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真情解析《詩經》
錢紅麗著
鷺江出版社出版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詩》的聲音,貫通古今。經典能夠成為經典,早已論說千百遍,如何讀出自己的領悟?
《詩經:最古老的情歌》扣緊了一個字——情。作者錢紅麗以文化打底的隨筆,曲折有致。3年前,我讀到她的《四季書》,一餐一蔬皆有情。能在凡俗日常中看到詩意的人,是有慧心的。如今我有新發現,有慧心的人不但可以從生活進入詩,也可以反過來從詩歌進入生活。
年代綿邈,意緒難覓,《詩經》亦各見紛呈。以《關雎》為例,現在都認定它是一首情詩,描寫一位男子對心愛女子的渴慕與追求。但是,如何詮釋《關雎》原意,從前是有分歧的。有人說是寫文王想念未婚妻娰氏;也有人說寫娰氏為文王得到妃嬪而高興,藉以頌揚寬容不妒的女德。這樣的認知之所以出現,皆源於儒家對《詩經》教化功能的推崇。
《詩》大約成於公元前11世紀-公元前6世紀。《史記·孔子世家》有言:「古者詩三千餘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於禮義。」又說:「(詩)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詩》遭秦火之厄,因其不獨留跡竹帛、民間廣為流播,故能傳世。西漢編《詩》者先有齊、魯、韓三家,《毛詩》晚出,其後三家《詩》盡毀於兵燹,而《毛詩》獨存。至有宋一代,《詩》之名更為《詩經》,確立其作為儒家經要的地位。
今天的《詩經》與公元前6世紀的《詩》面目大致相同。孔子曾誡子曰:「不學《詩》,無以言。」他主張人格之完成在「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孔子還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毛詩》是流傳至今唯一完整的古代傳注。《毛詩》最大的特點是將《詩》視為歷史事件的記錄,於是給它所認為的晦澀的隱喻、比擬和其他暗示統統加上具體的時間地點人物事件,而且還經常「為尊者諱」。比如《燕燕》,《毛詩》說這是兩個女人之間的送別詩,即「衛庄姜送歸妾也」,但最後一句「先君之思,以勖寡人」無法解釋。錢紅麗理解為這是國君與表(堂)妹有私,卻不得不送其出嫁。燕燕于飛,徘徊不去。就情境而言,詩意纏綿,愛而不得,當比友誼之說更加合理。
錢紅麗說《詩經》,並非為了正本清源,而是由《詩經》談及她對男女情感的看法,尤對女子深切同情。她讀《女曰雞鳴》,說「愛在一粥一飯間」,會想到「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她讀《風雨》,說「因為愛,所以自卑」,會想到「低到了塵埃里」;她讀《氓》,「棄婦的故事告訴我們:一個女子,一要認得字,二要獨立,三不要輕易上男人的當。」
錢紅麗的解析耽溺情愛,閨閣女子的心思精巧,格局氣象上就難免少了點宏闊,表現為從現代、從個體出發而疏忽了時代的特點。比如,「野有死麕,白茅包之」,這樣的禮物錢紅麗認為「匪氣濫俗」,她說追求心上人應當寫信作詩,或者彈琴,漫山遍野的紅花綠草也比一頭死獐子要強。這種「想像的穿透力」有點跳脫。以先秦的經濟生活去思量,我猜想這是實惠又貼心的禮物,不然懷春少女如何會接受吉士的引誘呢?
中國古典詩詞以「興發感動」為要旨,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詩經》之最好,就在於它是「天籟之歌」。我們讀詩品詩,大抵最想求得的,就是與古人的心意相通,劉勰在《文心雕龍》里說道:「人稟七情,應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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