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前,認清回家的路——汽車城的女人們(一)「有故事的人」
>>>>人人都有故事,這是[有故事的人]發表的第130個故事
——在東莞汽車行業呆了十五年,突然有股衝動,想寫寫她們。
汽車城的女人們(連載一)
by 尹宏燈
阿玲瘋了
阿玲瘋了。
這是從朋友阿仁口裡得知的。那天去阿仁家玩,他拉我下館子。聊著聊著,就談起了她。這個消息聽起來多少有些吃驚。一個好好的人,乍說瘋了就瘋了。轉念想想,就說現在的一些明星吧,說跳樓就跳樓了,說抑鬱就抑鬱了,這似乎又不足為怪了。但一想到她,仍覺得惋惜。
阿玲是個好女孩。我一直這樣認為。我們曾經在同一家車行共事兩年。記得當時剛招進來的時候,她顯得文靜,不大愛說話,對人總是一副可愛的笑臉,那抿嘴一笑,格外招人喜歡。那時我已在那家車行上了一年多的班,算是老員工。她是阿仁招進來的。而我和阿仁是老鄉,平日里走得比較近。因此,對這個丫頭,自然而然就熟了。
阿玲是四川人,川妹子做事麻利、乾脆,紅紅火火,有著一股子辣勁。這用在阿玲身上一點都不假。儘管表面文靜,但她做事非常認真、幹練。先是在阿仁的部門負責銷售精品。雖然精品品種不算多,也就是在顧客休息室擺了方向盤套、防盜鎖、香水之類為數不多的一些品種。但這丫頭業績做得還不錯。後來,被調到保險組,做了一名續保專員。續保就是對車輛保險即將到期的車主進行保險推銷,而這種銷售主要是通過電話完成的。阿玲做續保似乎如魚得水,由於她的音質甜美,在電話里聽著具有相當的親和力和「殺傷力」,確實讓不少車主心甘情願地上門來買她的保險。阿玲的業績自然驕人。那是在2005年,她一個月已經拿到了四千多塊。對於當時我們出來混了好幾年的人來說,都是一個相當誘人的數字。
不久,她便把她的男友阿峰也介紹到服務站做前台服務顧問,也就是接車員。阿峰是東北人,但阿峰家裡條件不大好,父親已經去世,家裡只有一個母親。或許就是這種家庭背景吧,說話不大聲,顯得沒什麼脾氣,對人說話,也總是一臉的笑。後來聽阿玲說,阿峰很聽話。當時談戀愛的時候就約法三章,關鍵的一條是只談戀愛,只許牽手,肌膚之親要她同意才行。這聽起來有些滑稽,但阿玲說,她和他談了三年,還真沒睡在一塊。直到現在同一公司上班,兩人才在外面租了個房子。
或許是那時我們都在外邊租房子。我和他們熟悉起來。有時,還會到他們的小窩吃飯、喝酒。他們不久就回老家拿了結婚證。我那時候還狠狠地祝福他們。阿峰臉上則顯得格外有成就感。一年後,我被調到另外一家分店上班,和他們基本上就沒什麼聯繫了。
阿仁告訴我,阿玲他們大概是前年年底在東莞買了房。當然是按揭。阿仁說,實際上,他們那種條件,買房就意味著做房奴。小兩口的工資加起來也就是六七千的樣子,一旦生活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的經濟基礎就會崩潰。而實際上就是如此。在2008年下半年,受世界金融危機的影響,車行的生意也受到了很大的衝擊。當時車行是賣一台車賠一台車,而維修的客戶則是能把保養周期推遲就推遲,能不換件的就不換件,能不修的就不修。在這種背景下,他們的收入自然有所下滑。
阿玲也是在那時候開始變得煩躁起來。阿仁說,她開始上夜校,努力學習陳安之的成功學,似乎想一夜成功,一夜暴富。他們被生活壓得太重了。不知怎的,阿玲竟然還放棄了工作,去北京追隨陳安之。說這話時,阿仁把眉頭皺得很深。再後來,聽說她瘋了。也沒有回來。
我說,阿峰現在怎麼辦呢?
能怎麼辦?這個婚姻已經瓦解,他現在落得個人財兩空。不知道房子還有沒有在按揭。阿仁回答。
我和阿仁走出門,東莞今年的冬天比往年來得早些。說這話時,我忽然覺得不遠處的高樓和屋外的風一樣寒冷。
甜甜去哪兒了到現在為止,我其實和甜甜一點都不熟。除了工作上扯得上一點關係,對她本人確實一無所知,但我還是想寫寫她。當然,還是因為關於她的一些事觸動了我。
甜甜曾經是服務部的文員,每天的工作是負責統計當天服務部的維修車輛入廠台數和收入情況。由於工作關係,她每天都會發一份售後的生產日報表給我。因此,我每天與她的交往就是郵箱。甜甜是湖南人,屬於文靜內型的那種女孩。平日我見她,她也很少說話。但我對她的工作還是比較滿意的。因為她的日報表一日也沒落下過。就沖這一點,我一直認為這個女孩子不錯,至少在工作上屬於認真負責的那種,讓人放心。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女孩,竟然也發生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來。當然,我理解的出格或許在旁人看來並非出格。最早聽說她提出離職是去年年底,說家裡有份好工作等著她。可是「只打雷,不見下雨」,過了一陣子,又說不辭了。硬是逼得服務部不得不把剛招來頂班的女孩給辭了。沒過多久,又聽說要辭工了,還是說要回家。但這一次好像又沒辭成。不是公司留她,還是她自己要留下來。反反覆復幾次,我對她的辭工也習慣了。每次在食堂吃飯,遇見她,我還時不時和她開玩笑:又為什麼要辭工啊?
