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地緣、歷史、與現狀報告(十一)

橙色革命

烏克蘭政治精英之間的對抗,早在庫奇馬總統下台之前很久便形成了。

1999年在他競選連任總統期間,「橙色革命」未來的「帶頭人」和「領袖」尤先科和季莫申科在庫奇馬同GCD人西蒙年科展開競爭的情況下,無保留地支持庫奇馬。

根據選前達成的協議,庫奇馬連任烏克蘭總統後,把尤先科提起來當了總理,由季莫申科任副總理,主管燃料動力部門,實際上把整個經濟工作的管理抓到了手中。這樣一來,未來「橙色革命」的兩個領導人便開始積極落實庫奇馬的競選綱領,後來又為反對這個綱領建立了反對派。

分裂的原因是什麼?首先是因為對烏克蘭原總理拉扎連科提出刑事指控。拉扎連科是季莫申科「烏克蘭統一動力系統」這家巨型公司的商業夥伴,是國內天然氣市場的壟斷者。這場官司不可能不涉及她這位公司首腦。2001年4月季莫申科被迫離職,遭到逮捕。出獄後成為「沒有庫奇馬的烏克蘭」這一政治運動的積極組織者和參加者。

這時傳出記者貢加傑遇害的消息,加之總統以前的衛士梅利尼琴科少校偷錄庫奇馬的談話被揭露出來,這些事弄得群情激昂。在最高拉達會議上所放的錄音證明,庫奇馬總統與記者的消失有關,其效果就像一枚引爆的炸彈。這些錄音成為指控庫奇馬篡奪權力的根據。後來又公布了庫奇馬家族貪贓的大量事實,他們參與非法佔有國家財產,遂為公眾所知。

社會黨人首領莫羅茲是「要沒有庫奇馬的烏克蘭」和「烏克蘭站起來!」這些行動的積極組織者之一,他聲稱,運動的想法不僅是要剝奪某個具體人的權力,而且還要改變造成烏克蘭所有不幸的根子——權力制度。運動在烏克蘭大多數地區展開,這樣一來,在2004年年末為總統權力而鬥爭期間,這些活動便成為「橙色」群眾集會的序曲。

尤先科、庫奇馬和最高拉達主席普柳希在轟動一時的「三巨頭公開信」中譴責這些活動違法,稱其參加者為法西斯主義的引路人,但這種做法卻使反對派更加緊密地團結起來,以對抗總統一夥。

2001年4月,尤先科被迫辭職,從那時起,便開始了他同季莫申科以重新掌權為目的的政治合作。

上面提到的烏克蘭的這些事件,嚴重破壞了庫奇馬在歐盟和美國當局眼中的威信。但是,正如下面一些事件所證明的那樣,總統不僅不打算在憲法規定期限內下台,而且還想在2004年大選後連任烏克蘭首腦。為了這個目的,2003年他提議國家進行政治改革。改革意味著向議會總統制模式過渡,議會由兩院構成,下院由普選制產生,最高拉達可以選舉國家總統。

眾所周知,反對派未能允許庫奇馬實現這些意圖。他的政府被迫同意反對派提出的國家憲法修正案。不過這份修正案也考慮到由議會選舉總統的問題,而這一點符合庫奇馬的利益。但2004年2月3日召開的最高拉達非常會議卻保留了當年仍由全民直接選舉總統的做法。

正如後來事件所表明的那樣,直到最後一刻,庫奇馬仍未放棄掌權的希望,這對亞努科維奇和尤先科競選對陣期間出現群眾性對抗(「橙色」和「藍色」)愈演愈烈的情況,具有非同小可的意義。

