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國外大城市的貧民窟(記者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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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度達拉維貧民窟內的一位居民,獃滯的眼神彷彿在訴說生活的艱難。  本報記者 苑基榮攝

  2016年8月30日,在肯亞內羅畢的馬薩雷貧民窟,一名學生經過學校旁的一條小巷。  新華社發

  衣索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市郊一處貧民居住區,一個少年騎著駱駝在街上行走。  本報記者 李志偉攝

  當地時間2014年5月3日,肯亞內羅畢,基貝拉貧民窟進行街道拓寬工作。   人民視覺

  亞里士多德說:「人們為了生活來到城市,為了更美好的生活而留在城市。」然而,在大都市鮮花著錦之盛的背後,還有貧民窟里截然不同的生活狀態。在世界上很多地方,配套設施的發展並沒有追上城市擴張的腳步,貧民窟化正在成為城市化的同義詞。本報駐外記者近日相繼走進國外大城市的一些貧民窟,近距離觀察那裡的生存狀況。

  

  紐約旁邊有個亨特鎮

  本報駐美國記者 李秉新

  來到與紐約市城區拉瓜迪亞機場僅一水之隔的布朗克斯區亨特鎮,很難把眼前破敗不堪的建築同紐約這座世界級都市聯繫在一起。但事實就是如此殘酷,亨特鎮與曼哈頓直線距離不過2公里。

  亨特鎮在歷史上以農業種植為主,1895年至1900年期間,開始有大批紐約曼哈頓居民湧入居住。到了20世紀初,紐約地鐵建成,地鐵站修到了附近,城市功能逐漸建立起來,一些公寓樓和別墅在該地區北部拔地而起,南部則成為紐約農副產品批發市場和工業區。

  20世紀70年代後,亨特鎮逐漸成為紐約的廢品回收地和廢舊汽車處理廠,大量的報廢汽車被堆積在這裡。隨著經濟結構逐漸改變,居民結構也發生巨大變化,2010年美國人口普查統計數字顯示,亨特鎮人口有2.72萬,面積4.27平方公里,白人和亞裔分別只佔1.3%和0.7%,黑人佔22.2%,中南美洲人佔74.6%。政府長期為人詬病的種族政策在這裡體現得淋漓盡致,貧富兩極分化,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衰落,稍微有固定收入的居民紛紛搬走。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後,亨特鎮經濟更是一落千丈,曾經的一家小鍊鋼廠瀕臨倒閉,只有農副產品批發業、廢品回收業和廢舊汽車改裝業留了下來,在經濟結構上已經處於最低端水平。失業和教育設施的缺失使亨特鎮目前已經成為紐約吸毒、搶劫和強姦等犯罪案件最多的地區之一,在此居住的人們處在極度貧困狀態——一多半人口生活在聯邦政府設定的貧困線以下,掙扎在被社會忽略和遺忘的角落。

  汽車改裝廠修車工胡安37歲,是加勒比小國貝里斯的一名黑人,上世紀90年代來到美國,現在是6個孩子的父親。他邊幹活邊介紹說,他來到美國後在大城市沒有工作,住不起房子,只能到城市邊緣地區尋找出路。後來輾轉定居在亨特鎮,在修車鋪學了修車技能勉強有些收入,住在政府的廉租房裡,水電和煤氣免費,一家老小勉強維生。他說:「根本不敢想像將來的生活會怎樣,如何撫養6個孩子長大。」雖然生活緊巴巴的,但胡安還是個樂天派,天生一副好嗓子,除了平時上班修車外,他在業餘時間就到一些繁華街區自彈自唱掙點外快,自娛自樂的同時還能貼補家用。

  據了解,位於亨特鎮南部的農副產品批發市場是美東地區最大的農副產品集散地之一,是該鎮僅有的亮點,本應為當地財政做出較大貢獻,但僅靠批發市場的稅收和盈利已經難以改變目前亨特鎮的積弊。此外,只有積極調整當地產業結構,引進大量投資,增加基礎設施建設,不斷完善公共服務才能徹底改變目前狀況。這在美國能做得到嗎?

