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摸蘇州之門

石耀輝

蘇州，古稱吳，又稱姑蘇、平江等，有2500年的建城史，是首批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如今已成長為長三角的重要城市。蘇州2016年的GDP達1.5萬億元，比整個山西省還要高出2000億元。如今的蘇州城，被稱為「一體兩翼」：一體是蘇州古城，位居中部，被稱為「老蘇州」；西翼是為保護古城而開發建設的蘇州國家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被稱為「新蘇州」；東翼則是中國和新加坡合作開發建設的「洋蘇州」即蘇州工業園區。

中國人民大學張立文教授

獅子園

山塘街

七月流火。應蘇州寒山寺第十一屆「和合文化論壇」之邀，我第二次來到蘇州。在蘇州居留的一周時間裡，我抽空去遊覽了四大名園：拙政園、留園、獅子林、滄浪亭，蘇州的五小園林中，我只去了同里古鎮的退思園，市區的耦園、網師園、藝園、怡園只能留待下次再去了。因為我把寶貴時間留給了老蘇州的古城門。連續三個早晨，我都是五點多從賓館出發，獨步去尋找蘇州的古城門。

據唐代《吳地記》記載，闔閭城(今蘇州城的前身)有八座水陸城門，「西閶、胥二門，南盤、蛇二門，東婁、匠二門，北齊、平二門」。公元前514年，亦即吳闔閭元年，吳王闔閭即位，任命相國伍子胥修建新城。伍子胥「以象天之八風」建水城門，「以象地之八卦」建陸地門，這就是：閶、胥、盤、蛇、匠、婁、齊、平。如今打開「蘇州古城旅遊導覽」地圖，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這八座水陸城門。

我第一個去的是閶門。因為當年伍子胥建城時，閶門即為首門。閶門位於城西北，傳說天門中有閶闔，取「通閶闔風」之意。清初修建門樓，題以「氣通閶闔」額。《吳越春秋》記載：「城立閶門者以象天門，通閭闔風也。闔閭欲西破楚，楚在西北，故立閭門以通天氣，因複名破楚門」，故以得名。等到春申君黃歇時，因諱「破楚」，復改閶門。南宋1130年，閶門被金兵焚毀，後於1229年重建。民國10年，在閶門和胥門間（今景德橋東堍）開新閶門，民國20年在新閶門北60米開金門，新閶門漸漸廢棄。1934年拆除閶門城樓，仿金門式樣改建了閶門。1934年仿金門改建羅馬式城門，只可惜1958年，蘇州市政府決定拆除古城牆，閶門這一古城標誌不復存在。

閶門

五龍會閶

朝宗閣

我對閶門的興趣，和《紅樓夢》是分不開的。因為曹雪芹在《紅樓夢》第一回開篇就寫道：

「且看石上是何故事。按那石上書云：當日地陷東南，這東南一隅有處曰姑蘇，有城曰閶門者，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

不僅《紅樓夢》的故事從蘇州閶門開始，而且林黛玉又是蘇州閨秀，書中多處寫到蘇州工藝、蘇州美食，還穿插了不少蘇州方言，可見曹雪芹與蘇州關係非同一般，因此有學者指出：蘇州奠定了《紅樓夢》的創作基礎。

歷史上，閶門一帶曾是蘇州城最繁華的去處。早在唐代，作為地方最高行政長官的白居易就曾說「人稠過揚府，坊鬧半長安」。明代唐寅的詩作《閶門即事》寫道：「世間樂土是吳中，中有閶門更擅雄。翠袖三千樓上下，黃金百萬水西東。五更市賣何曾絕，四遠方言總不同。若使畫師描作畫，畫師應道畫難工。」清康熙年間，翰林院檢討孫嘉淦在《南遊記》中說：「姑蘇控三江、跨五湖而通海，閶門內外，居貨山積，行人水流，列肆招牌，燦若雲錦，語其繁華，都門不逮。」乾隆年間，蘇州畫家徐楊有一幅手繪的《姑蘇繁華圖》，畫面上的閶門至楓橋一線，十里長街，牙行相望，萬商雲集，百貨充溢。