反對派的形成、精英們的衝突、反對派有聲望的領袖的作用、外部勢力的地緣政治利益、「天鵝絨革命」中積累的經驗以及大選近在眼前的局勢,所有這些都起了作用。

大多數政治學家早就預見到烏克蘭總統「競賽」會朝什麼方向發展。儘管想當總統的人很多,但形勢越來越明朗,總統寶座之爭最後必是在亞努科維奇和尤先科之間展開。

尤先科—季莫申科反對派聯盟的所有重要人士都預言,現任總統毫無疑間會取得勝利,並斷言,只有行政因素方能從他手中「竊得」勝利,即偽造投票結果。為推舉尤先科登上大位,選擇了南斯拉夫和喬治亞的鬥爭方式,即由街上和廣場上的人群向現政權施壓。

烏克蘭「橙色革命」的進程定期在電視台和其他媒體上得到說明。規模如此宏大且又相當持久的行動是怎樣組織起來的,活動資金來源和外部干預程度又如何呢?

烏克蘭的歷史表明,在所有重大事件中,東南部和西部(加里西亞)地緣政治對抗始終佔有一席之地。當利益攸關的勢力組織大量具有民族主義情緒的人員來到基輔時,這種對抗表現得特別明顯。這次的情況亦然。成千上萬來自利沃夫州、捷爾諾波爾州、伊萬諾弗蘭科夫斯克州、羅夫諾州和西部其他各州的人,在宣布第一輪選舉結果那一天,有組織地聚集到基輔,打出的口號是:「尤先科是我們的總統!」

不僅如此,烏克蘭的「民主」還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現象。伊萬諾弗蘭科夫斯克州蘇維埃、利沃夫、捷爾諾波爾、伊萬諾弗蘭科夫斯克市和文尼察市蘇維埃不等宣布投票結果,便聲明不信任中央選舉委員會,並承認尤先科為國家總統。許多人都知道,這次活動是蓄謀已久的。正如最高拉達的一位代表所言,在宣布投票結果那天夜裡,正是基輔當局,批准了成千上萬的人在五月廣場上集會……而且是大選前兩個月就開始了。

基輔市的高等學校和中學都停課了。成千上萬的青年人穿上橙色衣衫,聚集在五月廣場。他們的努力實際早已使政府和總統辦公廳的活動癱瘓,許多街道上交通斷絕。訓練有素的人士指揮了全部活動,這一點從電視台的實況轉播中亦能看得十分明顯。



治安機關究竟起了什麼作用,說得輕一點,很難判斷,因為內務部和烏克蘭安全局的領導早向五月廣場集會的人群聲明,他們嚴守中立,保證絕不會對他們使用武力。

頓涅茨克、哈爾科夫、盧甘斯克、扎波羅什、辛菲羅波爾和東南部烏克蘭其他城市,開始舉行群眾集會,作為對「橙色人士」壓力的抗議,他們在選舉中支持亞努科維奇。一旦亞努科維奇在大選中取勝,但他作為國家總統的地位得不到承認,而「橙色人士」還繼續對當局施壓,這些地區的地方自治代表在北頓涅茨克的代表大會上已通過決議,就要在2004年12月12日就建立烏克蘭東南共和國舉行全民公決。在此之前,最高拉達作出決定,宣布第二輪選舉結果無效。

今天,任何人都無法推翻一個事實,即烏克蘭的「橙色」行動大選使用了舞弊的手法。每個人都明白,成千上萬頂帳篷、睡袋、橙色衣物等等,都是事先早就備好,運入基輔的。成千上萬的人要吃,要看病,每晝夜要領「工資」。每個人都清楚,行動的資金來源,不是尤先科那點極為有限的競選基金,而是「外援」。早在大選之前,美國便撥出數百萬美元,以供歐洲駐烏克蘭安全和合作組織協調員在各地區開設25個分部之需。

在這些事件發生的同時,還有一些特別的現象,也不能不引起人們的關注。比如,奇韋爾斯於2005年1月17日在紐約時報上發表的一篇文章,僅就題目而言,就顯得意味深長:《烏克蘭間諜部門的高官是如何改變國家道路的》。文中詳細描寫了他們旨在阻撓亞努科維奇當選的種種活動。順便說一下,義大利郵報的著名觀察員、歐洲議會代表凱扎聲稱,美國對第比利斯事件的影響亦十分明顯。