  

  孟買達拉維的辛苦謀生

  本報駐印度記者 苑基榮

  印度最大金融中心孟買,是印度房價最貴的城市,住著印度最富有的人群。然而,閃閃發光的玻璃幕牆和鍍金豪華建築卻被低矮的貧民窟包圍其中。

  19世紀末,隨著陶瓷廠等工廠的建立,一批印度南方貧民湧入孟買,到了20世紀30年代經濟蕭條時期,大批無家可歸者又來到這裡安營紮寨,最終形成了亞洲最大貧民窟——達拉維。現在的達拉維面積僅約2平方公里,人口卻超過100萬。20世紀七八十年代這裡曾是臭名昭著的犯罪中心,現在已轉變為所謂的「亞洲最大小商品製造中心」。

  狹窄的街道有的地方寬不足一米,開放式排水管,刺鼻的臭味,懸在空中雜亂的電線,抬頭只見一線天,偶爾出現的獃滯眼神都在訴說著生活的艱難。然而,這裡卻是一個巨大的商業區,狹窄街道兩邊都是一個個小店鋪和手工藝作坊。

  海珊生於斯,長於斯,已經是達拉維的第三代,現在的他是一位塑料垃圾回收商。「原來人們只是住在這裡,現在商鋪作坊要比住宅多。隨著業務的拓展,越來越多富起來的貧民開始移居到其他住宅區。人們就將他們的居住地改造為工廠或商店。」海珊告訴本報記者。

  有6萬多個住戶擁擠在達拉維的貧民窟內,其中大部分為小作坊。人們在一樓工作,二樓居住,樓頂和樓道及小巷被用來堆放原料,還有的人直接就住在白天工作的作坊里。據孟買市政府數據顯示,達拉維有大約1.5萬個小手工加工廠,這些作坊和小工廠每年創造6億到10億美元的產值。

  走進一個小作坊,可以看到十幾名青壯年工人正在熟練操作著縫紉機,製造箱包、衣服和皮帶等。這裡最大的業務是回收。全印乃至外國的塑料、金屬和紙張等垃圾廢棄物,80%以上孟買的塑料垃圾都被運輸到這裡,經過人工分揀、洗滌、乾燥等程序變成塑料顆粒,用來製造各種商品。

  孟買2000萬人口中有超過60%生活在貧民窟,而且每年仍有成千上萬的移民加入其中。達拉維是貧民窟居民的工作場所,在這裡他們可以避開孟買昂貴的租金,找到落腳的地方,這裡的很多人一天工作長達16至18個小時,辛苦謀生。

  

  「上帝之城」路漫漫

  本報駐巴西記者 張遠南

  第一次親眼見到貧民窟是在深夜的里約熱內盧。夜幕下,貧民窟褪去了白天的雜亂,只剩下星星點點的燈光在夜色里搖曳,隨著山勢起伏,綿延好幾公里。我指著這片山間的星辰,詢問計程車司機。

  「您到過貧民窟嗎?」

  「沒有。」

  「進去會怎樣?」

  「也許有去無回!」

  巴西人對貧民窟避之唯恐不及。「有一次汽車導航出錯,我開到了距離貧民窟很近的地方,真是驚出一身冷汗。」計程車司機說。

  2002年上映的電影《上帝之城》讓巴西的貧民窟名聲大噪。在里約,「上帝之城」「羅西尼亞」「阿勒芒」攜一眾貧民窟被打上暴力、毒品與死亡的標籤,與之相關的負面新聞層出不窮。世人心懷畏懼,卻也總想親身一探究竟,遊客葬身貧民窟的事件時有發生。

  里約最早的貧民窟已有100多年歷史。伴隨著城市化浪潮,大量外來務工人員湧入里約,貧民窟應運而生。據統計,如今這座城市有近800個貧民窟,大大小小,星羅棋布,200萬人居住於此。不少貧民窟和富人區僅一牆之隔,他們共享里約的碧海藍天,居住條件卻有著天壤之別。

  19歲的拉斐爾是一位里約小伙,常年居住在貧民窟。「里約是大都市,這裡有更多的工作機會,我身邊很多人做家政、物業、保安等工作。小城市裡崗位少,競爭激烈,沒有關係很難找到工作。」

  談及小時候,拉斐爾說得最多的就是「沒錢」。他的父親一個月只有幾百雷亞爾(1雷亞爾約合2元人民幣)的工資,母親的收入也不高,一家四口生活拮据。對貧民窟的孩子來說,改變命運是一種執念。「成為足球運動員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踢出名堂,成為下一個羅納爾多、內馬爾是我們的夢想。」對足球運動的熱愛與金錢的驅動交織在一起,拉斐爾也有過這個夢想,曾效力過低級別聯賽,然而傷病讓他停下了逐夢的腳步,「再踢下去可能會無法正常走路。」告別綠茵場,他哭過,絕望過,但是他選擇朝前看。

