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由碟兒、莫姜們想到的女人們

——《狀元媒》里的凄涼

由碟兒、莫姜們想到的女人們 來自財政耀州 15:30

作者:龐曉娜

朗讀:席紅娟

囫圇吞棗匆匆瀏覽完了葉廣芩的《狀元媒》,咂咂嘴,物非人非的感同身受,想張口也來一段,卻無唱功,想說幾句,卻不知從何說起。這部《狀元媒》其實是由若干中短篇組成,每一篇都是一部戲曲的名字。比如《狀元媒》、《大登殿》、《豆汁記》、《三岔口》、《盜御馬》等等,這樣便顯得人生這一齣戲時而厚重、時而蒼涼,就像一道大河,有江闊雲清,也有潛流暗涌。時間跨度之大、空間擴展之深、人物塑造之多,非一言半語不能盡述,其中滋味更是如打翻了五味鋪,味蕾不能分辨。合上書卷,以我如今的爛記性,竟然忘了大部分的情節與內容,只好趕緊記下讀時印象最深的兩個女人的命運。因為這兩個女人,我在有限的生活經歷中似曾見過,不勝唏噓。

先說說碟兒。碟兒是書中「我」母親在當姑娘時的女伴,她原本的名字是「王彩蝶兒」,因為與「菜碟」同音,久而久之便被人簡化叫成「碟兒」,無論是「蝶兒」還是「碟兒」都不是吉利名兒,彩蝶能活幾天?「菜碟」是老北京對受氣包的稱呼,更何況,碟子天天用,沒準手一哆嗦便打碎了,短命、不是個好兆頭。碟兒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樣,在本書第一章就歿了,且極其凄慘。簡要說一下碟兒的生平。碟兒用書中的話形容,長得像塊「擱陳了的姜」,黃、瘦、膽小,嫁的是窮人窩裡條件稍微好一點的「鋦碗丁」,被惡婆婆和自己的男人打罵是常有的事。她的死是因為虐殺。她的惡婆婆將一隻貓放進她的褲子,紮緊褲腰打貓,那貓把碟兒的下體抓的稀巴爛,碟兒一頭扎進了自己挑滿水的大缸里,寒冬臘月里就這樣解脫了。我讀於此心生寒意:該怎樣的惡毒才能做出如此的惡事?記得很早以前看過一部分資料,說是妓院的老鴇為了教訓不聽話的妓女,就這樣折磨妓女一直到死。俗話說「貧不擇妻」,又何嘗男人?碟兒的命運也說明了「貧也不擇夫」啊!雖然說貧窮和惡毒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但是不可否認,那些「打到的媳婦揉到的面」類似的觀念往往更存在於最底層的階級:因為資源的匱乏,弱勢的會去搶奪殘害更弱勢的,這樣似乎能找補回自以為是的威嚴。我至今還記得我母親曾對我說起的往事,說她以前在老家的鄰居媳婦被自己的男人打,惡婆婆竟然遞了一把鐮刀給兒子,慫恿著說「媳婦是牆上的泥坯,打死重娶!」惡狠狠的勁兒讓人不寒而慄。自古以來,女性的命運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裡,除非以死抗爭,比如唐婉、比如劉蘭芝,豁達如東坡居士,也有「紅粉換追風」之舉,更別提變態的《三國演義》里那個獵戶,竟然殺了妻子,割其肉款待劉備,後來還得了賞金。這些被記入書里的女性尚且如此,還有多少黑暗的未被人所知的悲劇?並不可知。看看「鬻妻賣子」這四個字:在活不下去的時候,女人首先就是一個換錢的動物!

