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稱：教師最大的夢想與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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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傳統語境中對「文人」的蔑視俯拾皆是一樣，世俗社會對「教師」的鄙夷亦是家常便飯，比如說教師「小氣」啦，「迂腐」啦，「刻板」啦，「窮酸」啦。乃至於同為教師的某官太太在和同事打牌發生爭執時都要很不耐煩地說「我最不喜歡和你們這些老師打牌了，又沒錢又較真」，而據說旅行社最不喜歡打交道的也是教師，但凡教師團那就非另外加百分之幾十的團費不可，因為他們是所謂的「理性消費者」，這當然是好聽的說法，話中之話是說老師都是摳鬼。

好在社會是進步的，教師也一樣，如今的教師隊伍已經在迅速分化，有的「學而優則仕」了，有的「學而不優則仕」了，「仕」了的教師自然既不迂腐也不小氣的，而且迅速融入官員隊伍樹立商人思維，但凡做任何事情都要換算一番，要麼摺合成權勢的利弊，要麼計算為錢財的得失。這類人又最懂得利用「學者」「知識分子」的身份，化劣勢為優勢，好比趙本山炫耀自己的農民身份，又或者某些軍閥自詡的「大老粗」。

在大學混的，哪個不想早日熬成教授博導。有誰會在乎水平的高低、學識的有無？只要有一個職稱頭銜，傻逼都立馬讓人肅然起敬。就好像每年的研究生入學選導師一樣，絕大多數學生都會瞅准有院長甚至是校長頭銜的，至少也要是正教授，有幾個在乎人家的專業領域或者志趣所在？即便競爭激烈吃了閉門羹也要勇於一試。所以說「勢利是勢利者的通行證」，這話是大致不差的。話說我讀博士時的一個同學，每每志得意滿的樣子對自己的未來勝券在握，後來其自訴底氣，原來其導師乃是某校長，旁人自然只有羨慕的份，我卻毫不客氣地潑過去一瓢冷水：傻逼了吧你，人家校長日理萬機哪有時間管你一個小小博士生，你這樣一個傻不啦嘰給點顏色就開染坊的傢伙哪裡懂得官場或者學界的遊戲規則。那傢伙果然就萎靡了，想想某校長除了掛名導師之外確實也與他並無什麼交往。同樣還有導師為市長為廳長為省長者，有的甚至自始至終都不曾見過一面，當初對美好未來生出的無限憧憬立馬落花流水春去也。

記得我自己讀大學那會，教授如鳳毛麟角，即便在大學身居官位者往往都難謀一教授副教授職稱。因此但凡路遇一教授，學生們必在其身後指指點點「耶，他可是教授哦」。如今學生們路遇教授，有時也不免指指點點「切，就他都是教授」。

其實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從來沒有上課過的教授博導已經隨處可見。大家也不必奇怪，若干身居高位者還不是既無道德學養更無業績水平，最常見的是什麼二代三代坐直升機，而埋頭寫若干年廢話套話混賬話的傢伙也平步青雲，這類人照樣給教授博導們講課，指導他們如何運用科學的研究方法正確的價值立場進行學術研究。

所以，真的不必在乎。教授這類頭銜，說到底還不是一根骨頭一個項圈，你叼上或者戴上了還樂滋滋的，那就恭喜你入其彀中了。

以下是某學生報要我回答的問題，我雖然是個悲觀主義者，即便對將來和後輩也灰心的時候居多，但身為教師，還是盡量不拒絕學生為好。又因為我決心盡量不說自己能意識到的假話，所以得罪人也就在所難免——好在人活著要那麼多瞻前顧後幹什麼，誰他媽可以活一萬年啊。

1.我們學校的職稱評定流程是怎樣的？ 通過評定的關鍵因素是什麼？（呃，老師若能發一份文件給我們，也是可以的） 流程是個人提交各種表格和證明材料，學院審查，然後遞交學校的職稱評審組，先是小組審查，然後是大組評委投票，達到一定票數就通過。但是有個總額控制，比如每年新晉多少教授副教授。關鍵因素是科研表現，主要是論文和課題情況。學歷也是一個要求，但現在大學老師基本上都是博士或者在讀博士了。當然，在條件都相去不遠的情況下，人情因素不可避免，就像中國的任何事情一樣。 註：這是我為學生們發稿考慮說的委婉話，事實上現在評職稱和評任何別的東西一樣，起主要作用的是潛規則。多少沒有人脈的教師因為評職稱屢屢失敗而當眾痛哭甚至氣絕入院，幾乎每個學校每個學院都有一部這樣的血淚史，想起來真的寒徹肺腑啊！每到教師評職稱的時候，就是人格最受摧殘的時候。2.學生希望教授應該是在教學能力上出色，專業造詣深厚那更好；而國家對教授的評定是更注重其科研能力。您認為對教授而言他應該更注重哪一方面？ 能夠兼顧當然是最好的。不過因為中國的諸多事情都是比拼關係，這就讓主管部門只好制定能夠量化的標準。而專業造詣、綜合能力、學術素養以及社會聲譽、學生口碑都是不好量化的指標，所以現實國情下就變成了比拼課題、論文這樣的量化指標。坦白地說，很多所謂課題和論文其實一點實際的意義都沒有，無論理論價值還是現實價值。3.教授對於一名高校教師意味著什麼？ 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意味著一切。所以我特別佩服那些專心做自己的學問和事業而不在乎職稱、學位、官銜的老師和學者，他們才是真正懂得人生價值的。不過話說回來，一個真正有學問的老師，社會和單位可能會忽略漠視甚至有意打壓他很久，但不可能永久埋沒他。即便在一個方向上埋沒他，也不可能在所有方向上埋沒他。4.目前的職稱評定製度是否存在其不合理之處？ 若有漏洞，這些漏洞是否經常被利用？這項制度最大的弊端在哪？ 不合理是絕對的，某些合理之處是相對的。最大的弊端是只有量化考核。其實更重要的應該是社會聲譽、社會影響和同行評價。5.您如何看待高校中行政人員也參與高等職稱的評選？ 行政人員評上的教授佔比例大嗎？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事實上不只高校行政人員，中國的官員都評職稱，什麼「高級政工師」，莫名其妙。這是一個贏家通吃的社會，行政人員既享受權力之便，也均沾專業之名。因為他們是規則制定者。6.您心中理想的職稱評定製度是怎樣的？ 第一應該嚴格控制寧缺毋濫，第二杜絕權力控制，重同行評定，第三要考察教師的職業聲譽，包括社會影響和學生評價。當然前提是教授治校而不是官僚治校，權勢治校。7.當下高校教師的科研任務繁重，這對他們的教學是否有很大影響？ 其實很多所謂的科研根本不是什麼科研，而是某種好處的敲門磚，與學術無干。精明的人就會計算得很清楚，而不是根據興趣愛好去閱讀思考和運用到教學中去。不為內心的志趣做事，本質上就是投機，必然損害真正的教學，從而損害真正的教育。8.作為一名高校教師，您心中的高校教授，應該是一個怎樣的形象？ 一言以蔽之「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有學識有情懷有志趣。但是現在我們看到的更多是善於運用規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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