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吃螃蟹的南科大,教改艱難前行
自2011年3月開學以來,位於深圳的南方科技大學一直處於輿論焦點。6月初的45名學生缺席高考,更被社會各界反覆爭議。
熱議中,一些波瀾不驚的事情又被曝光了——包括香港科技大學創校校長吳家瑋在內的4名協助創辦南科大的香港科技大學教授,在開學後,便已先後離開了南科大。最近,又有一名南科大學生要求退學,並發博文表示對南科大不滿。南科大的教育改革,似乎已陷入迷茫。
實際上,從2007年籌建至今,這所教育改革實驗學校就承載了公眾對於「大學獨立」、「去行政化」等問題的美好期待。如今,面臨重重約束,舉步維艱的南科大能不能堅持到底,將教育改革殺出一條「血路」來?
高考壓力大 教改呼聲響
今年高考期間,湖南一位考生考前跳樓;一位貴州考生因為遲到被拒進考場而哭泣;還有人連續參加了15次高考……這些圖片在微博上廣為流傳,上萬網友痛批高考制度,認為應該改革了。
記得1977年恢復高考時,全國報考人數達570萬,錄取了27萬,錄取率僅為4.7%,但家長、考生的心態都相對平和;2011年,全國有933萬考生參考,錄取率將達到72.3%。但是,「高考焦慮症」卻盛行,歷年來因為高考壓力而抑鬱、甚至輕生的學生都不少。
業內學者分析,雖然招生機會多了,但重點學校卻很少。考慮到將來的就業問題,學生的壓力依然很大。一方面,在「人人皆是大學生」的時代,不上大學面子上掛不住;另一方面,有不少單位的招聘都會註明要求本科學歷以上,尤其國企、事業單位這樣的「好單位」,不少甚至要求碩士。
很明顯,這是「一考定終身」的焦慮癥結所致,所以大家一窩蜂在高考「獨木橋」上擠過。但如今,貴州考場外痛哭的學生、因為子女高考而萬分焦慮的家長、甚至於湖南考生選擇輕生,他們都是被這「獨木橋」折磨得死去活來,於是很多人認為是時候進行高考體制改革了。
如何改革?南方科技大學自然成為萬眾矚目的新鮮嘗試。
南科大學子:
願做教改試驗的小白鼠
與近千萬高考生截然不同的是,南科大兩間考場都是「虛位以待」,45名學生無一參加高考。
但在考前,5月27日,教育部新聞發言人續梅表示:「教育部支持南科大的教改探索,但任何改革首先要堅持依法辦學,要遵循國家基本的教育制度,以制度來保障學生的合法權益。」此意見一出,輿論嘩然。
幾天後,網上出現一封署名為南科大學子的《致所有關心南科大發展的人們的一封公開信》。信中說,「教育部做出這項決定,我們是可以理解的,同時也是難以接受的。」並委婉表示,不會參加高考。
「南科大從呱呱墜地就打出了自主招生、自授學位的響亮口號,這是我們學校的特色和努力方向,也是我們引領文化、強調個人自主發展最重要的保障。在現在的情況下,我們為中國的教育改革做出了最大的犧牲,放棄了一切,甘願成為一些人眼中的小白鼠。」
最後還表示,「我們對自己的選擇堅定不移,對南科大的未來充滿希望。但是我們同時也是無助的,我們僅僅是學生,我們需要大家對我們學校有一個既不過度悲觀也不過度樂觀的看法……」
校長朱清時亦明確表示,「反對已錄取南科大學生參加高考」,他認為「參加高考就是讓所有人回到體制內,這樣的實驗還有什麼意義?」
「底氣」來自自信
這就意味著,45名學生拿不到教育部承認的學歷證書,性質就相當於在一個社會培訓班裡虛度4年光陰,為此,許多人為這45名孩子擔憂,認為他們是在拿自己的「青春賭明天」,如果失敗的話,他們會成為這場改革的最大受害者。
然而,南科大學生的公開信里卻分明透著自信,除了盛讚這些「90後」孩子的勇氣與獨立精神之外,不妨從本真角度考量這股底氣何來:
