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遭遇大滅絕時代 而他仍在孤獨的抗衡
本刊記者 楊寶璐/文
一條分明的界限橫在陳宏這二十八年的人生中,那就是海平面。
有一半日子,南海海底就是他的家,他在其中施展魔法;另一半日子,他在陸地上,為海下那個家籌謀。兩個迥異的戰場是他的全部。
「白骨累累」「撲通!」
5月12日上午10點,距離三亞港180多海里,西沙全富島北側的水面上,一聲沉悶的聲響響起,迅疾被遼闊的大海吞噬。入水漣漪轉瞬不見,只剩波浪來去,一條能坐六人的柴油機小船漂漂蕩盪,猶如洪荒時代的諾亞方舟。
蔚藍的海面下,陳宏和助手背著氧氣罐,手腕緊系壓力表,腰上綁著五塊大約15公斤重的鉛塊「壓底」,迅速下潛。兩人穿著彩色潛水服,就像兩條斑斕的魚一樣渺小,透過潛水鏡,他們在尋找海下生物城市:珊瑚礁。
南海海底珊瑚大片死亡
海底已沒有了供魚兒嬉戲的七彩珊瑚,水面之下的「城市」遭遇滅頂之災,寄居其中的生物,或者死亡,或者逃離,只剩一堆猙獰的怪石。它們顏色慘白,像被刷了一層石灰,間或有些鐵鏽色,這兩種基本色構成了海底的死亡之色。石塊上布滿大大小小的「疙瘩」——這曾經是珊瑚的根,現在卻如同城市坍塌後的建築垃圾。有兩條小魚,似是急於覓食,在荒涼的珊瑚遺址上匆忙游過,可除了珊瑚嶙嶙的「白骨」,什麼也沒有。
魚兒的記憶大都短暫,它們已經忘記,這裡曾經是海洋生物的珊瑚天堂。
陳宏記得。
陳宏
二十多年前,三亞海域,藍色海面上漂浮著大片紅色珊瑚卵,向遠處綿延開去。陳宏揉揉眼睛,驚呆了。卵如種,它們會成長為粉色的珊瑚蟲。如同達爾文所言,珊瑚是「世界上最精彩的事物之一」,它既是動物,又是植物,還是礦物,它們會聚集為珊瑚礁,演化為一個生物集市、一座海底的城市。
海面以下,珊瑚礁所佔不足0.25%,卻蘊育著超過四分之一的海洋魚類。曾有位科學家在1平方米的珊瑚中,發現了100多種甲殼綱動物。有估計至少50萬種生物在珊瑚中度過自己的一生或部分生命,甚至,這個數字可能達到900萬。
珊瑚不但為這些生物提供庇護之所,還為其生存供給必須的養分。熱帶海水清澈又貧瘠,這裡缺乏大多數生物都必須的氮、磷等物質,但是珊瑚礁構建了一個高效的循環系統。這是一個比五彩斑斕的珊瑚本身更值得讚歎的造物奇蹟,生活其間的魚兒或無脊椎動物當其為母親一般,它創造食物鏈,包容庇護萬千生物如「應許之地」。
它分布在北緯30°到南緯30°之間,猶如纏在地球上的一條腰帶。這條腰帶,曾經堅如磐石,在16世紀,大航海時代,那些探索新大陸的船隻,甚至會被珊瑚礁撞破。但如今,它卻變得脆弱不堪,相繼死亡。作為珊瑚主要棲息地之一,中國南海也是如此。陳宏記得,十多年前,海南省東方市的海域,退潮時,那片足有半平方公里的珊瑚礁還都能露出海面,五年後,已無跡可尋。
中國海洋大學2009年調查發現,1950年代以來,海南80%-95%的珊瑚礁受到不同程度破壞,近岸珊瑚礁破壞最嚴重,單是1999年鹿回頭岸礁區81種造礁石珊瑚中,區域性滅絕竟有三十多種。
珊瑚的死亡,意味著它搭建起來的生態圈也逐漸消失,如陳宏和助手在海下所見,曾經物種繁茂、魚蝦穿梭的區域,變成了寸草不生的戈壁。
只是人類是自私的,大部分人並不關心其他物種的命運,也不會想到,珊瑚群對地球生物鏈的意義——地球上龐大而複雜的生態鏈條,將隨著珊瑚的消失而中斷一個環節。
今年春天,海南潛水愛好者姚宏朝,將自己深入海底的觀察寫成文字,他感慨,對比可見的霧霾,海底越來越呈現出的荒漠化少人關注。
「你們看到的只是海水,我看到的是荒涼;你們看到的是美景,我看到的是死亡。」姚宏朝寫道,「西沙海域成片成片的是珊瑚屍體,海南周邊海底則連珊瑚屍體都沒有了,有的只是淤泥。」
霧霾還可以隨風消散,海底的荒漠化可以逆轉嗎?
