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消逝:黃藝博事件 -
這兩天在網上瘋傳一個名為黃藝博的人的照片。在這些照片上,他都肩配一個五道杠的袖標。與大眾平時想像認為三道杠就是少先隊最高級別的幹部(大隊長)所不同的是,居然還有五道杠這種級別。黃藝博據稱是武漢少先總隊的總隊長(另有一說是副總隊長),在很多人的眼裡,這算少先隊的頂尖級別的幹部了。
不過,老實講一句,我注意到,很多人在瘋狂傳播黃藝博照片時,其實是帶有一種類似圍觀芙蓉姐姐的心態的。大家似乎覺得黃同學的照片很有些「官氣十足」的感覺,小小年紀就有著一種官員的態勢,頗有些另類。再加上現在這個社會普遍瀰漫著一種仇官仇富的情緒,這個事件成為一個公共領域中的事件,也就不奇怪了。
但問題是,到底芙蓉姐姐是一個成年人,而這位黃藝博同學,只是一個小學生,滿打滿算,今年也不會超過12-3歲。這樣一個孩子的行為,放在成人社會中,遭受成年人的圍觀,妥當么?
我也不知道。雖然我知道中國有《未成年人保護法》,也有人呼籲這只是一個孩子,不要給他太大壓力。但我相當明確的一點是,這種類型的事,未來只會更多不會更少。
波茨曼在他的名著《童年的消逝》中就提到這樣一個觀點:童年,是一個社會概念,而不是生理概念。在人們沒有發明印刷機以前,童年並不成其為童年,十幾歲的孩子別說去工作,上陣打仗都不是什麼稀罕事。但有了印刷機之後,就出現了書本,也就出現了大規模的學堂教育。孩子得以被封閉式地圈養起來,和成年社會隔離。套用社會學的一個術語:孩子的社會化過程是人們精心打造並小心呵護的。
但電子媒介的到來在儘力地摧毀這個傳統。孩子不再在兩個封閉的環境中——家庭和學校——完成他們的社會化過程:他們可以看電視。通過電視這種其實並不一定反應社會事實但的確可以某種程度上反應社會真相的媒介工具,孩子開始了另外一種社會化過程。波茨曼哀嘆童年消逝大致就到這裡結束了。他可能沒有意識到,隨之而來的數字媒介時代,更讓這種摧毀過程加劇了。
與印刷媒介對口語媒介,以及電子媒介對印刷媒介的更迭所性質不同的是,數字媒介不僅僅是增加了人們接觸各種信息(對孩童而言,就是社會化)的傳播渠道,它更帶來的是,人們可以參與到其中——也就是所謂的互動。今天的孩童通過數字媒介,不僅僅是象他們的父輩那樣只是通過電子媒介來觀看成年人的社會,而且還投身到其中,並且,必然的,接受到了成年人對他們的反饋。這種社會化過程是人類歷史上打有印刷機以來所沒有的。事實上,雖然今天的孩童生理還物理存在在兩個封閉的圈子中,但他們的心理,早已跨越了那兩個圈子,滲透到成年人群體中。
黃藝博事件是一個極其典型的案例,它可能是孩童行為闖入成年人社會中的極端表現。但事實上,類似的過早社會化,早就屢見不鮮。面對這樣的事件,高呼請注意這是一個孩童是一種道德觀的表現。然後,遺憾的是,在人類社會中,道德觀是最蒼白的一翼。
一位朋友憂心忡忡地給我打了半個多小時的電話,在她看來,在這起事件中,反映出的是成年人那種嘲諷的凡事只看陰暗的品質,並對孩童(直接點說,就是黃藝博)帶來不可估量的心理壓力。但我彷彿看到了那位畢生只用打字機寫作堅決不碰電腦的波茨曼悲天憫人的臉龐。未成年人,作為一個社會名詞,已經無可避免地遠去了。數字媒介的大潮,讓孩童進入了社會,也必然讓他們會相對於過去而言過早地接受社會洗禮。
這事是好是壞?恐怕,沒人知道。
—— 刊發於《21世紀經濟報道》當期專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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