本是優質生源。據悉,南科大的生源主要來自兩方面:一是去年報考了中科大少年班,上了一本線但沒有被中科大錄取的學生;二是全國嚮往南科大的高二學生,以校薦或者自薦的方式申請,經過篩選參加南科大的自主招生考試。他們中甚至有好幾個算是小有名氣的「神童」。其中有一半左右學生還來自教師家庭。
享受「最好的」教學資源。為了對得起這些冒險讀書的學生,朱清時致力於提高教學質量,不僅從全球請來教學上最好的老師,還精心為學生編排課程。這批學生不僅能夠在南科大接受免費教育,每年還能夠拿到1萬元的獎學金。這樣優厚的教育資源,實在讓人無法抗拒。
有的學生未來打算出國升造,不看重國內文憑。「我的想法其實很實際,將來我準備出國讀書,國外很多大學本身也並不認可國內本科文憑。而南科大有知名教授和良好學習資源,報考競爭沒有清華北大激烈,我覺得對我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南科大一位學生透露說。
「破冰船」艱難試驗
實際上,作為一支突破中國教育體制改革的「破冰船」,南科大始終在輿論中艱難試驗。據悉,南科大創辦源於2007年,深圳市為適應經濟社會發展對高等教育有強烈需求,決心創辦一所高水平新機制的大學,以打破人口過千萬的特區仍沒一所一流大學的尷尬。
經過兩年的籌備,2009年,中科院院士、中國科技大學原校長朱清時被聘為南科大的校長,並成為中國第一個由國際獵頭公司全球選聘的大學校長。朱清時45歲即成中國科學院院士的物理學家,還在中科大擔任過十來年校長職務,對中國教育體制的感受頗深,這或許是他敢於接任這個新大學首任校長首因。
深圳市政府對這所學校也狠下血本,僅在校園土地上就投入了近10億美元,施工花了3億美元,還給「領軍人才」開出115萬年薪,講座教授年薪60萬的優厚待遇,就算是普通工作人員待遇也比同行業者高出20%薪金。
但對於南科大,教育部直至2010年底方批准籌建,至今未獲教育部批准招生權。而朱清時還是決心在這個經濟特區搞出個「教育特區」。
成立之初,南科大教改實驗的核心內容就被定為「自主招生、文憑自授」。今年3月1日,「不能再等」的南科大自主招收45名學生入學開課。但在高考前夕,教育部晦澀未明的表態,又使得朱清時陷入進退兩難的處境。
三方博弈僵局
除了招生、高考風波,以「去行政化」為辦校理念的南方科大辦校也一度遭遇非議。
朱清時曾坦言,受任為南科大校長以來,一直被「行政化」裹挾。比如學校要招人,要給人力資源局打報告;買東西了,要給財務部門打報告;建實驗室了,要給發改委打報告……這是不勝其煩的,但是,「沒有紅頭文件支持,我們寸步難移。」
此外,南科大副校長頗具行政色彩的選拔也飽受爭議。爭議源自4月29日,深圳市委組織部發表公告,擬對南科大副校長等7個職位進行公開推薦招聘選拔,其中副校長2名,但規定應聘者條件需為現任國內高等院校正處級以上職務的教育管理幹部;現任深圳市正局級職務或副局級職務2年以上的幹部。這使得教育界人士對南科大的「去行政化」目標頗為擔憂。有教育專家稱,傳統的黨委組織部任命的操作模式,已經暗示南科大的試驗提前宣告結束。
如今,南科大似乎陷入一個三方博弈的僵局。南科大想按自己的理念建立一所完全不同於現有體制的高校;教育部並不反對但又不希望對現行制度造成過大衝擊;深圳市政府則穿插在二者之間,既希望南科大迅猛發展,但又不希望南科大脫離政府的領導。
核心團隊 失望離開
建校伊始,南科大就明確把香港科技大學作為改革的榜樣。2010年,在港科大與南科大簽訂的合作協議框架下,香港科技大學創校校長吳家瑋,教授李曉原、李澤湘、勵建書來到南科大協助籌建工作。
如今,作為南科大籌建核心成員的他們,決定退出南科大。對此,三位港科大教授直言,他們是帶著失望離開的。他們認為,「南科大負責人鼓勵學生『反對參加高考』的做法,除了空洞的口號和不負責任的煽動之外,看不到有任何建設性的具體建議和做法。」