「魔法屋」鑰匙帶著鎖芯轉動,陳宏打開了房門。
與大海一路之隔,這是位於三亞市三亞灣路17號的一處民宅,進入屋中,見到是各種試驗器具。
陽台上,二十多個三角燒瓶一字列開,燒水壺那麼大。瓶里是綠汪汪的水,顏色深淺不同,濃淡各異。舊報紙封著瓶口,似乎 「封印」著某種神秘魔葯。客廳邊有扇門總是關著,推開門,十幾平米的房間里有三面牆壁的架子,擺著十多個魚缸,裡面是顏色各異、小巧精緻的珊瑚化石,還有大大小小的海螺。打開燈的剎那,光芒聚焦,珊瑚與海螺折射出如珠寶一樣的耀眼色澤。
這裡是南海熱帶生物與病害研究所,陳宏研究珊瑚的基地。珊瑚化石是陳宏下海打撈上來的,代表死亡。陽台上那些神秘液體里是陳宏養的海藻,意味著存活——陳宏在尋找一種合適的海藻,供珊瑚食用。
這是陳宏來到海南的第28年,此時,他已經和珊瑚打了12年交道。
1987年,學習淡水養殖的陳宏在一部自然紀錄片的鼓動下,加入了當時位於三亞的中科院南海海洋研究所。
陳宏曾無數次站在鹿回頭的沙灘上向海眺望,退潮後,大片大片的珊瑚如同綻放的花朵,開在淺灘上。那是他和珊瑚的初次相遇,印象深刻,卻也僅止於隔海相望。彼時海南正大力發展珍珠養殖業,這是陳宏的對口專業,他決定留下來,從海洋里培珍育寶。
人們希望能從孕育了生命的海洋索取更多,很早以前就開始用鎚頭鑿子敲打珊瑚礁。1976年後,海南大規模修建房屋、鋪路,島上石料、石灰匱乏,漁民就去挖珊瑚礁,燒成石灰。為此,三亞許多鄉鎮組織起專業的采礁隊,沿海的珊瑚礁幾乎被破壞殆盡。
珊瑚白化
這只是個開始,珊瑚礁更大的災難來自海洋環境的變化。20世紀80年代初,被稱為「現代達爾文」的珊瑚研究權威貝龍,在離澳洲大堡礁不遠的地方第一次見到珊瑚白化:「所有東西都變白了,死了。甚至那些已經存活了四五百年的珊瑚也都死了。」
曾經被視為堅不可摧的海底城市,開始逐漸坍塌,罪魁禍首是海水溫度的上升。隨著溫度升高,珊瑚蟲寄生的植物蟲黃藻便會產生一種叫氧自由基的有害物質,為了不被傷害,珊瑚蟲只好與蟲黃藻分離。
蟲黃藻並非可有可無的寄主,它是珊瑚五顏六色的源頭,失去了蟲黃藻,珊瑚礁不但變成了白色,而且也會停止生長,甚至死去。
珊瑚每年只能長一兩厘米,一株珊瑚成形需要數十甚至上百年時間,但珊瑚白化或死亡,只需幾年。毀滅之輪越轉越快,珊瑚礁已經進入「大滅絕時代」,有科學家預言:珊瑚礁將在21世紀末消失。隨之一起消失的,當然還有寄居在珊瑚礁里成百上千萬的物種。
陳宏眼前的南海,蔚藍如常,但隨著人類活動的加劇,溫度也在上升,色彩繽紛的珊瑚礁,也開始成片成片地變白。
1993年,「下海」大潮中陳宏離開體制內,走上海面,為水產養殖場所、海洋館提供技術諮詢。十年間,陳宏積蓄漸豐,2003年,海南省科技廳找到他,希望他辦一家民間機構,研究珊瑚、水產養殖和預防赤潮。
陳宏再次回到海面以下,這一次,不再是為了索取,而是付出。成片的珊瑚已經消失,他希望親手把它們種起來。
