學的精神與相應的手法。泰納接受了這種哲學思想並據此建立了完整文藝理論體系。作為自然主義文學產生的理論先導,實證主義文藝理論使文學中樹立起重視確實的事實的指導思想與科學精神,把對事實的追求提高到更嚴格的水平,還引出了在文學創作中搜集事實的實證方法。其次,達爾文的進化學說中包含的環境對自然物的影響與選擇的理論。泰納最先把這種理論首先引入文藝理論中,提出決定文學的三條件說——種族、環境和時代,種族是達爾文生物遺傳學的一種具體演繹。自然主義文學的產生還直接得益於法國生理學和實驗醫學的迅速發展。法國生理學家克羅德·貝爾納的《實驗醫學導論》及呂卡思的《關於神經系統健康與疾病的自然遺傳的生理哲學的論文》等開闢了對人的生理機能與神經現象的認識領域,為他們描寫生理的人提供了啟迪以及具體的指導。左拉正是在這些醫學論說影響下開始進行自然主義文學創作的。在這種基礎上誕生的法國自然主義文學自然就具備了這樣幾個特點:重視觀察和收集材料,不僅包括上層社會,也包含下層社會;注重人的生理特點,並用遺傳學理論說明人的氣質和行動;重視環境的作用,強調環境可以改變人物的命運;既反映了美的現象,同時也反映丑和惡;在人物選取上,排除現實主義的典型化,以普通人為主;在細節描寫上,注重人物的內心描寫以及瑣碎的生活細節描寫。二、自然主義在日本1888年在尾崎萼堂的《法國的小說》評論中,左拉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在日本。20世紀初日本全盤吸收了法國自然主義文學理論,從簡單模仿到形成自己獨特的自然主義文學到後來的衰落,由於發展背景的不同及對「自然」理解的不同,這一過程中卻表現出了許多與法國自然主義不同的特點。從日本自然主義文學的發展脈絡上也可以窺見一二(見下表)。表一:日本自然主義文學的發展脈絡時期特點概述具體表現前期自然主義(1888—1906)對西方自然主義的膚淺解釋和表面模仿是自然主義的孕育階段小杉天外《初姿》,島崎藤村的《舊東家》鼎盛時期(1906—1912)擺脫前期的模仿左拉主義,盲目西歐化的傾向,從消化到成熟,產生了日本的自然主義文學。確立日本近代文學的獨自個性,成為近代日本文學的主流。島村抱月《被囚禁的文藝》、《文藝上的自然主義》,島崎藤村的《家》,田山花袋的《棉被》、《生》《妻》《緣》三部曲,正宗白鳥《向何處去》,德田秋聲的《足跡》,岩野泡鳴《耽溺》等。作家從理論和創作兩方面大力推進自然主義文學運動發展。衰退時期(1912—1920年)[2]逐漸失去暴露社會的積極態度,轉向更多地暴露自我。自我分裂,自我崩潰和散布虛無的意識使自然主義文學的弱點更加暴露。自然主義作為一個集團的文學運動由惰性轉向衰落。島崎藤村的《新生》,德田秋聲的《糜爛》等。日本自然主義的挖掘肉慾本能、醜惡的自我暴露、追求官能等消極因素惡性膨脹招來虛無主義、宿命主義等。作家的「自我」走向分裂和崩潰,隊伍開始分散,轉向唯美主義、享樂主義、現實主義等日本自然主義作家在創作大量作品的同時,也通過大量的理論闡述來確立和鞏固其文學體系。如田山花袋的《露骨的描寫》、《描寫論》,長谷川天溪的《幻滅時代的藝術》、《排除理論的遊戲》、《暴露現實的悲哀》,島村抱月的《文藝上的自然主義》、《藝術和現實生活之間劃一線》、《代序·論人生觀上的自然主義》,片上天弦的《平凡醜惡事實的價值》、《無解決的文學》、《人生觀上的自然主義》,岩野泡鳴的《新自然主義》等。上述理論著作提出了「無理想」、「無解決」和對自然進行「平面描寫」的理論,從哲學,美學和文學上較系統地建立起日本自然主義的理論體系。