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路,紅顏情1
07-31
[第一卷:第一章 ] 陽光透過紗制的窗帘淡淡地傾瀉在柔軟的床上,翻了個身我努力地從溫暖的被窩裡撐了起來。頭好暈,使勁地伸了個懶腰,我皺著眉頭搭拉著拖鞋走出了卧室。 「死丫頭,現在才起床,都要變成豬了啦~!」媽媽有力的吼叫馬上從飯廳傳了回來,我馬上縮了縮肩膀走進浴室,還是趕快洗臉刷牙,不然又要開罵了。 弄好走進飯廳,桌上已經擺好了粥和醬菜,我拉開椅子坐下,就馬上稀里胡嚕地喝了起來,嘴裡含糊不清地問道:「老爸呢?去哪啦?」 「你爸公司又有事情,一早就急著出門了,這幾天還真是忙得要命~!」老媽鬱悶的聲音從廚房傳了出來。 「啊,周末哦,老爸也真是的,少忙點會怎樣,公司又不會倒——哎喲」我揉著頭哀怨地看著凶神惡煞站在背後的老媽, 「媽,你老這樣打我,怪不得我高中的數學老是不及格,腦子都被你敲苯了啦~!」眼睛還很配合地濕潤了起來。 「你是烏鴉嘴啊,成心咒你老爸,沒有你老爸的公司你能這麼快活地窩到大嘛,小沒良心的~!」說著老媽氣不過似的又給了我一記爆栗子。 看著老媽吹鬍子瞪眼的,我扁了扁嘴,無言地把臉埋進了那碗粥里。 「媽,我出門了哦,去學校圖書館看書。」我一邊穿著鞋,一邊朝著屋裡喊。 「恩,然然,你晚上早點回來知道嗎?你爸晚上肯定也回來吃飯,記得不要玩太晚。」 「哦——知道了啦,走了!」 背著挎包,我急匆匆地往公交車站點跑去,差點忘了和朋友約好的時間,看了看手錶,都這麼遲了,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小跑著往馬路對面的站點跑去,心急的我竟然沒看見遠處急駛而來的車…… 「吱呀——」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響起,我只覺得一陣天昏地暗,在失去知覺之前,還迷迷糊糊地聽到了周圍的叫聲: 「快叫救護車,天哪~~~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對了忘了介紹,我叫林嫣然,還是大學在讀生,學的是經濟管理。由於是獨生女,所以父母也比較寵溺,生活一直處於幸福狀態中,直到車禍那天。 不知道在黑暗中沉浮了多久,一直到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聲不斷地侵入的耳中,把我的意識緩緩地拉了回來,我努力地掀了掀艱澀沉重的眼皮,想看清楚到底是誰在擾人清夢。身體似乎現在才恢復了所有的知覺,頓時一股疼痛鋪天蓋地地襲來,我不禁呻吟了一聲,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高高的淡黃色紗帳和周圍傾瀉而下的柔軟流蘇,這裡是哪?我怎麼會在這裡??腦袋裡一片空白,忍著身上的疼痛,我努力地回想之前發生的事:記得之前我好象是….被車撞了!我…發…發生車禍了嗎?那麼現在是在醫院嗎?!但是看這紗帳就覺得不大可能…難道我已經直接嗝屁了?!更加不可能,不然我的身體怎麼會這麼痛,就像是破抹布一樣,無法動彈! [第一卷:第二章] 「惜雲,你終於醒了,怎麼樣現在還疼嗎?我可憐的惜雲呀…..」一陣肝腸寸斷的喊聲突兀地在我耳邊響起,嚇了我一大跳!吃力地轉動脖子,我這才發現床側坐著一個啜泣不止的女人,身後還站著兩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這女子容貌清雅,氣質高貴,看上去頂多也就30來歲的樣子,就是裝扮怪了點:挽著高髻,珠翠環繞,穿著滾金的絲綢製成的衣裙,簡直就是古裝劇中的貴夫人。 「你是誰?這裡是哪兒?」我不得不打斷她斷斷續續的哭聲,勉強扯著聲音問,許是因為疼痛的關係,嗓子竟然粗啞得不堪入耳。 那女人停止了啜泣,抬起滿是淚水的臉,詫異地看著我。 突然一隻手覆上了我的額頭,旁邊一個小姑娘急道:「小姐,您是不是摔糊塗了,竟連夫人都不認識了,那是小姐的母親啊!」清亮的聲音滿含憂慮。 我這才發現這兩個小姑娘也穿著古裝,一副丫鬟的裝扮,現在是在拍電視劇嗎?! 「我的母親?你說誰是我母親?!」我詫異地看著她們,我的耳朵沒出問題吧?? 「惜雲啊!!!你怎麼連娘也不記得了??」那個「貴夫人」一聽我這麼說,略帶尖利的哭喊聲馬上又開始「荼毒」我可憐的耳朵。 看著她凄楚的表情,我勉為其難地浮現出了一絲內疚…可是大姐,我真的不認識你,我媽哪有你這麼年輕漂亮!!(30歲應該可以喊大姐了吧) 見我一臉茫然,周圍的人終於發現有些不對勁。 「小姐,你還記得我嗎?」那個口齒伶俐的小姑娘指著自己,我搖了搖頭。 「小姐,你知道自己是誰嗎?」再搖頭,現在我真的搞不清楚自己是誰了 「那小姐,你知道這裡是哪?是什麼年代嗎?」這個我也想知道啊!!! 我忙吃力地問:「這裡是哪?是什麼年代?」 「砰」的一聲,那個貴夫人終於承受不了沉重的打擊,如願地昏厥了過去! 「夫人!!」 房間里又是一陣忙亂,我木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慢慢地打量周邊的環境:古色古香的沉木傢具,青石鋪就的地板,雕花的窗欄,鑲金嵌玉的梳妝台……這一切無一不在告訴我——這戶人家真的很有錢,看那些擺設就算不是古董,應該也是價值不菲。 這時候,外面湧進來的侍女連扶帶攙地把那夫人給拖了出去,房間里只剩下我和一個小丫頭。 小姑娘轉著大眼睛,略帶好奇地問:「小姐,你真的…真的什麼也記不得了嗎?」抱歉,不是記不得,而是我完全對你們沒有印象! 「你先別管我記不記得,你就告訴我這裡到底是哪裡嘛,我也可以早點通知家裡人!」 小姑娘一副你沒救了的表情看著我,搖了搖頭:「小姐,你果然是什麼也不記得了,這裡就是小姐的家啊!而且現在是清元三十五年耶!」 我一陣暈眩:「你說啥??現在是多少年?」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慢慢地浮現出了不詳的預感! 「清年三十五年!小姐你腦子都撞壞了哦,好可憐…」小姑娘兩眼水汪汪地看著我 「砰」的一聲,我馬上毫不猶豫地讓自己「追隨」著那貴夫人去了,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我會來到這個清元時代,嗚嗚,我快瘋了啦! 悠悠地醒來,當小姑娘那稍微顯得熟悉的臉再次出現在眼前,我總算痛苦地認清了自己的現狀:跟隨著千萬夢幻少女所盼望的穿越大軍,我也「穿」到了古代,而且還該死地被老天毫不留情地「落單」了,給撇到了這聞所未聞的鬼地方——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命就這麼苦?我簡直是欲哭無淚! 現在唯一值得慶幸的地方就是,我「借」來的這女人的身份,是個大小姐,並且才16歲(這個是我暗爽的地方,嘿嘿),至少還不用流落街頭,靠賣身糊口,不幸中的大幸…只是以後恐怕再也見不到老爸老媽了!這麼一想我不禁悲從中來,索性先哭了個痛快! 不管怎麼哭怎麼不願承認,我都清醒地知道自己暫時是回不去了,接著得尋找可以安身立命的途徑才行,反正都已經來了,再怎麼也得混下去才行! 首先當然是通過我身邊這個叫應兒的丫頭,了解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這個身體的主人叫連惜雲,連家身世顯赫,連老爺是清元的王公,連夫人在出嫁之前竟然是個公主,總之就是顯貴非凡;至於醒過來為什麼會躺在床上的原因,則是那位千金小姐為了逃避指婚而跳「山」的結果,這個「山」自然就是府中的假山…… 果然是老套的劇情,哎!真不知道為什麼她這麼想不開,難道那個指婚的對象是個醜八怪或老頭子?!她也真傻,即使再怎麼不情願,總比白白丟掉一條性命來得好? 算了,反正本尊也不知道去哪了,管她那麼多呢!因為我裝做什麼都不記得了(當然本來我就誰也不認識),大夫也說我是因為撞到了腦袋,所以把以前的事都給忘了,這樣也好,免得我以後行事麻煩。 現在暫時是安枕無憂了,只不過一到晚上我總忍不住想哭,真的好想家哦! 卧床休息了一段時間,我終於能夠下地了。期間連夫人和連老爺都常常過來探望我,大概因為我是嫡出,所以連老爺十分的關愛我,讓我心裡也有了些須的溫暖,離家之後能夠再次被親情圍繞著,對我來說真的已經很幸運了。只不過因為什麼都不記得了,所以每天都要被應兒這個丫頭羅嗦,要學這學那的,什麼接待的禮儀啦,小姐應遵守的風範啦…真的煩都煩死了!但是為了以後,我也不得不「咬緊牙關」努力學習。 「應兒,今天天氣不錯,陪我去園子走走吧。」照例的練習後,我笑著提議道。應兒這丫頭從很小的時候就跟著連惜雲了,所以一開始對我就很熟稔,當然現在我們也成為了好朋友。 聞言,她點了點頭,然後幫我梳妝穿衣。我看著鏡中的「連惜雲」,雖然和以前的自己有六七分相似,但是卻又多了幾分清靈和秀美,是個端莊清秀的人兒。 「小姐,好了,我們出去吧!」 「恩。」 [第一卷:第三章] 我微微緊了緊身上的斗篷,初秋的天氣開始有點泛涼了。沿著園中的小徑緩緩走著,連府不愧是貴胄之家,園林的設計典雅大氣,亭台樓閣,水榭碧池,所有的設計都透露著高貴不凡的品位。我慢慢踱步到了湖邊,看著水面漾起的陣陣波瀾,不覺心裡也泛起了絲絲悲傷。不知道爸爸媽媽現在怎麼樣了…現在的我是生是死呢?父母只有我一個女兒,如果我已經不在人世,他們不知道多傷心…想著,我的眼淚不禁奪眶而出,真的好想回家! 「小姐,你怎麼了?」應兒一看我的眼淚,慌得手足無措,我流著淚水搖了搖頭。 正在這時,「小姐,大少爺和二殿下來了!」應兒突然悄聲附在我耳邊說道。 「奴婢參見二殿下、大少爺。」應兒恭謹地低頭行禮。 我慌忙拭去臉上的淚痕,略微僵硬地福了福身:「二殿下,大哥。」 「惜雲,園子里風兒大,你身子剛好,可別又著涼了!」大少爺連慕雲,也就是我的同胞大哥,笑著對我說。他是個溫文爾雅的男子,人長得十分清俊,我心裡倒是挺喜歡這個溫和的大哥。 「是,雲兒知道,多謝大哥關心。」我微笑著回答,同時眼睛暗暗地打量著站在大哥身邊的二皇子:只見他一身絲製的儒白長衫,容貌十分俊秀,但是一雙眸子卻深不見底,令人無法捉摸,他全身散發出尊貴而又不容忽視的氣勢,讓人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那種自然天成的高貴氣質,讓我不禁暗暗讚歎。 二皇子似乎也察覺到我的目光,竟然也直直地凝視著我,那眼睛裡的炙熱讓我有些莫名其妙,這二皇子怎麼一點也不懂得避嫌?難道他和連惜雲有什麼關係不成? 心下一緊,我正準備告退回屋,大哥卻突然道:「雲兒,我前面還有點事,你先陪著二殿下,你們也好久不見了。」說罷,也不容我拒絕就帶著應兒先走了。 我不禁暗暗叫苦,不是吧?我壓根不認識這個男人! 大哥他們前腳剛走,那二皇子竟然馬上把我擁入了懷裡:「雲兒,雲兒…」他喃喃地喊著連惜雲的小名。 這種過分親昵的舉動讓我當場就僵住了,大吃一驚的同時我不由在心裡仰天長嘆,這連惜雲果然和二皇子有曖昧關係,老天,現在該怎麼辦?? 略一定神,我馬上掙脫他的懷抱,轉身面對湖水淡淡地道:「二殿下請自重。」開玩笑,這光天化日的,萬一被別人看見了,事情可就大條了! 「雲兒,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沒有信守諾言,沒有讓父皇收回你和八弟的指婚,雲兒,你原諒我,我一定會讓父皇答應我們的!」二皇子急切地扳回我的肩膀,神情痛苦地看著我。 心裡不禁一動,原來連惜雲自盡的原因是因為他——仔細想想這局面很不妙耶,現在外面的人都知道連惜雲悔婚自殺,要再被知道是和準新郎的哥哥私通,而且又是身份尊貴的皇子……天,我激伶伶地打了個寒戰。 心情複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我不由地嘆了口氣:「二殿下,惜雲自醒來以後已經不記得所有的前塵往事,你應該也聽到消息了,我真的什麼都忘了!」 「不可能的,雲兒,你騙我對不對?雲兒,你原諒我吧!」他的睛里流露出痛苦的深情,使我也不禁動容,但是我不可能取代連惜雲來繼續他們之間的感情,因為這一切不僅悠關著我的性命,也牽扯到整個連府。 我掙脫了他的雙臂,後退幾步正色道:「二殿下,不管你信是不信,惜雲真的已經忘卻了之前的所有,一點點殘留的記憶也沒有,所以您以後不要再來找惜雲了!畢竟男女有別,再說人多嘴雜,傳出去於二殿下也是不好的。惜雲現在還是待嫁之身,不方便再待下去,請二殿下容許惜雲先行告退。」 說完也不等他是否同意,我馬上急急轉身離去,等到走出一段距離才偷偷轉身,卻見二皇子仍待在原地,痴痴地看著我走的方向——這一看不要緊,嚇得我慌忙轉身逃之夭夭!二皇子,你可別怪我,我也是不得已,你實在要怨就怨老天吧!看來以後要避開這二皇子了,不然萬一惹出什麼事就完了,現在在這個未知的地方還是小心為妙。 回到住的房間,應兒笑著迎了上來,這個丫頭大概早就知道連惜雲和那二皇子之間的事情了,扶著我回軟塌上躺下,應兒轉身從梳妝台上拿了個精緻的匣子過來。 「小姐,這是剛才二殿下派人送來給小姐的。」應兒笑著把匣子塞到我手裡。 打開一看,只見匣子里是一隻精巧的鑲白玉簪子,刻成玉蘭花的形狀,看上去十分的雅緻。旁邊還有一張紙條,展開一看字跡清俊超凡,想是二皇子的手筆,只見上面寫著: 情知夢無益,非夢見何期。 我把東西放回匣子里,還給應兒道:「把這個退回給二殿下,倘若以後他再送什麼東西過來,你就回了他不要再收了。」 「可是小姐,.這樣……不好吧…….」應兒躊躇著。 「應兒,你也知道我現在什麼也不記得了,現在外面也都知道這件事情,如果再有什麼傳出去的話,後果可是不堪設想。」我拉著應兒的手,鄭重地對她道。 「是,小姐,奴婢知道了。」應兒捧著匣子轉身離去。 倒在軟榻上看著窗外的天空,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只覺得心裡堵得慌。 [第一卷:第四章] 我坐在屋子裡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唉,古代就是這個不好,啥有意思的玩意兒也沒有,真叫人憋得慌。本來想著要去外面逛逛,來這裡這麼久了還沒逛過大街,但是卻被應兒阻攔了,說什麼我大病初癒,又是千金之軀,萬一到外面出了事情無法擔當云云。去逛個街能有什麼事情?我又重重嘆了口氣。 「小姐,小姐,夫人叫你過去呢!」應兒小跑著從外面進來。 「娘找我?她有說什麼事情嗎?」我皺了皺眉頭,問應兒。 「夫人沒說,」應兒搖了搖頭,卻又附到我耳邊悄聲道,「但奴婢猜著是小姐出嫁的事兒。」 我心裡「咯噔」一下,起身整了整衣服,不安地隨應兒朝夫人的房間走去。 進了房間,卻見連夫人正坐在桌邊品茗,舉止十分的優雅得體。回頭一見是我來了,馬上站了起來,忙不迭地拉著我的手一塊坐下。 「雲兒,最近身體怎麼樣,還有不舒服嗎?」連夫人摸著我的臉,疼愛地道。 「娘,雲兒最近已經得好差不多了,您看,我現在臉色多好。」因為很想念父母,再加上連夫人對我總是關懷備至,因此我早就把她當成了自己的母親,撒嬌地撲進她懷裡。 「雲兒現在越來越乖,真的長大了!」連夫人寵溺地幫我理了理耳際的頭髮,「娘今天是想告訴你,八皇子府上已經催著你過去了,皇上也已經下了口諭,說是近期完婚。」 連夫人擔憂地望著我,惟恐我受不了刺激。 「什麼?近期完婚?!」我好象一下子被人打懵了,獃獃地看著連夫人。不是吧,現在讓我嫁人?也不知道那八皇子長得是圓是扁,更何況我才剛剛把連府摸熟,怎麼地也得讓我多混幾日不是?! 「雲兒,娘知道你不願意」,看著我獃滯的樣子,連夫人心疼地把我摟進了懷裡,「娘也是捨不得啊,可是要是你不嫁的話,你爹就……」她哽咽著得說不出話來。 看著垂淚的連夫人,我不禁開始自責,連夫人一家對我這麼好,我怎麼能只想到自己呢?!要是因為我的關係,而讓連夫人一家遭遇不幸的話,我真的死也不會原諒自己。 微嘆了口氣,我低聲對連夫人道:「娘,你不要再哭了,我嫁。」 連夫人聞言,抬起滿是淚水的臉,擔憂道:「雲兒,真的嗎?可是娘知道你不願意的,要是你再……娘真的好怕。」 我也不知不覺地流下了淚水,哭道:「娘,你不要擔心,雲兒不會再做傻事了,雲兒只是覺得自己還小,不想離開爹和娘。」 連夫人一邊拿手絹輕拭淚痕,一邊嘆氣:「傻孩子,你已經16歲了,娘在你這個年紀都已經生下了你哥哥。娘和爹只是覺得對不起你,幸好八皇子清河是個不錯的孩子,你嫁過去應該不會受苦,娘也稍微放心了。」 我和連夫人抱頭痛哭,我是真的捨不得離開連家,因為連夫人和連老爺對我十分的關愛,就像我的親生父母一樣。一想到要離開這個好不容易熟悉的地方,我的心裡就不禁十分的害怕,未來的道路到底是什麼呢?我不知道也無法逃避,只能接受。 晚上,我躺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任腦袋瓜子胡思亂想。 那個八皇子長得什麼樣呢?連夫人說他是個不錯的人,那應該差不到哪兒去才對;看那位二皇子也長得似摸似樣的,怎麼說他們都是同一個爹生出來的,應該不會相差很大吧??可是,人家不是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總不會是醜八怪…… 不要吧!嗚—— 那一晚,我失眠了。 [第一卷:第五章] 在我點頭允嫁之後,府里上下都熱鬧了起來。連夫人四處張羅忙著為我準備嫁妝,擬定各種物件的清單;另外,大概是知道我失憶了,宮裡派了很多教習嬤嬤來指導我禮儀。 我每天在嬤嬤們的監督下學習各種禮節,她們一板一眼的態度讓我絲毫不敢懈怠;除了這些以外,還要幫忙連夫人查看嫁妝的籌備程度,測量尺寸試穿各式新制的衣裙……我覺得自己簡直就像一具被線給操縱的木偶,在我暈頭轉向地周旋於各種煩瑣的事情里時,日子也在忙碌中慢慢地溜過去了——終於到了出嫁的那天。 一大早我就被人從被窩裡挖了起來,丫鬟們忙著給我凈臉、梳妝、穿衣,而我則趁機閉目補覺,這幾天實在是把我累壞了,好象從出生到現在為止我從沒這麼疲倦過。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輕地搖醒我。 我茫然地睜開眼,正看見應兒把一隻金步搖插入髮髻中,她見我已經清醒,笑道:「小姐,已經好了。」 我仔細地端詳鏡中的自己,那裡映出了一個美麗的少女:白皙柔滑的鵝蛋臉,眉似柳黛,眼若碧波,挺直的鼻樑,嬌艷的櫻唇;雲鬢高堆,滿頭珠翠,大紅的綉服襯出了滿身的喜氣和端莊,給原本白嫩的肌膚增添了幾許嬌艷。 看著看著我竟然有點恍惚了,總覺得鏡中的女子好象是另外一個陌生人一般。 「吉時到了!」屋子外面響起了洪亮的喊聲,我被紅帕子遮住頭扶上了花轎。一路上昏昏沉沉的,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拜堂禮畢、送入新房的,外面是喜氣洋洋的熱鬧,新房裡是寂寞的沉寂,我什麼也看不見,眼裡只有滿目的紅色。 已經結婚了嗎?我暗自苦笑,在不知名的空間里,我嫁給了一個不知名的男子,這滿目滿眼的紅色,難道真的是幸福的沉澱嗎?爸爸媽媽永遠也想不到,他們的寶貝女兒竟然就這樣倉促地嫁給了一個未曾謀面的男子,後悔也來不及了吧?我心裡一陣茫然不安……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人匆匆推開房門走到我身邊:「小姐,八殿下朝這裡來了!」是應兒的聲音,我忙點了點頭挺直身子端坐著,緊張而又不安地等待著我的丈夫。 這時,外面響起了丫鬟們整齊的聲音:「八殿下吉祥!」一斂心神我攥緊手裡的錦帕,努力讓自己昏沉的腦袋更加清醒。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陣穩健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傳來,我的心開始「砰砰」地狂跳,這時腳步聲不慌不忙地走進了我的身邊,然後站立在我面前,停住了——一雙綉著華麗金紋的黑色錦靴,透過紅蓋頭下的縫隙映入眼帘,我不由端直身子,緊張地等待著紅帕子被掀開。 然而,我只覺得一陣巨大的壓力無形地包圍住了自己,房間里一片寂靜。時間緩緩地流動著,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但卻沒有絲毫一點動靜——我開始不安了起來,因為我能感覺到他強烈的視線,可是為什麼他不動呢? 「殿下,吉時快過了,請掀蓋吧!」一旁的喜娘許是覺得奇怪,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一瞬間滿目的光華,我略略放下了懸著的心,微笑得抬起頭——一雙絲毫沒有笑意的冰冷雙眸迎上了我的視線,凍得我臉上的笑容也逐漸凝固了。看到我臉上逐漸浮現出吃驚與無措,那張毫無表情的臉慢慢漾開了一絲笑,微微上揚的嘴角帶出了譏誚的弧度,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諷刺輕蔑的刺目笑容。 不由蹙起眉頭,即使我再如何遲鈍,也能看出眼前這位八皇子,也就是我現在的丈夫,對我只有滿心的鄙夷和厭惡,既然這樣他又何必一定要娶我過門,真是搞不懂他的想法! 看來以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了,我低下頭自嘲地一笑。 揭了蓋頭之後便要行合璽禮,面無表情的我們沉默地完成了接下來的程序。當兩個人終於放下合璽酒杯的時候,臉色蒼白的喜娘趁機奪門而逃,估計是被二皇子那座大冰山所散發的寒氣給煞到。 沉寂、沉寂還是沉寂,紅燭的火焰微微地搖曳著,一天的忙碌累得我眼睛一直打架,瞟了一下他冰冷漠然的神色,我決定終止這場比耐心的幼稚遊戲。 慢慢站起身,我坐到梳妝台前面,把頭上的珠釵一枝枝地拆下來,閃亮的青絲像瀑布似的落了下來,我一面拿梳子梳著一面看著鏡子中八皇子的神色,卻見他仍然冷冷地盯著我,身子動也不動,果然好耐心……我不禁翻了下白眼。 弄好頭髮走到衣櫃前面,脫去外面的嫁衣,身上便只剩下了白色的單衣。本來是想換睡衣的,考慮到雖然我來自觀念超前開放的現代,但卻依然沒有養成在男人面前寬衣解帶的習慣,即使那座冰山現在已然是我的丈夫。 我撇了撇嘴,算了,就這樣睡吧,我實在太累了! 慢慢走到床前,我懶懶地問道:「你現在睡不睡?如果不睡的話,那恕妾身先睡了。」沒有回答,我聳了聳肩膀,爬上了床的里側,拿過被子背對著他躺下來。 想著那座冰山現在不知道是怎樣的詫異,我暗自得意地笑了起來。 正迷迷糊糊之中,卻感覺身後一直有人用手戳我,擾得我不厭其煩,我騰地坐了起來,怒視著那一位雙手環胸正閑閑坐在床沿的男人,卻見他冷臉看著我道:「我想睡了,幫我打理。」靠!我差點就忍不住破口大罵,誰都知道我最討厭睡覺被騷擾了! 滿腔怒火一接觸他目中的凶光下便立刻被熄滅,也使得我馬上找回了自己僅存的殘餘理智,在認清自己所處的殘酷現實後,我咬牙切齒地坐了起來。 氣憤歸氣憤,可我現在畢竟是人家名義上的老婆,又在人家的地盤上,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只好黑著臉下床幫他寬衣。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的嘴角帶著一絲笑意,不是我眼花吧?難道在嘲笑我?一定是!他果然是故意的,什麼玩意兒!我在心裡恨恨地罵了他好幾遍。 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晚,就在我憤恨交加詛咒現任老公的狀態下溜走了。 [第一卷:第六章] 早上,被窗外的鳥叫聲吵醒。 我揉著眼睛支撐著起來,卻發現床上只有我一個人。八皇子呢,這麼早就起來了?正疑惑著,應兒已經端著一盆水進來了,當初要挑選陪嫁丫鬟,我毫不猶豫地選了她,在陌生的地方有個熟悉的人陪著才安心。 看見我睡眼惺忪的樣子,應兒笑道:「小姐,你起來了?」 「恩。八殿下呢?已經起來了嗎?」我一邊讓應兒幫我更衣一邊問。 「是呀,殿下剛才還囑咐我過來服侍您呢,八殿下對您可真好。」應兒在旁邊捂著嘴偷笑。 「死丫頭,就你嘴多。」我笑著輕輕掐了掐應兒的臉,心裡卻不禁嗤笑,那個八皇子會對我好?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應兒這丫頭估計是被他虛偽的假象給騙了。 洗漱完後,侍女們便端著早膳進來。 「叫殿下一起過來用膳吧。」我對佇立在房門外的侍女道。 良久,八皇子進來了。不同於昨天一身鮮艷的喜服,他今天穿著淡紫鑲銀的戎袍,腰間系著一條精緻的白玉腰帶,腳蹬雪白的錦靴,一身高貴氣度展露無遺。 我忙福下身子請安:「殿下,請用膳吧。」 「恩。」他淡淡地應了一聲,我隨著他坐了下來,身邊的侍女開始幫我們布菜。 想想吃飯的時候,被一大群人虎視眈眈地盯著,能吃得下才有鬼!真想不通這些古代人怎麼還能旁若無人地大吃大喝?至少我是一定做不到。 「你們幾個下去吧,這裡有我就行了。」我側頭吩咐身後的幾個侍女。 房間里只剩下我和八皇子兩個人,氣氛壓抑而沉默。我偷偷看了眼八皇子,卻見他正面無表情地自顧自吃著,動作十分地優雅好看,看來皇室的教養果然還是不一樣。 眼珠子轉了幾圈,我拿起筷子隨便夾了幾樣菜,放到了他面前的小碟子里,笑容滿面地對八皇子道:「您嘗嘗看,好吃嗎?」說罷,略帶嬌羞地朝他笑了笑,低下了頭。 天哪!自打出娘胎以來我都沒這麼肉麻過,悄悄搓了搓手臂,忍住翻湧而上的噁心,我強自鎮定地笑望著八皇子,要不是看在以後還要靠他的份上,我用得著這麼委屈自己嘛? 八皇子先看了看碟子里的菜,然後放下筷子,挑眉帶著一絲玩味地回視我。