海底「自留地」
5月12日,陳宏和助手到達西沙全富島北側的海底後,開始補種珊瑚。他們把珊瑚連同珊瑚架綁在網上,帶著網潛入水底,把網罩在礁石上。珊瑚架要用鋼釺釘在礁石中,這樣,就算是浪來勢很急,珊瑚也很難被衝散。
陳宏在珊瑚死亡後的「廢墟」里種下一株珊瑚
種完一張,再浮上來,綁第二張網,如此往複,一天要穿梭十幾次,但這已經算快的了。在他發明這種方法之前,種珊瑚只能像插秧一樣,一株一株種。
這一天,他們從上午九點一直潛水到下午三點半,間或上來休息,成果是種了63片,共270株珊瑚苗。
像是魔法師施法,移植過程看似像揮揮魔法棒一樣簡單,涉及的技術卻十分複雜。
每年三四月是珊瑚產卵的季節,陳宏和同事就把珊瑚卵收集起來,在實驗室人工孵化,孵化後的珊瑚幼蟲附著於他發明的「珊瑚核」上——一個像小花籃一樣的塑料物——漸漸長大,把小花籃包裹起來,這個過程時間短的要幾天,長的要幾個月甚至一年多。
西沙條件艱苦,所需的淡水和食物,都要從海南島航運過來,通常需要連續航行十五個小時。陳宏每次來,都要呆半個多月,吃得單調,生活更單調,白天在水裡泡十多個小時,晚上也沒有什麼娛樂。他唯一的樂趣,就是擺弄那架可以在水下拍攝的單反相機,裡面拍的不是親友妻女,而是珊瑚。他攝影技術了得,只有在大海里,他才不那麼刻板嚴肅,甚至能爆發堪比藝術家的熱情感性。
移植一周以後,他們還得下水探看一次,如果珊瑚沒有變白,說明暫時存活了,但這還遠不算完,接下來每隔幾個月,他都要通過衛星監控這片海域,看看珊瑚有沒有被沖走。這個過程要持續數月,甚至數年,直到珊瑚成為礁盤,足以抵抗海水衝擊,才算移植成功。
海上實驗室「慘勝」堅守海南,陳宏越發像個漁民。他身高1米7左右,眼睛細小,臉上總是思慮過多的嚴肅表情,常年出海,身材黝黑精壯。老氣的T恤衫和長褲套在身上,一點都不像搞科研的,更看不出他來自富庶的江南。
陳宏的妻女還在浙江。為了珊瑚,他們一家聚少離多。女兒今年高考,「我老婆說孩子學習成績挺好,想報廈大」。
幾乎沒時間顧家,陳宏在跟時間賽跑,儘管十多年來,他已成功種植了兩萬多株珊瑚,但大海失去的珊瑚更多。與氣候變暖海水升溫相比,人類活動以更激烈的方式對它們產生破壞:過度捕撈,破壞海洋生態;地面污水流入大海,不但降低海水清澈度,還促使與珊瑚競爭的藻類生長。
陳宏的第一個基地就漂浮在三亞陵水的海面上,至今已有十多年的歷史。這裡也是我國唯一的熱帶海草保護地——陵水新村港和黎安港海草特別保護區。
基地就是一個大型的簡陋「漁排」,用木頭搭起一個連續的方格,方格下面有個一兩米深的網箱用來養殖,方格的木頭框寬約兩腳,人就踩在木框邊緣走。魚排中央還搭了個小木屋,分左右耳房,裡面有發電機,可以給燈和風扇供電。陳宏曾日夜守在這裡,一邊監測水質,一邊研究珊瑚和海藻。
麒麟菜