他們認為文學的價值就在一個「真」字,用田山花袋在《描寫論》中的一句話來概括,即「將從眼睛映入頭腦里的活生生的情景,原原本本地再現在文學上[3]」。這可以說是日本自然主義理論的核心。要求作家像自然科學家一樣,將生活中的人和事的種種細微末節原原本本地、真實自然地記錄下來。主張文學創作應該放棄一切目的和理想追求,這樣才能達到對生活的自然真實的感悟,認為「理想妨礙了對生活現實真實的把握」,文學創作要達到「破理顯實」。這些理論著作大致歸納起來說就是從人生,文學,人三個方面追求「真」:(1)追求人生的「真」。強調「無理想,無解決」的「平面描寫」論,認為文藝與理想無關,探索人生的最終目的和理想都是沒有必要和毫無意義的,因而文藝要排除一切目的和理想,如實地表現生活現象就夠了。(2)追求文學表現的「真」。主張排除技巧,反對虛構和想像,如實的表現生活。強調文學創作不僅是技巧的磨鍊,更主要的是讓「主觀客觀化」,以達到明澄如鏡地反映物象的目的。(3)追求人的「真」。強調人的本性的「自然性」,人的「本能衝動」,如實的表現自我的感覺、心理、情慾等,忠實於內面的真實。從以上論述中可以看出法國和日本自然主義都強調文學要客觀、真實、自然地表現社會和人生,反對文學創作的典型化,主張隱匿作家思想情感傾向,注重人的生物屬性,極力渲染人的生理、遺傳和情慾,要求作家像自然科學家一樣,以科學實驗的態度原原本本地再現現實生活。但日本自然主義這種迫近自然,追求「真」的思想,使日本自然主義與法國相比無論在文學的題材內容、思想傾向,還是在具體描寫上,都表現出了極大的差異性。正如田山花袋所說:「自然主義的文學必須是接觸時代的作品,它必須是描寫這個國家和這個時代的。……可是在外國,俄國的文藝是接觸到一般社會的空氣的,但是日本的文藝卻是不太接觸社會和人民了。今天的文藝應該是尋根究底的探求真相,因此在不同的國家裡對自然的主張當然也有所不同了。在日本的文學裡,沒有像西方文學中那樣的反抗性和積極性,但值得一看的是,日本怎樣的把自然主義變成了日本式的自然主義」[4]。這句話精闢的暗示了日本自然主義小說的發展方向。筆者認為這與日本自然主義作家當時所處的社會環境,文壇的環境及作家本身的素質有很大的關係。三、日本自然主義產生髮展的相關背景明治維新在造就日本工業大發展的同時大量引進了西方的思想,不斷衝擊著封建傳統的以家為核心的日本,追求平等、自由等的思想與日本的家族主義思想矛盾突出。「日本自我的近代性以某種社會紐帶聯結的場所首先是家庭,這種家庭保留著相當多的日本封建道德制的殘餘,成為在新時代里壓抑自我覺醒的最大障礙」[5]。在日俄戰爭之後,國家主義和家族主義的結合對個人的壓制更是變本加厲,家族主義與個人主義的矛盾愈發突出。對於作家來說,「家族制度與個人主義的問題,家庭和個人的對立與矛盾問題成了最重大的問題,也成了日俄戰爭之後日本新文學的中心內容。」因此自然主義文學在日本解決的首要問題是自我的確立問題。此外,當時日本政府對個人主義不斷的壓制,並且對文學作品也進行監視和控制。作家的社會理想在這一時期不斷地受到挫折,因而在這種絕對主義的統治下,日本自然主義也不可避免得由反映外部社會的真實轉為揭露自身。從田山花袋的《棉被》開始,自然主義作家執著於「自我」而忘記了「全體」,即與社會和政治完全隔絕了。日本自然主義作家帶著強烈的個人主義、自我意識毫無顧忌地暴露「現實」的醜惡,迫近人生的真實,但是這裡的「現實」指的不是社會的現實,也不是國家的現實,而是個人日常生活的現實。並且由於缺乏對現實的社會的歷史性的把握,個人的現實追求的結果只能走向懷疑和虛無主義。這樣的背景限制了日本自然主義的主題和選材,同時也決定了日本自然主義必然走向虛無主義和宿命論,追求肉慾官能的命運。