現在還弄清楚了,什麼事都少不了的別列佐夫斯基,對這些事件也沒有袖手旁觀。他要求尤先科的幕僚向他報告「為民主目的」撥出的數百萬美元的花銷情況。眾所周知,別列佐夫斯基絕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幹事的人。季莫申科同這位葉利欽「家族」成員的電話交談,暴露了他同「橙色人士」的廣泛聯繫,以及對五月廣場事件的直接影響。

毫無疑問,西方的壓力對尤先科的勝出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歐洲議會甚至作了個專門決議,呼籲烏克蘭當局宣布第二輪總統選舉結果無效,不承認中央選舉委員會宣布亞努科維奇為勝利者的決定。

那些日子,以波蘭總統克瓦斯涅夫斯基為首的歐洲議會使者以「調停人」的身份兩度訪問基輔。「橙色革命」使他欣喜若狂,他聲稱:「沒有烏克蘭的俄國比有烏克蘭更好」。現在看來,這位波蘭前總統、青年組織的前領導人已經忘記,俄國的相當一部分歷史,就是由無數次反對波蘭侵略的鬥爭構成的。波蘭侵佔過羅斯南部諸公國,還侵佔過「羅斯城市之母」基輔,造成了1605—1612年間的大混亂,波蘭軍隊還隨同拿破崙的大軍一起入侵。還可以提醒克瓦斯涅夫斯基先生記住,他國家的政府在現代史上曾經做過許許多多不甚懷有好意的事情。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為了解放波蘭,有60萬蘇聯軍人丟掉自己的性命,可誰能讓他們復活呢?

俄國已為斯大林統治時期在卡廷地區造成數千名波蘭軍官死亡的事件道過歉,波蘭為1919—1920年間發生在波蘭集中營的俄國戰俘的可怕悲劇道過歉嗎?犧牲在這些波蘭集中營的戰俘共有8萬人哪!不管是俄國,還是國際社會,也並沒有為了博愛而敦促波蘭高層認罪,要求為折磨致死的俄國軍人修建紀念碑,以便親人們能像波蘭人到卡廷那樣,好為紀念親人而鞠躬誌哀吧。

俄國政治家不可能對烏克蘭境內境外發生的事件袖手旁觀。2004年11月23日,國家杜馬為烏克蘭局勢專門通過一項聲明,代表們「對烏克蘭反對派激進分子的違法行動表示嚴重關切」,並呼籲西方各國不要干涉該國選舉局勢的發展。

然而政治家的這份聲明對大選結果已回天無力。



青年是「橙色分子」的積極部分。在群眾出動前夜,按照喬治亞「克赫馬拉」模式組建起來的大學生組織「到時候了!」,在訓練有素的領導人帶領下,巧妙地操縱著大批群眾。所以「橙色分子」在五月廣場才能做到組織嚴密,服從統一指揮。而「藍色人士」則沒有這種組織。一列列由頓巴斯開往基輔的礦工列車,以及莫斯科大牧首轄區教會打著「尤先科是魔鬼!」的旗幟,舉著十字架遊行的教眾,看來簡直像是被「橙色分子」的巨大人群「吞沒」了。像400家企業同時拉響汽笛,為支持亞努科維奇而罷工這樣的行動,亦未能有助於「藍色人士」。

為了支持「橙色人士」的「革命熱情」,媒體編造出毒害總統候選人尤先科的難以置信的故事,甚至點出了一些投毒者的姓名。根據烏克蘭總檢察長在電視上發表的正式聲明,原來並沒有發生任何下毒事件。根據報紙消息判斷,原來只是搞了一次美容治療,想把臉變得年輕點,但搞得不成功而已。

尤先科選舉獲勝後,主要問題是形成「權力樹」的問題:誰在哪個枝上,佔個什麼位置。首先是誰當國家總理。從「橙色革命」的準備和進程來看,有希望得到這一職務的基本上應該是這一革命的主要領導人季莫申科。但尤先科的親信中有不少也是處於掌權地位的,也希望得到這一位置。比如,尤先科的乾親家波羅申科就是。反對季莫申科的還有接近未來總統的幕僚,於是這權力結構中的二把手的問題便遲遲定不下來。

