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比金牌更迷人

小時候，我最愛讀的一本雜誌是《大千世界》，其實讀來讀去就那些東西，什麼尼斯湖怪獸了、百慕大三角了、UFO驚現啊、世界上最奇怪的海啊、麥田裡的怪圈啊和六條腿的小牛之類，每次都看得不亦樂乎。除此之外，那雜誌還摘抄不少體育趣事，如今大多已經忘了，只記得跑馬拉松比賽，有個傢伙偷偷爬上貨車，最後一段才下來跑，也不知被發現沒有。還有一個賊偷了東西，被偷的人不緊不慢地跟著他，一直到賊累得趴地求饒，才知道他偷的是一位世界冠軍。記得最可笑的是，一個游泳教練竟然是旱鴨子，被勝利的隊員們扔到水裡差點淹死，經過人工呼吸才活過來。 每次看這樣故事的時候，我都會樂得大笑，還有一種好玩的體育故事，是奧運史上的各種倒數第一，雖然雜誌的目的是獵奇，但我幼稚的小心靈偶爾也會被感動，摻雜著開心和一絲酸楚，當時搞不明白是什麼滋味。 這次倫敦奧運會，看國內媒體的報道，全是中國健兒奪金的，不過一點都不稀奇，因為英國媒體也基本都這樣，而且大多是本國運動員奪金的場面。如果只看一國媒體，你甚至會以為這屆奧運會，只有開幕式、閉幕式、本國奪金牌的運動員加上博爾特和菲爾普斯參加，再添幾個黑幕的、消極的、出醜的作為配角，沒了。 其實奧運會並不是這樣，每個運動員都有故事，甚至那些成績糟糕的失敗者，也許比金牌更有故事，勝利的歡慶總是相似的，而失敗的人各有不同的表情，只是在媒體的有意忽視下、贊助商的選擇性覆蓋下、觀眾們的歡呼中，他們成了金字塔的塔基和河流沉默的河床而已。 在一天早上，我實在厭倦了無聊的奪冠場面，開始在網上尋找各種小故事，果然又是一次開心之旅，一會開心爆笑，一會沉默不語，偶爾還在猝不及防時被戳中了淚點。下面這幾個瞬間，在我心目中比金牌更迷人，他們都是好故事。 1976年蒙特利爾奧運會，一場大雨澆滅了聖火，場地監督趕緊冒雨衝上台，用口袋裡的打火機點燃了聖火。結果被判為點火無效。 1952年赫爾辛基奧運會，男子400米自由泳比賽，法國選手布瓦特第一個到達終點，正在觀眾席上的他老爸激情澎湃，一個箭步跳進泳池和兒子擁抱在一起，但當時比賽還沒結束，有人提出應取消兒子的金牌。後來主辦方裁決，選手本人沒有影響比賽，而他老爸的心情可以理解，最終保住了金牌。 1956年墨爾本運動會前，一群大學生搞惡作劇，他們舉著由短把掃帚和男用內褲做成的「火炬」，一本正經地跑向火炬傳遞終點，被忽悠的摩托車手為他們開路，火炬成功遞到了市長的手裡。 1964年東京奧運會，當時火炬的守衛人員竹內，用金屬手提燈偷偷取了聖火火種，在他的家中客廳里燃燒了20年，直到竹內的家人打掃衛生時不慎將聖火搞滅。（我嚴重懷疑家人是故意的.....） 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400米半決賽，英國選手雷德蒙德跑到一半時肌肉撕裂，但他拒絕退出，堅持單腿跳著向前走，他的老爸吉姆見狀跳下看台，充過保安阻攔，扶著兒子走近終點，並放開手讓兒子獨自到達終點。 在一次奧運會拳擊比賽中，一名拳擊手被對方打得沒法還手，只好滿場亂竄，而對手在後面追，結果被判消極比賽並剝奪銀牌，那個拳擊手卧薪嘗膽，終於在幾年後奪得世界冠軍。 1988年漢城奧運會，一位加拿大帆板選手即將多牌，但他突然發現兩名新加坡選手的帆板傾覆，就改變方向去救選手，將他們救起，同時也丟掉了獎牌。 1968年墨西哥城奧運會的馬拉松比賽，坦尚尼亞選手阿赫瓦里被撞摔倒，膝蓋肩膀受傷，包紮之後他繼續向終點掙扎，而比賽已經結束一個小時，知道消息的工作人員重新等他，而觀眾們也回到賽場等他到達，當阿赫瓦里拖著傷腿到達終點時，全場觀眾肅立，用掌聲向這位最後一名致敬。他說的一句話至今打動人心「我的祖國把我從7000英里外送到這裡，不是讓我開始比賽，而是要我完成比賽。」 我在電視中目睹的還有兩個： 2004年雅典奧運會50米步槍決賽，遙遙領先的美國人埃蒙斯最後一槍打到對手靶上，痛失金牌的他沮喪萬分，這時一位捷克女運動員過來擁抱並安慰他，像安慰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記得李承鵬還寫下一個標題：《親愛的你永遠不會在我心裡脫靶》。2007年他們結婚了。 2008年北京奧運會舉重比賽，德國選手施泰納為把金牌獻給因車禍去世的妻子，最後一次試舉中，要的重量比自己最好成績重了10公斤，他最終奪金，在領獎台上舉起亡妻照片，含著熱淚讓她看胸前的金牌。與那年在電視機前一樣，重讀這個小故事的我再次淚奔。

潘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