被他盯得有些發毛,我臉上的笑容幾乎僵硬得裂成了碎片,嘴角雖不住地抽搐,但眼睛卻不認輸地直視他——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竟然不領情?!我對自個兒的爹媽都沒這麼孝敬過呢,他還不知足?簡直不識好歹! 半晌,八皇子終於收回了帶刺的目光,撫摩著大拇指上的的玉扳指,悠然道:「我在想,你在二哥面前是不是也這樣呢?」 好吧,我承認他的聲音的確是有那麼一丁點悅耳,但是!為什麼他的這張狗嘴就是吐不出象牙呢?雙手緊緊地攥住桌布的一角,我滿腔的怒火終於嘩啦啦地竄了上來——冷靜,要冷靜啊,林嫣然!你可是來自現代的聰明人類,怎麼可以這麼簡單就上當?絕對不能輸給這隻愚笨自大的古代沙豬! 長吁出一口怒氣,我漾開了笑靨,嬌聲道:「您真想知道的話,怎麼不去問二殿下呢?想必他會很樂意告訴您。而且,殿下難道忘了妾身對以前的事可是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話音剛落,他的臉馬上變得鐵青,充滿怒意的雙眸恨不得在我臉上穿出兩個洞來!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腳底生出了絲絲寒意,但仍不甘示弱地僵笑著。 他突然站了起來,冷冷地看著我:「可惜你現在卻是八皇妃,別忘了自個兒的身份,今天就暫時饒過你!」 「妾身明白,但請殿下也不要忘了妾身的身份!」我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嗲聲道。 「哼!」他轉身拂袖而去,「砰」的一聲,摔門的力道連窗戶都顫抖了起來。 「小姐,怎麼了?我看殿下好象很生氣地走了!」應兒大驚失色地跑進來。 「沒事兒,你叫人把這些東西都撤了吧!」我笑著對應兒道。 「小姐,您是不是和殿下吵架了?」應兒擔憂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著。 我拉過她的手,柔聲道:「傻瓜,別胡思亂想了,待會兒你陪我出去走走。」 王府和連家差不多大,甚至連庭園的設計布置也十分的相似,只不過王府比連家更加豪華罷了,再怎麼說也是皇子的府邸。 我沿走廊慢慢地走著,欣賞著廊外美麗的園景,不知不覺地拐進了大廳。 大廳的布置相當典雅,實木的香案圈椅,綿厚的紫色繪花地毯,西牆掛著幾幅寫意山水畫,淡墨繪染出塵飄逸,看得出是名家手筆。 正當我欣賞字畫的時候,一個沉穩的聲音自耳邊響起:「老奴參見皇妃。」 好奇地轉身,卻見一位身著藏青長袍的老者正躬身請安。 「不必多禮,起來說話吧。」我笑道。 「謝皇妃。」老者不慌不忙地起身,看上去沉穩而內斂。 通過交談,才知道這個叫何伯的老人是王府的管家,一直服侍著八皇子長大,因此很得八皇子的信賴和倚重。 「這些是王府的帳冊,請皇妃過目。另外,奴才已經召集了府里的下人在園子里候著,等待皇妃的差遣。」何伯恭謹地道。 [第一卷:第七章] 「何伯不必拘禮,你把這王府照管得很好,以後也由你來繼續掌管吧!我剛進府,有些事也不大明白,少不得要你在一旁幫扶著;殿下這麼信任你,那麼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好了,我們現在去園子吧!」 何伯淡淡一笑,在前面幫我們引路,走下台階,穿過一段小徑,就到了園子中央。 只見園子里黑壓壓地站著一群人,見我來了都恭謹地跪地請安:「參見皇妃。」 「都起來吧,我呢也是初來乍到,以後有不明白的地方還要請你們多多提醒。我也沒什麼要求,只要你們盡心儘力地服侍殿下,把自己份內的事都做好也就可以了!以後府里的瑣事還是都交給你們的何總管,至於重要的事他會直接請示我,這樣你們心裡也有底。好了,今天就先這樣,該忙的都去忙吧!」我淡笑道,盡量維持端正而莊重的姿態。 等下人們都散去後,何伯用讚賞的眼光看著我,嘴裡說道:「皇妃真是賢良淑德,這真是殿下的福氣呀!」 我心裡暗自偷笑,表面卻還是謙虛地直擺手:「何伯,你真是過獎了,以後府里的事還望何伯能幫我一起照看著呢。」笑話,這點小場面就想把我鎮住?哼哼,那麼多的電視劇可不是白看的! 和何伯說了幾句話以後,我就在園子里慢慢地散步。 「殿下平時的生活起居都怎麼安排的?」我問著身後的侍女,應兒則在一邊攙住我的手。 「回皇妃,殿下早膳過後就直接上朝了,中飯一般是在令妃娘娘那裡用,在宮裡忙到晚膳時分就會回府,晚上喜歡在書房看書。」 「令妃娘娘?是殿下的生母嗎?」 「啟稟皇妃,令妃娘娘不僅是殿下的生母,還是二殿下的母親。」 二皇子?我心裡一震,他竟然和八皇子是一母所生!這個關係真是越來越複雜了,唉。我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你們下去吧!」應兒遣退了身後的侍女,擔心地看著我。 「小姐,您怎麼了,還在想著二殿下的事嗎?」應兒小聲地問我。 「沒有,只是覺得詫異,他和八殿下竟然是一母同胞。」我看著遠處,嘆了口氣。 「小姐,您還真的什麼都忘了,這事兒您以前是知道的呀!」應兒難過地回答。 這連惜雲簡直是……我真是無語了!想了想,我轉身撫著應兒的頭髮,笑道:「傻應兒,別難過了,我現在人不是好好的么?不過記得以後別再提二殿下的事了,畢竟我現在的身份是八皇妃,知道嗎?」應兒忙不迭地點了點頭。 輕輕地摘了一朵花,還未放到鼻端便聞到了淡淡的香氣,我無力地嘆了口氣。 八皇子這麼生氣也是無可厚非的,他與連惜雲有婚約在先,可連惜雲喜歡的卻是他親生二哥,這頂綠帽子扣在他身上,能不讓他憤怒嗎?唉,真是讓人頭疼啊! 晚飯的時候八皇子沒回來,侍女說是宮裡有事耽擱住了,我一個人吃飯覺得索然無味,便稍稍吃了一點點就叫人撤了。晚上閑著實在無事,就叫應兒拿了綉棚出來,那是來到這裡以後,應兒硬逼著我學的,拿來打發時間倒是挺好的。 一針又一針,長長的絲線穿過綢面,又沒入了綢底,慢慢地顯出了一朵淺淺的花蕾雛形……我蹙眉閉上眼睛,按了按微微發疼的太陽穴,晚上沒有電燈太鬱悶了!如果天天晚上這麼打發時間,眼睛不瞎了才怪!想雖這麼想,但看著已稍具雛形的作品,我不禁笑了起來,刺繡很考驗耐心,只要安靜地投入,就可以讓你的心情得到平靜。 這時一聲輕咳打斷了我自得的欣賞,抬頭一看發現八皇子正站在門口看著我,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我的臉突然微熱了起來,忙放下手裡的綉棚,訥訥地站起來道:「你…你回來了,吃過飯了嗎?」 許是對早上的事還有點生氣,他只是板著臉輕輕點了頭沒回答,屋子裡馬上熱鬧了起來,侍女們端茶送水,服侍他洗漱完畢,才退了出去。 我不由自主地上前,幫他解著衣服上的盤扣:「晚飯在母妃那裡吃的嗎?」 心裡卻自嘲,完了,我簡直越來越有做老婆的自覺了,別人都沒說呢就自動自發地上去,簡直太沒自尊了,哎! 他大概沒料到我會這麼問,微怔了下才答道;「是的。」 接下來便是長長的沉默,我不說話他也沒說話。兩個人無聲地平躺在床上,只覺得屋子又大又安靜。 突然,他低聲道:「明天你和我一起進宮吧,今天他們都問起來了。」 「恩,知道了。」 窗外的月光傾瀉了進來,泛著淡淡的銀光。不知怎的想起了我爸媽,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還在擔心我呢?…… 「睡吧,明天還要進宮。」耳邊傳來了他的低語。 我這才驚覺到自己的臉頰濕濕的,他剛才那生硬而冷漠的話,卻讓我產生了一種窩心的感覺。 真是奇妙啊,這個陌生的男子現在是我的丈夫,是將來要陪伴我一生的人,有人說丈夫是妻子可以依靠的人,可是身邊的他真能讓我依靠嗎?這一瞬間,我迷茫而無助。 「睡吧,明天會起不來的。」他咕噥著裝做無意地伸手,略微僵硬地將我拉進了懷裡。 沉穩的心跳聲包圍住了我,一顆飄蕩的心慢慢落回了原處,溫暖的感覺真好啊。 夜涼如水。 [第一卷:第八章] 清晨,我很早就起來了,去廚房吩咐了早膳,然後回屋子梳妝。 坐在鏡子前,應兒幫我梳頭髮我就自己上妝,實在是不相信古人的化妝技術,雖說這裡也沒什麼花樣繁多的彩妝,頂多也就是些胭脂炭筆什麼的,不過至少我不會把自己弄成個紅臉蛋的「村姑」…… 「小姐,今天帶哪只簪子?」應兒打斷我的思緒,拿出一盒子華麗璀璨的首飾讓我挑選。 「恩……」帶哪只好呢?今天進宮不能太樸素,但太過招搖也不行。看著滿滿的首飾,我皺著眉頭一時拿不定主意。 「就帶那隻寶藍色的簪子吧!」身後響起了低沉的聲音。 回頭一看發現八皇子已經倚坐在床頭,雖然臉上十分平靜,但眼睛裡卻閃爍著耀眼的光彩,正定定地注視著我。 「殿下,您起來了?我叫人進來服侍你更衣吧!」不知道為什麼,面對著那雙轉注的眼睛,我竟然浮現出了一絲赧然。 「以後就叫我清河吧,反正我們是夫妻,也不要拘那些禮數。」他淡淡地回答。 「恩。」我點了點頭轉過身,拿起鑲著藍寶石的金步搖,微笑著插進了髮髻中。靛藍的寶石雕刻成蝴蝶蘭的形狀,旁邊垂下了幾縷用同色寶石串連成的細鏈,隨著動作的起伏,輕輕晃動著,更襯出我白皙的膚色,帶出了淡雅高貴的氣質。 「小姐,真好看呢。」應兒在旁邊偷笑著,我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禁有些臉紅。 用過早膳,我們登上了去皇宮的馬車。因為可以帶貼身丫鬟,所以我把應兒也帶上了,以前就聽應兒說連惜雲經常帶著她進宮,也是,連家可是朝中的權貴。 可能是看出了我有些不安,清河奇怪地問道:「怎麼了,很緊張?以前不是經常看你進宮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我一平頭老百姓,有機會能見著皇帝能不緊張嗎!我暗自想著,臉上卻勉強扯出笑容道:「你不是知道我忘了以前的事了嗎?我現在就跟第一次進宮一樣緊張。」 「別擔心,沒事的。」可能是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清河對我的態度親切了很多,不僅溫柔地安慰我,甚至還毫不吝惜地朝我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這簡直太破天慌了!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他微笑的摸樣,仔細一看才發現他有著俊秀的面容,雖然與二皇子長得十分相似,但是眼神清澈透亮,沒有二皇子那般難以捉摸。 如春風似的微笑撫平了心中的不安,讓我不禁看得入了迷。 在宮門前下了馬車,馬上就有太監上前指引著我們。 穿過蜿蜒曲折的宮牆,進入了一道紅漆的大門,面前是一座氣勢宏偉的宮殿。 「這裡是父王議事的正殿嗎?」我悄悄地問。 「不是,這裡是偏殿。今天屬於家事,媳婦兒見公婆。」清河略帶調侃地說。 我嗔了他一眼,慢慢地拾級而上。 快到大殿門口的時候,一個尖細的聲音喊了起來:「八皇子八皇妃到!」 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手裡的絲娟兒已經快被我攥成了一條條,我尾隨著清河慢慢走進了大殿。 「兒臣參見父王。」我們恭謹地跪地請安。 「好了,好了,平身吧!」一陣爽朗洪亮的笑聲從大殿上方傳來。 「謝父王!」清河走到左面的男子隊伍里站好,而我則站到右邊女子的末端,好象清河下面的幾個皇子都還未婚嫁。 我悄悄抬起頭打量著大殿的正上方:只見高高的龍位上坐著一個穿明黃龍袍的男子,長長的鬍鬚垂到了胸前,眼神銳利得彷彿能將人看穿,滄桑的五官依稀能看出年輕時俊秀的影子,全身都流露出威嚴不可侵犯的氣息,讓人不敢直視;左右偏座各坐著一位女子,其中一位氣度雍容相貌明麗,穿著金紅團花的鳳袍,這一定是皇后;而另一位就不用說了,自然就是貴妃,但見她艷麗不失端莊氣質高貴,年輕時肯定是個絕代佳人。 「惜雲,朕聽聞你前段時間受了傷,現在怎麼樣了?」洪亮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 頓時,大殿里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毫無意外地,我看見原本還帶著笑意的清河,馬上又沉下了臉,唉!這皇帝難道不知道連惜雲是怎麼受傷的嗎?竟然還明知故問,這不是讓人下不了台嗎? 「有勞父王掛心,兒臣現已無大礙。」我硬著頭皮「出列」回答。 「恩,沒事就好,以後千萬要當心,切不可再如此大意!你現在可是皇妃的身份了,明白嗎?」皇上捻著鬍鬚,沉穩地笑道。 「是,兒臣謹記父王教誨。」我盈盈一拜,總覺得皇上這話中有話的,絕不是字面的意思那般簡單,難道在警告我么…… 回到隊列中,我才發覺自己背後早已汗濕一片。 各自拜見以後,皇上帶著各皇子去了書房議事,而后妃女眷們則移步御花園。 [第一卷:第九章] 尾隨著女眷們步入園中,皇后和貴妃已經在園中的亭子里入座。突然見皇后笑著朝我招手:「雲兒,來,到姨母這裡來。」 「姨母?」我大吃一驚,應兒怎麼沒告訴我皇后是我姨母?!我一邊往亭子走去,一邊腦中轉得飛快,我娘也就是連夫人未出嫁前聽說是某個王爺的公主,難道和皇后是姐妹嗎? 「來,見過你的婆婆。」皇后親熱地拉著我的手,指著坐在一旁的貴妃對我說道。原來貴妃就是清河的母親令妃娘娘,仔細看看清河的輪廓倒和她有點相似呢! 「是,雲兒見過母妃。」我連忙低頭請安, 「好了,不要多禮。」令妃娘娘微笑地拉過我的手,讓我坐在她旁邊。 她細細端詳著我,臉上掛著春風般和煦的笑容,連眸底也是一片慈愛,讓我不由放下了些許忐忑和不安——看來,我這位「婆婆大人」十分平易近人,應該能與她好好相處。 「這孩子長得真是秀氣,姐姐,你看呢?」令妃笑著看向皇后。 「是啊,雲兒長得很像我的妹妹,以前的時候我還想著讓雲兒做我媳婦兒呢,可惜和太子年紀差得有些遠,倒讓老八給搶去了!」皇后一臉慈祥地看著我。 「是,這是清河的福氣。」說罷,令妃像想起什麼似的,又朝女眷們說道:「紫煙呢?在不在,讓她過來。」 「母妃,兒臣在。」一個柔和的聲音響了起來,我看向亭子外面,卻見一名身著白衣的女子娉娉婷婷地朝我們走來,她長得十分的靈秀,五官精緻而纖細,帶著幾分羞怯和憂柔,弱柳般的身姿,和她的名字感覺很相象,真是個如煙似夢的女子。 「這是你二哥清尋的妻子。」令妃笑著對我道。 「雲兒見過二嫂。」我連忙福身請安,卻被一雙手給攙住了。 詫異地抬頭,只見紫煙正微笑地看著我:「妹妹不必多禮。」我不禁對這個溫柔的女子產生了好感。 「以後你們兩嫡娌可要好好相處,雲兒,你現在嫁了人,可不興再像從前那般任性了。」皇后笑著「教訓」我。 「是,兒臣知道。」我們兩個連忙起身回答,不覺相視而笑。 從亭子里出來,我和紫煙攜手在園子里漫步,應兒和紫煙的貼身丫鬟忙從侍女的隊伍里走了出來,跟在我們身後。 「二嫂,二嫂!」忽然一個脆生生的嗓音從背後傳來。 奇怪地轉身,看見一名粉衣女子正急匆匆地朝我們走來,看上去大概也就15、6歲的樣子,和我現在這個身份的年紀差不多,長得十分的美艷:鵝蛋臉,淡而有致的柳葉眉,水汪汪的杏仁眼,挺直的鼻樑,小巧的櫻唇,活脫脫一個畫里走來的小美人。 「奴婢參見怡凌公主。」旁邊的應兒忙福身請安。 還是個公主呢,我暗自打量著她心道,和我的輩分應該差不多吧? 「二嫂,怎麼不等等我?」怡凌跺著腳拉著紫煙的手撒嬌,紫煙只是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沒說什麼。 「你怎麼也在這裡?!」一轉身怡凌好象現在才看見我,立刻橫眉豎眼。 撂現代也就一小P孩,切!什麼態度嘛,囂張個屁啊!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不爽地想。 「這個花園這麼大,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我微笑地看著她。哼,想跟我斗?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量重!我再不濟,斗一個初中生還怕鬥不過嗎? 「你這個女人還好意思說,以前整天巴著二哥不放!現在也不知道耍了什麼狐媚子的手段,八哥竟然會娶你。你也不想想看你配得上八哥嗎?!真不要臉!」怡凌鄙夷地看著我,渾然沒有發覺紫煙瞬間蒼白的臉。 真是個任性又沒眼色的人,也不看場合就大放厥詞,這種性格遲早會害了她自己,尤其是在宮裡。不過,她幹嗎這麼針對我?難道連惜雲以前和她有過節嗎? 我冷冷地看著她沒有說話,要不是現在大家都在這裡,我又不想多事,不然依照我原來的性格早和她大打出手了! 倒是應兒在旁邊聽不過去,幫我說話:「公主,您怎麼能這麼說小姐呢?再怎麼說小姐她…..」 「啪!」的一聲脆響,應兒被怡凌一巴掌打倒在地,半邊臉馬上紅腫了起來,浮現出清晰的掌印,我和紫煙急忙衝過去扶起了應兒。 「賤奴才,本公主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怡凌叉著腰,趾高氣揚地看著應兒。 「哄」的一聲,我腦子裡好象有什麼東西一下子炸開了,火氣立馬飆了上來,我一聲不響地站起身,對著怡凌的臉就是一巴掌!這下子,旁邊的人都安靜了,獃獃地看著我。 怡凌似乎不敢相信我會打她,捂著臉吃驚地看著我,慢慢地她眼裡積聚起滿滿的怨恨,半天才恨恨地擠出幾個字:「….你….你敢…打我?!」 「哼,你好大的膽子!應兒是我的人,你現在打了應兒也就是打了我,毆打兄嫂,直呼名諱,無視宮裡的規矩,你說我這一狀告到父王或者母后面前,到底是誰吃不了兜著走!」我端端地站在那裡,冷冷地看著她的臉色逐漸轉為灰敗。 「妹妹,就算了吧,你看怡凌她也知道錯了,恩?」紫煙似乎想消除我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上前勸撫道。 「二嫂,知道錯了就應該道歉,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只要怡凌道個歉我也就作罷。」我淡淡地說道,我沒有紫煙那麼善良軟弱,我是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 「你……」怡凌憤怒地瞪著我,我則挑眉靜靜地回視她,現在是什麼局面相信傻瓜也看得出來,怡凌要是不道歉,我這一狀告上去,她可真的是要「兜」著走了。 「怡凌…怡凌向八嫂賠罪,求八嫂原諒!」怡凌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裡迸出這一句話後,陰冷地看了我一眼,冷哼一聲昂著頭走了。 「妹妹……」紫煙擔憂地看著我。 「二嫂,你不要太擔心,我沒事的。」我笑著拍了拍她的手。 這一場風波鬧了下來,害得我連逛花園的心情也沒了,只叫紫煙幫我向兩位長輩請辭說我不舒服,就帶著應兒先回王府了。 [第一卷:第十章] 回到王府,我讓應兒先去休息,自己則到房間取葯。 今天應兒真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想到那個刁蠻的怡凌,我就氣得牙根兒都痒痒的,回憶起她臨走前那陰毒的眼神,我不由打了個寒顫。唉,我是不是太衝動了,這才剛進宮呢,就惹了個不大不小的麻煩,這以後可怎麼辦?我懊悔得直捶腦袋。 算了,現在後怕也晚了,如果讓我再選擇的話那一巴掌我還是會打下去,因為應兒是自我來到這個世界對我最好的朋友,我無法忍受別人在我面前欺負她。 捧著葯匣走到應兒房間門口,果不其然這丫頭正坐在床沿暗自掉眼淚。我嘆了口氣,應兒一看是我,忙抹了抹淚水,笑著站起來:「小姐,您來了。」 我點點頭拉著應兒的手坐下,然後從匣子里拿出藥膏仔細幫她塗抹。 「還疼嗎?應兒。」我仔細地看著她的臉,心疼地問。 「小姐別擔心,這種小傷一下子就會好的。」應兒扯著笑安慰我。 不知不覺我的眼眶微微泛紅了:「應兒,真對不起,是我害得你被怡凌欺負,你要原諒我,不要生氣哦!」 「小姐您真是的,這是應兒自己願意的,才不怪小姐呢!」應兒笑著輕輕地抱住我。 一瞬間,我只覺得心裡暖暖的,感動得眼睛又酸漲了起來。 以後,再不能讓別人欺負我的朋友,我暗暗對自己發誓。 「對了,我差點忘了問你,皇后真是我姨母嗎?還有那個怡凌為什麼這麼針對我?難道我以前做了什麼傷害她的事嗎?」我疑惑不解地問應兒。 「哎呀,看奴婢的記性,之前都忘了告訴小姐您了!」應兒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皇后娘娘是夫人的親姐姐,也是已去世的端和王爺之女,娘娘和夫人的感情很好,以前小姐很喜歡進宮去皇后娘娘那玩的呢!」 「哦,是這樣……」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怡凌呢?」 「怡凌公主是皇上的侄女,也是八殿下的堂妹,一直以來很得聖眷。至於她為什麼會針對小姐您……」應兒有點遲疑地看了我一眼,吞吞吐吐地沒說話。 「怡凌喜歡八殿下吧?」我無語地翻了下白眼,這是什麼八點檔的破爛劇情啊!怪不得看起來這麼恨我,女人的嫉妒心還真是可怕——像怡凌這麼小的年紀就懂得爭風吃醋,誰說古代人落後?我就覺得他們意識也很「超前」…… 「好了你也累了,先休息吧,我回房了。」我拍拍應兒的肩膀,轉身走了出去。 通往房間的路上,我一邊走著一邊思考:應兒說怡凌一直很得聖眷的話,可為什麼皇上沒把她指給清河呢?還有皇后娘娘既然是我的姨母,應該也希望我能嫁給太子,但是皇后卻說太子年紀比我大,也就是說其實太子已經另指了一門有權勢的家族;而出於政治目的的考量,再加上皇后一系的勢力比較龐大,所以皇上就把我指給了清河,沒有考慮怡凌則是為了獲得政治勢力的均衡;這麼說來二皇子的妄想實際上是根本無法實現的,紫煙料想也是名門之後,而我又是王公之女,兩個身份相當甚至連家更為顯貴的女兒,又豈能同侍一夫?看來這二皇子是被感情沖昏了頭。 想明白了以後,我不禁失笑著搖了搖頭,這帝王家的兒女親事,都是以政治利益為基礎,而身在其中也只能接受,這也許就是生在王侯之家的無奈吧! 正想著,已經到了書房,忍不住好奇心,我不由推門進去。 一陣混雜著書卷和淡墨的氣息迎面撲來,進去以後才發現,書房右邊的一堵牆壁排列著滿滿的書籍,周圍的牆上掛了很多看似名家的筆墨,而靠窗的書桌上雜亂地放著書本紙張,旁邊則是一張用來休憩的軟榻。 看來清河真的很喜歡看書呢,我不禁輕笑出聲。 踱至書桌旁,隨手拿起一本書,一打開才發現書頁旁邊用小楷寫著密密麻麻的註解,有些地方還用硃砂筆圈了出來,看得出書的主人十分認真仔細……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他一貫冰冷的表情,真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好學。 清河,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身後傳來了開門的聲音,一轉頭才發現清河正推門進來,可能是沒想到我也在屋裡吧,竟然楞在了那裡。 「你回來啦?」我放下手裡的書,笑道。 他微微點了點頭,又蹙起眉頭問我:「你怎麼在這裡?」 「我剛好經過書房嘛,就進來看看,不行嗎?」我歪著頭笑嘻嘻地反問。 「咳……」,清河用手微掩了下嘴,臉上似乎浮現出了一抹紅暈。 紅暈?!我沒看錯吧?我馬上眨巴了下眼,再仔細一看他臉上又恢復了波瀾不驚的神色。 「切!」我撅了撅嘴,一屁股倒在了軟榻上。 「你今天在宮裡是不是做了什麼事?」他一邊翻著書一邊問我。 「什麼事?怎麼,有人在你面前告狀了?」我支起身。 「以後不要這麼衝動,雖然怡凌是很任性,但畢竟也是女孩子,你怎麼能動手打她呢? 幸好今天的事沒傳到父王那裡,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怎樣?!就是真告到父王那裡我也不怕,哼,看誰有理!」我火大地站了起來。 「幹嗎這麼生氣?」清河轉過頭不解地看著我,「今天不是你贏了嗎?」 「就是我贏了,就是我打了她,幹嗎?你心疼了?!」我抬頭直視他,氣呼呼地嚷道 屋子裡一片寂靜,清河一言不發漠然地看著我,在他強大的冷峻目光逼視下,我撇撇嘴不自在地低下頭「研究」著自己的腳…… 半晌,一聲低低的嘆氣響起:「我不是心疼,而是怕你爭不過她,怡凌那丫頭又刁蠻又任性,你現在惹了她,難保她不會懷恨在心,以後你看見她盡量不要和她起衝突,少生是非,知道嗎?」 「真的嗎?你真的不是心疼?!」我馬上抬起了頭,眉開眼笑地看著他。 「當然……不是……」可能是沒想到我表情轉變這麼快,清河有點吃驚。 「那你是在擔心我嘍?!」 「……」 「今天怡凌打了應兒一巴掌,我又氣又心疼…」 「恩…我知道…」 「你不知道,今天呀…」 「…」 …… [第一卷:第十一章] 清元的婚嫁習俗里也有「回門」這一項。我和應兒都很開心,我忙著準備吃用的禮物,而清河則準備了一些字畫,想是送給我爹(即連老爺)的禮物。 第二天,我們拿著大包小包上了馬車,不一會兒就停在了連府的大門口,因為都是在清元的京城——殷都,所以兩家也沒隔了多少路。 下了馬車一看,爹和娘正在大門口等著我們。我三步並作兩步,一下子撲進了連夫人的懷裡:「娘,我好想你哦!」連夫人笑著摟了摟我,而連老爺則在旁邊捻著鬍鬚直搖頭:「這孩子,出嫁了還這麼頑皮,真是叫人不省心啊!」 「女婿參見岳丈、岳母大人!」倒是清河規規矩矩地作揖請安,看著他那副恭謹的樣子,我「撲哧」一聲笑了,惹得連夫人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爹、娘,讓清河他們進來吧,杵在大門口叫別人笑話。」我大哥連慕雲笑著從裡面走了出來。 「對對,我都給忘了,八皇子,請到裡面坐吧。」我們被一群人簇擁著往大廳走去。 大廳中間擺著一桌豐盛的筵席。飯桌上,自是推杯換盞好不熱鬧。酒過三巡,大哥突然站了起來,十分鄭重地看著清河道:「清河,我們從小長大,客套話我也就不多說了,我就惜雲這個妹子,以後你可要好好地待她。」