從文壇的環境來講,日俄戰爭前後,俄國文學被大量翻譯到日本,與法國的自然主義文學一起對剛剛誕生的日本自然主義文學產生了很大的影響。這種影響體現在兩方面:首先,俄國文學深刻的現實性以及對人生的探求和批判精神,給日本作家非常多的影響,特別是俄國的徹底的探求人生真實的精神跟日本作家的追求真實的傳統精神結合起來,產生了日本自然主義探求並忠實於人生的真實的觀點,也是自然主義作家會寫出很多現實主義力作的原因之一。其次,俄國作品種經常出現的零餘人以及帶有虛無主義性格在人生中遭到失敗的人,還有掙扎在高壓的制度束縛下過著陰鬱日子的人,這些人的心情及生活方式都引起了日俄戰爭以後在生活上幾乎遭到毀滅的日本小市民知識分子的同感。所以日本自然主義的文學作品種經常會出現「零餘人」這類形象的主人公。日本自然主義作家大多出身於士族家庭,多處於中產階級家庭,年幼時接受漢學教育,受到封建道德影響較深,因而在他們的作品中反映得更多的是在封建道德與自由思想中的無力的陰鬱矛盾地生活著的小市民知識分子形象,和不知去向何方的彷徨中文學青年的形象。同時由於日本作家的科學素養不是很高,因而其創作實際上並沒有貫徹左拉所提倡的的科學的思想,對遺傳學生物學理論等應用較少。因此他們所理解的自然則不同於法國自然主義,並非是指自然科學的對象,而是如實地表現生活,表現自我內面的真實,接近於日本傳統文學中一脈相承的「真(まこと)」。四、日本自然主義與法國自然主義之比較由於以上三方面的相關背景以及日本自然主義追求「真」的核心理念,以至於日本自然主義在創作上表現出區別於法國的一些特點,下面具體將舉出四點進行闡述:1:主題:大家與小家。法國的自然主義真實描寫更多地表現為外在的、社會的真實,展示的是廣闊而宏富的社會各階層人物的生活畫幅。把生理的人放到社會環境中,通過對社會中家族及個人命運的真實剖析,來揭露法國社會的種種罪惡。例如《盧貢·馬卡爾家族》系列長篇小說是法國「第二帝國時代一個家族的自然史和社會史」。相反對於自身生活的描寫幾乎很難見到。日本自然主義試圖擺脫精神壓抑和束縛,在作品中更多地以「家」、「家族」生活的真實展示,來反封建道德、反家族制度、反因襲觀念,從而體現出日本知識分子在集權主義、國家主義和民族主義的高壓下,對個人主義、自由主義的追求和嚮往。例如:島崎藤村的《家》,田山花袋《生》《妻》《緣》三部曲等。作品更多的著眼於自己所處的小家庭的現實生活,逼真地暴露出沉悶壓抑、瑣屑畸形的封建家庭內部的生活真相,將矛頭直接指向了內部的「真」。在塑造真實人物這一點上,法國自然主義和日本自然主義都把真實性作為自己創作的基礎,不編造麯折離奇的情節,不生造異常的人物、英雄的人物,只寫普通事和普通人。只是由於所要表現的主題的不同,因而決定了作家觀察的角度不同和人物取材範圍的差異。法國自然主義作家將觀察的重點放在了各個階層人物的命運之中。重視走出書齋,廣泛收集資料,攝取社會生活內容。作品中大量內容寫的是當時的社會狀態和人物情貌。例:龔古爾兄弟經常結伴外出考察、取證,收集積累風俗人情材料。左拉曾住在礦區,觀察和收集各種人物材料。而日本作家更多的將觀察放在了自己生活的家庭中,觀察瑣碎壓抑的家庭和生活在這種家庭中的知識分子的性格及心理。如島崎藤村的《新生》,田山花袋的《棉被》等都是以自身經歷或自我告白為題材,如實表現他們的「幻滅的悲哀」和對現實失望、痛苦的自我感受。在主人公的選取上,同樣產生了差異。雖然自然主義拒絕典型化,人物以普通人為主。但是法國自然主義中主人公形象取材廣泛,有貴族有工人有農民有妓女有女傭。在社會的廣闊的背景下涉及到個個階層的人物。