陵水最出名的是麒麟菜,一種對生長環境要求很高的海藻。它掛在鹿角珊瑚的枝杈間,就像彩帶纏繞著聖誕樹一樣。麒麟菜不僅為海洋生物提供食物和棲息地,還能凈化海水、保護海岸帶。2008年,野生麒麟菜在陵水莫名地銷聲匿跡了。
陳宏為這種情況感到憂心,悶在基地研究了三個多月,他發現,導致麒麟菜滅絕的罪魁禍首,竟是陵水的養蝦業。大量的飼料殘渣、蝦的排泄物,未經處理就直接排放到養殖區附近淺海海域。這裡水體交換速度慢,營養物質大量積累,臭氣熏天,嚴重時甚至波及數公里的海岸。
受害的不僅是麒麟菜,各種海洋生物均受到污水影響而大量減少,包括珊瑚。
陳宏把研究結果反饋到政府部門,在他推動下,當地政府終於出面干涉,養蝦廠悄然關閉。
這是陳宏漫長「戰鬥」中,為數不多的慘勝。雖然養蝦場關了,但已經污染的水質,很難恢復,他的試驗基地,也如海上的珊瑚王國,逐漸荒漠化。如今,這片海域的珊瑚已經所剩無幾,只剩一條生病的大魚孤零零地住在網箱里,不食不動,本來通體黑色的身上起滿了白斑點。
孤獨的主角5月28號一大早,陳宏帶著助手,驅車兩個多小時,到陵水新鄉給村民開講座。為此,他還專門把投影所用的大幕布從三亞運到陵水。
天氣越來越熱,這意味著可能爆發赤潮,這次,陳宏要給漁民們講海水缺氧與赤潮以及養魚之間的關係。
海洋生態系統環環相扣,赤潮會導致魚類缺氧死亡,死魚又會加重水質污染,處理不得當,不僅會造成經濟損失,最終影響又會投射到他的寶貝珊瑚上。
珊瑚喜光,主要生活在淺海或距離海平面很近的地方,這也使得它們幾乎毫無防護地曝光於人類活動之下,污水細菌很容易入侵,人類航行也時常破壞其機體。雖然政府已經將珊瑚列為瀕危保護動物,但漁民並不在意捕魚器具是否會傷害日漸脆弱的珊瑚礁,甚至獵捕珊瑚等違法行為也經常發生。
就在這次講座開始前三天,中國海警局通報了南海非法獵捕紅珊瑚的情況:過去一年裡共查獲紅珊瑚224.41千克,估值超億元。
改變漁民的認識,成了陳宏在陸地「戰潮上最操心的事。
鄉政府專門把會議室騰出來,上午10點,漁民們陸續到場。然而與人交流要比跟珊瑚打交道難多了,在海下,陳宏很久都不會說一句話,珊瑚並不在意。但面對漁民,他必須要講,還要講得通俗活潑才有吸引力。可他不會講笑話,也不會抖包袱,聲音一成不變,沉悶的講座就像高三課堂,除了頭頂電扇的嗡嗡聲,就是大家的竊竊私語。漁民不關心陳宏講的東西,他們來聽課不過是因為政府發給他們的誤工補貼,不給錢就不來。
「有些漁民覺得,我們世代都從事這個職業,你還來給我上課?」當地政府的工作人員也很無奈。
漁民並非有意破壞賴以生存的海洋,無論是大把撈取魚蝦海螺,還是吃喝拉撒直排入海,都只是延續了祖輩的生活,他們不覺得有何不妥。
「有一種螺,生長在珊瑚叢中,漁民采螺時,用釘耙在珊瑚叢中扒,把珊瑚都扒鬆了。其實那個螺也不值錢,拿出去賣也就兩三塊一斤。」陳宏遇到過數次這種情況,但苦於無權干涉,也只能幹著急。