關於總理寶座的決定在最後一刻即尤先科上了飛往莫斯科的飛機才定下來,尤先科簽署命令,任命季莫申科為烏克蘭總理。也許,這裡起作用的不僅有他們選前的協議,還有「橙色」運動中發生的分裂——季莫申科的擁護者這期間把政府大樓團團圍住,公開聲稱如果季莫申科不是第一個進樓,任何人不許進去。

政權癱瘓使烏克蘭經濟陷入凄慘狀態,儘管如此,擺在首位的卻完全是另一個問題:開始迫害積極支持亞努科維奇的人了。解僱浪潮滾滾而來——各部和各部門所有領導、東南各州的所有州長統統被撤了下去。某些州蘇維埃的領導受到了刑事迫害。一些代表甚至向最高拉達提交了「秘密檢控」法草案。據報道,該項法案規定,甚至幼兒園和中小學校的領導人也要報告,總統大選期間他們支持的是誰。據《莫斯科共青團員報》提供資料,被剝奪工作的有1.8萬人。

然而顏色革命,亦稱「天鵝絨革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一般來說,可以把它列入革命的科學概念,即「從一個質的狀態向另一個質的狀態的飛躍式的迅速過渡,是自然界、社會、思維的辯證發展的最重要的規律性之一的表現」嗎?

政治學家意見不一。一些人說,烏克蘭、喬治亞重複了俄國1991年的「天鵝絨革命」;另一些人堅持說,必須把革命的經典概念同「天鵝絨革命」概念區分開,天鵝絨革命實質上並不是革命。某些人稱這些「革命」是代用品,從歐?亨利時代起還有一個眾所周知的名稱,叫做「香蕉革命」,香蕉革命是由特工機關端出來的、按需要的「口味」建立政權的一道名菜。

儘管意見紛紜,但其中的主要之點和共同之點卻可以剝離出來。在蘇聯空間,發生「顏色革命」的各國——喬治亞、烏克蘭、吉爾吉斯——國體上並未出現原則性的根本變化,只是統治精英在變。烏克蘭則更是如此:把這些人推上台執政的不是別人,還是庫奇馬。這些人長期以來一直都是支持庫奇馬的。

烏克蘭「橙色革命」取得勝利的最重要條件之一,便是有權有勢的精英代表(庫奇馬本人,內務部、烏克蘭安全局的領導人,最高拉達議會黨團「勞動的烏克蘭」的代表)的行動。

五月廣場上看似堅如磐石的尤先科—季莫申科聯盟,實際上從一開始走向執政,便有可能被不可調和的矛盾所瓦解。季莫申科準確認定,她的主要敵人就埋伏在總統身邊,絕不會放過她的任何一點過失。

總統在群眾大會上和國情咨文中多次保證,要使經濟擺脫陰影,要消滅腐敗,要對非法獲得並國有化的財產進行二次私有化。起初談的是3000家企業,後來談的是300家,最後企業數字減少到29家。「克里沃羅格鋼廠」,特別是尼科波爾的幾家鐵合金廠似乎是在向世人顯示,正在研究的不是要把這些企業收歸國有以改善國家財政狀況的問題,而是在總理和總統的家族利益發生衝突時,如何對財產進行簡單的再分配的問題。

季莫申科的政府作出的決定,導致危機爆發——肉、糖、汽油都陷於危機之中。

許多人都開始對政府政策表示不滿,但季莫申科本人把一切都推到自己的政敵——「總統親信」的身上。2005年4月,她作為「父輩遺產」聯盟的首領,對這些親信—一點了名——有波羅申科、別茲斯梅爾特內、特列季亞科夫、日瓦尼亞、馬丁年科等等。指控他們破壞。「橙色陣營「統一,謀劃在2005年7—8月份撤她的職。五月廣場上兩個獲勝的集團開始對抗起來。