清河也站了起來,臉上帶著嚴肅的神色,沉聲道:「我知道,不用說我也會這麼做的,岳丈、岳母,請你們也放心吧!」說罷和大哥相視一笑,兩個人這才入座。 我知道大哥是怕清河會介意我和二皇子的事,所以才這麼鄭重地囑託;而清河,雖然我還不是很了解,但是我就是相信他一定會說到做到,不會虧待我。想到這裡,我突然十分的感動,抬起頭卻發現大哥正用含笑的目光注視著我,我朝他微微點頭,露出一個笑容。 飯後,清河以及連老爺他們去了書房談話,我陪連夫人回房小坐了一會,說了幾句體己話就去了花園散步。 正坐在亭子里出神的時候,哥哥溫柔的聲音響了起來:「雲兒,在想什麼?」 我回頭一笑:「沒什麼。哥你出來了,清河呢?」 「還在陪爹說話呢,爹對清河可是滿意得不得了。」哥哥一邊打趣著一邊坐了下來。 我橫了他一眼,望著亭外,沒有再說話。 「雲兒,你後悔嗎?」大哥突然問我。 「現在不後悔,但是並不保證以後不會後悔呀。」我撒嬌得皺了皺鼻子。 「頑皮!」哥哥拿著扇子敲了一下我的腦袋。 「哥——討厭,我都嫁人了,你還這麼打我。」我撇著嘴「抗議」,惹來大哥一陣大笑。 「清尋…這陣子很消沉呢。」大哥突然說出了這句話。 「哦。」我是真的無話可說,對於這個痴情的男人,我也覺得很遺憾。但是另一方面我卻覺得自己無法認同他,紫煙是個好女孩,既然已經娶她為妻,為什麼不好好對待她呢?!我不喜歡不負責任的男人。 「大哥,你就和他說『滿目山河空念遠,何不憐取眼前人』,請他忘了我吧!」 「唉,罷了罷了,你們也是有緣無份,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益了。雲兒,你可要幸福啊!」大哥溫柔地撫摩著我的頭,笑靨里是濃濃的寵溺。 「哥,我會的。」不知道為什麼我鼻子有點酸酸地。 按照習俗回門的當天必須回男方家,我們辭別了連夫人和連老爺,坐上了馬車。坐在車廂里,我揭開了帘子往外看:殷都的夜晚熱鬧非凡,大街上商鋪的燈光把整個街道映得燈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一片生機繁榮的景象。 「清河,下次有空你帶我出去逛逛可好?我在府里都要憋壞了呢!」我扁了扁嘴。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好,等有空的時候咱們就出去逛逛。」我朝他甜甜地笑了笑,我和清河無關乎愛情,也許是因為他丈夫的身份,也許是因為他算是在這個世界裡第一個真正成為我家人的關係,也許是因為我太想找個溫暖的地方……所以我把清河當成了自己最親近的人,想和他好好地相處,至少能在這個世界平靜地生活下去。 坐在我們對面的應兒「撲哧」一下就笑了,我和清河都不解地看著她。「小姐,你到現在還這麼貪玩,像個孩子似的。」 「好呀,應兒,誰教你沒大沒小的,竟然調侃起我了,小丫頭找打么?」我一邊笑罵一邊作勢打她。 「小姐,饒了奴婢吧……」車廂里充斥著我們的笑鬧聲,而清河只在旁邊安靜地看著我們,偶爾嘴角會泛起幾許笑意。 這個外表冷靜的男子,其實很溫柔;我想他還沒有到心如硬鐵的年紀,實際上他才比我大了2歲,一個18歲的少年雖然外表看起來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但內心卻仍然是柔軟的。 [第一卷:第十二章] 貴夫人的生活實在是極為無趣的,除了處理王府里一些簡單的事務以外,我每天都是閑閑沒事做,除了吃就是睡,當然偶爾會進宮去給長輩請安;對於琴棋書畫我又委實不懂,所以這日子過得簡直和坐牢似的,當然,坐得是很華麗的「金牢籠」。 想了想,我還是吩咐何伯幫我準備馬車。「夫人這是去哪裡?出去的話還是多帶幾個人吧!」何伯不安地看著我。 「不用了,何伯。我是進宮去請安的,想想也好久沒去了,母后恐怕要怪罪呢!」我笑著擺了擺手。 「怎麼會呢?夫人這麼賢惠至孝,奴才猜著娘娘是高興也來不及!」 我笑了笑沒說話,登上了馬車。 遠遠地,就有太監幫我通報了:「八皇妃到!」我臉帶微笑地走進了令妃所居住的元善宮,就聽見了屋子裡傳來了陣陣笑鬧聲。 「兒臣給母后請安。」我福了福身。 「看,是惜雲來了,惜雲,過來我這邊坐下。」令妃笑著招呼我,我一邊微笑著一邊抬頭,這才注意到屋子裡還有其他人,是二皇子和紫煙。 我不慌不忙地走到令妃身邊坐下,感覺到二皇子的眼光一直追隨著我,讓我覺得很不自在;紫煙則是一如既往地溫柔含笑,只是眸子里卻似乎隱藏著淡淡的憂傷。 「惜雲,你說你都幾天沒來看為娘了?為娘可是很想你喲!」令妃撫摩著我的頭髮,淡淡地怨嗔道。 「是,兒臣知罪,請母后責罰。」雖然嘴巴這麼說,但我卻笑著把頭靠在令妃的肩膀上。令妃的個性十分的親切,果不其然,她只是笑著用食指點了點我的額頭道:「真是長不大的孩子。」 「母后,您可不能怪惜雲,她和八弟剛新婚不久,兩人怎麼捨得分開?」紫煙輕輕地取笑我。 「二嫂您真是的!」話音剛落,屋子裡的人都笑了起來。 無意間我和二皇子的眼光接觸了,卻見他眼裡滿含著痛苦、不解、以及苦澀,蒼白的臉上掛著勉強的笑…我突然覺得胸口有點堵,忙轉移了視線;而旁邊的紫煙似乎感覺到了二皇子的目光,臉上閃過一絲痛楚,馬上又恢復了平靜溫柔的神色。 令妃彷彿沒有注意到我們三個之間的神色變化,一直笑著和我們聊天,閑話家常。我看時間不早了,就起身和令妃告別。 「也好,清河應該也差不多忙完了,你和他一道回去吧!」令妃拉著我的手說。 「是,兒臣知道了。」我起身一拜,走出了元善宮。 清河工作的地方有點類似於上書房,離元善宮有點距離。這個時候夜幕有點降了下來,我裹緊了身上的斗篷,加快了步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著,甚至還聽到了細微的呼吸聲。我的頭皮一陣發麻,看看周圍黑漆漆的還沒有點燈,不會是鬧鬼吧?!我手腳都有點發涼了,感覺身上開始冒出陣陣冷汗,於是更加急促地往上書房方向走去。 突然一個黑影一下越過我面前,一隻冰冷的手拉住了我,「啊——嗚」尖叫聲還來不及衝出喉嚨就被捂住了嘴,「不要叫,是我。」耳邊傳來了二皇子低低的聲音。我抬頭一看,果然是二皇子清尋,便趕忙掙脫了他的手。 「二哥,你幹嗎跟在我後面,簡直要嚇死我了!」我氣不打一處來,「難道沒聽過人嚇人嚇死人嗎?!」 「我也不想這樣,可是如果不這樣就不能和你單獨相處,你永遠不會見我!」他低聲喊道,聲音里充滿了悲戚。 「二哥,你不要這樣!我現在已經是清河的妻子了,你明白嗎?」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臉。 「我知道,所以我才這麼痛苦,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嫁給別人,眼睜睜地看著你對別人笑,躺在別人的懷裡,我真的無法再忍受了!」 我緩緩地抬起了頭,他的雙眸在黑暗裡閃出了點點的晶亮,嘴角微微抽搐著,看著這個痛苦的男人,一瞬間我的心竟然也有些微疼。 「二哥,我已經全部都忘了,不騙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我只知道現在我是清河的妻子,是你的弟妹。二哥請你把這一切都忘了,好好對待二嫂,她是個好女人,你不要再傷害她了。」我誠懇地對他說道。 「好,好一個憐取眼前人……」清尋臉上漾起了絕望的微笑,嘴唇不住的顫抖,「雲兒,你好狠的心!既然是這樣,弟妹,容我先告辭了!」說罷,他轉過身腳步有點不穩地隱入了暮色中,望著他遠去的身影,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就讓他認為我絕情好了,我們之間根本是不可能的。 轉過身,卻赫然發覺清河和一個陌生的男子正佇立在不遠處看著我。「他們來多久了?我剛才竟然沒發覺……」我心神不寧地朝他們走去,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泛起了一絲害怕的情緒。 「雲兒,好久不見了!」旁邊的男子率先開口,是一個看上去很溫和的人,臉上泛著淡淡的微笑,流露出平易近人的氣息。這個人是誰?怎麼感覺和我熟悉的樣子? 「還不向太子問安。」清河冷冷地看著我。 「是,惜雲見過太子。」原來他就是姨母(皇后)的兒子。 「好了,多禮什麼,我們又不是外人。」太子微微笑著擺了擺手。 我也對他微微一笑,轉過頭望著清河:「我剛才還想著去找你呢,不料遇見了二哥,耽誤了點時間。」 「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你們聊什麼聊這麼久,聊到天黑也不知道。」清河又恢復成了大婚的那個樣子,嘴角含著譏誚,冷冷地凝視著我。 「好了好了,不過是忘了時間至於這麼生氣嗎?八弟,時候也不早了,帶雲兒回去吧,不然等宮門關了就麻煩了。」太子在一旁勸道。 辭別了太子,我們坐上了馬車,一路上清河沉著臉,看也不看我一眼。回家的路感覺特別漫長,終於,馬車停在了家門口。 走進屋子的時候,清河突然在我耳邊甩下一句話:「不要再給我丟人!」然後拂袖而去,只剩下我獃獃地站在原地。 [第一卷:第十三章] 半晌,我才好象清醒過來似的,胸口的怒火越積越盛。他是什麼意思?我又沒做對不起他的事情,憑什麼這麼對我?! 周圍的侍從大概是第一次看我鐵青著臉的樣子,一個個都小心翼翼地低頭繞行。 「等等,皇子在什麼地方?書房還是房間?」我叫住一個侍從。 「回夫人的話,皇子現在在房間,可能要歇了。」 「哼!」冷笑一聲,我快步朝房間走去。門一推,看見清河正坐在桌邊,一面喝茶一面看書,十分的悠閑。 我氣呼呼地一把奪過他的書,扔在桌上:「你剛才什麼意思?什麼叫我不要給你丟人?!我哪裡丟你的人了!」 清河冷著臉一瞬不瞬地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說:「你自己心裡清楚。」 「清楚?我清楚什麼,我從頭到尾都沒做對不起你的事,你可不要血口噴人!」我怒視著他,不要以為這樣盯著我我就怕你了,小樣兒! 「行了,看你這副樣子,你是想讓下人都知道他們的八皇妃行為不檢嗎!」清河譏諷地看了我一眼,拿起桌上的書又繼續看了起來。 強壓住怒火,我轉而用漠不經心的語調調侃他:「怎麼,你吃醋了?哼,不然你幹嗎這麼生氣,真是可笑!堂堂的八皇子竟然也會……」 「啪」的一聲脆響,茶盅被清河掃落在地,摔得粉碎。他鐵青著臉,憤怒的眼神逼視著我,讓我的心口只發怵,我第一次看見這麼可怕的清河,那陰冷的眼神銳利得似乎可以殺人。 看著地上的碎片,我的眼眶不禁紅了,心裡的委屈如排山倒海般涌了上來:「我和你說了以前的事情我全部都忘了,不管是二哥的事還是自盡的事。你覺得我丟你的人,是,之前的事是我對不住你,可是今天的事你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對我,你真是讓我寒心!」 眼淚撲簌簌地直往下掉,好象是為了把自己的委屈、來到這裡所受到的驚嚇和一直忍耐的不安全部解放出來似的,我的淚水越流越凶,哭得無法自抑。看著我傷心的樣子,清河原來緊繃的臉慢慢地緩和了下來,挪到我身邊拍著我的背,似乎是想安慰我讓我不要再哭泣。 我抖了抖肩膀,躲開了他的觸碰,大概是清河從來沒有安慰過女孩子,所以臉上馬上浮現出尷尬和不知所措的神情,想再伸手又怕被我拒絕,終於低下頭,嘆了口氣看著我道:「好了,不要哭了,嗓子都哭啞了。」 「不要,我就要哭,我明天就回娘家!這日子還怎麼過得下去,我不要和你一起了,免得以後你又摔盤子摔碗的凶我!」我一邊抹淚,一邊用紅紅的眼睛瞪著他。 「知道了,知道了!別哭了,恩?」清河用指腹輕輕地撫摩著我的臉,幫我拭去了淚痕,「明明是你不對,怎麼現在倒變成我來哄你了?」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撲哧」我不禁破涕為笑,「本來就是你不對,誰叫你凶我!」我用手指戳著他的胸膛指控道。 「難道我生氣不應該嗎?你想想看,一個男人看到自己的老婆和別的男人那麼親密地站在一起,他能不生氣嗎?再說那個男人還是老婆以前所喜歡的人。」清河鬱卒地說。 「那個男人可是你二哥!」我笑著颳了刮他的臉。 「那就更氣憤了,又不能明說什麼!」這一晚清河就像個小孩子般對我撒嬌,我此時才心疼地意識到清河只有18歲,但是因為生長在特殊的環境里,讓他把自己的年齡都掩蓋了起來,那冰冷的外表只是他防衛外界的面具而已。 「清河,」我扳正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睛,正色道,「我和二哥真的沒什麼,你要相信我。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單獨見他了,你不要生氣了,恩?」 「傻瓜。」清河笑著拉近我,和我額頭抵著額頭。 慢慢地,他捧住了我的臉,輕輕的吻落在了我的額頭,眉眼,嘴唇……我閉上了雙眼,溫柔地環住了他的頸項……這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烙下了他專屬的印記,也是一個女人甘願被烙下屬於一個男人的證明。 清元三十五年十一月十二日,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我終於成為了清河真正的妻子,從一個16歲的少女蛻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女人。 多年以後我才想起,那時候的我們好象從沒有和對方說我喜歡你,甚至連詩信都從未互傳過,可是卻好象是認定對方似的,毫不猶豫地就把自己交了出去。 愛或者不愛也許根本就不適合我與清河,我與他都已經把對方當成了自己。 也許有時候,「我愛你」反而更顯得蒼白和無力。 [第一卷:第十四章] 陽光透過窗戶淡淡地撒了進來,我睜開了眼睛,想起昨天的事,不禁笑了起來。 「你醒了?」耳邊傳來了清河低沉的聲音,轉身才發現他正支起頭,微笑地看著我。 「恩,現在什麼時辰了?」我的臉有點發熱,「怎麼不去上朝?」 「還來得及,我先起來了。你再躺一會,我待會叫應兒來叫你。」說罷,他起身穿衣。 全身還有些酸痛,我不一會就又沉沉地睡著了,等到再醒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應兒早就準備好了熱水,看著她一臉的壞笑,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看著窗外陽光燦爛,我的心情也格外的亢奮,就轉過頭對幫我梳頭的應兒說:「咱們今天出去逛逛吧,我都快忘了殷都是什麼樣子了!」應兒也很高興。 出門的時候,河伯要幫我備車,我拒絕了,開玩笑,坐馬車怎麼逛得盡興?!後來實在拗不過何伯,只好帶了幾個侍衛,我吩咐他們只要遠遠地跟在後面就行了。 一出了門,就覺得心裡累積的所有不痛快都煙消雲散了。白天的殷都熱鬧非凡,大街上的商鋪小攤林林總總,整個大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就像趕集似的。 「這裡每天都這麼多人嗎?」我問應兒。 「恩,有集會的時候比現在還熱鬧呢!」應兒笑著說,我不禁暗暗乍舌。 我和應兒一路上邊走邊看,買了好多小玩意兒,我還買了一些胭脂和首飾,雖然做工都不及宮裡分到的精緻,但是妙在設計十分的奇巧。逛了老半天,已經將近晌午,我不覺有點累了,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 看了看四周,發現大街對面有一家看上去裝修頗華麗的飯店,懸著的匾上寫著「八寶軒」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走,咱們去那裡,我肚子餓了!」拉著應兒的手,我們進了那家飯店。 小二可能見我們衣著比較華貴,也不待我們吩咐就直接帶我們上了2樓靠窗的雅座。 「二位姑娘要點什麼?」小二恭謹地說。 「來幾個你們店的特色菜,再來一壺茶,動作快點,我們都餓壞了!」 「好勒,您稍等!」小二應著跑下了樓。 「小姐,您是不是記起什麼了?」應兒笑著問我。 「啊?怎麼說?」我納悶。 「這八寶軒可是殷都頗富盛名的飯店,以前您最喜歡來這裡吃飯了!」 「哦,是這樣啊!」怪不得那小二熟門熟路的,我還以為他這麼會察言觀色。 正說著,一陣溫和的話語插了進來:「雲兒,你也在這裡吃飯?」 我抬頭,是個穿湖青色緞袍的男人,瘦削的臉略帶蒼白,但是那雙黑亮的眸子卻分外的有神,薄薄的嘴唇抿出好看的微笑,是個充滿書卷氣的男子。 看著這個男子我只覺得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看過,正想著,旁邊的應兒卻馬上站了起來,慌張的福身請安:「太子殿下。」 「哎,在外面就不要叫我太子了,應兒。」那男子忙笑著低聲說,一邊坐了下來。 太子?!我驀然想起了昨天和清河在一起的那個溫和的男人,怪不得那麼熟悉呢,只不過當時天黑沒有看清楚這男人的相貌。 看著我冥思苦想的樣子,太子不覺笑了起來:「雲兒,外面都說你失去記憶,我本來不相信,不過今天看來倒是真的了!你見過我2次都沒想起我是誰,真是讓我傷心啊!」說罷還配合地搖了搖頭。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小姐,您小的時候可是老纏著太……清公子的呢,那時候清公子常常帶著小姐出去玩。」應兒在一旁插嘴道。 「是啊,雲兒你那時候還老說長大了要嫁給我,想不到最後竟然出爾反爾,嫁給了八弟,莫不是嫌棄我這個老頭子?」說罷,臉帶揶揄地看著我。 我不禁有些尷尬,笑著說:「那都是小時候的戲言,您怎麼就當真了呢?」 「是嗎?」太子笑了笑,眼睛裡閃過一絲淡淡的憂傷,雖然一閃而逝,但是卻剛好被我捕捉到了。我心裡一驚,暗自罵道:「這個連惜雲也太強悍了吧,怎麼每個人都招惹?是不是嫌我麻煩還不夠多啊?!」 雖然這麼想,但我還是臉帶微笑:「大哥,你今天怎麼這麼空閑?這樣出來沒關係嗎?」真是的,身為太子竟然還偷懶,怪不得清河每天這麼忙,心裡有點小小鄙視這個太子。 「我是個閑置太子嘛!」他臉上浮起了奇怪的笑,不知道是喜是悲,反而讓我楞住了,一時說不出話。 正說著,小二上菜了。我忙笑著說:「大哥,吃吧!我也很久沒和你一起吃飯了!」太子微微一楞,然後笑著點了點頭。 我一邊吃一邊問:「大嫂呢?您怎麼不帶她一起出來玩啊,她一個人待在家裡多悶。」太子夾菜的手略微僵了下,然後臉上又泛起了那溫柔「無害」的笑:「你說月娘啊?她忙得很。」 我沒再說話,看著眼前這個溫良的男子,雖然面帶微笑,卻總覺得他身上圍繞著淡淡的悲傷,連看著他的我心裡也小小的難過了起來。 「怎麼了?」太子看到我盯著他發愣,奇怪的問。 我忙搖了搖頭:「沒事兒,快吃吧,菜都涼了呢!」 飯後,我們辭別太子回家了。 回到房間,應兒一邊幫我換衣服,一邊說:「小姐,我總覺得太子殿下和以前不大一樣了呢!」 「怎麼不一樣了,還不是兩隻眼睛一張嘴,難道還多長什麼了不成?」我戲謔道。 「哎喲,不是啦。太子自從成親以後,我就覺得他不一樣了,雖然還是和以前那樣愛笑,不過總覺得不開心,我也說不清楚。」應兒皺著眉頭說。 看來,應兒感覺和我一樣。那個太子雖然常常微笑,但是微笑里總帶著憂傷的感覺,真是個奇怪的人呢。 晚上,清河從宮裡回來,我和他說起了白天的事,他沒說什麼,只叮囑我以後出門要小心點。 正要睡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對了,還有一兩個月就過年了,你現在就和何伯商量著置辦點年貨,還有進宮的年禮,年飯我們是在宮裡吃的。」 我應了一聲,沒想到就快過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第一卷:第十五章] 年節將近,王府里開始忙碌了起來。我每天都要聽何伯彙報禮單,核對禮品的數量,查看賀禮客人的名字進行回禮。應兒和我還要去倉庫盤點數目,這本來是何伯負責的,但是因為他又忙著採辦的事,並且倉庫的東西都很貴重,於是這個重擔就落到我的肩上。 倉庫里放滿了各種奇珍異寶,名家字畫以及古董。我從裡面挑了夜明珠、白玉雕,又揀了幾樣貴重的首飾和字畫,叫人包好送到了各王府和宮裡,那是年節必要的禮數,然後吩咐制衣坊定了過年的新衣才算完了。 忙了一天,回房的時候清河已經回來了。 「怎麼樣,是不是很累?」清河輕輕地摟著我,我笑著倚在他的懷裡,道:「累也沒辦法,幸好有何伯和應兒在,不然我真的要忙得四腳朝天了!」 他寵溺地摸了摸我的臉:「忙完這陣子就好了,你再忍忍,恩?」 「我知道,年禮我都已經送出去了,忙得也差不多了。」 「那好,你現在是不是該補償我了,你這幾天忙得都冷落我了!」清河炙熱的眼神讓我羞紅了臉。「討厭,你……」嘴裡的抗議被吞沒了。 夜很漫長。 終於到了年尾,像是應景兒似的,竟然下起了雪。整個殷都披上了一身潔白的素衣,銀裝素裹,煞是妖嬈。 三十那天,進宮。清河裡面穿著淡藍嵌銀的絲袍,腰間系著通透的碧玉佩,外面則是銀灰色的毛裘披風,顯得他更是俊逸不凡;我則身著粉紫色的緞襖,領口和袖擺都鑲了一圈細滑柔軟的白毛,披了一件銀白色的狐裘斗篷,周邊鑲著狐毛的帽子,襯得臉龐看上去格外的小巧玲瓏。 宮裡今晚格外的熱鬧,宮女和太監們匆忙地來回穿梭著,晚上的家宴想必也是十分的隆重。我和清河先去了皇后那裡請安,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了一陣笑聲。 忙和清河進去請安,皇后一見是我們特別的高興,叫人賜了座。坐定之後才發覺屋子裡還坐著太子和其他幾位皇子,還有幾個漂亮的女眷。 「你看你們這對小夫妻,難得來看我這個老太婆一次,」皇后笑嗔著,「這幾位你們都見過吧?」 於是又隨著清河向幾位皇子和皇妃請安,輪到給太子和太子妃請安的時候,我不禁留心多看了幾眼。太子妃長得十分清麗,給人端莊穩重的感覺,一看就是大家閨秀,雖然年輕,但是說話沉穩,頗有幾分未來皇后的架勢。 「雲兒,去給你婆婆請安了沒?」皇后笑著問我。 「還沒呢,雲兒想著好久沒見過姨母,就先來您這裡了!」我這一番話說得乖巧,暗暗襯出了皇后在宮中的地位。 皇后聽了顯得很高興,嘴裡卻說道:「你這丫頭真不懂事,雖然我是皇后,但是於情於理都應該先去向你婆婆請安才對,真是長不大。」 我和清河笑著對看了一眼,清河馬上站起來道:「母后為尊,自然是應該先來向母后請安。」 聽我們這麼一說,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哄得皇后心花怒放。辭別皇后,我們向令妃娘娘的元善宮走去。一路上,清河一直用沉思的眼光打量著我,我奇怪地問道:「怎麼啦?這麼看著我?」清河笑著說:「以前只覺得你是個小姑娘,沒想到你還這麼會說話。」 我側頭笑看著他:「誰讓我嫁給你呢?不會說話可怎麼行。再說了,你才比我大幾歲,什麼小姑娘,我看你才是個孩子呢!」唉,說真的,以清河現在的年紀,我還是會覺得他是個小男孩,而不是個男人。 來到元善宮,清尋和紫煙都已經在那裡了。看看時辰也不早了,大家起身簇擁著令妃娘娘朝正和殿(皇宮舉行宴會的地方)走去,這一路上說說笑笑,顯得十分的融洽。 清尋自上次以後就再也沒正視過我,有時候在宮裡遇到也只是點頭打個招呼,然後就避開馬上轉身走掉,雖然覺得他像逃避瘟疫似的態度讓我有點不爽,但是真的安心了許多。紫煙看上去也十分的開心,臉上和眼裡都是笑,讓我也替她感到幸福。 進了正和殿,整個大殿點起了燦爛如火的宮燈,間以金黃絲綢的點綴,看上去富麗堂皇、喜氣洋洋。大殿兩側已經擺好了筵席,桌面都鋪著金色的亮緞,正中間是鮮紅的織錦地毯從殿外的石階一直延伸至龍椅的下方,看得我暗暗吐舌。 正想著,殿上侍立的太監用尖細的嗓音高聲喊道:「皇上駕到——」殿中的眾人忙伏地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今晚是家宴,你們都不必拘禮!」皇帝笑著揮了揮手,坐下。我們也依次入座,等眾人都坐定之後,殿里奏起了悅耳的管弦之樂,宮中歌舞坊的姑娘們隨著樂聲翩翩起舞,眾人都慢慢放鬆了緊張的情緒,開始交頭接耳低聲聊了起來。宮女們趁著間隙來回穿梭著,上菜,倒酒,忙得不亦樂乎。 我和紫煙臨側而坐,我們的丈夫各坐在我們旁邊。席間我和紫煙兩個人輕聲地說著家常話,十分的投機。說話間我不經意地抬頭,卻赫然對上了一張嬌艷的笑臉——是怡凌,她今天穿著嫣紅的團金襖子,看上去十分的耀眼明麗。此時她對我微微一笑,眼裡的光芒一瞬即逝,又若無其事地轉過了臉,看得我不覺打了個寒戰。 「怎麼了?惜雲,你冷嗎?」紫煙關心地看著我。 我勉強扯起微笑搖了搖頭,心裡的不安卻越擴越大,她到底想幹什麼?! [第一卷:第十六章] 我如坐針氈,無法安下心。這時候宴會正進行到一半,周圍的人都已經酒過三巡,臉酣耳熱,大殿里一片熱鬧和諧的氣氛。 正在這時,怡凌站了起來,端端然地走到大殿的中間,一霎那全場都安靜了,沉默得似乎連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 「怡凌,有什麼事兒呀?」皇上奇怪地看著她。一瞬間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得手心都是汗。 「陛下,趁著今天是節慶,怡凌雖自知才淺技拙,但也想獻醜彈奏一曲,為皇上以及各位大人助興。」怡凌福身巧笑嫣然地說道。 「好,好,難得你有這份誠心,那就好好地給我們彈奏一曲,哈哈!!」皇上顯然十分的高興,馬上就答應了怡凌的要求。我提起的心慢慢落回了原處,看著站在大殿中間的怡凌,感到十分的納悶。 宮女們很快地送上了圓木凳子,只見怡凌端坐在那裡,懷抱琵琶,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的動人。