臨近午飯時間,大家都無心繼續,講座匆匆結束,陳宏一邊整理著資料,一邊與人寒暄,臉上掛著笑,他希望有漁民過來詢問交流,然而他們迅速離開了,比海浪沖走珊瑚苗的速度還要快,頃刻之間,會議室就如同珊瑚礁坍塌後的海底,空空蕩蕩。
珊瑚人水面之下,生物千百萬,陳宏能夠與之相處泰然;陸地之上,只跟自己相同的物種交流,他卻常顯疲憊,手足無措。
5月30日下午,在海南省海洋保護協會的組織下,幾家公益機構的工作人員來到了陳宏的工作室商量「百萬珊瑚計劃」:像陸地上認領一棵樹一樣,「比如你捐50塊認領一株珊瑚,就給你一個證書,告訴你這個珊瑚的經緯度,得空時,你可以來看看。」陳宏說。
「做好了,我們可以劃區,這裡是北京區,那邊是上海區,這裡是中國區,那邊是美國區。到時候,西沙就能形成一個海底珊瑚花園,一人一株珊瑚,一百萬人就一百萬株,這些認領的人再來參觀,就是一百萬遊客。」陳宏設想過很多次珊瑚花園的畫面,如鹿角,如大樹,如花盤,如人的大腦一般的珊瑚被魚群包圍……對著眼前聽眾,他的手往虛空里一划,好像面前就是規劃圖一樣。
但面前的人們卻滿腹狐疑:現在連珊瑚保護的概念都尚未宣傳到位,直接上這麼大規模的活動,能行嗎?
陳宏愣了,不知該如何回答。長久以來,他只專註於跟珊瑚打交道,所想的問題,也只和珊瑚相關,複雜的人類社會問題,他反而淡漠了。
多年來,陳宏主要依靠參與政府項目獲得資金支持,與政府之間,維持著微妙而親密的關係,他研製赤潮報警器等一系列發明,都是通過政府購買推廣給漁民,但有時,他想要走行政程序來做些事情,卻屢屢碰壁。2010年前後,他曾參與海南省政府組織的項目,本來項目已經通過,然而實驗海域始終批不下來,跟了一兩年後,眼見沒有進展,陳宏無奈只得將計劃暫時擱置。
這位穿梭兩個戰場的魔法師可以施魔法,讓海底變得五顏六色,令美麗的珊瑚隨著洋流搖曳,讓魚兒心生留戀,駐留此地。但在陸上,他的魔法失靈,他無法說服漁民,很難跟上環保組織的思路,和當地政府的溝通也時有問題。逐漸地,他變得沉默寡言,有人問他事情,他有時甚至會直接無視。
2014年,陳宏自掏腰包,招募了一批志願者來西沙參與珊瑚保護項目,希望能借勢宣傳,也能吸引更多人做珊瑚保護工作。然而對志願者來說,遨遊西沙是一回事,在炎熱而物資短缺的地方勞動又是一回事。為期兩周的活動,辛苦自不待言,滿足好奇心後,他們紛紛打了退堂鼓。
「這裡是試金石,對於西沙的獵奇者,能來西沙已經實現了願望,珊瑚栽培,見鬼去吧,與他無關!」陳宏憤怒地說。
他執拗地解散了志願者團隊,像沖向風車的唐吉訶德一般,再一次單槍匹馬沉入海底。(實習生李欣然亦有貢獻)
版權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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