尼科波爾鐵合金廠是世界上最大的鐵合金生產企業,該廠發生的事件鬧得沸沸揚揚。這家企業的主人是庫奇馬的女婿平丘克。最高經濟法院根據政府的命令,認定該廠私有化為非法,而平丘克所得到的50+l%的股份為無效協議。當時真是整個烏克蘭都感到「歡欣鼓舞」了;但波爾塔瓦、尼科波爾、費奧多西亞法院立刻介入該案,作出對立的判決。所有的烏克蘭人都在電視上看著:這場遊戲怎麼收場?2005年9月 1日,警方特勤分隊強行衝進工廠,保著符合另一集團利益的新領導科洛莫伊斯基進入廠內。平丘克的擁護者派出該廠數千工人糾察隊與警方對抗。

尤先科迫不得已介入此案,他聲稱,在尼科波爾工廠一案中,季莫申科政府未能有效保護國家利益,未能防止對立家族雙方的挑釁行為。烏克蘭媒體極力渲染一種說法,宣揚季莫申科在此事中參與遊說科洛莫伊斯基集團的利益,恐怕會惹上很大的麻煩。

事件開始急劇發展。

總理的親密戰友決定搶先發動打擊:2005年9月1日,總理季莫申科的顧問布羅茨基在第5頻道直播節目中指名道姓地指控尤先科的親信重新分配烏克蘭的財產,為己謀私。總理本人又火上澆油,在9月3日內閣會議上聲稱,似乎俄國企業家阿布拉莫夫親自給她打電話向她報告,他向國家安全與國防委員會秘書波羅申科和議會黨團「我們的烏克蘭」的首腦馬丁年科行賄5千萬美元。阿布拉莫夫立即駁斥季莫申科的說法。

這一天,總統新聞局傳出國務秘書津琴科辭職的消息,同時所有通訊社都發布消息說,他將於9月5日舉行記者招待會。這位國務秘書指控尤先科的親信貪污受賄的發言,成為所有媒體包括境外媒體的頭條消息。

2005年9月7日晚,總統尤先科舉行一次小範圍會議,參加者有他的幾名助手、政府首腦季莫申科和她的兩名副手,會上討論了局勢。尤先科的親信就出現的醜聞向季莫申科發難,要求烏克蘭政府集體辭職。季莫申科則打算對聖像起誓:對她的所有指控都不是事實。,

經過辯論,總統最後作出決定,命令國家安全和國防委員會秘書波羅申科、烏克蘭安全委員會主席圖爾奇諾夫、總檢察長皮斯昆、副總理托緬科、經濟部長捷廖欣辭職。

然而所有這一切只不過是烏克蘭統治階層大丑聞的序曲。正如烏克蘭第1、2、3屆人民代表喬比特在《偽善者,或對烏克蘭的不宣之戰》這本小冊子中對後續事件所描寫的那樣,季莫申科在總統那裡開過會之後,當夜即把自己的幾名親密戰友和朋友叫到別墅開會。他們甚至談到了利用寡頭別列佐夫斯基對尤先科大選進行資助的銀行文件進一步加劇局勢,直至對總統提出彈劾案。

在大家討論得正熱乎的時候,有人提出一個問題:國際社會對這一切會作何反應?國防部長格里岑科建議同美國駐烏克蘭大使赫布斯特通電話,由於能流暢掌握英語的只有格里岑科(他在美國軍事學院沒有白學!),所以委託他完成這一使命。

大使在半夜兩點被叫了起來。這群人把自己跑到總理別墅里聚會的意圖作了長時間交代之後,他們聽到了這位美國外交官的回答:國際社會會把這種事稱之為陰謀,而且赫布斯特還表示了他個人對這次「秘密晚餐」的憤怒。

總檢察長和國防部長立刻急急忙忙離開了別墅,否認與會上討論的意圖有任何牽連。他們一清早便給總統打電話,報告夜裡出的這些事。但關於聚會的消息尤先科已早一步從美國大使那裡得到了。