一聲悠揚的曲調響起,纖巧的十指靈巧地在琴弦上翻飛著,把所有人的思緒都帶入了優美而又深遠的意境,使我不禁想起了白居易的那首《琵琶行》:「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心裡不禁對怡凌刮目相看:「原以為只是個刁蠻的丫頭,想不到還滿有才情的。」 一曲已畢,餘韻繞樑,許久大殿里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皇上更是連聲叫好:「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彈得好呀,看賞!」不料怡凌卻急忙下跪道:「皇上,怡凌不要賞賜。」 「哦,那倒奇了,那你說說看你想要什麼?」皇上好奇地問。 怡凌微笑著轉過頭看向我,看著她詭異的笑容,我的頭皮漸漸發麻,身上的汗毛也豎了起來。 「怡凌早就耳聞八皇妃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更是手到擒來,今日怡凌斗膽想請皇妃彈奏一曲,希望八皇妃不吝賜教!」說罷,她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得意的神色。 「那個臭丫頭,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想讓我下不來台當眾出醜,真是陰險!」我在心裡恨恨地把她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可是現在該怎麼辦?我對琵琶古箏之類的簡直是一竅不通啊!!! 「八兒媳,你意下如何啊?」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怡凌更是朝我露出得逞的笑容。 「是,兒臣…」我囁嚅著,突然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我,轉頭一看,是清河,他對我微微一笑,看著他鼓勵的眼神,我一咬牙站了起來,破罐子破摔吧,豁出去了! 「父王,兒臣願意。不過琴技兒臣自認為不如怡凌妹妹,所以兒臣想要獻歌一曲,懇請父王同意。」我微笑道。 「好,朕准!」皇上大手一揮。 我在現代的時候就常常參加一些校際歌唱的比賽,當然不能說是天籟之音,但是矇混這些古人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輕輕地一甩袖子,低回清柔的聲音在大殿里緩緩地響起: 天階月露冷,歸雁塞外聲;未央宮裡燈,白髮鏡中人 塵煙盛,繁華殷都城;淚,曉寒露深 賦長門,一曲吹斷魂;酒,傾盡浮生 簫鼓入夢來,長門花事哀;鏡中朱顏改,何處惹塵埃 月,清輝沐樓台;花,豈堪摘 …… 朦朧飄渺的歌聲使整個大殿沉入了一片寂靜,每個人的臉上都呈現出一種失神的表情,看得我心裡暗暗發笑。 「兒臣獻醜了,兒臣口拙,怕有辱聖聽,請父王恕罪!」話雖這麼說,但是我心裡卻得意的很,皇上早被我的歌給聽得暈暈忽忽了,哪有怪罪的道理。 被我的話驚醒,大殿上的人如夢初醒,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皇上龍心大悅,朗聲道:「何罪之有??這麼好聽的歌朕還是頭一回聽到,八兒媳果然是秀外慧中、至情至性的才女,清河真是有福氣!」這一席話說得令妃和皇后都是臉上有光、喜不自勝,隨後皇上更是將塞外進貢的瑪瑙串珠賞賜給了我,惹得眾人對我艷羨不已。 回到座位,發現怡凌正黑著臉瞪我,我挑了挑眉回給她一個淡淡的笑。看著她冷哼了一句轉過頭,我似乎聽見了她銀牙咬碎的聲音,心情更是大好。這時候我的手被緊握了一下,回過頭髮現清河正用「回家唯你是問」眼光瞪著我,不禁笑著吐了吐舌。 這時候,殿外響起了太監的通報聲:「啟稟皇上,禮花開始了!」於是皇上帶著眾人走到了殿外的圍欄上。只見隨著「砰」的巨響,絢爛的煙花在高空綻放,照亮了整個夜幕,使地上的積雪折射出耀眼的光彩,和天空繽紛璀璨的煙花交相輝映,形成一幅奇特而美妙的絕景。 四周擁擠的人群和喧鬧的喊聲,讓我覺得有點透不過氣,我拉了拉清河的手,他回過頭看著我問:「怎麼了?」我指了指人群外面:「我出去走走,胸口有點堵。」 「要不要我陪你啊,很難受嗎?」清河不放心我一個人。我笑著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就在附近走走,你留在這裡吧,萬一待會父王找不到你就麻煩了!」 「好吧,那你不要走遠,小心點。」 「恩,知道了。」 [第一卷:第十七章] 慢慢擠出人群,我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真是憋死我了。今天晚上,人群都聚集在了正和殿,宮裡的其他地方都十分的寂靜。 從圍欄那裡慢慢地沿著台階往下走,那是正和殿的後面,原來鋪著青石板的平地已經被大雪厚厚地掩蓋了,我一腳踩下去竟然沒到了腳踝,還好穿了鹿皮的小棉靴。在煙火的照耀下,那一整片積雪看上去格外的潔白晶瑩,我不自覺地一步步走了出去。 驀地,雪地上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吸引了我的注意,難道這裡還有其他人嗎?今天宮女和太監應該都在正和殿了,侍衛一般都守在大門,更不可能。一向膽小的我在好奇心被挑起以後,全然忘了可能潛在的危險,跟著腳印小心地往前走。 腳印的主人拐進了一個小院子,我剛剛走進院門就聽見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到底是誰呢?我一步一步地慢慢挪了過去,然後藏在了一個小亭子後面。悄悄地直起身子,發現一對男女抱在了一起,由於隔得有點遠,所以看不清楚他們的樣子,借著雪光只知道那女的穿著粉白的綢子襖,泛著淡淡的反光,男的就看不見了,估計是穿著黑色的衣服。 正當我抬起頭吃力地偷看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細微的聲音,轉頭一看,發現一個女子也和我剛才一樣,半蹲著身子慢慢地挪著腳步走進了院門,再定睛一看,竟然是怡凌!她來這裡幹什麼?!正想著,怡凌抬起了頭,我們就這樣好死不死地對上了眼。 我們兩個當場石化。半晌,我朝她招了招手,她翻著白眼慢慢挪了過來,「你為什麼來這裡?」一過來她馬上低聲質問我,「我是跟著腳步來的,倒是你為什麼來這裡?」我納悶地問。 「我剛才看你偷偷摸摸的,就跟著過來了,我以為你……」她馬上頓住不說話,我霎時明白了七八分:怡凌以為我是偷偷出來和別人私會,剛才在大殿上輸給我很不服氣,所以就想跟在我後面來個「人贓並獲」,好一舉「拿」下我。 「傻啊你!」我給了她一個超大的「衛生眼」,「你在看什麼?」怡凌好奇地問我。「噓,不要說話。」 「我們都好久沒見了,我真的很想你……」女的埋怨道。 「我也是,但是沒有辦法,你先忍忍吧,恩?」男的在勸慰。 「忍?怎麼忍?!你老是拿這個話搪塞我,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嗚嗚……」女的開始使用「眼淚攻勢」。 「怎麼會呢?我心裡當然有你,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難道還等不了這一時半會嗎?乖,不要哭了,我會心疼的!」聽到這裡,我和怡凌不約而同地翻了下白眼。 「真的嗎?那我們還要再等多久,我在那個地方真的快要待不下去了!」 「再等等,只要再等等就好了,相信我好嗎?」好明顯的敷衍意味。 「孔言!」 「月娘!」 兩個人互喚名字。 半晌。「什麼?!太子妃(孔將軍)!」我和怡凌如夢初醒,大吃一驚地對視而看。 「是誰?給我出來!」大概是我們的聲音太響,被他們給發現了。「糟了!」怡凌一看形勢不對,撒腿就跑,「啊,你等等我,哎!」我慌忙起身,但是由於蹲得時間太久腳發麻,一下子又摔到了雪地里,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怡凌落荒而逃。 一個黑影籠罩在我的後方,我轉頭一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而太子妃已不見蹤影;由於是背光,我看不清楚他的臉,只看到他的眼睛在黑暗裡閃著冷冽的寒光。突然,他長臂一伸,粗魯地抓著我的領口,像抓小雞似的一下子把我拎了起來。我嚇得渾身發抖,尖叫著閉上了眼。 良久,沒什麼動靜,我試探著睜開了眼睛,一張男人的臉映入了我的眼帘。好吧,我承認我很欠奏,死到臨頭還犯花痴,但是原諒我,這個男人真的很帥!冷峻的臉,邪魅的雙眸,挺直的鼻樑,薄薄的嘴唇,看上去既冷酷又危險,帶著一絲絲邪氣…… 大概是這個叫孔言的男人沒有料到我竟然這麼直直地打量他,微怔了怔,然後冷哼一聲把我摔在了地上,我哭喪著臉驚慌地看著他。 「你是誰?是誰派你來偷聽的?」他蹲下身子冷冷地看著我。原來他還不知道我是誰……「沒有誰派我來的,我…我只是經過…」絕對不能讓他知道我的身份,現在就先和他拖延時間。「是嗎?那剛才那個女人是誰?!」他顯然不相信我的話。「我不認識她,我經過的時候不知道她在這裡,真的!」我拚命搖頭。 「告訴你,不要惹火我!」突然他的手一下子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不斷地掙扎,但是都無法掙脫他有力的鉗制,呼吸越來越困難,我感覺自己的臉漲得通紅,腦子裡一片混沌,眼前浮現了很多人的臉,父母的、爹娘的、大哥的、應兒的……還有清河。 不要!我不願意就這麼死去! 正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了喊叫聲:「八皇妃,您在哪裡?八皇妃!」我聽到清河焦急的喊著我的名字,一陣陣雜亂的腳步聲從遠處急促地走來。驀地,孔言一下子放開了雙手:「你是八皇妃?!」我沒有回答,只流著眼淚不停地咳嗽,他直直地盯著我,突然人影一閃,人一下子就不見了。 我心神一松,一下子癱在了雪地上。這個時候清河帶著一群人剛好趕到了,一看到他我馬上哭著投到了他的懷裡,剛才我真的很害怕就這麼死去,我突然很怕自己以後永遠也看不到清河,直到這麼近的面對死亡,我才發現自己很懦弱。 本來清河要直接抱我去寢殿,但我一直哭著要回家,他只好一邊安撫我一邊帶我上了馬車。一到家清河就叫了太醫院的人給我請脈,我不停地掉眼淚,急得應兒也手足無措,太醫說是驚嚇過度,開了方子就帶著應兒去煎藥,房間里終於恢復了安靜。 清河坐在床頭,什麼都沒問,只是一直幫我抹眼淚。漸漸地,我哭得乏了,終於睡去,臨睡前似乎看見清河輕吻著我的臉,溫柔地說:「不要怕,有我在……」伴隨著他的喃喃細語,我終於陷入了夢鄉。 [第一卷:第十八章] 那天晚上我驚嚇過度的事第二天就傳遍了,皇上、令妃以及皇后都派人送來了慰問品,對外我只說自己因為雪天路滑摔了一較,又因為晚上黑寂所以受到驚嚇,也管不得別人相信不相信了,只想這件事趕快平息下來。 後來我仔細想了想,又回憶起了太子在酒樓對我說的話,我想太子肯定已經知道太子妃和孔言之間的事,可是為什麼他沒有戳破他們呢?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清河,他蹙眉沉思也沒說什麼,只叮囑我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以後看到孔言和太子妃都要小心避開。 這天,府里來了個「意想不到」的客人。我正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發獃時,就見應兒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小姐,怡凌公主來了!」我有點吃驚:「她來幹什麼?不會這麼好心來看我吧?」我都還沒找她算帳呢,那天晚上她撂下我一個人逃之夭夭,現在還好意思來?! 正在這時,外面已經響起了怡凌嬌俏的聲音:「連惜雲,你在不在?」話音未落,人已經快步走了進來。可能是因為上次的「巴掌事件」,應兒一看到怡凌就不自覺的瑟縮了起來,聲音也有點哆嗦:「應…應兒…見過公主!」 「好了好了,我又不會吃了你,幹嗎怕成這樣?」怡凌皺著眉頭道,「你先下去吧,我和你主子說點事。」 「這…小姐現在身體還不舒服…」應兒猶豫著不肯挪動腳步。 「沒事兒,應兒,你先回房吧!」 轉過頭,我白了怡凌一眼:「怎麼,膽小鬼,突然想起來看我了?是不是心裡愧疚啊?」我諷刺地笑了起來。 「誰…誰是膽小鬼,你可不要亂說!」怡凌氣極得跺腳。 「誰先逃誰就是膽小鬼嘍!」我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回答。 「喂,你這人還真好心沒好報耶,要不是我先溜走去幫你搬救兵,你現在還能躺在這裡嗎?」怡凌火大地一插腰。這下輪到我吃驚了:「清河是你叫來的?」 「廢話,要不然他怎麼知道你在那院子里,不過我沒說那件事,我只說你腳弄傷了,躺在雪地里走不動。」怡凌一屁股坐到了床榻上。 「那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啊?」我皮笑肉不笑。「哦,那倒不用,你有這份心意就好了!」怡凌蠻不在乎地揮了輝手,我氣結。 「惜雲,我想通了。」良久,怡凌沒頭沒腦地突然迸出這麼一句。 我納悶地看著她:「什麼想通了?」她突然笑了,抬起頭看著我:「我以後不會再想著八哥了,昨天看到他那麼著急的樣子我就知道了,他心裡只有你。」我沒說話,只是把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半晌,她突然轉過頭叫了起來:「你可不要同情我,也不想想我是什麼身份,怎麼有可能委屈自己和別人共侍一夫,笑話!」一顆晶亮滑落到了地上,我裝做沒看見,笑著說:「是啊,是清河高攀不起我們的公主,行了吧?」「就是,那還差不多!」我們兩個都笑了起來,以前的芥蒂好象也慢慢地消失不見了。 這時,又有人在外面通報:「夫人,太子妃到了!」我和怡凌對看一眼,都楞住了。 「今天這不速之客怎麼一個接一個呀?」我喃喃地說,惹來怡凌一頓白眼。頃刻間,侍女已經把太子妃引進了房間。 怡凌忙福身請安,我剛支起身子,就被太子妃給攔住了:「弟妹還是歇著吧,看這身子弱的。」我也沒推委,就又躺了回去。 「我今早才聽說弟妹昨兒夜裡在宮裡給驚著了,就想來看看你怎麼樣了,你太子哥哥也是擔心得很。」太子妃笑著坐下。 我忙堆起笑容,謙恭地說:「有勞大哥和大嫂掛心了,只是受了點寒,倒也沒什麼大礙的。」 太子妃笑了笑,沒說什麼,只是用手輕輕地撫摩著手腕上的玉鐲,我不禁心生警戒。 「弟妹昨兒晚上到底是看見了什麼,怎麼這一嚇就嚇出病了?」太子妃的笑容無懈可擊,卻讓人心生寒意。 我和怡凌對視一眼,終於還是來了。 我裝出有點害怕的樣子道:「其實是昨兒觀禮花的時候,妹妹突然有點悶就想出來走走,誰成想雪地路滑,妹妹一摔就把腳給崴了,」嘆了口氣,看了太子妃一眼,見她沒什麼異狀,就又繼續「編」,「當時四周一個人也沒有,周圍又黑漆漆的,妹妹本來就膽子小,就這麼一嚇給嚇出了病。讓大嫂見笑了。」 「哦,是嗎?可我怎麼聽說當時怡凌也在的呀?」太子妃不動聲色。怡凌臉色一變,馬上就鎮定了下來:「其實是怡凌湊巧也出來透氣,剛好看見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就忙攔下來問,那小太監說八嫂躺在地上起不來了!怡凌一想可不得了,就趕快去叫八哥,所以可能才被別人誤會怡凌也在場吧。」 「原來如此。那我不耽誤弟妹休息了,怡凌,你好好陪陪你嫂子,」太子妃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轉身笑道,「你們以後出門可要小心點,特別是晚上,出了事可就麻煩了!」 我和怡凌臉色微變,忙道:「大嫂慢走!」 剛送走太子妃,我們倆馬上癱了下來。「真是嚇死我了,大嫂的話真是可怕。」怡凌拍著胸口道。 「她肯定已經知道我們在場了,這個事情你也不要告訴別人。」我嚴肅地看著她。 「恩,我知道,我可沒這個膽子!」 [第一卷:第十九章] 晚上清河回來了,他一聽說太子妃有來過,就忙問我太子妃有沒有對我做什麼。我笑著安撫他:「沒有,我想她暫時不敢做什麼,況且今天還有怡凌在呢!」 「怡凌也在?」清河皺著眉頭,「你什麼時候和她這麼要好了?」我笑著摟住他的脖子沒說話。 「啊,我今天在宮裡遇見岳丈和大哥了,他們都很擔心你。」清河突然說道,「恩,那你下次和他們說我沒事兒了,讓他們別擔心。」我心裡真有點過意不去,連家上下對我都十分的愛護,我卻常常讓他們擔心,真是太不懂事了! 「對了,清河,那孔言是個什麼來歷呀?」我好奇地問道,「他怎麼會和大嫂糾纏在一起?」 「孔將軍嗎?他在朝中地位頗高,雖然年紀輕輕,但是驍勇善戰,立下很多大功,父王很是倚重他,而且他手裡重兵在握,在塞外的邊境就有10萬大軍駐守,朝里的官員都對他禮讓三分。」清河一臉的嚴肅,看來這孔言真是個大人物呢! 「那他和大嫂……」我遲疑道。 「孔老將軍和大嫂的父親也就是現任的右丞相是老友,他們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也算是青梅竹馬吧。」清河淡淡地說,我恍然大悟。 在家休息了幾天,本來是不想進宮,可是因為皇后和令妃那裡十分的擔心,所以只好帶著應兒一起去請安。安慰了兩位長輩幾句我就急著回去,大概是因為心裡還有陰影,所以很不願意在宮裡多待,不料出來的時候遇見了太子清樊。 「雲兒,你還好吧?」清樊一見到我,馬上就擔心地問道。我看他卻好似比我還疲憊,臉色蒼白,眼睛下面有著淡淡的陰影,雖然面帶微笑,但看上去有透不出的無奈和憂慮。 「我沒事,倒是大哥你,你…身體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遲疑地問道,想必大哥也是為了太子妃的事情而傷神吧,娶了一個不愛自己的老婆便也罷了,偏偏又給自己扣綠帽子,試問哪個男人受得了? 「沒事就好,你不用擔心我,我可能最近有點失眠,過段時間就好了。」一邊說著一邊又欣慰地笑了:「雲兒還真是長大了,也會開始關心別人!」 「大哥,您說什麼呀,嫁了人自然就會長大。」我嬌嗔道,逗得應兒在旁邊也偷偷捂著嘴巴笑。 「是呀,你也嫁人了……」說著,清樊的臉上露出了落寞的神情,「想當初,你還是個小姑娘呢,整天纏著我陪你玩……」他的眼裡浮現出一片迷茫,好象看到以往和連惜雲無憂無慮、兩小無猜的畫面。 「大哥……」我的眼圈紅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面對這個溫和的面帶微笑的男人,我總是覺得很心疼。他對連惜雲的愛和清尋完全不同,他只會在遠處默默地看著,守護著他所愛的女人得到幸福,這麼好的男人為什麼沒有遇到一個能真正關愛他、陪伴他的女人呢? 「傻瓜,這麼大了還哭鼻子。你不是要回去嗎?快走吧,不早了!」清樊笑著摸了摸我的頭。 抹了抹眼淚,我笑著點了點頭。 剛進家門,就看見何伯急匆匆地走過來:「哎喲,我的夫人,您總算回來了!二皇妃等了您老半天了!」 「在大廳嗎?」我一邊解下披風一邊問,「有沒有好好招待?」 「是,小的可不敢怠慢。」 走近大廳,看見紫煙正坐在那裡喝茶,「二嫂,您來了?」我笑著迎了上去,「我剛從宮裡回來,早知道你要來我今兒就不去了!」 「沒事兒,我也是好幾天沒見你,想你了。」紫煙溫柔地看著我,笑了笑。 「現在身子還好嗎?看你的臉瘦了一些,要多休息,」說著,她又想起什麼似的從旁邊拿起了一個木盒子,「這是清尋特地叫我帶來給你的,是塞外進來的野參,對身體很好。」 「是,多謝二哥費心了。」我笑著叫下人收了。 「客氣什麼,再怎麼說你以前和清尋也……」說到這她似乎覺得不妥,又頓住了。 我忙拉過她的手:「二嫂,不要想太多,二哥一定會好好對你的。」紫煙苦笑著點了點頭,我也微微嘆了口氣。 「是了,妹妹,你那天晚上是不是……遇見太子妃了?」紫煙有點猶豫地問,我大吃一驚。 「二嫂,你怎麼知道的?」我急切地問。 紫煙略微尷尬地躊躇了一下,附到我耳邊小聲說:「這件事我們幾個都知道,老早暗地裡就傳開了。」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那…怎麼都沒人說?」 「這個怎麼說?大哥都沒說,我們幾個若多嘴了,大哥會怎麼想?再說這個事兒上面也都不知道,萬一聽到了,指不定出什麼大事兒呢!」 怪不得那天清河聽了我的話,卻一點也不驚訝,這個王宮到底還有多少事是出忽我意料的呢? 「那二嫂,您今天是……」我有點疑惑地看著她。 「我是怕你年紀小不懂事,惹禍上身,」紫煙拉著我的手,低聲道。「清尋讓我轉告你這件事不要再提起了,他很擔心。」末了,紫煙略帶哀戚地勉強朝我笑了笑。 「二嫂。」我握了握她的手,心裡不免為清尋的殘忍感到憤怒。「好了,我得走了,那野參你記得吃。」 拍了拍我的手,紫煙起身告辭,我把她送到了門口。 想到紫煙和清樊,不覺心情又一陣低落,唉,要煩惱的事情還真多。 [第一卷:第二十章] 這件事好象就這樣過去了,我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偶爾我還會在想那天晚上所發生的是不是幻覺,當然,它是實際存在的。 日子很快就過去了,一眨眼就到了來年開春。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好象長高了不少,想想有點哭笑不得,在現實的我一直維持在155公分就沒再長過,來到了這裡竟然一竄竄到了大概160多公分,讓我覺得這世界還真奇妙…… 2月中旬,皇上要去獵場圍獵,因為沒有去過所以一直纏著清河帶上我,結果出發的時候我也跟在了隨行的隊伍里。獵場在殷都的近郊,騎馬大概也就一天的路程,所以我並沒有帶很多東西,只準備了一些簡單的衣物就完了。 到獵場的時候已經黃昏,說是獵場其實就是一片不大的森林,當然一個人進去還是很危險的。晚上的時候平地上已經支起了很多帳篷,宮女們忙忙碌碌地取水、生火,侍衛在附近走來走去地巡邏,我和清河被安置在了一座比較寬敞的帳篷里。 一聽到地方已經布置好了,我馬上興奮地拉著清河的手往帳篷里衝去。撩開帳簾進去一看,和電視里的那種蒙古包差不多,榻上鋪著厚厚的毛裘,中間一個火坑,上面支著一個爐子,旁邊還擺了些木桌和木椅什麼的。 清河笑著捏了捏我的臉頰:「現在滿意了吧?晚上早點睡,明天得早起的!」我皺了皺鼻子笑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就被外面的號角給吵醒了,我忙叫醒了清河起來換上獵裝,雖然我不用騎馬去打獵,但是穿著裙子還是不方便。走到獵場的圍欄外面,發現皇上他們都已經騎著馬,蓄勢待發。我四處搜尋清河的身影,卻意外地對上了一雙再也熟悉不過的眼睛——是孔言! 我渾身瑟縮了一下,卻見他直直地盯著我,眼裡所散發的寒意讓我從頭涼到腳,釘在原地無法動彈。良久,他收回了目光轉頭正視前方,我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忙躲到了人群裡面。 正在這時,急促的號角聲突然吹響,一匹匹駿馬迅速朝森林深處跑去。我看到了清河,他正一馬當先地沖在前面,高高束起的長髮隨風舞動,突然他似乎發現了什麼獵物,姿勢優美地自背後拔箭、拉弓、放箭,動作一氣呵成,優雅連貫……那邊發出了一陣歡呼聲,看來是已經射中了獵物,我也高興得拍手跳了起來。 片刻之後,獵手們策馬回營,侍衛們上前清點獵物的數量。結果孔言射中的獵物最多,清河屈居第二,清尋和清樊雖然也有,但是卻寥寥可數。眾人尾隨著皇上走進了大營,聽到彙報的數目以後,他對孔言大加讚賞:「孔言,你果然是身手不凡吶,我們清元王朝要多出你這樣的將材,就可保我江山無虞啊!清河,你雖然技藝高超,但在謀略上還是要向孔將軍多多學習!」說罷,看了一眼清尋和清樊,淡淡地說:「皇子要著眼於文韜武略,空有滿腹文采,卻手無縛雞之力,又如何擔得起大任」,停頓了一會,語氣突然轉為嚴厲,「尤其是太子!」 這一番話說得清樊和清尋臉上紅白交加,清樊更是馬上慘白著臉下跪道:「兒臣謹記父王教誨,必當刻苦磨練自身,勤加練習!」皇上卻只是冷哼了一聲,背著手走出了大營,其他人馬上尾隨了出去。 看著清樊發楞地跪在那裡,我實在於心不忍,慢慢走到他面前:「大哥,起來吧,父王已經走了。」他好象慢慢清醒過來似的,朝我露出了慘然的微笑:「雲兒,我是不是很沒用,連父王都不喜歡我這個兒子。」 我笑了笑,蹲了下來:「大哥仍然是雲兒心目中那個大哥,雲兒不管別人怎麼想,怎麼看,雲兒還是最喜歡大哥。」 「雲兒……」清樊感動地看著我,看得我心裡酸酸的。 「大哥快起來吧,雲兒可不要在這裡罰跪!」我故意撅起嘴,惹得清樊不禁笑了起來。 回到帳篷里,發現清河已經倒在了毛榻上,我忙上前問道:「怎麼樣?累不累?」他笑著一把摟過我,搖了搖頭。倚在他懷裡,我納悶地問:「清河,你說父王為什麼對大哥這麼嚴厲?連我都看不過去呢!」 「我也不知道,父王從以前就好象不太喜歡大哥,其實父王對我們幾個都沒特別的偏愛,可是獨獨對大哥就十分的嚴厲。」 「哎,你們皇家的人還真奇怪!」我扁了扁嘴。「你現在不是已經『嫁作皇家婦』了?」清河戲謔地颳了一下我的鼻子,惹來我一頓白眼。 晚上有篝火大會,本來想找清河一起去玩的,但是他被皇上叫去有事,我只好一個人在帳篷間閑逛。 正低頭走著,迎面撞上了一個人的胸膛,我抬頭一看,是清尋。我揉著鼻子尷尬地笑道:「二哥,沒撞疼你吧?」清尋不似以往那麼激動,只是淡淡地笑著搖頭,但一雙眼睛卻深情地凝視著我,讓我很不自在。 