而且形象大多是受遺傳因素和環境因素影響的人,比如《娜娜》中的舞女娜娜,《熱爾米妮·拉塞德》中的女傭等。而日本的主人公多是與自己同一階層的中產階級知識分子的普通人,他們脫離社會或者與社會格格不入,牢牢的被家庭和婚姻束縛住,在陰鬱煩悶的家庭生活中找不到出路,想擺脫束縛卻又擺脫不了的人物的內心的苦悶與彷徨,很多地方於零餘人的形象相似。如島崎藤村的《家》中的三吉,正宗白鳥的《向何處去》等。從這裡也可以看到俄國文學中的零餘人形象對日本自然主義文學的影響。總結起來說,如果說自然主義文學充當的是照相機的作用,那麼法國自然主義拍的是整個時代的大幅歷史照片,而日本自然主義照的則是每個孤立的家庭的細部。2:作品中反映出來的作者的態度法國自然主義作家創作中表現出的是積極的參與和入世的思想,冷靜客觀的描寫中也隱藏著作者對於主人公悲慘命運的同情或對醜惡的嘲諷:莫泊桑的小說中具有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龔古爾兄弟的「文獻小說」則表現出對社會的批判傾向,在自然真實地描繪的同時,還憧憬著美好的生活和未來。左拉《萌芽》的結尾中,艾蒂安踏著一片萌芽的綠色小草走向遠方,傳達出作者積極進取的樂觀傾向。日本自然主義作家在「無理想」、「無解決」、「平面描寫」的後面,本著求「真」的原則,單純表現自己所見所聞,排除所有的道德規範和標準,對自己所描寫的事物不作任何政治的、道德的和美學的理解和評論,實際上放棄了暴露醜惡後的積極態度,「作家在發現了毫無虛假的現實之後就描寫它,其背景則是深刻悲哀的苦海」「這種有增無減的背景的悲哀,才是真正現代文藝的生命所在」[6],放棄對「悲哀」原因的挖掘,明顯流露出消極頹廢、墮落放縱、自我分裂和虛無主義的世界觀,作品給人一種沒有希望和出路的窒息感受,從整體上傳達出日本自然主義作家黯淡人生觀的思想傾向。島崎藤村的《家》的結尾一句——「屋外仍是一片漆黑」正是這種暗淡人生觀的反映。3:對生理情慾的描寫法國自然主義文學中對生理情慾的描寫作為實驗小說中人物命運變化發展的一條線索貫穿在作品中,作為一種因素、一種題材、內容表述的某個方面、人物形象的一種氣質特徵而表現出來的。法國自然主義作家「感興趣的也不是色情本身,不是純粹的情慾,而是人與人的關係,他們的心理性格以及人活動於其中的社會環境」[7]對生理情慾的描繪,客觀地講,理性的成分佔主導地位,作家創作的目的不僅僅停留在生理情慾的表層描寫,更在於其包含的內在的、深層的意蘊。作品或預示人物的悲劇命運,或意指社會的墮落罪惡,或啟迪人生生活,常常具有一定的積極社會意義和審美傾向。對生理情慾的描寫,體現了自然主義深邃的理性主義和嚴肅的價值取向。法國自然主義文學作品中的肉慾描寫與日本古典文學中的隱私描寫、女性肉慾、愛和性主題表現一拍即合,也迎合了日本的好色審美理念。因此在日本自然主義文學作品中生理情慾的描寫不僅僅只是被作為一種題材和一種因素,而是逐漸成為一種對人物行為起決定性作用的因素,甚至可以說取代了社會環境對於人的決定性作用。日本自然主義作家非理性地渲染人的動物性與肉慾本能,過分強調和張揚人的本能野性,即動物屬性的一面。岩野泡鳴據此提出了他著名的「神秘的半獸主義」自然主義理論,認為作為人性「靈」的理性主義的理想追求,只能導向人的痛苦和死亡。只有作為「肉」的非理性的獸性體驗,才能獲得人的快樂和生。在他的《耽溺》和自傳體「五部曲」中,有著大量赤裸裸的肉慾場面。雖然這是一種對人的感覺追求「真」的體現,但是這種不作任何價值判斷的肉慾的赤裸真實描寫,實際上大大的削弱了日本自然主義文學的歷史和社會價值,也招致了政府的查禁和評論家的詬病。4:從思潮的角度來說,日本自然主義與現實主義的界限曖昧,而法國的自然主義與現實主義較之稍微明朗一些。