9月8日早晨,季莫申科緊急求見總統,她指定11時召開記者招待會。正如季莫申科本人證實那樣,她把他的手攥在自己手裡,請求說:「不要破壞我們革命的威信。讓我們現在一起去參加記者招待會並對他們說,只要我們在一起,烏克蘭的穩定便有保證。」

此時此刻季莫申科的親密戰友副總理托緬科正在開記者招待會,表示完全同意國務秘書津琴科的發言,同請求辭職的他站到了一起。有人向總統報告,季莫申科的議會黨團一致投票主張剝奪波羅申科的代表權,當時波羅申科已經撤回了自己放棄代表權的聲明。所以,尤先科打斷季莫申科說:「不要再說了。」

也許,讀者以為按時間順序詳細敘述事件經過和描寫五月廣場主要人物周圍個別人物的作用是多餘之舉。但這樣做有一個目的,就是揭露一下「橙色人士」的頭頭們喊出的口號是何等虛偽,他們曾許諾向烏克蘭人民提供和平、安寧、幸福,而在瓜分搶到手的餡餅時,卻互相咬了起來。

在他們當政的年代,烏克蘭人民所看到的是貪婪的權力欲和對財產的重新瓜分。尤先科本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我可以證明,實際上每天都得介入發生在國家安全與國防委員會和政府之間、國務秘書和國家安全與國防委員會之間、政府與最高拉達之間的衝突。總之一句話,這些衝突已經成了當局的主要工作。8個月來,烏克蘭總統一直是這些亂事的調停人。這些我幾乎從來沒有公開說過。」這不正是對互相傾軋的人所宣讀的判決詞嗎?

這期間烏克蘭的經濟降低了增長速度(2005年國內總產量增長2%,2006年預期為工1.2%),由於各經濟部門工業生產下滑,預算收人亦縮減。

在五月廣場宣誓就職那天,尤先科喊出他的藍色夢想:「我的目標是帶領烏克蘭進入統一的歐洲!」這個幻想正漸行漸遠,至少有一個原因,就是據國際金融機構的統計,要想成為歐盟的候選人,烏克蘭至少需要連續 5—6年每年經濟增長率為5%—6%才行。

政治不穩定在繼續。2006年 3月選舉之後,最高拉達有 5個月中斷了工作。自從天然氣危機以來,葉哈努羅夫政府根據季莫申科的提議集體辭職,至今在「代行職務」。從各種情況判斷,新政府近期難以誕生。國內憲法法院也停止了運作。

季莫申科謀求政府最高職位——總理職務——的活動,實際上其實是數月來在最高拉達內一直為組成橙色多數而展開行動的原因。人們雖然一次次舉行勝利狂歡,已達數十次之多,但絕對無人相信這個新的「橙色」聯盟真能存在。

地區黨首領亞努科維奇身邊的幕僚認為,今天之所以能上演這部叫做「2號橙色噩夢」的電視連續劇,完全是強加給烏克蘭的。有些政治學家甚至預言,議會極有可能提前大選。當然,在這種情況下,烏克蘭總統尤先科的立場就簡直令人吃驚了。

既然對季莫申科本人,對她所領導的政府所作所為以及對她個人的品質評價極壞,而且對於她在最高拉達大選期間對自己的黨所表現的強硬立場感受良深,那麼依然再次提議她擔任總理,就變得有點匪夷所思,極不正常,也有損個人尊嚴了。特別是在為建立議會多數而「重新洗牌」的過程中,仍把2005年發生「橙色」夥伴聯盟對抗並導致其瓦解,導致季莫申科下台以前的那幫人又拉了進來,那就更不可思議了。

但後來才從媒體上得知,原來急著要當烏克蘭總理的季莫申科提出了一個改革計劃,並於2006年7月1日得到美國駐基輔大使泰勒的支持。他聲稱,必須在近期立即重新審議烏俄天然氣協議。這位外交官的聲明在烏克蘭把人們鼓動得群情激昂,因為這話正說在7月1日,也就是人們正以為俄羅斯天然氣要漲價的時候。但天然氣工業公司宣布不會漲價。季莫申科的擁護者響應美國大使的號召,把它像未來的行動旗幟一樣高高舉起,而反對派則認為這是在干涉烏克蘭內政。結果還是老規矩——誰花錢誰是大爺。

