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水冷，戰事幾回傷 | 特別策劃

08-01

【特別策劃】南京城與秦淮河

秦淮河水冷，戰事幾回傷

文/靳懷堾攝影/馮方宇

獅子山閱江樓護城河

古代的秦淮河，河面開闊，流量可觀，不失為金陵城的一道天然防線，有「秦淮在金陵南面，自昔為緣城險要」（《讀史方輿紀要》卷二十）的說法。那時的來犯之敵，要麼從長江中上游順江而下，攻取秦淮，兵臨金陵城下；要麼從歷陽採石（今安徽和縣採石）渡江，陳兵於秦淮，再攻城拔寨。戰爭的血，一次一次地染紅秦淮河。

翻開老舊的史冊，你會發現六朝時的許多戰事幾乎都與秦淮河有關。比如東晉時期的王敦之亂。在「王與馬共天下」的東晉初期，王敦作為世家大族琅琊王氏家的核心人物，自恃輔佐司馬氏建立東晉王朝有大功，顧盼自雄，為追逐更大的權力（取「馬」代之），他率軍從武昌順江東下，先佔領石頭城，其後又屯兵於秦淮河南岸。好在朝廷里還有不少忠臣良將，更有文武雙全的溫嶠。溫嶠先是燒毀城南的朱雀桁（南城朱雀門外的浮橋，橫跨於秦淮河上。桁為連船而成，長九十步，廣六丈）以挫其鋒，接著又調兵遣將與叛軍隔河對峙。待時機成熟，溫嶠親率大軍渡河奇襲，把叛軍打得落花流水。

再如蕭梁時的侯景之亂。侯景本為東魏叛將，被梁武帝收留，並讓他鎮守壽陽（今安徽壽縣），沒想到竟埋下了禍根。548 年，侯景因對梁朝通好東魏大為不滿，加上慾望之心，乾脆打出清君側的旗幟起兵叛亂。侯景率叛軍自歷陽攻佔採石後渡江，陳兵於秦淮河南岸，梁朝軍隊則在秦淮河北岸與之抗衡。後來，侯景暗中勾結蕭正德（梁武帝蕭衍侄子、養子，悖逆邪惡，侯景之亂時助紂為虐），裡應外合，自朱雀桁殺入建康城。對梁陳王朝而言，侯景簡直是道催命符。在建康城，侯景先是圍困台城，將蕭衍活活餓死，又像遊戲一般把他所立的蕭正德、蕭綱、蕭棟三個傀儡皇帝接連趕下台；最後於551 年自立為帝，國號漢。侯景激起了梁朝貴族勛舊的反抗，在湘東王蕭繹的號召下，各地勤王大軍紛紛加入討逆的行列。552 年，蕭繹命大將王僧辯統帥諸軍向侯景發動全面反攻，率水師攻入秦淮河。侯景見勢不妙，以秦淮河為防線，命人把百餘大小船隻裝滿石頭沉入江中，堵塞秦淮河口。同時沿秦淮河築壘，自石頭城至朱雀航十餘里。最終，侯景一敗塗地，逃至胡豆州（今江蘇南通一帶）被部下斬殺。

破崗瀆作為溝通秦淮的生命線，在晉、南朝時一度成為軍事爭奪的焦點。東晉時，歷陽太守蘇峻叛亂。蘇峻在佔領了石頭城和建康城後，又派重兵佔領了屯於破崗瀆之畔和湖熟的糧倉，以備軍需。荊州刺史陶侃、江州刺史溫嶠起兵勤王，沿長江東下討伐蘇峻。陶侃軍在庱亭、曲阿、大業築三壘，牢牢控制破崗瀆，切斷了蘇峻的糧道。晉將毛寶偷襲得手，燒掉了囤於破崗瀆和湖熟倉庫的存糧，極大地動搖了蘇峻的軍心。後蘇峻被斬殺，其弟蘇逸率殘部死守建康城，因城中糧食匱乏又無救援而失敗。南朝宋時，劉劭叛亂。劉劭是宋文帝劉義隆的太子，為人殘暴，文帝欲廢之。劉劭發動宮廷政變，殺其父自立為帝。消息傳出，雍州刺史武陵王劉駿、會稽太守隨郡王劉誕、南兗州刺史江夏王劉義恭等共同起兵討逆。劉駿集結勤王之兵十萬，與劉劭的軍隊在曲阿一帶對峙。劉誕趕來增援，劉劭以水代兵，派人決破崗瀆以西的柏崗棣、方山棣，泄三漢河水阻擊劉誕，並燒毀了運道管理機構和皇家兵器廠。劉誕受挫後，改由陸路攻打建康。不久，諸軍會師，一舉拿下建康，平定了劉劭之亂。