  如今,拉斐爾通過職業學校培訓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我從小就渴望用知識、用雙手去致富,有一份正經工作,然後離開這裡。」但在貧民窟,並非每一個人都如此。有些人則走上了另一條致富的「捷徑」——販毒,由此引發一系列的社會問題。

  談及貧民窟里的治安狀況,拉斐爾神情黯淡。在他口中,《上帝之城》所展現的黑暗與血腥絕非聳人聽聞。「毫不誇張,我很多時間都是在恐懼中度過的。」拉斐爾說:「幫派間的火拚時常上演,隨時都會爆發槍戰,有時感覺槍聲就在門口,我們躲在屋裡,生怕被流彈擊中。」縱然如此,這裡也有拉斐爾難以割捨的溫情:「這裡生活著很多正當營生的老百姓,熱情善良。我們很團結,經常聚餐,相處非常愉快。」

  拉斐爾坦言,在里約,貧民窟的狀況不盡相同,一部分貧民窟有警察駐守,治安相對稍好,但總體並不樂觀。在他看來,里約貧民窟的治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殖民時代遺留大片鐵皮屋

  本報駐南非記者 李志偉

  「如果有工作,請您介紹給我,打掃衛生什麼的我都能做。」20歲出頭的滕比向記者說道。她居住的約翰內斯堡北郊「迪普斯洛」是一大片貧民窟,中產階層的漂亮小區與它相隔僅一座小山丘。如果從空中俯視,這種差異更令人感到震驚,一邊是綠樹成蔭的整齊花園,另一邊則是密集的鐵皮屋頂。貧富差距顯而易見。

  滕比居住在一間狹小的鐵皮屋裡,每天需要步行兩三公里搭乘小巴士翻越山丘去中產階層小區找工作。如果當天有活兒干,她可以掙到150蘭特(1蘭特約合0.5元人民幣)。下班時,需要和數百號打工者一起等候回程的小巴士。

  據統計,有14萬人居住在迪普斯洛,其中98%是黑人居民。狹窄的道路旁是一望無際的鐵皮屋,沿馬路排列著簡易的移動廁所。販賣二手衣服的小販把貨物攤在地上,往來的人們絡繹不絕,小巴士停在路口鳴喇叭招攬客人。大多數人居住在6平方米大的鐵皮屋內,所有建材只是廢棄鐵皮、木頭和塑料。許多家庭用不上自來水。「你可以看到的這些並不算是真正的貧民窟,更貧窮的還在裡面。」熟悉這裡情況的當地華人介紹道。

  根據聯合國人居署的一份報告顯示,撒哈拉以南非洲61.7%的城鎮居民居住在不同形式的貧民窟里,這在全球範圍是最高的。

  非洲貧民窟的產生多是伴隨著城市化的進程。大量農村居民湧入城市,而非洲許多城市則沒有相應規劃,導致貧民窟人口聚集。非洲開發銀行發布的《2016年非洲經濟展望》顯示,2015年非洲的城市人口較1995年時翻了一番,約4.72億人。到2050年,非洲城市化率預計達到60%。

  由於失業率高企,貧民窟成了暴力和貧窮的聚集地。在肯亞首都內羅畢郊區擁有全球最大的貧民窟之一——基貝拉。這片2.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生活著內羅畢1/4的人口。泥濘的土路,擁擠狹窄的鐵皮房,成片的垃圾山。讓人擔憂的是,這裡70%的人口是兒童,失業率高達50%,大多數居民每天收入低於1美元。

  此外,非洲的貧民窟產生也有其歷史原因。非洲許多城市都是由歐洲殖民者建立的,殖民者建立城市的時候,並沒有給湧來的農民提供住房安排,而是將他們視為暫時的勞動力,僅給一張床的容身之所。後來這些勞動者的親人也跟著搬遷到了城市,他們沒有辦法購買房子,於是貧民窟就產生了。這也是為什麼非洲許多城市的市中心規劃很好,但是郊區卻聚集了大量的貧民人口。

  另一方面,殖民者人為的隔離也造成了許多貧民窟。例如,南非種族隔離時代,白人政府以衛生監控、疾病預防、種族等原因強行進行隔離,有色人種被驅趕到城市邊緣,形成了一系列著名的貧民區。其中,規模最大、最出名的莫過於人口達到200萬的索韋托,在英語里是「西南鎮」的縮寫。類似的區域還有很多,儘管這些區域近些年得到了長足發展,但與中產階層生活的街區相比依然差距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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