令我大跌眼鏡的是最近一個月的事了。那天忽然聽說她走了。這一次是真的。人去桌空,服務部經理忙著要行政部招人。自然,我也收不到她每天發的生產日報了。
接下來就真真實實聽到關於她的一些事情來。
公司沒有宿舍樓,都是在外租的房子。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公司周邊。她住某棟出租房二樓,起先和三樓的一個小夥子談戀愛,沒多久就睡在一張床上了。不知怎的,她和那小夥子吹了,和同幢樓的另一個小夥子搭上了。這可不得了,前任男友四處找她。有一次,竟然把她關在房間綁了起來。具體的細節當然無從得知。當聽到這些只有在報紙上看到或是在電視里聽到的故事,竟然發生在我的身邊,這著實讓人震撼。
後來,甜甜開始躲。而小夥子窮追不捨,天天守著她下班,騷擾她。實在沒法了,或許是怕真出什麼大事,她終於決定走了。她一走,扔下兩個小夥子和公司的一個空缺。
前任的小夥子還不死心,還經常問和她同房間的阿姨(公司的清潔工),甜甜去哪了?甜甜去哪了?讓人想起祥林嫂。
再補充一下,這故事主人公都是20歲出頭。在我眼裡,他們都還是不成熟的孩子。而我,就是被這幫孩子搞得開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靜:你真的要我嗎小靜曾是我的部下。她是我親自招的。招她進來的時候,她那時候在前一家單位還沒辭工,我說,過來上班吧。她反問,真的要我嗎?不要到時候我那邊辭了,這邊又不要我了。
小靜是廣東客家人。做事風格秉承了客家人勤懇耐勞的特點。再加上那股機靈勁,很快工作就上手了。那時候主要是負責售後的一些質量索賠工作。廠家把關相對比較嚴,畢竟每索賠一件東西,都是廠家全額買單。因此,每一單必須拍照,重點關注車牌號、行駛里程以有必要的故障件圖片。而她做起來,很細心,省了我不少事。我露手的都是些大案子,也就是相對比較難操作的,或者需要和廠家發技術分析報告的。而她經常在這時候,挺會賣乖地在我耳邊說,燈哥,走了這麼多地方,就在你面前學的東西多。呵呵,瞧這嘴巴甜的。
由於索賠量大,索賠舊件自然就多。而每天必須寫好標籤,在舊件上一個個掛好。一個月下來,舊件堆得像一座小山似的。每每這時,小靜就說,看到一堆的索賠單,然後再看看這些舊件,就會有種成就感。
呵呵,成就感。可我煩了。我對著這些舊件已經整整三年。於是某天,我填了份辭職單。這丫頭也來勁了,似乎我的離職,怕她的工作壓力增大,撐不住,也跟著寫辭職單。我辭職是真的,她當然沒有辭成。
自從離開公司後,她就經常在QQ上找我聊天。除了說一些工作方面的煩惱,開始和我討論她的情感問題。似乎在我面前,她找到心靈傾訴的地方。她告訴我,從我那裡才能得到一些有啟發性的答案。和別人講,別人也聽不懂。她談了對未來的困惑。她告訴我,她談了男朋友,是她家鄉人。比她還小一歲。雙方父母都知道了。男朋友很愛她,但她總覺得他還不夠上進,但男朋友太年輕,在工廠當普工,雖然他也很努力。她又說,他們同居了,而她也年紀不小了。在她看來,這個男朋友就是塊雞肋。
我告訴她,不要給男人太大壓力。何況她的男朋友還很年輕,未來的路很長,如果你們真心相愛,就要攜手好好走下去。只要他有上進心,事業、金錢都可以慢慢來。
或許是受了我的啟發,這丫頭下定決心,跟這個男朋友了。之後,她男朋友經人介紹,在車行當配件管理員,而她,也開始嘗試著新的工作崗位發展。在我印象里,她在近一年內換了三四份工作。或許是由於工作頻繁變動,和我聊天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又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和她聯繫了。這一天,我偶爾進入了她的QQ空間。她最近的一篇日誌讓我了解到她目前的狀況。這是今年10月26日她寫的一篇日誌《天黑前,一定要回家!》:
昨晚7點鐘,天色已經全黑了,我在萬江總站附近的大馬路上,心裡很急著要回家。可是卻不是走哪條路。那些大巴車,公交車,私家車,在我眼前飛過,我分不清回寮步的方向,心裡很著急。可能太久、太久,沒有試過一個人夜晚在外面了。當時的心情,只有一個字「怕」。很疑惑,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
自稱「路仙」的他,以前一直有他陪伴,無論是去哪裡,都不用我擔心找不到回家的路,因為他會很自信,很鎮定把我帶回家。以前總是笑他太瘋狂,突然他不在,我是會感覺到這麼的無所適從。下次真的不敢一個人在外面了。天黑之前,我一定要回家!除非有他在身邊。
是的,天黑之前,一定要認清回家的路。對她自己說,也對所有的朋友說吧。
(未完待續)
投稿時間:2016年04月06日 09:02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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