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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子殼與芒果屋 11

椰子殼與芒果屋

2017年07月06日 11: 朝花周刊/綜合·廣告 稿件來源:解放日報


  李延風    世界是兩片平行的藍色,一片里有個黃點,另一片里露出一塊石頭。石頭周圍是一圈金黃的沙子,中間是草和樹。黃點白天在一片藍色里遊走,晚上變成紅點掉進另一片里。沒有雲的日子裡,世界就這麼簡單。  繞著島(指夏威夷 作者注)有一條公路,我背了個背包沿著它走。路在海邊,風很大,海鷗在海面上的風裡浮著,像風箏,上下搖著,不會被吹走。海鷗有兩個海,一個水的海,一個風的海。路從一個小鎮的矮房子前面穿過,一個戴草帽的人靠椰子樹坐著,面前是一些砍開的椰子。椰子殼像西瓜皮,最外面的硬殼不能吃,裡面一層軟的能吃。我靠著他旁邊的椰子樹坐下,嚼著椰子,就覺得這個地方以前來過,只是上次來的時候是一個賣西瓜的。那時我在烈日下走了七十里路,來到幾間房子旁邊。房子在田邊,跟現在的不一樣,是土牆瓦頂的。田裡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西瓜葉子,樹也還沒變成椰子樹,而是白楊樹。那人戴著一樣的草帽,給了我一個西瓜,我把西瓜皮吃得很薄。那時我第一次知道西瓜皮是好吃的,就像今天知道椰子殼是好吃的。  小黃點在上面走著,我在下面走著,兩邊在風中搖曳的椰子樹都變成了白楊樹。椰子樹是一層一層長上去的,像一摞碗一直扣了上去。椰子樹會優雅地擺動身子,保持彎彎的身姿,是女人。白楊樹一直長上去,風來的時候樹葉嘩嘩響,樹不擺動,是站在地邊休息的男人。  路旁水灣邊有一條船。那水灣不像海,像個湖,船家在甲板上整理漁網,還有魚竿,我就在水邊的石頭上坐下看,想讓他注意我,也請我上去,當一回出海的水手。船家給我點頭,拿出一根煙,問我有沒有打火機,我搖頭,然後立刻起身,跑到鎮上去買打火機。等我拿著打火機跑回來的時候,船已經衝出了好遠,水面上留下一道弧形的船印。  海濱公園的榕樹下有個呼拉舞表演,我就坐在遊客間看。遊客只有幾個,表演的人比看的人多,沒有關係。這些跳舞的人祖祖輩輩生活在島上,他們的舞蹈不是給別人看的,本來就跳。男女都穿草裙,腳步在地上左右平移,手臂在上面水平擺動,優雅柔軟,男人女人都胖。胖字是半個月亮,是很美的。瘦字有病字頭,東國西國里的人卻覺得美,那些人就都有病。這兒男人們都很壯,但很柔軟,是女人做成的。呼拉舞沒有高潮,沒有低潮,像這永恆但又不炎熱的夏天,永遠是柔和的,是太極的遠親。  小黃點向西投去。地圖上島西邊有一條路從環島路上引出,伸到最西端的海邊消失了。我盤算著距離,在小黃點變成小紅點掉入另一片藍色以前我是趕不到了。那兒或許有一些懸崖絕壁直接插在海里,下面有島上最大的浪潮。那裡或許是真正的天涯海角,是這個島上的第二神秘地方。第一神秘地方應該是島中間那些最高的山峰。它們像神仙一樣立在那兒,跟島上的人事和景觀沒有關係,沒有人想著去那兒旅遊。我看著地圖,島中間海拔最高的地方沒有路。「山上到處是密密的藤蘿,無數的鳥兒在鳴叫著歡樂。」我忽然想,誰能保證這不是當年仙子和水手生活過的那個島?誰能保證那最高峰上不存在著一個人間仙境?誰能保證那兒沒有仙子和她的小屋?  現在是暑假,這棟房子里的其他幾個學生都走了,卻來了一個來上暑期課程的女孩。  