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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鐵志遺作:如果我老

朱鐵志遺作:如果我老 2016-06-29 09:30閱讀: 如 果 我 老朱鐵志博主按語這是鐵志同志應我之約,為莆田文學雜文專號撰寫的文章。這期刊物(將於今年八月出版)發排之時,驚悉鐵志同志的噩耗,此文也就成了他的遺作,甚至可能就是他的絕筆。文末寫的時間有點出入,今年端午為6月9日,但他的文章確實是利用端午節放假時間趕寫的,可能完稿之時,已是6月10日,他是那天下午發給我的,那時我正在永泰。網上對鐵志同志之死,除了哀痛之外,也有對其死因的推測,我想,他的這篇遺作,或許能為人們「推測」之時提供一些參考。鐵志同志在這篇文章之中,對他退休之後的如何生活,作了預設,然而,萬萬沒有想到,就在這篇文章寫後半個月,他竟用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鐵志同志的遺體告別儀式將在今天上午舉行,我就用這種方式,為他送行吧!2016年6月29日五十六七,說老不老,說少不少,畢竟夕陽尚好,黃昏已近,如果說沒有對晚景的預測,對未來的展望,對退休後自由時光的憧憬,那是不現實的。當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老年」是慈祥的同義語;當我成長為一個青年,「老年」是經驗的象徵;當我步入中年,「老年」以人情練達為特徵;當我即將告別壯年,「老年」成了我必須直接面對的現實話題。若以退休作為壯年與老年的界線,我亦老之將至。如果我老,決不戀棧,決不貪戀權力和位置,決不變著法兒地賴著不走。中國人講究天人合一,人的一生恰如寒來署往,秋收冬藏,老年無疑是人生的冬天。奮鬥了一輩子、奉獻了一輩子、收穫了一輩子、辛苦了一輩子,適時退休乃是合乎情理的歸縮,彷彿瓜熟蒂落,回歸自然,有什麼想不明白?有什麼看不開?我知道,有些同志看重自己的經驗,願意再為單位多工作幾年;我知道,有些同志總覺得年輕人難當大任、需扶上馬再送一程,單位離不開自己;我也知道,有些同志擔心退休後待遇下降,甚至人走茶涼、晚景凄涼,能在單位多待一天算一天;我更知道,有些同志迷戀權力與位置,害怕退休以後找不到頤指氣使的感覺。於是乎,遲遲不交辦公室鑰匙的有之,變著法兒地推遲辦理退休手續的有之,更有甚者,乾脆不要任何理由就是賴著不走的亦有之。對於所有這一切,我無語。我既沒有繼續奉獻的思想覺悟,也沒有貪戀權力的可笑念想。我知道,幹了一輩子革命工作,多少總有一點經驗。這經驗對單位、對年輕同事未必沒有一點積極的意義和作用。但萬不可自我膨脹、極力誇大這點有限的經驗和作用。