眼看我們之間的氣氛漸漸冷場,我勉強笑道:「二哥如果沒事,那我就先……」說罷轉身欲走,沒想到清尋一把拉住我:「雲兒,你要小心著孔言,不要靠近他。」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這個我自然知道,不過現在也沒發生什麼事啊!」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頹然放下手轉身離去。 我一邊咕噥著一邊朝帳篷走去,一路上總覺得帳篷周圍的侍衛好象突然少了很多。我撩起帳簾低頭走了進去。 「你回來了?」一聲冷澈幽滑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吃驚地一抬頭,只見孔言正赫然站在我面前。渾身一激靈,我馬上轉身撒腿就要跑,還沒跑出門口,整個人已經被他騰空抱起,扔到了毛榻上。 我看著他一步步逼近,不覺恐慌地縮成了一團:「你…你不要過來,我…我叫人了!」他的臉上突然漾起了一絲邪魅的笑,「難道你沒發覺這附近的侍衛都已經不見了嗎?他們早被我調到別的營地了!」懶洋洋的語調使我更加驚恐。 「你到底想怎麼樣?那晚的事情我已經忘了,我絕對不會說的,你快走吧!」恐懼的淚水慢慢地滑落到了臉頰上。 「可是那晚的事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他的手指輕輕地滑過我的臉龐,「怎麼辦呢?我看上的女人可是絕對要到手的……」他在我耳邊低語著,我的身子不禁顫抖了起來。 「你…你無恥…下流….嗚….」他攉住我的下巴,一下堵住了我的嘴唇,舌頭伸進了我的嘴裡,用力地糾纏。我又羞又怒,狠狠地咬了下去,鮮血的味道馬上在口腔內擴散開來。 他有點吃驚地看著我,用手指拭去了我嘴邊的血跡,然後笑了起來,正要開口說什麼,外邊突然有人叫道:「將軍,有人過來了,快走吧!」他皺了皺眉頭,然後轉頭看著我:「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得到你!」像是宣誓一般,他又匆忙地走出了帳篷。 我撲在床上大哭,突然一陣噁心湧上來,就趴在榻邊吐得昏天暗地。 這時清河走了進來,一看我邊吐邊哭,臉色大變,馬上朝外面大聲喊道:「快叫御醫!」帳篷外一陣騷動,然後一個太醫慌慌張張地走了進來,幫我把脈。 良久,他突然下跪作揖道:「恭喜皇子,皇妃有孕了!」我和清河都楞住了,他猛地把我抱住,眼裡閃著激動的淚花不能自語:而我卻像放下心裡的大石,只覺得一陣放鬆,意識馬上陷入了黑暗。 [第一卷:第二十一章] 自從發現有身孕之後,我就被重重地保護了起來。皇上知道以後十分的高興,更是派了好幾個嬤嬤來貼身服侍。也不知道為什麼清元王室的人丁一向不是很旺盛,就拿幾個已婚的皇子來說,7個皇子卻只誕下4個小郡主和1個小世子,還有2個無所出,所以一得知我有了身孕,大家都是緊張萬分、小心翼翼。清河更是把我捧在手心裡呵護,也難怪,這畢竟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反觀我卻好象不太上心,當然我也是很高興的,只不過沒有像他們那麼緊張,也許在我的觀念里生兒育女本來就是要經歷的過程,唉,有時候我也挺佩服自己的個性。 孔言的事我沒有向清河提起,我怕到時候會惹出更大的事端。心裡仍然很不安,但好在現下周圍都是侍衛和老嬤子,我料想那孔言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可能會在眾目睽睽下做出有違禮數的事,所以心裡也暫時安定了。 為了好好照顧我,清河向皇上提出提早帶我回王府,結果皇上自然馬上就應允了。於是乎我在獵場待了三、四天就打道回府了,按我的話說是屁股都還沒坐熱,不過清河卻不顧我的抗議和撒嬌,急急地把我帶回了家。自從懷孕以後,我的地位是一落千丈,清河的心裡眼裡都只有那未出世的孩子,氣得我也不禁吃醋了! 在他強迫我喝下一碗又苦又澀的「大補藥」後,我終於爆發了:「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你現在就知道關心這個孩子,一點也不體諒我的感受!」我坐在床沿,賭氣地轉過頭不看清河。「傻瓜,我怎麼會不關心你呢,太醫說你底子虛,一定要大補,所以才要喝葯啊!不然我幹嗎還要在你後面求奶奶告爺爺的。」清河失笑著摸著我的頭。 一聽我更氣,紅著眼抽噎道:「你還說是關心我,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以前你可不會這樣逼著我,如果我說不喜歡喝,你肯定不會再讓我喝……現在你眼裡就只有孩子,為了他委屈我也成,是不是?!」這一番說得簡直是無理取鬧,其實我也知道,不過心裡就是很不平衡。 一向冷靜的清合也不禁無奈地長嘆了口氣,摟著我哄道:「我當然關愛這個寶寶,因為他是我和你的孩子,是我最心愛的女人懷的孩子,我又怎麼能不愛?乖,不要再生氣了,恩?這樣對身體不好。」 「真的嗎?我是你最心愛的女人?」怒火降了下來,但我仍然抽抽噎噎。「小笨蛋,我騙你幹嗎?你是我這輩子第一個女人,也是最後一個,我疼你都來不及呢!」聽了清河的話,我不禁破涕為笑,靠進了他的懷裡。 清河溫柔地吻著我的臉,眼帶戲謔地道:「古人都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這話不錯,尤其是懷孕的女人更難纏!」我不禁捶了他一下,惹得清河一陣大笑,房間里充溢著溫暖的氣息。 懷孕的消息傳開之後,王府每天門庭若市,來道喜的客人絡繹不絕,鬧騰得我煩不勝煩。剛開始我還耐著性子笑臉迎接,之後就索性全交給何伯應酬,每天和應兒待在房子里足不出戶,最多也是在園子里散散步。 應兒幫我在屋子外面支了個軟榻,我披了條薄毯躺在上面閉眼休憩。這裡的春天十分舒適,沒有像我們現代那麼冷,暖風拂面,帶來淡淡的植物香氣混合著泥土的氣息,讓我不禁有些昏昏欲睡。突然,一雙手覆住了我的雙眼,是誰?!我的心裡不禁一驚,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了孔言的臉,不覺渾身戰慄著大叫:「應兒,應兒!!」 「雲兒,是我,冷靜點,你怎麼了!」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忙睜開眼,是大哥連慕雲,我鬆了一口氣,這才驚覺到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我一邊拍著胸口一邊埋怨道:「大哥,你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誰呢!」 「還能是誰?這裡是後院,沒有應兒和何伯的許可,還有人能進來不成?」大哥一邊幫我拭去額上的汗,一邊疑惑地看著我,「雲兒你剛才怎麼了,一驚一乍的,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兒了?以前可從沒見你這樣過。」 還真是親大哥,一點點小小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我暗暗想道。 臉上浮現出了安撫的笑容,我略帶撒嬌的道:「可能是懷孕了人比較敏感,你別擔心了。對了今兒來有什麼事?」 「還能有什麼事兒,當然是來看我的寶貝妹妹了!」大哥寵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子,「娘一知道你懷孕了,恨不得親自過來,可是這幾天爹的身體有些不爽利,一直走不開,所以只好叫我帶些補品什麼的過來看看你。」 一聽連老爺身體不舒服,我馬上著急地問:「爹哪裡不舒服?叫了大夫看了沒?要不要我找太醫過去?」大哥一聽就笑了,摸著我的頭說:「沒事,只是老毛病犯了,人老了什麼問題都來了。你也不要擔心,你現在的身子可擔不起驚嚇。」 我微微點了點頭,因為好久沒見大哥了,所以一聊起來就停不下去。「大哥,你覺得清尋的為人怎麼樣?」我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怎麼突然間想起問這個?」大哥不解地看著我。其實那天晚上,事情過去了以後我才想起清尋的話,他當時為什麼好端端地提起孔言?而且他一走我馬上就遇到了那樣的事?!我心裡一直十分的耿耿於懷。 「其實是……」我把來龍去脈粗略地講了一遍,當然省略了孔言對我做的事,雖然大哥的個性十分的溫和,但是以他愛護妹妹的程度,我還是擔心他會和清河一樣,鬧出什麼事。 「什麼?竟然有那樣的事!」大哥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點了點頭,又不忘叮囑他:「大哥,這個事兒你聽過就算了,可別放在心裡記著,傳出去可是不得了的。」他沉吟著點了點頭道:「我心裡明白。我想清尋可能也是關心你吧,清尋的個性雖然陰沉了點,有話也喜歡放在肚子里,但是本質還是好的。你也不要太擔心,我會幫你留意。」 聽了他的話,我也只好點了點頭,暫時把心裡的疑慮壓了下去。不過心裡輕鬆了很多,這件事一直壓得我心裡難受,現在說出來了就覺得似乎安心很多,而且大哥又很牢靠,對我又好,這樣想著人也踏實了不少。 [第一卷:第二十二章] 接下來幾天陸陸續續地來了很多熟悉的人:清樊和太子妃,紫煙和清尋,還有怡凌。我心裡是很忌憚太子妃的,上次孔言的事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清楚,這舊恨加新仇萬一她真的動什麼手腳,我就完了。可能礙於清樊在場,她對我親熱的很,妹妹長妹妹短的,喊得我心驚肉跳,不過到底還是什麼也沒做,估計是苦無機會下手…… 不過紫煙和清尋的到來倒著實讓我尷尬了很久。清尋是不必說了,加上那天晚上他的言語一直讓我很在意,所以面對他受傷的眼神,我總是下意識地去躲避,心裡既生氣又不自在;紫煙看起來倒真的是為我感到高興,不過可能她一直無所出,所以神色很黯然,也許是觸景傷情吧,再加上她和清尋之間的感情問題……總之,氣氛很壓抑,弄得我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一邊要陪著笑,一邊還要留心注意他們兩的表情,真是累死我了! 想來最最好對付的還是怡凌了,這丫頭現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三天兩頭往我這裡跑,嘴上說是清河白天不在家,怕我孤單所以來陪陪我;可是我一看到她坐在一邊大吃別人送給我的蜜餞什麼之類的甜食,心裡馬上推翻了她的「好心」。 「我說….咳,」我遲疑了一下,「你就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她疑惑地轉過頭看我:「為什麼要不好意思?」我窒了一下,無言地看著那堆甜食。「哎喲,幹嗎這麼小氣呀?反正你每天吐死吐活的也吃不下,就不要浪費嘛!」說罷,還拿著一小塊糕點湊到我鼻子前晃悠。一聞到那味兒,忍不住噁心,我忙又吐了起來,罷了狠狠地丟給怡凌一頓白眼。 「對了,那事兒你打算怎麼辦?」怡凌一臉嚴肅地看著我,我知道她指的是孔言的事,也許是因為大家都是女孩子,再加上我和怡凌性格又合得來,我就把在獵場發生的事告訴了她。「我也不知道,反正現在能躲就躲,現在這個樣子,我想他暫時還不敢輕舉妄動。」我微微嘆了口氣,很無奈地道。 「也對,現在也只能這樣了。不過你說,那他和大嫂又是怎麼回事兒?難道他對大嫂不是真心的?」怡凌托著腮好奇地問。「誰管他們是怎麼一回事兒,我現在倒擔心大嫂萬一知道那孔言的事,怕不是要急怒攻心,哎,可千萬別算到我頭上!」我哀嘆道。屋子裡陷入了沉寂,我和怡凌不覺都沉默了,接下來到底還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怡凌走了以後,我躺在軟榻上不禁陷入了沉思。孔言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是和太子妃青梅竹馬,不是一直愛著她嗎?怎麼一回頭又對我說這種話,是男人的劣根性?不,不可能,他給人的感覺是個有野心、有慾望的男人,又怎麼會是那種花心的公子哥兒;如果說他真的不愛太子妃,可為什麼又要和太子妃糾纏,而太子為什麼又一再容忍?總不可能是太子做了什麼事情,所以孔言才故意報復的吧?……等等,報復?!我倏地坐了起來,我怎麼沒想到,可是到底是什麼事情會讓孔言做出這麼大的報復?…… 「怎麼不點燈?」清河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打斷了我不斷翻滾的思緒,我這才恍然覺醒,看看外面一片黑漆漆的,已到了掌燈的時候,「剛才在想什麼呢?連我進來也不知道。」清河點上燈,然後坐到我身邊把我摟在了懷裡。「沒什麼,只是在想大嫂的事。」我仰起臉朝他笑了起來,「不是叫你不要想這件事了么?傷神,對孩子也不好,」說著,在我嘴唇上啄了一下,「用過晚膳了沒?」 見我搖頭,他笑了起來:「那正好,我剛從宮裡出來,也沒吃呢!」說罷,就叫了外面的侍女傳膳。我心疼地撫摩著他的臉道:「你也不要太辛苦了,總歸還有其他哥哥在呢,再說現在我可懷著孩子呢,你偶爾也休息下陪陪我們吧,恩?」清河溫柔地注視著我,然後略帶歉疚地笑著點了點頭。 吃飯的時候,清河不時地給我夾菜,自己卻吃得很少。我疑惑地看著他的碗,道:「怎麼回事,今天吃這麼少?」他放下筷子,嘆了口氣:「吃不下。」我心裡一驚,忙問:「怎麼?宮裡出什麼事兒了?」 他點了點頭,許久才道:「今天,土莫林的使者來我國要求和親,皇上把怡凌許出去了!」{土莫林類似於我們中國的游牧民族,和古代的匈奴相同。}「什麼?!」我吃驚地站了起來,「為什麼?」 「父王膝下無女,即使有應該也是捨不得的。再說,能嫁給土莫林王的女子,身份也要尊崇,所以看來看去也只有怡凌比較合適。」清河嘆了口氣。 「可是為了和親就要不顧別人的幸福嗎?那土莫林一族是什麼人?是野蠻人!再說塞外那種地方嫁過去還回得來嗎?」我氣得渾身發抖。「好了,不要動氣,小心身子!」清河忙緊張地安慰我。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為了我們清元王朝只能這麼做也必須這麼做!」我抬起頭,看見了清河堅毅的眼神,一瞬間竟然覺得有些陌生,這就是往日對我溫柔的男人嗎?這就是我曾經認為他心地柔軟的男人嗎?我怎麼忘了他身上也是流著皇家的血! 「要不,你去求父王吧?你就說你喜歡怡凌,讓父王給你們指婚,這樣怡凌就不用去和親了,恩?」我拉著清河的手,急切地說。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清河有點動怒了,但是很快緩和了下來,抓著我的肩膀耐心地解釋道:「即使父王真的答應,我也不能同意,我無法給怡凌幸福,我心裡眼裡只有你,她跟著我不是更痛苦嗎?再說,你難道就真的不在乎和怡凌一起成為我的妻子?!」 我楞住了,是啊,我無法忍受和別的女人一起分享自己愛的男人,即使是最親的朋友和姐妹也不行,也許是我自私,也許是我霸道,但是我做不到的相信怡凌也做不到,她那麼剛強的女孩,如果跟了清河可能一輩子都會沉浸在痛苦之中! 我頹然地坐在了床沿,低聲地問道:「怡凌知道嗎?」 「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吧!」清河摟過了我的身子。 誰也無法改變怡凌的命運,誰也無法拯救怡凌,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痛苦!即使是高貴的公主和皇子,都無法擺脫自己成為政治棋子的命運,有時候連皇帝都不得不犧牲自己的幸福來換取政治利益,又何況是我們呢? 一直流淚,一夜無眠,為怡凌心痛,也為以後擔憂。 [第一卷: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我心神不定在家裡等怡凌過來,結果等了一整天人沒來;第二天,也沒來;第三天,還是沒來;第四天,第五天……等了整整一個多月,怡凌一直沒到家裡來。我有些心急,想著去怡凌家看看,但是被應兒和清河勸住了。因為我的孕期剛好在第三個月到第四個月之間,由於身子比較虛,所以還很不穩定,再加上怕有什麼別的事發生,我只好耐著性子在家繼續等。 期間,聽清河提起怡凌現在也是足不出戶,整天把自己關在家裡,想必心情十分低落吧,這對她該是多大的打擊!就像當初我一樣,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嫁給陌生的男人,當時我的心中真的充滿了無言的恐懼和不安,這種無助的心情這種不安的滋味我永遠也不會忘掉。 到了五月份,我的孕吐已經完全消失了,肚子也開始微微隆起,但是整個人的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人也開始胖了起來。太醫也說現在已經基本穩定,沒有大礙了,清河這才答應讓我出去。 這天,我帶著應兒出門了。馬車不疾不徐地在路上平穩地跑著,不久就在一座華麗宏偉的大宅子門口停住了。應兒攙扶著我慢慢地下了車,我抬頭看了眼大門,只見上面高懸的匾額上寫著「清順王府」四個大字。 許是清河早就寫了拜貼,門口老早就立著幾個侍從在那候著,一見到我們下車,馬上就有人向裡面喊著:「來了,來了!」馬上出來個管家摸樣的人,恭謹地請安後就帶著我們往府裡面走。走到院子中間,幾個丫鬟簇擁著一位高貴的中年夫人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我心裡想著必定是怡凌的母親了,果然,她和藹地笑著對我道:「有勞皇妃屈尊前來,我那不肖女兒正躲在屋子裡呢,未能遠迎,失禮之處讓您見笑了!」 我忙擺手笑道:「我與怡凌本就如姐妹般相處,老夫人不必多禮了!」那夫人見我如此說也便不再多禮,於是只帶著我向怡凌的房間走去。穿過曲折的走廊和精緻的小花園,很快就到了怡凌的住所。到了門口,那夫人轉過頭對我道:「這孩子近段時間鬧脾氣呢,誰勸也不聽,執拗的很,您進去好好勸勸她吧,唉。」說罷,搖著頭直嘆氣著慢慢地走了,那略微傴僂的背影讓我心裡好一陣難受。 我抬起手敲了敲門,道:「怡凌,是我,惜雲。」良久,門開了。 我走了進去,返身闔上了門。回頭一看,發現怡凌正木然地坐在茶几旁的軟墊上,兩眼獃獃地望著窗外。再仔細一瞧,才短短的幾個月,她整個人已經瘦得不成樣子,兩頰凹陷,眼眶深陷,臉色蒼白一點血色也沒有。我不禁吃驚地快步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急切地說:「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 她緩緩地轉過頭,看著我,嘴邊浮出了一絲諷刺的笑:「愛惜自己?我為什麼要愛惜自己?反正遲早要做土莫林王的女人!愛惜了自己又能怎麼樣,就能不嫁?就能不和親嗎?!」 苦澀一點點地爬上了我的喉頭,我摸著她的臉道:「你這樣只會讓大家更難過,你爹、你娘都很擔心你,你要振作起來,要為他們好好地保重自己!」 聞言,她冷冷地笑了起來:「你知道什麼?你懂什麼?!你嫁給了八哥,懷了他的骨肉,八哥又這麼愛你,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我恨,我不甘心,為什麼是我!」 我不覺紅了眼眶:「怡凌,不要這樣……」 「為什麼不要這樣?我偏偏要這樣!你們擔心我?哼,可笑,誰會擔心我?我爹娘?!是,他們是擔心我,擔心我尋短見讓他們無法交差,讓清順王府蒙羞,讓他們丟臉!反正我也不想活了,還不如死了算了,我就不讓他們順心……」 「啪!」清脆的掌聲在室內回蕩,怡凌一下子被打偏了頭。顫抖著手,我流著眼淚抓住她的肩膀喊道:「怡凌,你到底是怎麼了?你的傲氣呢?你的自尊呢?!你這樣一個剛強的人怎麼可以輕易說死!你死了,你叫你的爹娘何以自處?!他們辛辛苦苦地把你拉拔大,不是為了讓你這麼回報他們的!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輕易地說死,不要再懦弱下去了,怡凌!!」 漸漸地,怡凌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驀地她突然抱住了我,放聲大哭:「惜雲,我怕,我真的好怕,我不想嫁呀……」我流著淚默默地撫著她的背,任她發泄,只要…哭出來了就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停止了哭泣,只是安靜地倚在我懷裡。半晌,她把臉貼在我肚子上,然後抬頭看著我,露出了慘然的微笑:「我怕是…看不到這孩子出生了,真遺憾啊,這可是八哥和你的第一個孩子,我還想讓他喊我一聲姑姑呢……」我鼻子一酸,忙扯起笑容道:「傻瓜,以後你也可以回來看我們的呀!實在不行,我帶著他來看你還不成么?」 她笑著點了點頭,慢慢走到了窗前。許久流著眼淚慢慢轉過了頭,看著我:「惜雲,我決定嫁。但是,我想讓八哥送我出嫁,這是我這輩子唯一想求你的事,其他的我什麼也不奢望了。」 心裡的酸楚啊,攪得我淚眼朦朧,我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朝我露出了淺淺的微笑,那樣的明媚,那樣的奪目,連最美的寶石也黯然失色,即使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夠了,這樣就夠了……謝謝你,嫂子!」 那張燦爛地帶著淚珠的笑靨我一輩子也無法忘記。怡凌,你現在還好嗎?…… 和怡凌告別後,我坐上了馬車回王府。一路上,眼淚止也止不住,應兒不住地幫我擦著眼淚,擦著擦著她自己也哭了起來,這丫頭也是會心疼人了,好象也知道了這離別的酸楚。 經過一個月的緊張準備,已經到了怡凌出嫁的日子。臨出門前,我幫清河收拾了衣服,還準備了很多的藥材布匹給怡凌帶去。清河一直很不放心我的身體,我笑著安慰他:「一來一去也就兩、三個月的時間,等你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咱們孩子出世,這段時間我叫了大哥來府里,所以你別擔心。你自己出門也要小心,在外面可不比家裡…」不等我說完,清河一下就堵住了我的嘴唇,舌頭溫柔地和我糾纏著。 半晌,他放開了我,不舍地看著我道:「我儘快趕在孩子出生前回來,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我笑著點了點頭。 清元三十六年六月,怡凌以「清順公主」的頭銜下嫁土莫林王。我們一起在城門外為她送行,那天的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美麗,明眸皓齒、眼波流轉,美得攝人心魂。她沒有流淚,只是淡淡的笑,笑得我心兒都快碎了。 當龐大的送嫁隊伍掀起滾滾黃沙,消失在眾人視線里的時候,那個曾經和我一起吵過、笑過、鬧過、哭過的美麗女子,也終於走出了我的生命,消失在那一片黃沙里。 怡凌啊怡凌,你現在是否還記得當初我們的歡笑,我們的眼淚呢?你是否也如現在的我一般,心痛難忍呢? [第一卷:第二十四章] 怡凌出嫁後的好幾個晚上,我都翻來覆去地睡不安穩,要不就整夜整夜地失眠,要不就整夜整夜糊裡糊塗的夢魘,夢裡怡凌常常含笑地看著我,嘴裡喊著我的名字:「惜雲,惜雲……」,轉瞬間又見她臉上露出哀絕的神情,流著眼淚對我說:「惜雲,救救我,我不要嫁,惜雲……」每次驚醒總是一身的冷汗,摸著床側空蕩蕩的,心裡也不禁凄然。 沒幾日折騰下來,感覺精神也不濟了,整個人恍恍惚惚的,沒辦法只好叫應兒每天睡在我的床側貼身的照顧著,這才感覺慢慢地好了起來。因為清河不在家,本來是叫了哥哥過來,但終歸還是不妥,好在連老爺的身子已然大好,所以連夫人也放心地搬過來與我同住,心裡也稍微踏實了。 自我被診有孕到近3個月的安胎,都一直沒有進宮,雖然宮裡都沒聲音,但總覺得仍是不妥。想著現在也已經安穩,連夫人又在身邊,便一塊進了宮請安。令妃和皇后當然是高興萬分,一直囑咐我要好好休息、安心養胎,我自笑著接受。連夫人和她們難得見一次面也是十分的欣喜,不知不覺這話就都聊開了。 說到怡凌的事,連夫人似乎覺得十分的遺憾,嘆息地道:「好好一個花兒一樣的姑娘,偏就嫁到了那麼遠的地方,真是可憐!」令妃也在旁邊附和著:「是啊,清順王爺膝下只這一個女娃兒,該是怎樣傷心!」聽得我心裡不禁又戚戚然起來,不料卻聽皇后冷哼一聲道:「你們兩人莫不是糊塗了,好生說這話!皇上為怡凌指婚,那是她的福氣和榮耀,那清順卻怎敢傷心?!想那怡凌雖嫁得是土莫林王,但是做的卻是正統的王后,又豈不比隨便嫁給清元哪一個少爺公子都要來得強!她又怨得什麼?!」 一聽這話,我不禁吃驚地抬頭看了一眼皇后,只見她兩眼在陽光的映襯下灼灼地閃著光,整張臉給人一種冷漠而又遙遠的感覺,和平時笑顏如花的樣子完全不同,我以前竟然沒有發覺……而連夫人和令妃被皇后這麼一搶白,都臉色一變訕訕地轉移話題,不敢再繼續剛才的話。不知道為什麼,一發現皇后那種神態後,我就越坐越冷,心裡也十分的煩躁,忙隨便找了個借口就帶著幾個侍女出去透氣。 一邊慢慢地走著,我又回想起皇后的話語和表情,心下十分的沉重,該是經過了多少的風浪和沉浮才有了現在的堅硬如鐵,在這宮裡,不是消亡便是恩寵在身,存活下來的又是踩著多少人才上去的呢?……想著竟不覺打了個寒戰。 正在這時,卻見前邊一個穿白衣的男子,正不緊不慢地朝這裡走來,不是二皇子清尋又是誰?我忙出聲喊道:「二哥!」他抬頭一看是我,正要微微一笑,卻在瞥見我的肚子後又隱去了笑容,只澀澀地看著我道:「原來是弟妹?現在身子好嗎?」說時眼裡閃過了一抹痛楚,轉瞬又消失了。