跳過碟兒吧,雖然她死後哀榮。再來說說莫姜。莫姜原是宮女,被太后指婚給宮裡的廚子劉成貴,結婚後第三天就發現劉成貴是個又賭又嫖的混賬。後來民國政府成立,滿清風流雲散,他們也出宮了,可是劉成貴依然嗜賭成性,有了錢就去找他的老相好,一個叫衛玉鳳的妓女,漸漸地家當敗光。劉玉貴籌賭資,問她要太后賞賜的翡翠扁方,她不撒手,竟然朝她臉上砍了一刀,最後把她也當成賭資輸了出去,幸虧來領人的賭徒看到她臉上猙獰的疤嚇得掉頭跑了,算她逃過一劫,混賬劉玉貴怕追債也躥了。就是這樣一個混賬東西,多年後領著妓女的兒子上門要莫姜養活,最具諷刺的是,她養活大這個平白冒出來的兒子,又伺候老了中風的劉成貴,在文革中卻被這個兒子打成封建主義的殘渣餘孽,要清算舊賬。莫姜悲憤之下,用一個蜂窩煤爐子結束了她和劉成貴的命,從此後,她再也不欠任何人的了。她的命如《活著》裡面家珍的前半生。可是家珍最終得到了福貴的珍惜,雖然溫情來得遲,但總歸是來了。可是莫姜呢?一輩子與人為善,乾淨利落,本分認命,連睡覺也悄無聲息,她得到了什麼?她自己不覺得自己的好,卻讓人忍不住為她而哭。她的命甚至不如大河裡泛起的一朵浪花,只那麼一霎的光亮,歌唱在陽光下,很快便被太陽炙烤,蒸成水汽散了去,連一絲微痕也不曾留。若不是「我父親」見她花生仁炒的好吃,撿了她回去,恐怕她也難逃倒斃街頭的命運,要知道,在兵荒馬亂的那個年代,人命賤如草芥,更何況是一個無家可歸長相醜陋的被遺棄的女人。也若非「我」記下了她的一生傳奇,她是註定要湮沒在河流中生死無聞的。

無聞未必不好,但至少要安寧幸福。還記得以前在礦上的時候,東山有個鄰居,是一對夫妻,男的是個青工,女的在家洗衣做飯,本來應該是過得安寧的一家人,可是那個變態男人隔三差五就會關起門來把媳婦揍一頓,最離譜的有一次把腿都打斷了,在床上將養了好久。我母親去看過她,回來就抹眼淚說她命苦。後來那個女人得了很嚴重的病,每天就那麼獃獃的坐在門檻上,身上散發出一股難聞的臭氣,我每次挑水要從她家門口路過,常常快走幾步,逃開那怪味。後來,鄰居們看不下去了,在又一次家暴的時候,把門撞開,合起伙來揍了男人一頓。再沒多久,他們一家搬走了。我母親在另一個地方趕集的時候據說碰見過他們,說那女人頭髮都白了。從此再無消息。當年沒有婦聯沒有組織,娘家人抱著的態度是嫁出門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別人家的事不好管的,就這樣多少的家暴在女人的忍耐中、哭泣中、絕望中被掩蓋?

這一段段的戲啊!可不就是無數悲歡離合的濃縮?即使如「我」?一夜之間父母俱亡,之後下鄉插隊、勞動改造,自己被批鬥、被人掐、被人打、被人倒泔水、被人用下流的語言侮辱,若沒有一股精氣神撐著,「我」也不知死了幾回了,所幸的是終於熬過去了,可是魂牽夢縈的根呢?生活了四十多年的他鄉只能做故鄉,可是心裡總想著夢裡跨過大門,轉過影壁,再重回父母膝下,彌補一下心理的缺失。退休後回到了故鄉,卻被當成外地人,就在「我」回到北京的那一天,那座城市裡「我」唯一的親人——七哥哥,也撒手人寰,這根玉米穗上只余了「我」一顆玉米粒。唱一出老鳳還巢,卻是空巢,即使是在好時代。我突然明白了我的父母為什麼執意要回老家去。

今天據說是讀書日,被各種關於讀書的格言和推薦刷屏。我更慶幸趕上了好時代。有安寧在,有親人在,雖然宿命中所有的都無可避免,但是至少當下,天氣清明,風和日麗,有花賞,有書看,有友談,而窗外,鳥雀在呼朋引伴! ——謹以此文獻於督促我讀書的姚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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