恢複議會中「橙色」多數的意圖又落空了。地區黨、社會黨和GCD建立了聯盟,負責組建議會領導機關,任命總理,成立政府。時間將顯示這個擁有240票的聯盟能挺多久,能幹成多少事。

許多人,其中包括顏色革命的積極擁護者,都看出烏克蘭人民已經被橙色胡作非為弄得疲憊不堪了。不管怎麼說,烏克蘭人民不會為出現一個新「政權」而上街慶祝了,那些前途光明之類的蠱惑人心的講演,已經讓百姓聽膩了。

在當今政治對抗不斷的背景下,烏克蘭精英們對待加入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態度是一個頗為特別的問題。問題不新鮮,從宣布烏克蘭獨立時起便始終存在。克拉夫丘克也好,庫奇馬也好,總是反反覆復地說,在對外政策方面。北大西洋公約組織佔有優先地位。他們的懷裡總是揣著這塊石頭,凡有什麼事若要俄羅斯讓步,總要把這塊石頭掏出來。儘管1990年6月16日的國家主權宣言說,烏克蘭是個中立的國家,它不結盟,實行無核化,而且斬釘截鐵地說,「宣言是烏克蘭新憲法和法律的基礎,在締結國際條約時決定共和國的立場」,但庫奇馬總統1998年11月4日還是發布指令,批准了「烏克蘭同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合作的國家綱領」……



該綱領第一句話便把主權宣言有關中立和不結盟的內容拋到了九霄雲外:「烏克蘭的戰略目標是同歐洲以及北大西洋公約組織機構一體化,是享有全權地加入歐洲安全體系」。

除了政治領域、政治軍事關係領域、軍事領域、烏克蘭武裝力量在北約組織安排下參加維和行動(指在伊拉克)等章節外,還規定了在武裝領域進行合作的條款,其中包括:同北約組織各成員國共同研製和生產武器和軍事技術裝備,向北約組織標準過渡,在軍火領域交換軍事科學研究結果,等等。

這樣一來,在加入北大西洋公約組織之前,烏克蘭領導便已經承擔起正式成員的義務。

如果在尤先科擔任總統之前,合作還宣布為在烏克蘭—北約組織委員會框架內進行的話,那麼這個人掌權之後,便出現了一個烏克蘭加入北約的具體時限問題,首先是美國人提出了許諾,要加快這個進程。

正如 2006年 1月代理國防部長格里岑科所聲明的那樣,「烏克蘭已進入實施獲得北大西洋公約組織成員地位計劃的積極階段」。國家預算正計劃為此撥出一筆相當大的經費。

美國總統布希在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事故20周年前夕公開揚言,他希望在總統卸任之前看到烏克蘭成為「歐洲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大家庭」 中享有全權的一員。北約秘書長索緒爾保證說,通向2008年北約下一波擴大的大門對烏克蘭一直是敞開的。那麼,「親愛的朋友們」(尤先科喜歡這樣稱呼烏克蘭人)又是怎樣的反應呢?

儘管烏克蘭鼓吹加入北約的人往往把追求加入北約的理由說成是凡加入北約的國家生活都好,也就是說,一旦我們加入,我們的生活也會好起來,可是有61.4%的居民不相信他們,反對烏克蘭結盟。早在 2006年 2月份,中央選舉委員會便收到450餘萬公民的簽名,支持就加入北約進行全民公決。費奧多西亞事件表明了普通人對尤先科之流的美國朋友進入烏克蘭的態度,那一次克里米亞居民在烏克蘭東南部各城鎮居民的大力支持下,到底也沒有讓美國人進來跟烏克蘭搞聯合軍事演習,美國人登陸之後,又被趕出了克里米亞。

不過依我看來,問題還不會是那麼簡單,即使全民公決得以舉行,北約的反對者得以獲勝,問題也未必能得到徹底解決。加里西亞和沃倫還是不會同意,他們已習慣用訛詐來達到目的,他們會再次把人們拉進五月廣場的「橙色」帳篷。克里米亞和東南各地區的人民會採取什麼行動來回答呢?