故意忽略他的表情,我微微福了福身,看著他笑道:「多謝二哥掛心,現在一切都安好。」他略微有點失神,良久才恍然似的苦笑道:「是嗎?那就好。對了,我還有點事,就不打擾弟妹散心了。」說罷,也不等我回應,急匆匆地越過我往前走,竟像是落荒而逃。 「二哥,你還記得獵場的事嗎?」我聲音不大,卻剛好使他聽到了,他的身形一下子就僵住了,半晌才慢慢地轉過身,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奇異的笑:「獵場?不知道弟妹指的是哪件事?」我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慢慢地踱到他面前站定,注視著他的眼睛,低聲道:「自然是孔將軍的事啊!」他的臉「唰」的一下沒了表情,過了好一會才有點艱澀地回答:「我記起來了,弟妹對孔將軍的事難道有什麼疑問嗎?」我盯了他好一會,才慢慢收回目光搖了搖頭。 「那…那我先走了!」他閃避著我的目光,我第一次看見他這麼局促的樣子。 「二哥!」我突然提高了音量,嚇得清尋正欲邁開的腳生生地縮了回來。「二哥難道不想知道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嗎?」我冷冷地拋出了這一句話。剛一說完清尋馬上就抓住我的肩膀,急切地問:「他……他對你做了什麼?」我冷笑著掙脫了他的手,憤怒地瞪著他:「你果然知道,你和孔言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清尋這才懊悔地發現自己已經露出了破綻,白著臉望住我:「你不要問了,反正你以後一定要小心孔言,他對你有企圖。」說罷,就慌慌張張的走了,也不理我在後面的叫喚。 看著他匆忙的背影,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猜得沒錯,清尋早就知道孔言的打算,他和孔言之間到底有什麼事?孔言和清樊之間又是什麼關係?這件事情越來越複雜了,像一團亂麻,找也找不到頭緒,除非去問孔言本人,否則誰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這很顯然是不可能的!我煩躁地搖了搖頭,用手按著略微疼痛的太陽穴,往原路走去。 感覺自己也慢慢地變了,也開始學會耍心眼、擺弄心機,雖然我本來就是個比較會察言觀色的人,但是卻不會像現在這樣和別人周旋,這到底是好還是壞呢?在這樣的環境里,改變也許也是無可奈何的吧。 天色已晚,我和連夫人告辭著登上了馬車。路上連夫人突然嘆了口氣,幽幽地說:「你姨母這些年真的變了很多,變得越來越冷漠,越來越無情了……唉!」我抓住她的手,低聲道:「這也是沒辦法的呀,宮裡這種地方,進去容易活下來難,姨母也是好不容易到了今天,她自己應該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吧,娘你就不要再多想了!」連夫人點了點頭沒再說話,車子里一片寂靜,我心事重重地看著窗外飛掠而過的景色,不覺有些恍然。 [第一卷:第二十五章] 從宮裡回來之後,我就懶懶地不想動,肚子越來越大了,好在我每天堅持在園子里散步,做做舒緩身體的簡易操,感覺身體也沒怎麼臃腫。這樣閑散的日子一晃就過去了好幾個月,轉眼已經到了我的預產期,府里早就安置好了接生婆,準備了產房,就等著我臨產的日子。 饒是這樣,大家卻好象還是十分的緊張,我隨便動一下就能讓他們大驚小怪半天,尤其是應兒,更是每天待在我身邊寸步不離,「監視」得我喘不過氣兒來。我苦笑著對她道;「沒事兒的,你不要整天粘在我身邊,你不煩我還要煩你呢!」聞言應兒氣呼呼地瞪著我:「小姐,哪個要做母親的人像您這麼不上心啊,這可是您和皇子的第一個孩子,多金貴,您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我無奈地翻了下白眼,不再與她辯駁。撫著肚子,我時常能感覺到這孩子的動作,莫不是等不及要出來了么?算算日子,清河這幾天也該回來了,肯定能和我一起迎接這個孩子的到來,想著我就不禁笑了起來。 這日,和往常一樣,我和連夫人坐在園子里喝茶賞花,應兒侍立在一旁。現在已經是盛夏時節,側立在湖旁的幾棵樹都綻開了嬌艷花朵,花枝爛漫,滿滿的花樹看上去就像一片燦爛的粉色彩霞,涼風一拂,就有許多花瓣隨著細風悠悠地飄在空中,然後慢慢打著轉落到了清澈的湖面……一瞬間我們都看得有些痴了,半晌,連夫人笑著轉過頭對我道:「這花開得可真好,嬌嫩粉艷,竟像是小姑娘的俏臉!」我和應兒一聽,都不禁笑了起來。 正在這時,卻見何伯正急匆匆地朝我們這裡走,滿臉焦急的神色。一走近,就馬上躬身道:「夫人,大事不好了,連家大少爺出事了!」我和連夫人臉色大變,應兒略帶焦急地跺腳道:「何伯,你可不要亂說啊,夫人和小姐可受不起驚嚇!」我忙止住應兒,神色凝重地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好好說來聽。」 「是,夫人。日前太子幫皇上調查治河造堤的事兒,不料竟查出有人舞弊,也不知道是官官相護,還是牽扯太多,就一時滯了下來,誰想皇上大怒,遷責於太子,大公子在朝上幫太子說了幾句話,結果卻被人反參一本,說大公子也牽涉在其中!」 「咣當」一聲,連夫人一時拿不穩,茶盅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看著連夫人臉色蒼白,眼睛裡一片恐懼和不安,手也不住的顫抖,我忙擔心地抓住她的手道:「娘,你別擔心,大哥不會有事的!」說罷,氣怒地轉過頭問:「是哪個大人敢參我連文王侯的大公子?!」 「回夫人,是二皇子!」何伯沉重地低下了頭。 「竟然是二皇子,哼,真是可笑!」我冷哼一聲,「大公子現在何處?」 「大公子已被關在正審司,等候提審……」何伯略微猶豫地回答。(正審司,等同於古代刑部) 「什麼?!」我大吃一驚。正在這時,旁邊一陣響動,轉頭一看卻是連夫人一時急怒攻心,昏厥過去。我駭得臉色發白,馬上站起來摟住她的肩膀:「娘,你醒醒,娘……」正在這時,肚子卻又一陣劇痛,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看來我提早開始陣痛了! 一看我的臉色不對勁,何伯和應兒馬上著急地圍了上來,應兒更是急得直掉淚,估計她也被這前後給嚇得懵了。忍住痛,我咬牙道:「應兒,不準哭!何伯,你先去叫幾個侍女過來扶我娘去房間,再請太醫過來。應兒,你去叫人拿副軟榻過來,我可能要生了,叫穩婆準備好!」何伯和應兒慌忙領命而去,旁邊的侍女忙過來扶住了我。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自己腳下的一攤水,我一時腳都軟了,真想不到我剛才竟然還這麼鎮定,現在卻突然害怕了起來,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在喊:「清河,你快回來,清河!」這時肚子里又一陣劇痛,疼得我倒抽一口氣。漸漸地我整個人逐漸虛軟無力,眼前一片模糊,只聽見旁邊的侍女驚恐的叫聲:「夫人….夫人…..」接下來是一片黑暗。 再醒過來,我已經躺在了產房裡,陣痛已經稍微平緩了。我睜開眼,發現應兒紅著眼眶正焦急地看著我:「小姐,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我搖了搖頭,吃力地問道:「我娘現在怎麼樣了?」應兒勉強笑了笑道:「剛才太醫來過了,說沒什麼大礙,夫人服了安神葯現在又躺下了。剛才宮裡派人來說皇子已經回來了,現正在處理大少爺的事,很快就回王府了!」 我一聽,緊緊地抓住應兒的手,焦急地道:「清河已經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這下我就不用擔心了!」應兒忙按住我,擔心地說:「小姐,你先不要亂動,剛才太醫說小姐可能還要痛許久呢,先不要激動,怕等會沒了力氣。」我笑著點了點頭。 那天下午,我昏了又被痛醒,醒了又痛昏過去,反覆折騰了好幾次,我從來沒想到生孩子是這麼痛苦,還沒開始生,我就已經快忍受不了了。再一次醒來,只覺滿目的光華,已經是掌燈的時辰了。這一次的陣痛格外的綿長,格外的痛徹心扉,緊緊攥住綁在手腕上的白色棉條,我終於忍不住喊出了第一聲尖厲的呻吟:「啊————」那穩婆看起來經驗豐富,一看我的樣子,馬上喊道:「開始了,快,你們把東西準備好!」 我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衣服被汗水浸得濕透,粘粘地纏在我的身上,頭髮也已經全部濕了,凌亂地貼在我的額際,汗水混合著淚水滲入頭髮,打濕了整片枕面……這邊,不住地傳來穩婆的喊聲:「夫人,用力啊,孩子就快出來了,用力……」我也想用力,我也想早生早完事啊,問題是我痛得沒力氣了,還怎麼用力?!嗎的,怎麼沒人跟我說生孩子是這麼、這麼、痛苦?! 指甲已經深深地掐進了我掌心的肉里,似乎都已經滲出了滴滴的血,但是卻無法和身上的劇痛相比,我一邊大聲尖叫一邊痛哭:「啊——我不要生了,太痛了,我不要...啊——!」那穩婆一邊催促我用力,一邊喊道:「夫人喲,您就別哭了,多省點力氣吧,恩?!」我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我這麼痛你還在那說狗屁的風涼話,又不是你生!馬上怒喊道:「NND,我生個孩子哭一下都不行啊,你在這裡落井下石個P!」這個時候我顧不上別人怎麼想了,劇痛已經讓我完全失去了理智,我哭得不能自己。 正在這時,外面一陣嘈雜,只聽見門口幾個侍女在那喊道:「殿下,您不能進去,您是千金之軀,沖了邪氣就麻煩了,殿下——!」話還沒說完,就見清河已經掀起帘子闖了進來,焦急地朝我這邊大步走來。我大吃一驚,眼淚還凝在眼角來不及落下,就已經喊了出來:「你怎麼進來了,快出去,你進來幹嗎?!」清河一句話都不回答,徑直蹲在了腳踏上,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我擔心得要命,無論如何我也要看著你!」 看著他滿含憂慮的眼睛和略微發白的臉色,我不禁有點心軟,但馬上就又恨了起來:「要不是你,我現在會這麼痛嗎?你快給我出去啦,看到你我氣得孩子都生不下來了!」清河固執地看著我,不住幫我拭去額上的汗,臉上滿是心疼的神情,看著他這副神情,我心裡一酸又開始掉起了眼淚。 「夫人,就快…就快好了,再用力!」穩婆在我前面一邊抹汗,一邊欣喜地大喊,突然一陣猛烈的疼痛襲來,我「啊」的一聲陷入了昏迷。恍惚中有人在旁邊焦急地大喊,有人給我掐人中,有人給我灌藥,可是我真的不想醒過來了,好累,我已經沒有力氣了,不要再叫我了……突然,「啪,啪」兩聲脆響,臉上火辣辣的痛讓我的意識猛然清醒,誰?是誰敢扇我耳光?! 我猛地睜開了眼,發現清河正白著臉看著我,一臉的駭然,連眼睛都紅紅的,垂在旁邊的手竟然微微顫抖……我那個恨啊,那個憤啊,簡直無從發泄,怒視著這個甩我耳光的男人,咬牙迸出:「你!你竟然……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胸腔里憋著一股子氣,隨著我一聲慘烈的尖叫,突然感覺身體一陣輕鬆,只一會就傳來了嬰兒響亮的哭聲,正在這時,東邊第一縷霞光從窗戶映了進來,照得屋子一片金燦。隱約中聽到穩婆的聲音:「恭喜皇子、皇妃,是個小世子!」 孩子終於生下來了么?我感覺鬆了口氣,迷濛中心想著待會一定要找清河算帳!黑暗慢慢襲來,在意識消失的那一刻,似乎聽到了侍從的尖叫:「殿下,您怎麼了?」 清河怎麼了?我無力再多想,直接進入了夢想….. [第一卷:第二十六章] 等我悠悠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沒想到我竟然昏睡了一天一夜,看來這生孩子可真不是人乾的,痛得要命不說,還隨時有生命危險。 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淺淺的呼吸聲,輕輕轉頭,發現是清河。雖然對他摑我耳光的事仍然耿耿於懷,但是心裡還是很高興他這麼擔心我。看著他略微消瘦的臉龐,想來一定是馬不停蹄地趕回來,沒想到一回來就遇到大哥出事、我又生產,肯定累壞了吧!我輕輕地撫過他的眉眼,順著鼻樑,滑到了他的嘴唇……驀地,手被他牢牢抓住了,他睜開了眼睛,充滿笑意地凝視我,然後把我的手放到唇邊輕輕一吻,無限愛憐的樣子。 我的臉騰地一下就臊紅了,雖然我「活」得年紀比他長,但哪裡見過這個陣仗,忙抽回手,瞪了他一眼:「你羞是不羞?!那巴掌的事我還沒和你算帳呢!」清河閉上眼說:「那現在隨便你打,打到氣消為止。」說罷拉著我的手就要往臉上揮,我忙扯了回來,扁了扁嘴道:「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看在你這麼擔心我的份上就原諒你!」一陣低沉的笑聲逸了出來,清河溫柔地把我拉進了懷裡,我們兩就靜靜地躺在床上,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是我突然就覺得很幸福……這一刻我只願時間能夠永遠停留住。 半晌,清河把下巴抵在我的頭上,輕輕地說:「謝謝你。」我笑著抬起頭看他:「謝我什麼?謝我為你生了個大胖兒子嗎?」清河搖了搖頭,緊緊地摟住我:「謝謝你安然無恙地在我身邊。」「傻瓜……」我輕輕地摟住了他的脖子。突然我似乎想起什麼一般,好奇地問他:「我睡之前聽侍從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當時怎麼了?」清河的臉上立馬泛起了可疑的紅暈,支支吾吾地不肯說,在我的再三逼問下,才不好意思地道:「我當時……嚇暈過去了!」 「你說什麼?!不會吧?」我笑得岔不過氣,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道。清河的臉更紅了,他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認真地看著我:「我當時,真的很害怕,看著你這麼痛苦,我從不知道生孩子是這麼可怕的事,我甚至都後悔……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讓你生了!」看著他緊張的神情,看來是真的嚇壞了!「清河……」我喃喃地喊著他的名字。 正在這時,應兒抱著孩子進來了,一看我們都醒了,馬上高興地快步走了過來:「小姐,八皇子,你們都醒了?快來看看孩子!」說著把寶寶輕柔地塞到了我的懷裡。孩子長得十分的可愛,整個輪廓像我,但是五官卻有清河的影子,看上去胖嘟嘟的,粉雕玉琢,惹人喜愛。看著他,我心裡竟然浮現出了異樣的感動:「這就是我的孩子,是我十月懷胎、辛苦掙扎才生下的孩子啊!」原來只要做了母親,就會不由自主地泛起對孩子的母愛,這就是所謂的母性本能吧! 清河看上去十分的歡喜,也許是因為第一次做父親,有點激動得手足無措,一直遲疑著不敢抱,怕把孩子摔著。後來在我和應兒的勸說中,才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捧在了懷裡,這一抱就再也放不下來了,他對這孩子簡直到了愛不釋手的程度。 我一邊笑著看他們父子玩耍的摸樣,一邊轉過頭問應兒:「我娘現在怎麼樣了?府里還好吧?」應兒點了點頭道:「夫人已經沒事了,她看皇子已經回來了,又因為擔心大少爺,就先回去了。大少爺那邊,因為老爺和皇子一起進宮面聖,所以現在也已經被釋放了,暫時是沒事。」我略微放下了心,可是一想到清尋,心裡就十分的憤恨,大哥一直把他當成最好的知己,以一片赤誠之心待之,可是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對待我大哥,真是不義不誠之人!然而憤怒的我沒有察覺到,清元王朝的鬥爭已經在這時候拉開了序幕,並且把我和清河都卷了進來,那是當時的我無法預料到的。 八皇子喜得世子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清元,這對子嗣單薄的王室自然是個天大的喜訊。皇上更是龍心大悅,示下:小世子乃天降祥瑞,佑我清元,特賜封為旭親王,旭親王之母連氏敦厚純良,以孝賢為世人所稱頌,故賜御清王妃,享妃之尊隆。另連文王清正愛國,其出子女皆賢良,賜賢王,世襲。 我今天才真正領略到「母憑子貴」這四個字的意思,但是這麼大的隆寵卻讓我惴惴不安,我只是個皇子的老婆,這麼大的封賞顯然已經超越了我的品級,只覺得受寵若驚,清河自聽到這個宣旨也是眉頭緊蹙,毫無喜悅的表情。 我們的孩子名字叫清旭,是皇上親筆御批。我一邊抱著旭兒,一邊看著侍從不斷地把賞賜的禮品搬進倉庫,終於忍不住問清河:「你不覺得很怪嗎?父王這次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啊?」結果清河丟給我一個大白眼,知道我詆毀他老子他心裡不痛快,我只好扁了扁嘴道:「那你說怎麼回事兒啊?這…這聖恩也太浩蕩了吧?!」 清河面無表情地沉思著,半晌才轉過頭,臉色凝重地盯著我道:「太子。」「太子?」我納悶地看著他,「和太子有什麼關係?」清河走到我旁邊,低聲道:「太子的地位可不能再動搖了!」,我大吃一驚,恍然覺悟。上次大哥的事雖然已經平息,但是仔細想想中間還是有很多政治動機存在的。我們連文王府一直是皇后的後盾,太子的支持者,大哥出面保太子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但是妙就妙在二皇子的參與。 令妃娘娘原本是一個平凡的官家小姐,背景十分的平凡,所以不大可能給清尋和清河以政治上的支持,那麼接下來就是靠婚姻所締結的勢力來支持自己。紫煙的父親雖被封為侯,但是已經隱退朝野多年,即使仍有存余的勢力,現時也不大可能會馬上支持清尋出頭來暴露自己,那麼也就是說清尋的背後還有另一股勢力推動著他,甚至敢正面對抗我們連氏一族的力量,這股勢力可真是非同小可啊! 皇上肯定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表面上他對太子十分的嚴厲,並且雖然什麼也沒說,但是很顯然每一個當政者都不不願意看到內亂,所以對我格外的恩寵,其實是在警告那些躲在背後覬覦王儲之位的人,他對我們連氏仍然器重,連氏的力量仍然在背後強大地支持著太子。當然了,皇上這一舉動的另一個含義是希望清河也可以成為支持太子的力量。 也就是說,清河其實也已經失去了競爭王位的機會。看著清河冷靜的臉,我不知道他心裡是喜是悲,但是我知道他是壓抑的。我能理解他的失落和不甘,畢竟那個位子對於每個人都有著致命的誘惑,更何況清河具備了那樣的條件啊! 此刻清河沉默地背對著我看著窗外,我靜靜地走了過去,環住了他的背。他身子輕輕一顫,隨後發出了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緩緩覆住我的手,十指相扣,緊緊地糾纏……也罷,至少讓我在這個時候陪著他吧! [第一卷:第二十七章] 旭兒睜著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圍在他旁邊的大人,一雙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胡亂地揮舞著,好象要抓住什麼似的,嘴裡咿咿呀呀地不知道說什麼,忽然他好象看見了什麼有趣的東西,高興的笑了起來,白嫩的小臉上立刻漾起了淡淡的小酒窩,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你看你看,他又笑了哦!」紫煙和應兒興奮得臉都泛紅了,我則微笑著看著懷裡的孩子,心裡充溢著滿滿的感動和激揚。因為我還在月子里,不能下地走動,所以令妃就叫紫煙帶了很多禮品來看望我。 「喏,這是母后給旭兒的吉祥小金瑣和小玉鐲子,這是我叫宮裡的織錦造給旭兒做的幾套小衣服,很可愛……啊,對了,還有這些靈芝啊,鹿茸什麼的,你記得叫廚子給你燉了吃,很補血的呢!」紫煙一邊整理帶來的禮品,一邊笑著叮囑我。 話說本來我應該對清尋一家十分記恨才對,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紫煙溫柔的面容和純至的眼神,我就一點也無法對她生氣,誰叫她長了這樣一副楚楚動人、我見猶憐的臉呢?唉,看來我對女人的美色也是很沒轍的。耍弄了半晌,小傢伙約莫是餓了,開始哇哇大哭,應兒忙抱了他去給奶娘餵奶,房間里只剩下我和紫煙兩個人,一時之間我們兩人竟然沉默了下來。 良久,紫煙站了起來,慢慢走到我的床前坐下,然後略帶歉疚地道:「你現在是不是很恨清尋,他對你大哥做了這樣的事,我心裡也是覺得不好受,想來真有點沒臉見你。」我淡淡地笑了笑,平靜地說:「倒也是談不上恨,只是覺得生氣和不解罷了,他和大哥這麼多年的友情,看來還是抵不住權利的誘惑啊!」紫煙的臉馬上黯了下來,許久才抬起頭道:「他現在正在全力以赴,我想我也是阻止不了他的,他現在根本停不下來了!」 「二嫂,你儘力勸勸他吧,恩?」我拉過紫煙的手,急切地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父王現在的態度誰都看得清清楚楚,二哥如果還要一意孤行的話,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到時候還會連累你——」紫煙覆住了我的手,笑著切斷了我的話:「我不怕,我也不會後悔,以前清尋想要的總是無法得到,現在好不容易他有了想爭取的東西,我想支持他,即使這條路沒有將來也沒有關係,因為我是他的妻子,更重要的是,我愛他!」 這個柔弱的女子,此刻的眼神是這麼的堅定和堅強,一瞬間連我都被她的話和她的眼神給震懾住了,她對清尋的愛已經使她義無返顧地站到了她丈夫的身後……我深深地凝視著她,許久才嘆了口氣道:「也罷了,既然是這樣妹妹也不便再多說什麼了。但是,二嫂請你記住,不管將來怎麼樣,你永遠是我的嫂子,永遠是我的好姐妹!」紫煙一時感動得淚盈於眶,只是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沒有言語…今後我們就要站在不同的天空底下了吧? 紫煙走後,我的思緒仍然無法停止。說真的,今天的紫煙讓我大吃一驚,看起來這麼溫柔的人卻也有著這樣剛強的一面,如果是我呢?我會像她這樣,義無返顧地支持著清河去追求他自己的夢想嗎?我真的很矛盾。老實說,剛一開始我對自己的身份其實一點概念也沒有,只是單純地認為連惜雲只不過是比較顯赫的貴族小姐而已,但是現在,不知道是不是人開始成熟起來,或者是在這宮裡待久了,我對自己的身份有了很大的認識。 只要我願意,我就可以說服連文王一脈的人來全力地支持清河,從各方面來說,其實清河的條件最適合,雖然年紀輕,但並不代表他思想就不成熟。相反,從這一年的相處來看,清河的為人處事比我這個所謂的「大人」還更加的穩重和謹慎,比起太子的優柔,清河顯得更有決斷力。勸說連老爺和大哥轉而支持清河的可能性是相當大的,只要有了連氏的支持,清河問鼎那個位置的機會就很高…可是,我真的願意他登上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嗎?… 我想我是個自私的女人,從前是,現在更是。 晚上清河回來了,他一進家門,就急著來看我,連朝服都來不及換下。我取笑道:「急得連衣服都沒換,有這麼想我嗎?」清河捧著我的臉,重重地親了一下,笑著說:「可不是,想死我了,我這一整天啊,盡想著你和兒子了!」我紅著臉啐了他一口:「沒正經的,有了兒子倒越來越像個孩子了!」他一聽,笑著抱住了我:「像個孩子也成,只要你喜歡就行了!」我捏了捏他的臉,不禁笑了起來。 吃飯的時候,我一邊給他夾菜一邊問道:「這幾天朝里怎麼樣?沒再發生什麼事了吧?」清河搖了搖頭道:「現在倒也沒人敢再說什麼了,這幾天挺安靜的,倒是邊境那邊有急件傳來。」我忙放下筷子,緊張地問他:「邊境?是不是土莫林?」「現在還沒有說,應該不是,畢竟才剛和親,也沒這麼快撕破臉。」我不自覺地鬆了口氣,「那邊境應該沒問題吧?」 「恩,有孔言在,出不了什麼大問題的。」我都快忘記這個名字了,近段時間一直忙忙碌碌的,倒沒想到這個人的存在。難怪最近我的生活這麼平靜,原來他已經被派去駐守邊關了…「發什麼呆,還不快吃,都要涼了!」我猛然回過神,歉意地笑了笑:「恩,我知道了!」 飯後,應兒抱著旭兒過來了。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特別的親清河,連我都有點吃味了。旭兒一看見清河,馬上就「咯咯」地笑了起來,雙手直撲向他,嘴裡還「咿咿呀呀」地叫個不停。清河笑著一把抱起了孩子,親著他香軟的臉蛋和小手,小傢伙可高興了,手舞足蹈地,看得我在旁邊鬱悶得要死。 「不是都說女兒親爹,兒子親娘嗎?怎麼咱這兒子就偏偏倒過來了?」我氣呼呼地道,清河笑著撇了我一眼:「那估計是你這娘長得太可怕了,兒子看到你就不想親近你!」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輕輕地抱過旭兒。小傢伙不依了,小手一直朝清河伸去,看著孩子扁著嘴,清河心裡很是不舍,伸手就要抱回去,我忙輕輕一閃道:「可不能讓你和孩子呆一塊了,要不以後這孩子有戀父情結咋辦?得培養孩子正確的性向觀!」 清河納悶地看著我:「什麼情結?什麼性向觀?」我一聽樂了,忙捂住嘴道:「沒啥,說了你也不懂,就別問了啊!」清河急了,一把抱住了我和孩子:「到底是什麼意思?說呀!」看著他獃獃的樣子,我笑得喘不過氣來... 今晚可真是熱鬧。 [第一卷:第二十八章] 時間轉瞬即逝,轉眼間已經到了清元三十七年,我終於迎來了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18歲——總算已經到了法定年齡(雖然我的兒子都已經2歲了)…清河更已經進入標誌成人的20歲門檻,整個人看上去更加成熟和穩重了,開始隱隱散發出了男人的魅力。 這一年,朝廷的鬥爭開始逐漸的激烈,不再像以往一般隱晦地進行。開始有人在朝堂上公開抨擊太子優柔寡斷,不適合王儲之位;也有些大臣也從原來擁護太子的立場開始轉向二皇子清尋……我們連氏的立場也開始逐漸地微妙起來,雖然仍然是「親太子派」,但是在朝堂上的動作已經不似以前那麼頻繁和明顯,給我的感覺是父親和大哥好象開始猶豫,並且打算「擇良木而棲之」…不管皇上如何的警告和防範,這一場鬥爭卻是如火如荼地上演了。 清河在這一年卻是更加的謹慎了,開始小心地避及權利鬥爭的波及,我無法理解他是為了韜光養晦,還是為了明哲保身,但是這樣做的好處就是,我們沒有成為這場風波的中心,也就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和暗箭。做為一個女人,家人的安全和平靜的生活才是我一直想要追求和保護的。 和往常一樣,我帶著旭兒進宮去請安。皇后和令妃都十分的喜愛這個孩子,旭兒也長得越來越可愛,虎頭虎腦的,特別討人喜歡。坐定之後,大家都開始逗旭兒玩,皇后一邊抱著旭兒,一邊握著他的小手,輕輕地問:「這個娃娃真漂亮,叫什麼名字呀?」旭兒奶聲奶氣地回答:「我…我叫清旭…」大家大笑,皇后又接著問:「那我們清旭多大了呀?」旭兒伸出2個小手指比畫著:「2歲…」又是一陣哄堂大笑,旭兒看大家笑得這麼開心,也傻忽忽地咧開了嘴,露出了2顆小奶牙,惹得眾人又是親又是抱。 寶寶的精神不及大人,玩了一會旭兒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一旁的侍女馬上把孩子抱進了內室。皇后一邊捋著有些皺的綢裙,一邊笑著道:「旭兒真是乖巧伶俐,雲兒你可要好好地教育他喲,咱們清元的將來可就靠他們這一代了!」我忙垂首道:「是,雲兒謹遵姨母的教誨。」皇后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繼續道:「這孩子啊,可要從小就教好,不然等長大了就麻煩了!像有些沒教養的吧,也不知是不是從小就沒娘教,這不該他的東西,他呢就偏偏去要,該輪著自己的東西呢,卻又不好好珍惜,可別以後什麼也得不到啊!」說罷,眼睛的餘光有意無意地掃了令妃一眼。 我一聽,心裡就立馬有些不痛快了,這皇后話裡有話地罵清尋也就算了,怎麼把清河也給捎上了?!雖是這樣,但是我也不敢貿然地插話,只能不快地噤聲。令妃娘娘一聽,臉色卻是「唰」地一下就白了,馬上站起身,恭謹地答道:「姐姐教訓的是。我那兩個兒子也是頑劣得很,妹妹回去一定會再好好地督導教訓一番。」 皇后馬上滿臉堆笑道:「哎喲,看妹妹說的,我又沒有說你那兩孩子。清河倒是個好孩子,怎麼說也是我妹妹家的女婿,再加上雲兒也識大體,我沒什麼好不放心的,」說著,親熱地拉過令妃的手,「只是清尋嘛,近來性格有些大變呢,樹大招風,妹妹自己小心著就是了!」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令妃,令妃慌忙點頭道:「是,妹妹記住了!」 「好了,坐了這許久,你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皇后淡淡地打發令妃回去,看來是有事和我說……令妃剛出門,皇后就有些急切地問我:「你爹和你大哥有沒有和你說過關於你太子哥哥的事?」果然。我搖了搖頭道:「我許久沒見他們了,再說爹和大哥又怎麼會和我太子哥哥的事呢,我一個婦道人家也聽不來這個。」皇后不由地嘆了一口氣道:「你太子哥哥現在這個位置可怕是坐不牢了,朝里大臣反對,皇上也不歡喜他,我真是要操碎心了!」 看著皇后有些疲憊的面容,我這才發現這幾年她的臉上也開始有了歲月的痕迹,梳起的鬢髮中也有絲絲的斑白,不禁也有些心軟,就勸道:「姨母,你也不要太擔心,如果父王真的不喜歡,太子哥哥還能坐著那個位置到今天嗎?既然現在父王沒開口,也就是說他還是認同太子哥哥的。」皇后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痛楚和怨恨,幽幽地說:「皇上他是不喜歡清樊,我都是知道的,為了那個女人,他到現在也不肯原諒我,對清樊也全然沒有親子之情,真是太狠心了…」皇后剛開始還像是說給我聽的,到後來竟像是喃喃自語。 看著她凄楚的表情,我不禁搖了搖她的肩膀:「姨母,你怎麼了?你說的那個女人是什麼人?」我的聲音打破了皇后的思緒,她似乎猛然清醒一般,臉上馬上恢復了平靜的雍容,面帶微笑地看向我:「沒什麼,清樊這孩子也是,沒一點上進心,我真是恨鐵不成鋼!雲兒啊,你有空就去勸勸你太子哥哥,讓他振作一點,對了,還有轉告你爹和你大哥,太子可就拜託他們了,恩?」我心裡雖然疑惑,但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看著時辰不早了,我叫侍女從內室抱回旭兒,就打算告辭回府了。臨走前,皇后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拉住我道:「對了,你和清河以後還是和那清尋走遠點好,像他那樣的人也想爭什麼儲位?真是笑話,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不給他吃點苦頭,他還真以為自己有恃無恐了,你們要和他劃清界限,可別被他給連累了,知道沒?!」皇后的臉上浮現出陰冷狠絕的神情,雖然一閃而逝,但還是看得我打了個冷顫。我忙躬身道:「知道了,姨母。」 出來的時候,好巧不巧地遇到了太子妃,看來她也是坐不住了,來像皇后請安討個安心吧!那太子妃因為周圍沒了外人,所以毫無顧忌,看到我就跟看到殺父仇人似的,分外眼紅。 「大嫂!」我隨意地福了福,剛應付完了皇后,又來個這麼棘手的人物,我今天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喲,是弟妹,可真是好久不見!弟妹現在可真是尊崇於一身啊!」嘴巴雖然這麼說,眼睛裡可是充滿了嫉恨。 「託大嫂的福,妹妹也是時常感懷聖恩浩蕩呢!」我敷衍地應了一聲,這女人不是要請安嗎?怎麼還不滾進去啊,在這裡跟我耗什麼耗! 「你——」太子妃臉色一變,對我愛理不理的態度很是氣憤,冷哼了一聲,壓低聲音道:「就會勾引別人的男人,你別得意,以後有你好受的!」說罷,拂袖而去。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哈,我還真是頭一次遇見這樣的女人呢,自己偷情也就算了,反而指責別人勾引她男人,真不知道她指的是太子還是孔言,如果知道這兩個男人對她的真意後,估計她會鬱悶死吧! 我不禁搖了搖頭,帶著侍女朝馬車走去。 [第一卷:第二十九章] 在這緊張的局勢中,已經到了6月份。6月22日是清河的生辰,我早就已經開始準備,去年的時候因為清河不在、我又懷孕,所以也沒能為他慶祝,今年我是打算好好的熱鬧一番,也算是緩和一下這幾個月的緊張氣氛。 很早的時候我就開始準備客人的名單,清河的兄弟肯定都是要邀請的,不管平日里大家在朝堂上是如何的公然相對或者劍拔弩張,至少在私下裡還是親兄弟,有著相同的血脈;另外還請了殷都有名的雜耍團和歌舞伎坊,又從外地託運了很多的花卉……日子一天天逼近了,府里也是越來越熱鬧,托送賀禮的人絡繹不絕,何伯也是每天帶著一眾下人,穿梭在府里的各個角落,打掃、布置,忙得不亦樂乎。 終於到了清河生日的那天,按照我的吩咐,水榭閣樓也已經布置好:曲折蜿蜒的走廊兩側垂下了層層的紗絹,被風一吹,整個走廊就似漾起了一陣輕柔的彩雲,在燈光的照耀下,朦朦朧朧,宛如夢境…走廊的盡頭是一間豪華的閣樓,周圍全部以鮮花裝飾,遠遠望去一片繽紛,閣樓的前面是剛搭好的水榭,在宴客的時候,歌舞坊的姑娘和雜耍團會在裡面表演……所有的一切都看上去十分的完美,我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 回到房間,清河正在看書,看我笑著進來,忙道:「怎麼回事啊,這麼開心?」我瞥了他一眼道:「還不是因為某人的生日嘛,怎麼?你自己都忘了?」清河笑著摟住我說:「你這幾日這麼辛苦,我怎麼敢忘了,不然你怕不是要氣死?」我轉過身笑看著他:「算你還識時務,好了,不和你貧嘴了,快準備吧,等等客人就要來了!」說罷,我叫了兩個侍女進來給我們更衣梳妝。 夜幕降了下來,一盞盞宮燈亮了起來。大門口陸陸續續地停了很多馬車,門房不停地朝裡面大聲通報,接引的小廝也不時地來回穿梭,閣樓里早已擺好了筵席,客人們都緩緩地穿過走廊,朝裡面走去。一路上,他們的眼裡都充滿了驚喜和艷羨,不時地發出感嘆和讚美之詞。看到賓客們都陸續地走進了閣樓,我微笑著對站在我身後,有些目瞪口呆的丈夫道:「好了,該論到我們的壽星進場了!」 今天我和清河特地穿了同一色系的衣服,銀白的質地,泛著微藍色的光澤。清河高高束起的長髮扎了同色的絲帶,再以透澈清亮的水晶石固定,平添了一絲儒雅的氣質;而我也屏棄了平日繁複的首飾,一頭烏黑髮亮的青絲堆成高髻,璀璨的銀藍色水晶花飾微斜地別在髮際,雖簡單素雅,卻別有一番動人的風姿,配著同系的絲裙,更覺飄逸。 果然,當我們兩個攜手踏入閣樓的時候,馬上吸引了全場賓客的眼光,不管男人或者女人,臉上都閃過一瞬的失神,然後紛紛報以微笑和掌聲。 等客人都入坐之後,清河站了起來,舉起酒杯微笑著道:「多謝各位的捧場,清河真是受寵若驚,蒙各位大人不棄,今晚就與清河舉杯邀月,把酒言歡!當然,我還要感謝我的王妃,給了我這麼大一個驚喜,這一份摯愛之心,清河永遠難忘!」大家都把眼光轉移到我的身上,有讚賞、有羨慕,讓我一時之間羞紅了臉,我偷偷地瞪了清河一眼,不想他卻對我深情一笑,讓我的心霎那間洋溢著滿滿的暖意。 這時候,侍女都開始上菜了,閣樓對面的水榭里,響起了歌舞坊的姑娘們清亮的歌聲,伴隨著柔美的舞姿,吸引了眾人的眼光,不時有客人拍手叫好,一時間氣氛馬上熱鬧了起來。大哥還有幾個皇子都紛紛過來給清河敬酒,輪到我的時候,大哥笑著道:「雲兒,你的心思可真是越來越玲瓏了,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我這個妹妹有這麼聰明呢,真是便宜清河這小子嘍!」「大哥!」我紅著臉嗔了他一眼,旁邊的人都大笑了起來。敬酒的人特別的多,幸好我不是主角,再加上每次都抿一小口,倒也沒怎麼覺得難受。反觀清河,才沒一會的時間,白皙的面容上就泛起了紅暈,看著他開心的樣子,我也不禁笑了起來。 正在這時,應兒抱著旭兒笑吟吟地走了過來,旭兒今天穿了嶄新的紫綢襖和綢褲,頭上剃了個桃子劉海,可愛得不得了。一看見我就撲到我懷裡,奶聲奶氣地叫著:「娘——」我親了他一口道:「旭兒,今天是爹爹的生日哦,記得娘之前教你的嗎?」旭兒睜著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想了一會,道:「記——得——」「乖。」我笑著轉過頭對清河說:「咱們家旭兒也說要給爹爹祝壽呢!」這時候眾人都安靜了下來,微笑地看著我們。 下人很快拿來了個紅綢子軟墊,我把旭兒放了下來,小傢伙吧嗒吧嗒地走到軟墊前面,「撲通」一聲,略帶不穩地跪在了清河的前面,仰起小臉,用童稚的聲音喊道:「旭兒祝爹爹生辰快樂,身體健康,平平安安。旭兒和娘會永遠喜歡爹爹的哦!」說完,恭恭謹謹地朝清河嗑了三個頭,眾人都大聲笑了起來,清河更是高興得一把抱起旭兒道:「旭兒真是爹娘的寶貝呀,這麼小就懂得盡孝了哦!」小傢伙也真是聰明,也不用我教,捧著清河的臉就「啃」了一口,略帶害羞地叫了一聲:「爹…爹…」我和應兒在旁邊真是笑得眼淚也出來了! 宴會還在繼續地進行著,期間我看見了清樊,太子妃沒來,不來也好免得看彼此不順眼。我拿著酒杯走了過去,笑著喊了一聲:「大哥,我敬你一杯。」清樊一見是我,顯得很高興,馬上站了起來道:「不敢,有勞弟妹了!」說罷,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我微笑地看向他,道:「幾日不見,大哥倒和雲兒客氣起來了,真是該罰,再來一杯!」清樊忙笑著擺了擺手:「雲兒,你可別再勸酒了,我酒量可是比不上你!」聽得我不禁失笑,卻見清樊打量了我半晌,有點感慨地道:「做了母親,倒是比以前又好看了,不再是黃毛丫頭嘍…看到你現在這麼幸福,我真的放心了!」 「大哥,你也要振作起來,不管如何,我一定會全力支持你的!」我認真地凝視著清樊,他笑著緩緩點了點頭。當然,我也看見了清尋,但是我沒有過去敬酒,不論從哪個方面我都不想面對他,當他熾熱的目光投射在我的臉上時,我回給了他一個淡淡的笑,然後將他追逐的目光拋在了身後,今天他是客我是主,又是清河的生日,我不想破壞這和諧的氣氛。 多時,客人都已經散去,只剩下我和清河兩個人在走廊上漫步。淡淡的月光透過紗縵,投射在我們身上,使清河整個人似乎抹上了濃烈的色彩,竟增添了幾許冶艷,但卻並不突兀,倒讓我看得有些心慌,總覺得像是畫里的人了…清河啊,這個我愛的男人… 「怎麼了,怎麼流淚了?」清河略帶慌張地幫我抹去了臉上的淚痕,慌張地問。 「啊,沒什麼,看著你就像是要不見了似的,一時心裡難過…」我笑著看向他,「真是小傻瓜,我怎麼會離開你呢?」清河摟住我的肩膀,輕輕地吻了下我的額頭。 「對了,這個是我送你的禮物。」我從懷裡掏出了2條玉鏈,潔白晶透的玉質在月光下泛著瑩瑩的光澤,兩條鏈子的吊墜分別是製作精細的玉鎖和玉匙(那是我特別喜歡的漫畫里男女主角的定情物呢,我抄襲了一下這個創意,哈哈)。「來,你選一條,看你是想被我鎖住呢,還是希望鎖住我?」我略帶調皮地歪著頭看著他。 「真是特別的禮物呢!」清河笑著沉吟了一會,拿起了那條帶玉鎖的項鏈,靜靜地凝視著我,眼裡充滿了包容、深情和感動,然後低聲道:「這一輩子,能鎖住我的人只有你,也只有你才能讓我心甘情願地被鎖住。」說完,笑著為我們彼此都帶上了這一條鎖心的項鏈。 「清河……」我不覺哽咽了,但還是淚眼朦朧地笑著問他:「難道你不願意鎖住我嗎?」 「我想,我甚至希望能把你揣在我的懷裡,那樣就無時無刻地見到你。但是,我怕你會覺得束縛,會覺得不自由,所以還是你來鎖住我吧,你可不要放開我哦,不然我會逃的!」清河緊緊地摟住了我。 「清河,我想我真的好愛你。」我呢喃著,更深地鑽入他的懷中。 「我愛你?」清河略帶疑惑地撫摩著我的頭髮。 「我愛你的意思,就是你是我的全部,我的全世界,我的心裡和眼裡都是你……」 「原來是這個意思,雲兒,我也愛你…」 清河,你還記得當時的誓言嗎? 玉鎖可以鎖住彼此的心,可是為什麼就不能牢牢地鎖住我們的緣分呢? [第一卷:第三十章] 清元三十八年,邊境告急,孔言屢傳飛書,請求朝廷派出援軍駐守北地。數月後,土莫林加入戰局,皇上大怒,以清尋為首的包括怡親王(紫煙父親)在內的勢力集團力推清河為北援軍大將,出征塞外。連氏力行阻攔,無果,皇上特封清河為「御行大將軍」,數日後即刻出兵! 當我聽到這一紙聖旨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懵了!出征?皇上有沒有搞錯啊,清河自幼生於王室,雖然技藝過人,可是卻從沒有行軍打仗的經驗,這不是去送死嗎?!而且對方還是兇猛的游牧民族——土莫林! 一想到這,我猛地站了起來,朝門外衝去!卻剛好撞上了從門外進來的清河,他一把拉住了我道:「你這麼急,要去哪?連侍從也不帶!」我扯住他的袖子,手不住的顫抖:「我…我要去求爹和大哥,讓他們去勸說父王收回聖旨!我不能讓你去,不能…」清河嘆了口氣,牽著我的手一邊往屋裡走一邊說:「沒用的,你不要去了,不要讓你爹和大哥為難!」 「那怎麼辦?你不能去,太危險了,不行的…要不…要不我直接去求父王?!」我看著清河的臉,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不要做傻事,父王是金口玉言,已經下過聖旨了怎麼可能會反悔?這樣叫父王的顏面何存?」清河把我拉進了懷裡。 我火大地掙脫了他的手,大聲喊道:「顏面?顏面難道就比兒子的性命還重要嗎?他算是什麼父親?!把自己的兒子親手推到敵人面前,這樣的父親我無法苟同!」「雲兒!你冷靜一點!」清河捧住了我的臉,望進了我狂亂的眼睛裡,許久,我的身子終於軟了下去,趴在清河的懷裡哭了起來。 「雲兒,你不要哭了,也不要埋怨父王,他也是無可奈何的。我朝向來文強武弱,你看看大哥和二哥就知道了,如果可以,父王也不會派我去的,畢竟我前面還有幾個哥哥呢!」他一邊抹去我的眼淚,一邊說,「但即使父王不派我去,我會自告奮勇的,我是清元的皇子,保護清元王朝也是我的責任,我不能讓我的妻子兒子,以及清元的人民受到外敵的欺負!你能明白嗎?」說著,他輕輕地吻住了我的唇,然而…我的眼淚卻無法停止。 清河,這就是你,我知道你是個男子漢,是個對自己身份負責的男人,是個忠於自己理想的人,可是…可是你能不能偶爾自私點呢?你能不能為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多考慮一點呢?是,我能明白,我也能理解,可是說真的,我實在是不想明白、也不想理解!有時候我真的寧願你不是皇子,我也不是什麼公主,只要能像普通人一樣,平平靜靜地生活就可以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渾渾噩噩,一想到這一離別也許就生死無期,我就無法安下心。心裏面總有個聲音讓我阻止清河出征,這種不詳的預感讓我好幾個晚上輾轉難眠,我把這個感覺告訴了清河,他卻不以為然:「肯定是你想得太多的關係,我一定會好好的,你不要太擔心,也要對我有信心啊,恩?」看著他的臉,我真的很無語,在某些時候清河比我這個現代來的人還「無神論」。 日子在匆忙地收拾行李中過去了,轉眼已經到了出征的日子。我塞了很多的藥材、補品和跌打膏藥放進清河的行李,惹得清河哭笑不得:「雲兒,你就這麼盼望我受傷嗎?」「呸,不要烏鴉嘴!你怎麼這麼口無遮攔的,你自己不上心就算了,還不讓別人擔心嗎?!」我紅著眼瞪著他。他苦笑著把我摟在了懷裡:「好了好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彆氣了!」 我低著頭埋進清河的懷裡,手輕輕地環住了他的腰,哽咽地道:「清河,你…你真的….不能不去嗎?我…求你也不成嗎?」清河一聽我的話,忙抬起我的臉,看我已經淚流滿面,不由得嘆了口氣:「你這個樣子存心不讓我安心地走啊,不要難過了,我的心也痛得很!」「我無法笑著送你走,我做不到,我真的捨不得你走!」我拚命地哭著搖頭。 正在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行軍的號角,我的心一沉,不再說話。清河靜默了一會,突然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嘴唇,抱得我喘不過氣,然後像下定決心似的猛然推開了我:「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說罷,急匆匆地低頭往外面大步走去。我呆了幾秒鐘,馬上流著眼淚追了出去,卻見清河正低頭橫臂一擦,然後抬起頭邁出了門檻。 清河…清河哭了?!我的心猛地揪在了一起,急忙跑了過去,在門外拉住了他的手:「你給我聽著,你一定要活著回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允許你死!如果你有什麼不測,我一定會馬上跟著你去,上窮碧落下至黃泉,到哪我也纏著你!」清河獃獃地看著我半晌,忽然緊緊地抱住了我,略帶哽咽地道:「我知道,我一定會平平安安地回來,你等我!好了,我真的走了,不然來不及了!」說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毅然地跨上了馬,朝前方的軍隊趕去。 我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的人影消失在軍隊的最前方,不禁失聲痛哭,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很痛很痛,好象清河這一去,把我心裡的某一部分也帶走了似的。 7月份,邊關捷報頻頻傳來,南北駐地已經安守,雖然戰爭仍然在繼續,但是局勢已經朝好的方向發展。同時,清河報平安的家書也已經送到了我的手裡。 潔白的紙頁上端端正正地寫著幾個俊逸的字:「愛妻雲兒親啟。」我不禁笑了起來,忙抽出紙箋,展開。 雲兒: 最近可好?是否有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旭兒可有調皮?我十分挂念你和孩子,真如別人說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竟也有度日如年的感覺了!我現在一切安好,你不必擔心,我自然會好好照顧自己。 軍中的生活雖然艱苦,但現在時局已有所好轉,相信不日就可與你和孩子團聚。對了,你身子一向虛弱,太醫開的葯你還是得按時喝掉,別趁我不在的時候,故意漏掉!回來家中我會聽應兒報告,不可存僥倖心理! 雲兒,你送別那天的話語我言猶在耳,每每想起激動難平,娶妻如是,夫復何求呢?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 淚水一滴滴地打濕了信箋,我心裡既甜蜜又酸楚。駐軍的生活這麼艱難,他從小就沒有嘗過受苦的滋味,卻一句抱怨也沒有,反倒這麼地擔心我、牽掛我,唉,真是個傻瓜…我嘆了口氣看向窗外,真盼望這場戰爭快點結束啊… [第一卷:第三十一章] 戰爭綿延,烽火連天,在惶惶不安中,已經到了清元三十九年。這一兩年,沒了清河在身邊,日子卻越發過得快了,每隔幾天的飛鴻傳書,已經成了維繫我們思念的唯一途徑。旭兒也已經四歲了,常常趴在我的膝頭,仰起小臉問我:「娘親,爹爹怎麼還沒回來呢?旭兒想念爹爹了…」看著孩子泫然欲泣的神情,我也一陣凄然和心酸。 我微笑得摸著旭兒的頭,安慰他:「爹爹是大英雄哦,去很遠的地方打壞人了,這都是為了保護我們旭兒啊,再等等爹爹就會回來了哦!」旭兒非懂似懂地點了點頭。我提筆在信中寫道:「清河,你若再不回來,旭兒可就認不得你這個爹爹了,連我也會忘記你的,清河,你快回來吧!」清河在回信里總是安慰我,但卻從不提起歸期的事。這之後信的內容越來越少,回信的時間卻越拖越長,最後終於沒了迴音。 我天天和應兒站在門口等,每次看到郵差越過家門直接往前面跑去的時候,心裡總是一沉,難道清河出事了嗎?不,不可能的….每次看著我又失望又擔心的表情,應兒總是安慰我:「小姐,那些書信也許是在路上弄丟了呢?現在時局這麼混亂,再說八皇子忙於指揮將士打仗,這一忙起來也許就忘了寫也說不定呢!」我總是勉強地扯起笑容,心裡的不安卻越擴越大,清河,你是不是…是不是…我猛地搖了搖頭,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也許明天就會收到信呢?我每天就在這猜疑和自我否定的不安中度過,焦急地、期盼地等待著哪怕是隻言片語也好啊,可是….一直沒有。 漸漸地,我的精神也有些恍惚了,身子也不大如前了,太醫說我是過度憂思的結果,急得應兒和何伯團團轉,大家都知道我這是心病,單是吃藥根本也沒什麼效果,卻也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我逐漸地消瘦下去。這一日,我正躺在軟榻上假寐的時候,應兒忽然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小姐,小姐,快起來,皇上宣你進宮了,說是有皇子的消息了!」我猛然起身,望著應兒急切地問道:「真的嗎?清河有消息了?太好了,快給我更衣!」 坐在車裡,我的心裡一直忐忑不安,清河應該沒事吧?清河,你可千萬不要……我緊緊地攥著手裡的絲絹,攥得指關節都泛白了。「小姐…」一雙溫暖的手包住了我冰冷的手指,應兒的聲音把我從恍惚中拉了回來。「不要擔心,不管怎樣,應兒都會在小姐身邊的。」應兒一邊微笑著一邊幫我擦去眼淚,我這才發覺不知何時,淚水已經爬滿了臉龐。「恩。」我朝應兒露出了淡淡地微笑。 太監引著我們進了御書房門口,然後馬上有人高喊:「御清王妃到!」皇上低沉地聲音從書房裡面傳了出來:「讓她進來吧!」這時候應兒緊了緊我的手,我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深呼一口氣邁進了書房的門檻。書房裡光線有些陰暗,待我適應之後才發覺房間里只有皇上和一個太監,皇上負著手正面對著窗外,臉色看上去十分的凝重。我心裡咯噔了一下,手腳竟然有些發軟,忙跪下來道:「兒臣參見父王!」「八兒媳,起來吧,賜座。」我坐在椅子上,略帶驚恐和不安地看著皇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是說有清河的消息嗎?! 半晌,才聽見了皇上長長的嘆息聲,聲音里竟然有一絲疲憊:「你和她說吧!」我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了兩側的扶手,只見那太監緩步走了過來,恭身道:「八皇妃…」直覺地,我不想聽下去,我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拚命地搖頭,但是那殘酷的聲音還是一點一滴地猾進了我的耳里:「八皇子清河,日前在和敵人作戰的時候,率身沖入敵陣,卻不料受到敵人圍攻,當場身亡!