法國自然主義是現實主義沿著實證主義和科學精神發展的結果。自然主義更強調科學的反映生活,所謂科學的就是引進某種自然科學的理論,按照這種理論去觀察生活,理解生活尋找素材組織素材,其實也就是按照這種理論來解釋人的思想,感情,行為乃至人的本能和潛意識的活動。更注意人的生物性方面,將性衝動,暴力酗酒貪婪等病態與遺傳學病理學等相聯繫。選取真實的普通人避免典型化。這些特點使法國自然主義可以明顯的與現實主義作品區別開來。可以說從日本自然主義誕生之日起,由於同時受到俄國現實主義和法國自然主義兩種思潮的影響,加之對自然主義必須迫近自然、追求「真」、忠實於真實生活的理解,日本評論家作家就長期混淆寫實主義與自然主義兩者之間的界限,等同了兩個不同的概念。加之日本自然主義作家的科學素養的不足,應用科學理論對人物進行分析的不夠,所以自然主義的特徵更加不明顯。因此才會有同一作家或同一作品現實主義和自然主義參半的現象出現。比如島崎藤村的《破戒》,雖然被稱為自然主義的開山之作,但是卻在主體上閃爍著現實主義光芒,田山花袋以《棉被》確立了自然主義小說的方向,卻又寫出了《鄉村教師》等帶有濃厚的批判現實主義色彩的作品。以上幾點只是筆者發現的日本自然主義文學的幾個比較明顯的特點,其他方面仍有很多可以討論的地方,在這裡就不一一贅述。綜上所述,日本自然主義雖然全盤吸收了法國自然主義的理論,但是由於日法自然主義作家對「自然」的理解的不同及各種背景的差異,日本自然主義的理論和創作都呈現出了自己獨特的特點。日本自然主義極力追求「真」,尊重自然,追求自我的解放,直面家族制度對個人的束縛,孕育了一種有意識或無意識的抵抗意識。與法國自然主義揭露社會,反映廣闊社會的真實不同,日本自然主義反映的是一種相對向內的真實,即作家這一階層的家庭生活和作家自身的內心的真實。在文學上表現出來的特點則是:儘力追求人生的真實,追求文學的真實,絕對忠實自我、如實描寫個人感受;對中產階級的普通知識分子的家庭生活,給予了細緻的觀察和描寫;注重如實地表現主人公在家庭及婚姻束縛下的陰鬱的性格及心理。追求「內面的真實」,因而對各種生理情慾及陰暗心裡描寫毫不避諱也不做價值或道德的判斷。作為日本近代自我覺醒的啟蒙和向傳統家族主義鬥爭的武器,自然主義文學在反對封建家長制,培育和確立近代「自我」,以及暴露日本現實,推進近代文學發展等方面都起到了不可忽視的歷史作用,完成了時代賦予它的任務。[1] 左拉《實驗小說論》、《文學中的自然主義》,上海文藝出版社,1992年,第139頁。[2] 這一說法尚存爭議,筆者採用葉謂渠先生的《日本文學史》(近代卷)中的說法。[3] 田山花袋《描寫論》,見《近代文學評論大系》第3卷,第370頁。[4] 轉引自吉田精一《現代日本文學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76年版,第53頁。[5] 長谷川泉《近代日本文學思潮史》,譯林出版社,1992年版,第29頁。[6] 長谷川天溪《暴露現實的悲哀》,轉引自葉謂渠、唐月梅《日本文學史·近代卷》,經濟日報出版社,2000年,第236頁。[7] 鮑戈斯洛夫斯基《二十世紀外國文學史》第一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94頁。
推薦閱讀:

用智慧和口才播撒文學種子
廢物清除計劃(一)
竹海 - 第三節·雨雪霏霏

TAG:日本 | 自然 | 文學 | 主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