南科大的辦學策略和路徑,籌備進展的緩慢,以及提前的招生時間,都受到他們的強烈質疑。他們堅持認為,在正式招生、開學之前,必須將教師團隊、培養方案、管理規範等全部制定完備。但南科大的規章制度、行政架構、培養計劃、學術委員會等,都未能在招生前完成,實驗室也沒能準備好,第一學期的課表,也是在臨上課前最終敲定的。
「我原來以為南科大教改實驗的阻力會來自外部,沒想到最大的問題和爭議出在內部的辦學策略上。」一位熟悉內情的人士說。
除了核心團隊,多名院士也不見了蹤影,其中包括著名物理學家陳應天院士、葛墨林院士、雷清泉院士等等。
一學生退學 稱不滿南科大
而在6月23日晚,博主「揭露南方科技大學內幕」,發表了一篇《南科大學生眼中的南科大》。博主自稱南科大學生,目前已退學。博文列出對南科大不滿。
文中稱,高考前,有人以南科大學子名義發表公開信,稱拒絕參加高考。該博主稱,這不是全體同學的意見,只是某人執筆發到網上後,才在QQ群里告訴大家,博主稱不滿自己「被代表」。
博文稱,絕大多數同學選擇南科大,是為了能夠通過南科大與國外高校的合作出國留學。但南科大師資不足、學生素質不高、學校學術氛圍不夠、學校地位尷尬,「現在大概也就是個專科水平吧」。
校長朱清時就此回應稱,該學生不考試、不上課,經常打遊戲,他要退學,學校也沒有辦法。一名負責人解釋,學校並未給這名學生辦理退學手續,原因是,南科大現在還沒有退學制度。
該男生受訪時說,「高考」風波對他影響很大,由於學校起初宣傳的教授都走了,學校很多準備工作沒做好,硬體設施也讓他不滿意,所以發表退學博文。
此外,這名男生承認確實放縱自己玩遊戲。對於未來,他說,他對出國留學沒有信心,並說自己是高二考上南科大的,回去可能繼續讀高三,備考國內大學。
頭腦清醒 方能走遠
上有「行政」約束,下有核心成員退出、學術團隊遲遲未能組建,如今又增學生退學風波,讓貴為校長的朱清時在最困難的時段「雪上加霜」。
不過,對於港三大教授的意見,朱清時卻堅持認為,在中國辦大學,必須採取「邊開車,邊鋪軌」的模式,不能等待一切完備,這也是適合中國國情的,若按港科大一模一樣辦學,不可能;而對於學生退學,他則表示,「每個學校都會遇到退學學生」。
的確,一個學生退學代表不了什麼,但他們提到的問題卻不能忽視。尤其是關於教學質量和同學關係,這體現著一所學校的水平和在讀學生的素養。
而這45名學生來自五湖四海、個性十足,學校本應好好培養。但該學生披露,現在南科大的教學比較混亂,一些教授只是一個月來一次,11歲的「神童」受到其他同學排擠,被迫在公寓里自己學習不去上課等,而這也印證了此前港科大三位教授在公開信中所說,值得南科大尤其是朱清時校長認真對待。
從南科大成立至今,公眾和媒體一直給予南科大和朱清時校長諸多的祝福和支持,希望它能為中國高教改革殺出一條新路來。但教育改革從來不是執著於意義上的激情,中國高等教育普遍存在著急功近利、空喊口號的毛病,而南科大在條件並未完全具備時急於招生、過於強調「高校去行政化」,這是不是走進了港科大三位教授所言的「文革式教改」的誤區?
南科大教改雖彰顯夢想可貴,但實現切不可急於求成。正如評論家韓青所言,「其實,人貴有自知之明,學校也是如此。只有靜下心來認識自己,真誠地邀請觀點相左者一起參與解決,南科大才能走得更遠更穩。相信大家都希望南科大成為先行者而非先烈,希望南科大學生不成為教改實驗的犧牲品,包括選擇離去的港科大三位教授,他們對南科大也是愛之深責之切。一腔熱情不能包打天下,南科大清醒才能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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