我在房子里上網,一盆文竹像細細的迎客松,伸到鍵盤上。文竹旁邊是一個很大的芒果,從鄰居的樹下撿來的,一點也沒有破損。這種芒果應該是看和聞的,不應該是吃的。如果有水果選美的話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它。它的顏色自底下到尖上從紅色過渡成黃色,黃色裡面又有很多小紅點,只有見了才知道紅里透黃和黃里透紅有多美。整個房子都是芒果香味。晚上就傳來敲門聲,女孩進來找我幫她做英語作業。我給她寫文章,她就坐在旁邊盯著芒果和文竹看。她說:我不知道芒果這麼香,為什麼沒有一種芒果味的香水?於是她每天晚上來看芒果,我每天晚上給她寫文章。窗外一輪明月,貼在玻璃上。我忽然覺得我是古書里的某個念書的人,夜間就來了一個鄰家小妹。  鄰家小妹和文竹芒果是絕美的組合。一天晚上我把芒果送給她,第二天我又把文竹送給她,她就不來了。過了兩天她又把文竹芒果端了過來,自己也跟過來。她說我跟文竹芒果是很好的組合。她早上幫我烤麵包,我去超市買東西就把她叫上。一個周末,小妹帶了三男四女七個同學來聚會。我們在家裡院子里連吃帶喝,我又去撿了好幾個芒果,切開一起吃光。  然後一串人沿著石頭溝往上走去看山。走著走著,兩側的大樹中間塞滿小樹,小樹中間塞滿灌木野草,大樹在上面擁抱,人就走在密林洞里。出了洞,四周都是高山,谷底一片空地,長著七八棵榕樹。榕樹的樹枝粗細垂下,一直垂到地上,扎進地里,在地里又橫著伸展,從地里鼓出來,樹下滿地就是彎彎曲曲的樹根,走在上面是過錯綜複雜的獨木橋。最大的榕樹下有個石頭屋子,牆是石頭壘起來的,長滿了青苔,屋頂是榕樹枝椏和草搭建的。我們猜那石屋的年代。石屋的基石陷進土裡,榕樹的主幹緊靠石屋,根須都繞著它走,所以有石屋的時候還沒有這棵最老的榕樹。榕樹能活多少年?六百年。八百年。上千年。沒有石碑,沒有文字。有文字的歷史只是人的歷史,沒有文字的歷史才是歷史。以前有個叫Maui的人跟他的兄弟在這兒釣魚,釣起了海底的一座大山。他的兄弟們來幫他,他說不要回頭看。可是山出水面以後他們還是回頭看了一眼,結果大山裂開,成了八小島。  我們在榕樹根做成的獨木橋上走迷宮,走平衡木。一個人說英語老師布置了一個作文題目「如果大海乾了」,有沒有人能幫著說些句子?於是就有了一串:  如果大海乾了,就見八個巨大的石頭黑光光地立在那兒,每個頂上都長著一撮茂密的草。  如果大海乾了,海底上到處都是倒卧的輪船。輪船的底是尖的,沒有水站不起來。  如果大海乾了,我就走下山去,給魚喂點水。  如果大海乾了,兩片藍色就只剩下一片。  如果大海乾了,一片藍色也沒有了,因為上面藍色是下面的反射上去的。  如果大海乾了,這八塊石頭會爛嗎?為什麼說海枯石爛?  如果大海乾了,一定是張羽乾的。知道張羽嗎?他為了跟龍王的女兒結婚,拿神仙給的鍋和勺在沙灘上煮海。海水如果煮干,石頭也一定會煮爛的。  如果大海乾了,我就不結婚了,因為我的夢想是在游輪上,在兩片藍色間穿上白色的婚紗。  如果大海乾了,我就跟你結婚。  如果大海乾了,你跟誰結婚?我已經被你煮死了,你這個狠心的傢伙。  如果大海乾了……對了,大海是不會幹的,那麼多水放到哪兒去?於是我們都很高興,沿著石頭溝走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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