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裡的問題少年，實則是時代良心
昨天我們談了「體」和「用」的關係，引起了大家的廣泛思考和反省，是啊，人之所以為人，當然是「體」為本，「用」為末，當我們不顧本而強調末的時候，生命就會出現各種問題，來表達這種錯誤。今天看看在常人眼中有問題的孩子是怎麼回事。
可以先戳進去看看《被工具化的生命》
無本之木讓生命枯竭
有些孩子為什麼被定義為有心理問題、厭學、網路成癮等等？就是因為在異化的過程中，有這樣一批孩子拒絕順利地被異化，拒絕乖乖地充當做題的機器。他可能會想人為什麼要活著，我為什麼要天天天天做這些題，這些題很沒意思，還不如做點別的什麼有意思。他也想做事，也想發揮他的「用」，但他的「用」和我們社會的相對價值的「用」不匹配的時候，偏離度越大，我們定義他問題越大，這就是所謂問題孩子真正的實相。
生命的絕對價值，是基於生命本體而綻放出來的愛與美，因為基於本體，這愛與美才是真實的，它超越任何時代，超越任何種族，不會因為時代價值觀的變遷而變遷。任何時代、社會的相對價值都會變遷的，它們只是一個暫時性的東西，而我們把它看得如此絕對如此不容置疑。當我們把一個相對的東西看得如此絕對的時候，它可能就是問題的根源。
生命是「體」和「用」合一的。當他從「體」的根本出發來綻放的時候，他是幸福的、快樂的、滿足的，自然地就會有動力系統在支撐他，讓他充滿熱情和意志力。一個朋友對我說，他讀高中的兒子喜歡藝術，他不知道該怎樣引導他，因為大多數孩子家長都覺得你要想將來找份好工作，還是要學工科、商科，再出國留學等等，你學了藝術將來做什麼呢？朋友的困惑很有代表性，他既想讓孩子過他想過的人生，又怕代價太大。很多這樣的孩子，他們很有可能因為父母的軟磨硬泡、軟硬兼施而選擇了他們並不熱愛的工科、商科，他的動能是壓榨出來的，一想到父母飽含焦慮的雙眼，自己的渴望和夢想還是別想了，或者我一不聽話媽媽血壓就變高了，所以我還是乖乖做題吧。這個壓榨出來的動能，讓他很辛苦，很不快樂，缺乏創造力，缺乏心動力，而且到一定程度會再也榨不出來。這時候就是各種各樣問題發生的時候，也可能是心理問題，也可能是行為問題，也可能是社會問題、健康問題，都有可能。
問題孩子是時代的良心
人是一個可塑性非常強的動物，每個家長都抱怨應試教育，但最後大都想盡辦法讓孩子全力以赴參加高考。通常一種文化中（除非遇到特大的災難另當別論）無論環境多麼扭曲，80%的人都可以跟著扭曲，這是人性的特質。但是總會有20%或更少的人，會用自己的狀態對這個時代和社會的扭曲做一種標識，就好像標識「此路不通」一樣，在吶喊，在抗議。但是這樣的人往往是少數，任何時代這樣的人都是少數，所以大多數父母說，「人家小孩都可以，你為什麼就不可以？」我們會有這個邏輯，「人家都可以做得很好，每天這麼枯燥，不是都還在讀書嗎，為什麼你就不可以？」反過來給這些孩子更大的壓力，意味著「你是意志特別薄弱的人，你是特別不懂事的人，你是特別差的人，你是特別懶的人」等等，這樣就更加重了他已經有的某種問題。
所有貌似表現出某種問題的孩子，都是時代的良心。心理學家弗洛姆說過，「最正常的人也就是病得最厲害的人，而病得最厲害的人也就是最健康的人。聽起來這話顯得有些過分和詼諧。其實不然，我說這話是很認真的，不是開玩笑。在病人的身上，我們能看到某種屬於人性的東西，尚沒有被壓抑到與諸種文化模式和諧相處的程序，便產生了患病的癥狀[i]。」所以那些厭學的孩子，因為不想讀書做了各種各樣出格事情的孩子，你要看到他們背後的價值，看到他生命的價值，不是從問題導向入手，而是看到他背後沒有問題的那部分，看到來自生命價值的啟示和呼喚，這是很重要的一步。
沒有問題的心理學
為什麼我們很多心理諮詢是收效甚微甚至是無效的，就在於我們心理諮詢師和學生的家長、老師，和社會輿論一起來把他定義為有問題的人，用問題導向不斷壓迫他。在這樣的大前提下，諮詢師對這些孩子的理解尊重，用心傾聽，或者加上各種心理學的方法，所產生的效益就微不足道了。
因為一方面是你想把他的生命從困頓中，從自暴自棄中，從迷茫中，從糾結中，從絕望中拖出來的正向力量；另一方面，與此同時我們不斷地認為這是問題，這種對問題的確定就是非常強大的負向力量，向下的力量。這兩種力量在這個孩子身上抗衡，抗衡的結果就是你諮詢出來的結果，所以大部分的結果都沒有那麼好，因為你把他的問題真真實實地看成問題，所以你那一點理解，那一點同理，那一點友善和愛心，對孩子的心靈需求來說是杯水車薪，效益極其有限。
把這樣的孩子當作是有問題的，並不是心理諮詢師這個群體，而是整個社會輿論，他周圍的整體環境形成的共識，這是巨大的把他踩向深淵的力量，這本身就是一個致病因，而不是解決疾病的良藥。而我們現在所談的心理學[ii]，是「沒有問題」的心理學，這個對未成年的孩子來說，是特別重要和珍貴的。
[i]出自《弗洛姆談話的片斷》
[ii]此處指「孫新蘭意象對話療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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