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紐約芝士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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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超簡單美味的芝士蛋糕食譜)
一眨眼就到周五了。這周已經沒有了Molly, 她去了熨斗大廈旁邊的Eataly的甜點區工作。取而代之的是Kaity。(這才是她名字的正確拼法,今天才知道)
每一個廚房新人可能都跟費南雪脫不了關係吧,不論是做麵糊還是灌模具。我來的時候就看見桌上放著12個費南雪烤盤,估計今天7點以前我是不需要干其他活了。像機器一樣重複很多很多遍同樣的動作不出錯,說來無聊,但我就喜歡在無聊的事情里找樂子。比如給自己計時,看能不能在更短的時間裡完成一種味道。我看了看鐘,第一種味道花了20分鐘。245個,擠得倒是不慢,但是每次裝麵糊,清理烤盤,放進柜子里,花的時間都大於擠的時間。當第二種味道我再次花了20分鐘後,可能還是不夠耐心的我決定不再挑戰自我了,開始非常悠閑地一邊擠,一邊開始聽大家聊天了。
可是Marcy和Kaity說話並不像她和主廚說話。她從昨天的迷姐變成一個陽奉陰違、皮笑肉不笑的中年阿姨。他們的聊天也遠不像昨天那樣愉快。比如今天來了一個聽起來叫做碧昂斯的人,訂單的備註是Supreme的老闆的老婆。對的,就是你知道的那個supreme。我開始還以為是歌手碧昂斯,跑過去看了一眼單子,發現不是。說這件事的Kaity, 於是Marcy說我以為她前幾天剛來過過生日,Kaity說她最近並沒有來過,Marcy堅持說她前幾天來過。於是就像大學宿舍里北方的同學說冬至得吃餃子,南方的同學說應該吃元宵一樣,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地爭執了起來,最後北方的Marcy去冰箱吃了「她前幾天來過」的餃子,而南方的Kaity去前出餐台準備起了「她沒來過」的元宵,分道揚鑣前給了彼此一個白眼。
其實讀訂單上的留言一直是廚房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比如前幾天有一個留言寫道:「這位紳士和他的夫人一起來,他有著濃密的鬍子(In beard)」。原話我記不清了,也並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直到超有趣的主廚告訴我,「留著鬍子」的意思是,他其實是個同性戀但是他帶著老婆假裝他不是。當時在一旁的Marcy顯然也不認為這個鬍子有什麼特殊含義,但是主廚說的時候,她一副比我這個真的完全不知道的人還要驚喜好幾倍地配合這主廚的小故事。不過突然覺得當個服務員也是很不容易,得認識所有的名人,米其林評委,喜歡吃曲奇的老顧客,和他們的丈夫妻子孩子,還要注意觀察這個人是不是個同性戀。
在這個並不愉快的對話里,我開始切Marcy昨天那短了一大截的優格凍糕(Yogurt Parfait)。凍糕拿出來的時候,我就看見了Kaity不對的眼神,她直接去凍庫拿了上一批凍糕,比了一下,Marcy的整整矮了一半。我感覺Marcy企圖說昨天和我一起做的時候忘記了放吉利丁,但是這個鍋我才不要背!於是我在她說完「We」之後立刻接到把凍糕糊舀出來過一次,並用「She」開頭解釋完了是因為Marcy自己忘記放吉利丁。Kaity皺了皺眉毛,一邊思考原因,一邊還是允許我把這個凍糕切了下來。Marcy過來嘗了一口她的凍糕。我也嘗了一口,強烈的吉利丁的口感,簡直被我上次吃的凍糕甩了80條街,不論是口感還是味道。但是我畢竟還是一個有禮貌的人,和她說了一句「還是很好吃的。」可能這波奉承很到位了,以至於她不好意思地說,「其實可以更好的。」
切完凍糕,我和Marcy開始做芝士蛋糕了。她真的是非常有責任心的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教我。比如不用攪拌盆稱少量的奶油和香草精,用小盒子稱,但是最後香草精卡在小盒子底下的縫隙里就是出不來;再比如非要我用她的方式來倒芝士混合物到裱花袋裡,講真我覺得好用的,但是我可以拿的動並不需要用你多此一舉的方式呀;再比如知道我的慣用手是右手,就非要我用右手去捏裱花嘴的口,可是我明明右手發力左手捏口更加順手。
於是我最後選擇了用她的方式,但其他部分趁她不注意還是用了自己更順手的方式。