如今的閶門和城樓是在本世紀恢復的。新建的城門高高聳立，有三座門洞，中間一個門洞通汽車，兩旁還各有一個小城門，為慢車道和人行道，城門上面是重檐翹角的城樓。蔚為壯觀的是城門外的外城河，內城河，上塘河和山塘河匯聚一處，形成「五龍匯閶」獨特的水貌特徵。五龍匯聚的沙盆潭旁還建了一個樓閣，叫做朝宗閣，這已成為「五龍會閶」的標誌性建築。我看到朝宗閣上方匾額為「瞻望閶闔」，下方楹聯是：蒼茫歲月教本根葉蕁，千枝源九派；邈遠雲山數閶闔情懷，萬里夢三淮。橫批：尋根問祖。原來，600多年前的洪武年間，蘇州也同山西洪洞縣一樣，發生過「大規模的移民活動，史稱「洪武驅趕」。蘇州一帶百姓被趕散去安徽、蘇北開荒，幾百年之後，朝代換了又換，這些移民後裔講起自己的家族的來源，異口同聲地說本家原在「蘇州閶門」，因此，蘇州閶門如今也成為「中國十大尋根聖地」之一。

盤門古稱「蟠門」，位於古城西南角。據《吳地記》：「舊曰蟠門，嘗刻木作蟠龍，鎮此以壓越。又雲水陸相半，沿洄屈曲，故名盤門。」因吳國處於辰位，故在城南又設蟠門，城上刻木蟠龍，面向越國，象徵吳國征服越國，後改名盤門。現存檔門為元代重建，清初修建門樓，題以「龍盤水陸」額，盤門水陸兩門並列，兩道陸門間為瓮城，是現存最完整的古代水陸城門。蘇州是水城，水路是重要的交通線，除了胥門外，每個城門都有旱、水兩個城門，只可惜1958年「大躍進」高潮中，蘇州市政府下令拆除城牆，除了盤門以外，其餘全部拆毀。這樣，盤門的水陸城門在全國可能就成為絕無僅有的了。如今的水陸城門保存完好，也是蘇州的標誌性建築之一。這裡已開闢為盤門景區，供遊人參觀遊覽。

盤門水陸城門

吳門橋

離開蘇州當天早晨，我有起個大早，獨自來到了胥門。胥門又叫「姑胥門」。在蘇州的八座城門中，沒有比胥門更富有傳奇色彩的了。胥門的得名，是因為春秋時期，伍子胥被吳王害死，他要求將自己的眼睛挖出來，掛在城門洞上，看越軍殺進城來。蘇州老百姓思念這位忠臣，就說「伍子胥宅在其傍」，將這座城門叫做胥門。傳說越國攻到城下時，不敢貿然入城，「望吳南城，見伍子胥頭巨若車輪，目若耀電，鬚髮四張，射於十里」，「即日夜半，暴風疾雨，雷奔電激，飛石揚砂，疾於弓弩」，越兵在胥門下供大雄雞祭祀伍子胥，低聲下氣地請求讓道。

萬年橋

伍子胥雕像

維修中的胥門

我來到胥門下看到正在進行修復，城門被藍色鐵皮緊緊圍住，已看不到城門全貌。不過，胥門外的伍子胥紀念園還是很有可觀。紀念園臨河是個水碼頭，園內不少石柱、石牆，上面攜刻著古人吟詠伍子胥的詩詞。偏北樹著一尊花崗岩石伍子胥雕像，石像後面是反映建造闔閭大城情景的浮雕牆，牆的另一面刻著「象地法天，相土嘗水」八個大字，雖然歷史變遷，往事越過2500多年，但人們並沒有忘記這位蘇州城的創建者。

如果說，蘇州的現存的古城門彰顯了姑蘇古城悠久而厚重的歷史，那麼，位於金雞湖畔的「東方之門」，被戲稱為「秋褲樓」的80層門型摩天大樓，這座總高301.8米、門洞高246米、投資總額45億元的「世界第一門」，則寓意著蘇州的美好未來。

東方之門

誠品書店

《中國國家地理》雜誌在2013年第11期上曾作過「中國宜居城市在哪裡？」專題，結果顯示，在三份國內宜居城市排行榜上，只有蘇州是唯一的交集。蘇州為什麼宜居？我的理解是：老蘇州既有輝煌的歷史底蘊和滄桑，有小橋流水、粉牆黛瓦的水鄉風光；洋蘇州和新蘇州，則不僅有著現代生活的便捷，更有經濟騰飛和科技創新的不竭魅力。蘇州不僅是一座園林之城，更是一座今日之城和未來之城。

（2017年8月4日於崇山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