北宋王朝建立後，江南那片好山好水仍在南唐後主李煜的手裡。「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宋太祖趙匡胤在滅了南漢後，便把目光投向了南唐的地盤和子女玉帛。開寶七年（974 年）九月，經過充分準備，北宋大軍分兵三路，從北、西、南三面向南唐發起進攻。南唐則依恃長江天險，採取了「堅壁以老宋師」的防禦戰法。由升州西南面行營馬步軍戰棹部署曹彬和都監潘美統領的10 萬宋軍主力，由江陵（今屬湖北）出發，水陸並進，大舉向江東進攻。十月，曹彬親率水軍沿長江北岸順流而下，連克南唐沿江重鎮，並攻佔要隘採石。之後，宋軍在採石江面上成功架起渡江浮橋，使潘美所率步騎得以順利渡江，與曹彬會師。開寶八年（975 年）正月十七日，宋軍兵臨江寧城下。南唐十萬水陸大軍，前依秦淮河，背靠江寧城列陣防守，並沿秦淮河置水寨、設營壘與宋軍對峙。由於時值秦淮河初春的枯水季節，水量不大。都監潘美為了不失戰機，未等渡船備齊，便命手下步騎涉水強攻；行營馬軍都指揮使李漢瓊則率戰船滿載蘆葦，順風而進，對南唐水寨實施火攻。一時間，秦淮河畔火光四起，刀劍如林，箭如雨下，殺聲震天。經過激戰，宋軍突破了南唐的秦淮河防線，斬俘南唐軍數萬，並將江寧城團團圍住。後主李煜雖然文弱，但在國家生死存亡的關頭，還是表現出應有的血性。在宋軍圍城的近一年時間裡，組織軍民進行了頑強抵抗，使宋軍久圍江寧而不能下，逼得宋太祖一度產生動搖，打算暫時撤軍休整。然而畢竟是弱不敵強，回天乏力。血雨腥風、刀光劍影中，李煜堅持到十一月二十七城破之日，肉袒而降。

時光流轉，到了1937 年12 月，秦淮河遭遇了生命史上最兇惡的敵人 ——日本侵略者。「盧溝橋事變」暴發後，中華大地狼煙四起，大片國土相繼淪喪。1937 年12 月初，日寇佔領江陰要塞後，很快佔領鎮江、句容、溧水，兵鋒直指中華民國的首都南京。12 月9 日，南京南郊的秦淮河畔槍炮大作，日軍開始向北岸的國軍陣地發起猛烈進攻。如果說冷兵器時代秦淮河作為一道防禦屏障作用比較顯著的話，在熱兵器時代其屏障作用就大為減弱了。日軍以坦克為先導，在飛機大炮的支援下很快突破秦淮河防線，佔領高橋門（今高橋門外橋及護城河一帶），進攻光華門。中國守軍憑藉城牆等有利地勢與日軍展開了殊死搏鬥，給侵略者以重創。因敵我力量對比懸殊，南京各城門先後失陷，守軍節節抵抗，傷亡慘重。12 日下午，南京衛戍司令唐生智奉蔣介石之命下達撤退命令，中國軍隊的抵抗就此瓦解，失去指揮的撤退轉瞬間成了潰退。13 日，日寇攻入南京，進行了長達40 多天慘絕人寰的大屠殺，死亡人數超過30 萬。秦淮河愁雲慘淡，一河鮮血，滿腔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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