載入中...內容載入失敗,點擊此處重試載入全文 朱某雖然不才,還有一點自知之明,很清楚單位離開誰都照樣運轉,地球離開誰都照樣運行,沒準運轉得更好。該退就乾淨利落地退,義無反顧地退,該今天退決不明天退,能早退決不設法推遲退。何必遲疑傍偟,何必左顧右盼,何必為老不尊,何必自取其辱。如果我老,決不以「老驥」自居、動輒標榜「我年輕的時候」如何如何。一個人混到退休,多少已有一把年紀,怎麼也算一匹「老驥」了吧。老馬識途,此乃人生經驗的結晶,想來近乎本能,哪匹老馬路走多了都認道兒,算不上多大本事。小馬尊敬老馬的經驗和閱歷,老馬自己卻大可不必太把那點本能當回事,人家一「請教」,就沒完沒了地從頭講起,一講就講到自己當年「出彩」那點事兒,不說人家還心懷敬意,說多了反而使人感到也不過如此。信息時代,知識更新的周期越來越短,我們不懂的東西越來越多。原來的「訣竅」或「殺手鐧」,如今可能連基本技能都算不上了。當年引以為傲的業績,今天可能已不值一提。明白了這一點,就不會過分迷戀自己的「權威」,就不會自覺不自覺地在晚輩面前以「導師」自居。至於我自己,活到六十來歲,說徒增馬齒可能顯得有些矯情。成績固然有一點,但真的只是「一點」而已,還不至於使我像個沒輕沒重的氣球一樣飄在人家頭上。我出生的時候母親身體就不好,自打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九斤老太」的先天優越感。後天雖然努力,也只做到在人群中大體不至於落後而已。沒有多少「老本」可吃,更沒有「倚老賣老」的資本。如果我老,決不參加任何學會,決不充當任何顧問,決不整天變著法地拋頭露面,決不拿著別人寫的稿子絮絮叨叨。如今社會組織發達,各類學會、協會如雨後春筍般層出不窮。坐而論道也罷,抱團取暖也罷,聚而牟利也罷,都需要找幾個多少有點頭臉的人物來充當門面。不才混跡本行凡四十來年,多少有一點小影響。在位時已有社團眷顧,顧及面子不敢不從,怕人家說「本事不大架子大」;退休後當然未必有人再理,假若如此,我自當偷著樂;但照眼下的常規,通常是人還未退,預約早已到來。此時此刻,就要多少有點定力,不要被假象迷惑,也不要高估自己。如今在學會掌門,要麼德高望重成為一面旗幟,要麼門路寬廣成為一尊財神,二者缺一,可以勉力為之;二者兼有,才是合格的領導。至於「顧問」,一要有可顧可問的資本,二要有願顧願問的熱情,三要有能顧能問的時間。這樣一算,我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既沒資本,也沒熱情,更沒時間。不僅如此,朱某雖然一生手不釋卷,但所讀實在不多;又兼年來俗務纏身,無暇讀書寫作,忘的比學的還多,心中常有「恐慌」二字,只盼退休之後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如果可能,再寫兩本還算有點意思的小冊子,此生足矣。這樣一想,哪還有工夫充任什麼「會長」、「顧問」之類?如果我老,決不對單位的事情說三道四、指手劃腳,決不向單位提出不切實際的過分要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兒,一個單位有一個單位的新情況、新矛盾、新問題。過去的經驗今天未必管用,老辦法可能成為新桎梏。中國人有尊老愛幼的傳統,人們尊敬老同志,凡事喜歡向老同志請教,從中吸取經驗教訓,從而更好地推動工作。作為老人,為自己工作奮鬥了一輩子的單位和後來者出謀劃策,也在情理之中,但切記把握好分寸和度,萬不可以己之長度人之短,以老經驗老辦法老套路應對今天的新局面。一個人既然脫離了崗位,畢竟與實際情況隔了一層,難免顧此失彼、言不及義,又兼年齡身份所在,常常讓後來者為難。如果有失分寸與度,就很可能自作多情,自討沒趣,讓人哭笑不得。朱某雖然在位時承擔一點責任,也算得上盡己所能、努力工作,但畢竟水平能力有限,常有吃力費勁之感,更談不上從容不迫、遊刃有餘。所以最明智的做法是:單位和同志們有需要時知無不言、單位和同志們並無需要之時決不多嘴,以免影響人家正常工作,更不提連自己兒女也未必能夠做到的不恰當要求。如果我老,決不簡單充當兒孫保姆,決不指望孩子按自己的意願生活。兒孫自有兒孫福,父母不必做馬牛。能幫就儘力幫一把,幫不到也不必過分自責。從小到大,我們為孩子的成長已經鞠躬盡瘁、盡其所能。如今他們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價值觀和人生觀。老年的智慧或許可以彌補青年閱歷的不足,但老年的經驗未必適合今天的青年。即便他(她)是你的兒女,也同樣如此。最大的愛是理解和尊重,甚至寬恕和忍耐;最明智的做法是儘可能的少管甚至不管,千萬不要越俎代庖。朱某為人之父,儘管全身心地付出,但經驗不多,教訓不少,常覺愧疚。惜乎生兒育女也是遺憾的藝術,成為人父時沒有經驗,有了經驗孩子已經長大,許多失誤沒有機會彌補,只願這些失誤不在第三代身上重演。如果我老,要像一個真正快樂的老人一樣生活:趁腿腳利索的時候買上一輛越野車,帶上老伴兒周遊天下,登山則情滿于山,臨水則意溢於水,吃農家飯,看野山景,住熱土炕,回歸故園,探索他鄉。如果可能,還想看看尼亞加拉的壯觀、密西西比的雄渾、金字塔的神秘、尼羅河的幽遠。如果眼神還好,我想多讀幾本書架上的經典著作;如果手指還靈活,我想撿起毛筆,繼續我的書法夢;如果耳朵不背,我要像年輕時一樣,調暗燈光,重溫那幾百張古典音樂CD帶給我的無限快樂。我要做一個慈祥而善解人意的老人,做一個睿智而練達的老人,做一個健康而不給孩子和單位添麻煩的老人,做一個快樂而好玩的老小孩兒。有一天我不得不告別這個多情的世界,我會請求我的家人允許我毫不猶豫地無償獻出所有能用的器官直至遺體,留給需要的人和機構,我將懷著感恩之心含笑九泉,回歸沃土,滋養新綠。2016年6月10日端午節博主與朱鐵志同志關於此文的網路信件往來:

朱鐵志辭世後,網上提供的簡短消息:朱鐵志(1960-2016.06.25), 吉林通化人,中共黨員, 著名雜文家。曾任《求是》雜誌副總編、北京市雜文學會常務副會長。2016年6月25日凌晨1時左右在單位地下車庫自縊身亡。不幸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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