我真的不是很明白她為什麼干起事來那麼的慌張,相比於Kaity和Molly的淡定,她簡直就跟瘋了一樣,尤其是主廚在的時候,完全是沒有腦子地橫衝直撞。她剛剛特別著急用鋁箔封芝士蛋糕烤盤的時候劃破了我的手,做舒芙蕾的時候慌張得不行,三個花生聖代放在面前,她整個桌子亂成一團。因為土耳其姐姐還在的時候,我幫她給花生聖代收過尾,我們配合的很好。於是我就跟Marcy說,我可以幫你完成剩下的幾步。她開始很兇地跟我說不要打擾我。再後來她實在忙不過來,就直接扔給我兩個什麼也沒放的空杯子。我說沒有人教過我完整的步驟是什麼,她一副徹底被惹火的樣子,說,「你自己剛剛說要做,現在又說不會?!站一邊去。「我其實知道怎麼擺盤,但是沒有人系統的跟我講過,而Marcy的擺盤和Kaity和土耳其姐姐又都不一樣,我怕我會漏掉一些細節,畢竟這是一家米其林一星,而我是一個嚴謹的人。我心裡罵了一句我剛剛在最後三步前說的我可以幫你完成剩下的步驟,你明明自己沒有在聽我講話。
我站在一旁看她,只好安慰她說你不要這麼著急嘛,沒事的,我用的「Its ok, dont be so stressful」。她沒聽見,湊過來讓我再說一遍。我就又說了一遍。但是她可能年紀大了耳朵不好還是沒有聽見。且回了我一句:「I dont understand what you were saying,
but no matter what you were saying, its inappropriate! 」我真的是想罵人了,想想還是忍住了,我是一個出了問題總喜歡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可能是我的英語不夠地道,安慰起人來用詞不準確吧。後來Marcy又忙不過來,Kaity就問我想擺一個芝士蛋糕嗎?我說好呀,但是我不確定我可以擺對。那個時候真的也很忙,但是Kaity說,沒關係我在旁邊看著你做。我就按照我看到大家擺的樣子開始擺,一邊擺就聽到Kaity在旁邊鼓勵我說,「很好很好。」看時間差不多了,她給我強調了一下最後幾步是什麼,就一路小跑回了前出餐台準備她的其他甜點去了。我把完成的芝士蛋糕給她,她帶著安妮海瑟薇的微笑和我說了一句:「beautiful!」
節奏終於稍微慢下來,我的芝士蛋糕也好了。Marcy終於不那麼火急火燎地幫我拿出了烤箱里的芝士蛋糕。轉移到平托盤上後,Marcy準備直接放入凍庫。Kaity攔住了她,說應該先放進冷藏。Marcy說我和Molly都是直接放進凍庫的,沒有問題。Kaity解釋了一遍蒸汽會直接結冰,影響口感。可是Marcy依舊堅持沒有關係。Kaity一看拗不過她,說那你看主廚的菜譜吧。果然,菜譜上寫著先冷藏至涼透再轉移到凍庫。Marcy才不情不願地把芝士蛋糕拿進了冷藏庫。回來像剛剛沒有那麼兇巴巴對過我一樣,特別想讓我站她邊的,一臉不滿地又跟我重複她的老話,「如果主廚不在,和誰一起工作就得聽誰的,和Molly一起工作的時候就得聽Molly的,和Kaity一起工作就得聽Kaity的。」我心裡想,你明明是年紀最大的。
一旁站著的我感覺空氣降到了冰點。嗯,我什麼也不說了, 可能之前不是我的英語問題。
快九點半了,沒有那麼忙了,我也沒什麼事情了。我就問Kaity我可不可以再練習一個舒芙蕾。Kaity說你練吧,結果剛做到一半,有一個人點了舒芙蕾,我一臉驚詫的看著大家,Kaity說你繼續做,成功的話就上給客人。我突然就開始慌了,手很抖,烤碗被我弄的很臟,擦來擦去還是不幹凈。我拜託Marcy把剩下一個也做了,以防我的失敗了,同時我告訴自己:「要淡定,你可以的!」最後,終於安穩地把舒芙蕾送進了烤箱。然而,還剩兩分鐘給舒芙蕾換邊的時候,才發現舒芙蕾並沒有長到他應該有的高度。原來,是我並沒有開我以為我開了烤箱的大風扇。又多烤了5分鐘,舒芙蕾長起來了,但是沒有昨天那麼高。Marcy讓我問Kaity能不能上這個舒芙蕾,Kaity看了下,說,「可以。」我人生中的第二個舒芙蕾,就在米其林一星的餐廳上桌了,簡直開心到爆炸!雖然對沒開風扇這件事還是很內疚。又過了三分鐘,Marcy的舒芙蕾也出爐了。雖然風扇開了,但是她的舒芙蕾旁邊有裂痕,顯然沒有我的好。這下我終於對自己上桌的舒芙蕾終於感覺到心安理得了。
去換衣服前,前台一個叫做Bon的胖叔叔來了。Marcy眉飛色舞地跟我說,」Bon是整個餐廳最可愛的。」Bon叔叔過來搭著我的肩膀自我介紹,問我叫什麼,用一種毫不掩飾的娘娘腔。紐約,可真是一個能見到形形色色的人的地方呀。和廚房所有的人互道晚安後,我又一次走進了紐約周末的夜。
一般周五晚上八九點是街上最安靜的時候,而更深的夜往往是更熱鬧。11點半的聯合廣場地鐵站,熱鬧非凡,有一種中國春運的感覺,火車站的。而第一次讓我感覺到像春運,是參加MasterChef的紐約海選,在時代廣場的希爾頓酒店,那一次更像是高鐵站的春運。
不知道我的廚藝之路能走到哪裡,但是至少現在,和這一車眼神空洞想要 出去找樂子和放鬆的人比起來,我感覺到自己已經得到了滿足和放鬆。
文末小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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