問題的答案很快就出現了。2006年12月16日就烏克蘭加入北約問題舉行了一次「烏克蘭全民公決」,投票站(共1200個)設在人口最多的地方,參加投票的近90萬人,為克里米亞選民的57%強。結果令人震驚:反對加入北約的為98.7%,而「同意」的僅有 1%。

不管怎麼說,「烏克蘭全民公決」是情緒對立的兩極的一次對抗,它還將使東西方關係的裂痕進一步擴大。2006年夏天亞努科維奇發表了嚴肅的政治聲明,聲稱目前烏克蘭還不可能加入北約,這一步唯有留待全民公決之後方有現實意義。

俄羅斯唯有特別留意跟蹤事件進程,並儘力對其施加影響。烏克蘭為世界新秩序的戰略家們所需要,這一點對誰其實都不是什麼秘密,它首先並且主要是可以作為反對我國的跳板。立陶宛、拉脫維亞和愛沙尼亞等國一旦加入北約,北約空軍的殲擊機立刻就可以以保衛這些國家免遭來自強大的東方鄰居的進攻為借口,沿俄羅斯同波羅的海沿岸地區各國的邊界進行空中巡邏。

在北約新成員國——波蘭、保加利亞或羅馬尼亞——的國土上,很快就會設立反導彈系統,目標很可笑,為了防止可能來自……伊朗的核打擊,儘管沒有這些反導導彈德國、土耳其等北約國家本身的「遏制性武器」就夠多的了。

現在讓我們再來看看北約潛在成員國烏克蘭的地圖吧。從可能出現的核導彈打擊來看,從哈爾科夫、蘇梅和切爾尼戈夫各州領土上向莫斯科和中央俄羅斯各大城市發射的巡航導彈的飛行時間僅僅只要幾分鐘。要是想跟蹤和攔截由俄羅斯腹地發射的導彈,這顯然是好到不能再好的位置了。

所有這一切比我們乍看起來要嚴重得多,也危險得多。基輔一家有影響力的周刊(2000)報道說,不久前美國舉行一次參謀部指揮推演,推演過程中詳細制訂了烏克蘭加入北約後俄烏髮生武裝衝突時對俄羅斯進行核彈攻擊的腳本。報道的來源我不清楚,但如果有過這次推演,我們的總參謀部不可能不知道。根據1993年俄聯邦軍事條例規定,當俄羅斯遭到攻擊時,就可以使用核武器。在這種情況下,對烏克蘭的打擊將不可避免。正如常言所說,這種設想會讓人驚出一身冷汗。

目前,我國抵禦北約處處向我邊境進逼的政策還很難說是有結果的。在這些問題上俄羅斯領導人的態度還缺乏一貫性。比如在俄羅斯領導人知情的情況下,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將軍們完成了一次從弗拉迪沃斯托克到加里寧格勒的橫貫全國的旅行,而且到處對青年大學生講,這個組織是一個愛好和平的組織,加入北約大家庭是「莫大的幸福」。

似乎在華沙條約解體之後,人們就應該認為北約的進攻行動是無可避免的了。無論是誰想出什麼理由來為烏克蘭加入北約辯解,都將是俄羅斯對外政策的巨大失敗。

烏克蘭政治勢力的殘酷對抗正在發展,後果很難預料。顯而易見,克拉夫丘克—庫奇馬—尤先科推行的武裝政策,絕不會給烏克蘭及其優秀的人民帶來和平與安寧。

只有清醒的政治家掌握政權,消除現任領導培育和製造的各種矛盾,兄弟的烏克蘭方能出現和平。可以預見,對大多數烏克蘭人民而言,這15年的噩夢早晚會變得無可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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