等戰爭結束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敵人擄去屍身或割去首級,連屍體…連屍體也蕩然無存了!」 「轟」地一聲,我腦子像有什麼東西炸開一樣,一片空白!恍惚中,我覺得身體里有什麼東西已經開始緩緩地碎了,碎成了一塊塊、一片片,再也無法縫補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拚命地搖著頭,我的眼淚呢?為什麼流不出來了?我不是應該流淚嗎?!驀地,我突然衝到皇上的身後,跪著拉扯著他衣服的後擺:「父王,這不是真的,對不對?清河怎麼可能會死呢?不會的,一定是什麼地方弄錯了!」緩緩地,皇上慢慢地轉過了頭,他的臉似乎一下子就蒼老了幾十歲,平時冷然的臉上浮現出了深刻的痛楚和悲傷,只慢慢地吐出了這麼一句:「八兒媳啊……」 我獃獃地鬆開了手:「清河說他一定會平平安安地回來,他讓我等他的!他一定不會死的,他捨不得我也隨了他去,所以…一定是弄錯了…錯了…錯了….」皇上略微顫抖的手緩緩地伸了出來,停在半空許久才慢慢地落到我的頭上:「惜雲啊,老八是…真的去了!」我慢慢地抬起了臉,一滴淚水突然打在我的手背上,是皇上的…這一句話這一滴淚終於把我所有的希望都給澆熄了,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清河…是真的走了! 我終於痛哭失聲,緊緊地抓住皇上的褲腳,凄楚地喊道:「父王!為什麼?為什麼你當初一定要清河走呢?!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清河就不會死了!都是你!都是你!!你還算是父親嗎?!」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不住地往下掉,旁邊的太監慌得上來扯著我的手,嘴裡叫著:「八皇妃喲,你這是怎麼了,這可怎麼好喲……」我死死地攥住皇上的褲腳不放手,我似乎覺得這一放手,清河就再也回不來了! 「『最悔嫁作皇家婦』,我今天真的是明白了…我這一輩子,永遠不會原諒你!父王,是你害死了你自己的親生兒子,你要記著!你欠了我一個丈夫,欠了我兒子一個父親,這一切你要永遠記著!」皇上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發出了長長地嘆息聲,然後緩步走出了書房。 我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淚水順著眼角緩緩地滴落在地面,在清幽的房間里濺起了「滴答」「滴答」的迴響。應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進來,溫暖的手慢慢地撫過我的頭髮,額頭,眉眼,然後把我摟進了她的懷裡,她的淚水順著下巴滴落在我的臉上,混合著我的眼淚滲進了髮絲,是…下雨了嗎?…許久,應兒在我耳邊輕輕地道:「小姐,我們回家吧!」 是啊,回家,回到那個有清河在的家,那裡有清河的笑、清河的淚、更有清河的愛,回家…我緩緩地站了起來,倚著應兒的肩膀,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這寂寞的、沉重的、甚至讓我厭惡的王宮。 老天,你讓我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什麼呢?難道是為了我前世的罪孽才讓我來歷劫的嗎?我認,我認了,可是能不能把清河還給我呢?他所受的苦所受的難能不能都由我來承擔?所以…所以你就讓清河回來吧,我求你了…求你了… [第一卷:第三十二章] 一路上昏昏沉沉,全身都似乎已經麻木了,只有眼淚不停地流,不停地落,好象是要把這一生的淚水全部都流盡一樣,無法抑制也無力抑制。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結果?我和他,甚至連第一個十年都未過呵…… 跌跌撞撞地下車,步履蹣跚地走進房間,我把自己反瑣在裡面,然後一頭栽倒在床上。好累,這一輩子從沒有這麼疲憊過,我只想好好地睡一覺,什麼也不願去想了……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輕輕地吻落在我的臉上,像羽毛一般,溫柔的、纏溺的、令人無法掙脫的……那麼的熟悉,又那麼地令人心醉,是清河嗎?清河回來了嗎?你是不是最終還是捨不得我,所以又回來了呢?…我睜開了迷茫的雙眼,發現清河正坐在床頭溫柔地凝視我,我顫抖地伸出雙手,捧出了他的臉,泣不成聲地道:「清河,清河,你回來了么?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呵……」清河伏下身子,輕柔地吻去我的淚痕,然後微笑著看著我,緩緩地站了起來,「我愛你呵,雲兒……」他的身影逐漸慢慢地模糊,我慌忙伸出手去捕捉,驚慌失措地喊道:「不要,清河,不要離開我,清河——!」 雙眼猛地睜開了,一屋子的寂靜,哪裡…還有清河的影子,原來只是…夢一場。一摸臉,已是淚流滿面了,我慢慢地坐了起來,環視著這個熟悉的房間。這裡到處都充滿了清河的氣息:彷彿仍可以看見他坐在桌子旁邊看書,他常常喜歡站在那個窗欄邊遠眺前方,偶爾會微微側過頭,微笑地凝視我,他常常喜歡摟著我安靜地躺在床上……這個房間,到處都聽得見他的呼喚,「雲兒,雲兒……」心如刀絞,我緊緊地捂住胸口,搖著頭,潸然淚下。緩步走到窗前,去年這個時節的花樹今年又開了,湖面紛紛揚揚地飄滿了落英,如今啊如今,落花仍在,人已去了。 也不知道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天,我一直閉門不出,不願意見任何人,大哥和爹娘我都無法面對,我已經累得無力再去看別人的悲哀和哭泣了,我只想一個人靜靜地思念清河,不需要別人來打擾我們兩個人的世界。 正坐在窗前發獃的時候,門「吱呀」一聲,一個小小的身影探了進來,然後一聲童稚的聲音響了起來:「娘親!」我的心裡一動,剛轉過頭,一個又小又軟的軀體已經鑽進了我懷裡,是旭兒!只見他仰著小臉,扁著嘴道:「旭兒好想念娘親哦,我每次要來看娘親,應兒姨總是不讓我來,她說娘親病了,娘親你生病了嗎?哪裡痛痛??」看著他一臉不諳世事的摸樣,天真純潔的眼睛牢牢地盯著我,我的心都快要碎了!旭兒啊旭兒,你可知道你的爹爹,他…已經不在世上了呢?你還這麼小… 「娘親,不哭哦,旭兒給娘親吹吹就不痛了。」旭兒認真地把我抹著眼淚,撅著小嘴呼著氣,看著他酷似清河的樣子,我不禁又是一陣心痛。「旭兒,娘累了,你先自己去玩吧!」我轉過頭不想去看。「不要嘛,娘親,旭兒好久都沒見娘親了,旭兒要陪著娘親。」旭兒撒嬌著。「你這孩子,現在怎麼這麼不聽話了!爹爹不在,你連娘的話都不聽了嗎?快走!」我心煩意亂地朝著旭兒吼著,孩子當場楞在了那裡,扁著嘴「哇」地一下子就哭了,看著旭兒的眼淚,我的眼圈也紅了,我這是怎麼了,這個孩子,我從沒捨得大聲說過一句啊,一直那麼小心翼翼地寶貝著,呵護著! 這個時候,應兒正走了進來,看著我和旭兒相對而哭,忙過來抱起了旭兒,一邊幫孩子抹著眼淚,一邊哽咽道:「這是怎麼了,別哭呵,旭兒乖。再怎麼著,也不能和孩子過不去不是?!」說罷,抱著旭兒就要往外走,孩子卻朝我伸出了雙手:「娘親,旭兒不要走,娘親,旭兒以後一定聽話,娘親不要丟下旭兒啊!」聽著孩子稚嫩的哭喊,我感覺自己的心好象被人活生生地掰成了兩半,流著淚,滴著血。我忍住悲傷,硬著心腸轉過了身,我無法看到旭兒,看一次痛一次,我實在是怕自己會撐不下去。 晚上,一個人坐在燈下,拿出了清河走之前寄給我的信箋,一張張念過去,一遍遍重新讀下來。清河,你說娶妻當如是,我也是記得我們臨走前說的話呢!我說過了,不管上窮碧落下至黃泉我都要隨了你去,到哪也要纏著你,如今你是不是也在黃泉路上等著我呢?也是啊,這黃泉路上多孤寂,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那飄蕩,叫我於心何忍?這一生這一世,我都是要隨了你的,清河啊…… 我微笑著躺在了床榻上,緩緩地閉上了眼,潔白的褥子上被血濺出了一朵一朵觸目驚心的妖冶,那麼地鮮艷,那麼的刺目。神志慢慢地模糊了,我似乎看見了清河微笑的臉和深情的雙眼,清河,你等等我,我就來了,我不會讓你孤單一個人……正在這時,後面傳來了旭兒的哭聲:「娘,你別走啊,娘!」轉過身,卻發現旭兒正哭著朝我跑過來,我還看見了爹娘、大哥還有應兒。心亂如麻,我猶豫地看著兩邊,都是我至愛的人,我都無法拋棄啊!「雲兒,你回去吧,我會一直等你的,我會一直守護著你,等到你真正可以來陪伴我的時候,我會來接你的。」清河溫柔地凝視著我,清河,你要等著我啊,清河,清河…… 等我醒來已經是兩天後,娘正坐在一邊垂淚,爹則坐在桌旁焦急地觀望,我輕輕地呻吟出聲,馬上有人圍了過來。「雲兒,你怎麼樣了?」娘一臉的悲傷和擔憂,而爹只是默默地看著我,我不禁心裡一酸,流下了眼淚,我終究還是活了下來…「老天就不肯讓我隨了清河去么?」我喃喃地低泣道。突然,一個耳光猛力地摑了過來,我捂著臉吃驚地抬起了頭,這才發現站在一邊剛才一直沒出聲的大哥,一室的寂靜,大家都呆住了。 大哥看起來憔悴了許多,眼裡充滿了血絲,臉色蒼白,下巴也冒出了青青的鬍渣,這個就是平日俊秀的大哥、溫和儒雅的大哥嗎?此刻他正一臉憤怒的看著我,雪白的臉也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你以為你死了就解脫了嗎?就可以去見清河了?你有沒有想過旭兒,有沒有考慮到爹娘?!以前你這麼做,是你年幼無知!現在,你是一個孩子的娘了,你怎麼還不成熟還不長大?!你要這樣下去到幾時?你這個樣子,清河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大哥心痛的話語一陣陣地敲打著我的內心,我不禁失聲痛哭,是啊,我怎麼能只考慮到自己,自私到連自己的兒子也全然不顧呢?我這個樣子,只怕是會讓清河更傷悲更痛苦吧?! 「娘親!」旭兒哭著跑了進來,我一下子緊緊地抱住了他,這個孩子怕是也嚇壞了吧?我流著眼淚親著他的臉道:「旭兒乖,娘再也不會離開你了!」看著我們娘兩抱頭痛哭,屋子裡的人也都紅了眼圈。 在床上養了好幾個月,身體才慢慢恢復,我逐漸也慢慢鎮定下來了,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才會默默地流淚,默默地思念。慢慢地踱步到窗前,我緩緩地解開了纏在手腕上的白紗布,一陣微風吹來,紗布慢慢地從我的指間滑落,隨著風兒,輕輕地飄到了遠方…清河,你現在還好嗎?你現在是不是也在看著我呢?你要等我啊,等我真的可以來陪伴你的時候,你要來接我哦,這可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清河啊…… [第一卷:第三十三章] 兩年後(清元四十一年初秋)。 我慵懶地自床上起身,隨手挑了件羅紗長袍披在了身上,緩緩地坐到了梳妝台前。怔怔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已經有多長時間沒有好好看過自己了呢?烏黑的長髮傾瀉了下來,映襯得膚色更加白皙,一翦水色的眸子宛如秋波,瀉出淡淡的憂愁,原來圓潤的臉龐因為消瘦反顯得更加清麗,使得五官看上去愈加精緻和深邃。 我已經22歲了,旭兒也已經6歲呢…這麼年輕的身軀里卻怎的藏了一顆歷經滄桑的心呢?撫著自己的臉,我已經看不到當年那個初來此地的女孩失措但卻純真的神情了,現在的我像誰,又是誰呢? 拿起檀木梳子,我慢慢地梳著那一頭長髮,恍惚中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就帶那隻寶藍色的簪子吧!」輕輕地轉過頭,卻哪有昔人的身影?我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然後略帶笨拙地挽起了頭髮,現在我也已經會盤幾個簡單的髮型了,也算是這兩年的進步吧?從首飾盒裡拿起了那支寶藍色的簪子,輕輕地插進了髮髻。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我不禁又恍然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才短短的兩年,怎麼就好象過了一輩子呢?人這動物,有時候是不是很奇怪呢。 「小姐,越來越漂亮了。」應兒不知道何時已站在了我的身後,笑著看向鏡中的我,我嘴角微微地揚了起來,和她相視一笑:「又貧嘴了,應兒你怎麼還長不大呢?都是17,8歲的大姑娘了!」應兒的臉倏地泛紅了,嗔怪道:「小姐,你又來了!」 「好了,旭兒已經在書房了吧?」我一邊系著腰間的絲帶一邊問。 「是啊,正在聽夫子的授課。」應兒笑著幫我捋直身上的長袍,「旭殿下真是越來越聰明了呢,連夫子都讚嘆不已哦!」 「恩,那過去看看吧。」我微笑著站了起來,朝書房的方向走過去。 剛走到書房附近,就聽到了朗朗的讀書聲,稚嫩的聲音顯得十分清亮和有朝氣,這孩子也越來越懂事了,我的心裡掠過了一絲喜悅。輕輕地走進書房,旭兒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書本,跟著夫子搖頭晃腦地念著,看著他小小年紀倒有幾分酸儒的樣子,逗得我不禁笑出了聲。 「啊,是八皇妃……」那夫子一見是我,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看得應兒笑出了聲,我忙嗔了應兒一眼,笑道:「夫子不必多禮,我只是過來看看旭兒的念書情況。」「是…是,旭殿下非常的聰明和認真,是不可多得的良材…」那夫子慌張地抹著汗道。正在這時,旭兒已經跑著衝進了我的懷裡:「娘,娘!」 「旭兒,今天有乖乖聽夫子的課嗎?」我笑著颳了一下旭兒的鼻子,旭兒微微撅起了嘴,撒嬌地道:「旭兒可乖了,都有認真念書哦!」「就會撒嬌!」摸著孩子的頭,我微笑地看著局促不安的夫子:「夫子,今天的課可上完了?如果上完的話,我想帶孩子去園子走走。」那夫子忙不迭地點頭道:「已經完了,皇妃可以帶旭殿下出去了!」說罷,蒼白的臉上竟然飛起了紅暈。我熟視無睹地從容微笑著向他點點頭,就帶著孩子出去了。 剛步下書房的階梯,應兒就止不住地大笑了起來:「小姐,你看到那夫子的樣子沒?太好笑了!小姐,您現在的魅力可真是越來越大了哦!」伸出食指輕輕地點了一下應兒的額頭,我略帶警告地笑謔道:「好了,以後再不準提這事兒了!你這個樣子讓夫子的面子往哪擱?知道了沒!」應兒略帶不甘地點了點頭,但還是偷笑不止。 牽著旭兒的手慢慢地在園子里散步,我微微地嘆了口氣。這幾年隨著年紀的慢慢增長,我的樣貌已經漸漸褪去了青澀的神態,可能因為經歷過太多的事,使我摻進了一絲和年紀不符的神態和拓落,反而讓自己更加的顯眼和奪目,別人一看到我就露出了和夫子一樣的局促神態,雖然已經見慣不怪了,但還是十分的不自在,現在的我沒有像年輕時那般虛榮,總希望可以吸引別人的注意,現在我只希望安安靜靜地生活,這樣就夠了。 「娘,我想玩鞦韆!」旭兒搖著我的手,撫摩著他的頭,我輕輕地點了點頭。旁邊的侍女馬上帶著旭兒走到用藤條編製的鞦韆旁邊,那是我特地叫人弄的,此外還叫了木匠在園子里做了蹺蹺板,滑滑梯什麼的,雖然在古代沒有這些玩意,但我還是希望旭兒能夠擁有快樂的童年。當然了,看到我繪的草圖,引得那些木匠都大吃一驚呢!(唉,看來我在現代的認知也只能用在這些方面呢,笑) 看著旭兒快樂明媚的笑容,心裡頭泛起了些微的酸澀,在我的身邊也就剩下這個孩子了,他身上有著清河與我的血脈,是在這個世界唯一與我有血緣羈絆的人了!不知道爸爸和媽媽知道有這麼大的外孫時,是大吃一驚還是喜出望外呢?以前的一切,已經似前塵往事,點點滴滴地滲入時間的長河裡,飄落無痕,卻在我的腦海里、心裡刻下了一道道難以磨滅的傷痕和烙印。 「雲兒。」耳邊響起了溫柔的聲音,轉頭一看,連慕雲淡雅的笑靨映入我的眼帘。 我微微笑了起來:「大哥,你又來啦?」扇子輕輕地落在了我的頭上:「怎麼?不歡迎我嗎?」我扁著嘴道:「大哥,你這壞毛病幾時才能改呀?從我還是姑娘的時候一直打到現在,我都當娘了!」他笑著搖了搖頭:「就是你變成老太婆了,我還是得打!」我氣得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別老來我這,娘可跟我說了,你都老大不小了,還不安定下來,幹嗎呀你,想去做和尚嗎?!」 聞言,他無奈地笑道:「你千萬別跟娘一般羅嗦,我可是特地到你這來避難的。連家有那麼多的子孫,又不少我這一脈的,我可不願意成親,太沒自由了!」我啼笑皆非地盯著他道:「大哥,別人說這話我也許還信,可是你說這話我就實在不信了!也罷了,我也不羅嗦了,什麼事都指著一個緣字呢!」沒有言語,他深深地看著我,我轉過頭對他嫣然一笑:「好了,別太感動,怎麼說我也是你親妹妹,我還是會站在大哥一邊的。」 連慕雲移開了目光,看著正在旁邊玩耍的旭兒,微微地嘆了口氣:「旭兒也長這麼大了,你還沒告訴他清河的事嗎?」看著孩子快樂的神情,我幽幽地道:「我忍不下心,也說不出口,連我自己也不相信的事,我怎麼和旭兒說呢?就算給孩子一個希望也是好的。」言罷,兩個人都沉默了,半晌我抬起了頭:「大哥,我想暫時把孩子託付給娘照顧。我很早就想著去邊境走一趟,就算是散心也好,就算是讓自己死心也罷,我也該去清河去的地方祭奠一番,否則我這心裡就無法平靜。」 「那好,我也陪你一塊去。」連慕雲的眼睛堅定地看著我,「可是,家裡…」我猶豫地看著他。「沒關係,爹娘還有別人照顧,再說清河不僅是我妹夫,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怎麼地也得去一趟不是?你一個人去,爹娘也會掛心的,恩?」看著他不容置喙的神情,我無奈地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應兒端著茶點過來了。我忙笑著起身喚道:「旭兒,快過來,吃點心了哦!」旭兒馬上從滑梯上溜了下來,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大家都笑了起來。 園子里飄滿了落花,連空氣都似乎飄散開了醉人的芬芳…… [第一卷:第三十四章] 過了幾日,我將旭兒送到了連王府,臨走前孩子緊緊地拉著我的手:「娘親一定會回來接旭兒的吧?旭兒會很想念娘親的!」看著孩子紅了眼圈,我笑著撫摩著他的腦袋:「當然了,旭兒可是娘的心肝寶貝,娘怎麼捨得扔下旭兒呢?」旭兒只是緊緊地拉著我的手不肯鬆手,半晌才慢慢地放開了:「娘,旭兒一定會乖乖的,娘親可千萬不要忘了來接旭兒哦!」我笑著親了親他的臉,朝他揮了揮手,馬車跑了起來,孩子一直趴在車窗那裡望著我們。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兩年前的事所驚嚇,旭兒從那以後一直很粘我,不肯離開我半步。有時候看著孩子不自覺地流露出害怕的神情,我的心裡就特別不是滋味兒,看著他小小年紀就比別的孩子懂事,我總是覺得十分辛酸,這孩子本該無憂無慮地長大,要不是清河…… 「小姐,咱們也該準備了呢,不然等等少爺就來了,到時會來不及的。」應兒的話提醒了我,我點了點頭轉身走進了大門。 房間里,應兒七手八腳地幫我換上了白色的絲製長袍,高高束起的長髮用漢白絲巾扎住,再配上手裡的扇子,往鏡子前一站儼然就是一個翩翩美少年,乍一看跟連慕雲還有七、八分相似呢!應兒在一旁微紅著臉道:「小姐,你這樣穿可真好看!」她早就換好了青色的書童裝束,看上去也是個清秀的小少年。我微笑著用扇子滑了下應兒的臉,戲謔道:「哎呀呀,我家的丫頭果然是思春了呢!」惹得應兒的臉更紅了,她生氣地瞪著我:「小姐,你還胡鬧,再這樣應兒就不陪你去了!」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如清風似的低笑聲,轉頭一看,是連慕雲。他站在門口,眼睛裡充滿了笑意:「好了,你們這兩個丫頭也胡鬧夠了,咱們該出門了!」「知道了,大哥,就好了!」我笑著轉頭吩咐應兒:「盡量帶碎銀,路上好用,其他的也別多帶,就帶上銀票就成了!」連慕雲微挑了下眉頭,又是一記慣例的「爆栗子」:「小丫頭,考慮得還挺周全!」 我拿手裡的扇子輕輕敲了下他的手,嗔笑著道:「可別,我現在可是連二少爺,大哥你可不興再這樣打我了!」三個人笑笑嚷嚷地走出了王府的大門,一輛堅固卻不失精緻的馬車早就停在了門口。「咱們出門在外也不要講什麼排場,安全最重要,知道嗎?」大哥一邊扶著我們兩個上車,一邊不忘叮囑。 「是,知道啦,大哥快走吧,不然等到下個城鎮就要天黑了呢!」我催促著他上車。車夫輕輕地揚了揚手中的鞭子,馬兒就撒開四蹄兒朝城門外跑去。 出了城門,就是近郊了,正是初秋的好時節。我探著腦袋往外看,只覺得天空又高又遠,沒有一絲浮雲,看上去碧藍碧藍的;再抬眼望向遠處,滿山遍野地染上了層層的金紅,滿眼滿目的金黃,一陣秋風拂來,滿身的通透和舒暢,只覺得心曠神怡。 「真漂亮呢!」我喃喃地道。 「每一時有每一時的美,每一季有每一季的風味啊!」大哥在旁邊微笑地看著我。 「真是妙。落霞與孤騖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也是秋色的極至了!」我轉過頭,嫣然一笑。「雲兒你現在的才情可真是比以往要深遠多了,真是了不得!」大哥有些詫異地看著我。「呵呵…」我乾笑了幾聲,大哥你看錯人了,你妹妹可沒這麼才思敏捷,這可全是抄襲的結果…「大少爺,二少爺,快到鎮上了哦!」應兒的話適時地幫我解了圍,我忙笑著應道:「知道了,不會睡昏過去的。」 就這樣,我們晚上就在附近城鎮的客棧落腳,白天就繼續趕路,一直朝邊境走去,一路上倒也是相安無事。越往西北走天氣就越冷了,幸好我們早就有所準備,行李里也帶了鍛襖,等到了邊陲小鎮——滇安,已經是三個月後的事情了。 西北的冬天真是冷得沒話說,我一整天就窩在房間里圍著暖爐烤火,死也不肯踏出房門半步,結果第二天就被應兒和大哥死拽活拽地拉了出來。呼了一口白氣,我緊了緊身上的狐裘斗篷,牙齒略微發顫地道:「大哥,你們幹嗎一定要把我拉出來啊,冷死我啦!」「你整天關在屋子裡聞著炭氣可不成,既然來了就出來好好看看,你不是說要散心嗎?這裡離駐地可是很近了!」大哥捏了捏我鼻子,我忙拉住他的手低聲道:「大哥!!!我現在可是你弟弟耶,別人都在看我們呢!」應兒聽了,禁不住在旁邊大笑了起來,惹得我和大哥都橫了她一眼。 滇安是個民族風格濃郁的小城,城市的建設充滿了異域的風格,大街上充斥了來自全國各地的游商、當地的居民、塞外的少數民族等等,各式各樣的穿著看得人眼花繚亂。大街上擁擠不堪,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人潮給淹沒,大哥和應兒緊緊地拉著我的手,就怕我被人潮給推開。正困難重重地順著人潮往前方走,突然一陣喧鬧聲吸引了我們的注意。 我和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馬上就很有默契地擠進了前方圍觀的人群。「你這臭小子,沒錢還敢三番四次地到我這醫館裡來,你以為我什麼人都給看啊,呸!」一個矮胖的中年男子一邊罵著一邊推著一個少年,那少年雖然衣著十分的破爛,但是眉宇間流露出一股勃勃的英氣,五官長得周正,倒也是個英俊的後生。踉蹌了一下,那少年一個不防馬上被推倒在地,本以為他會惱羞成怒,卻見他就勢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哀求道:「張大夫,求求您了,我爹他危在旦夕了,就求求您去看看吧,您要我幹什麼我都願意,就是做牛做馬我也成!」這個陣仗看得旁觀的人都紛紛搖頭嘆息,唏噓不已,誰料到那個姓張的大夫一下子踹了那少年一腳:「嗎的,乞丐的兒子,你叫我看我就給看啊!也不看看我張德生是什麼人,滾遠點,別髒了我的醫館!」 看著張德生那張惡狠狠的面孔,我不禁怒火中燒,馬上就要急著衝進去,卻被大哥一把拉住,只見他對我微微搖了搖頭,我無奈地點了點頭,繼續站在人群中。卻見那少年被一下踹倒後倒也沒什麼表情,及至那張德生口出惡言,臉色倏然大變,猛地站了起來。原來平靜無波的臉上此刻罩上了一層寒霜,一臉肅殺的神色,死死地盯著張德生:「你剛才說什麼?你有膽給我再說一遍!」張德生被這少年這麼一威脅,頓時臉上羞憤交加,壯著膽子沖著少年吼道:「臭小子,你不要以為你會點武功就了不起!說到底還不是狗娘養的狗雜種,我呸,臭乞丐!」 少年的臉微微地顫動,看他緊握著的拳頭,就已經知道他已經到達忍耐地極限了!正當少年正欲出手的時候,我猛地沖了出來,輕輕地按住了他的手,然後轉身笑著面對張德生:「張大夫,這就是您的不是了,這個小兄弟只不過是求您給他父親看病,您不去便罷了,怎麼能出口傷人呢?」張德生一臉的憤怒,但是看我的穿著談吐,可能身份不凡,也只好壓抑住怒氣道:「這是我和這臭小子之間的事,公子最好還是別插手!」我聽了微微一笑,朝應兒使了個眼色,應兒趕快奉上了一個錦囊,我把錦囊往張德生手裡一塞:「張大夫,救人一命可是勝造七級浮屠啊,您意下如何啊?」 那張德生掂了掂錦囊的分量,馬上笑逐言開:「公子說的是,老夫也不是鐵石心腸啊,這樣吧,老夫現在就去給子晨他爹看看去!」說罷轉身朝少年吼道:「算你今天走運,遇見個貴人,快走吧,不然你爹死了可別怪我不及時!」那少年深深地看了我們一眼,然後微微頜首,一言不發地轉身朝前面走去。原來這個少年叫子晨啊,不錯的名字。 我笑著轉過身,卻發現大哥一臉無奈的樣子:「你啊你,真是說了也不聽,盡給自己惹麻煩!」我吐了吐舌頭道:「好啦,別說了!快上去瞧瞧,也不知那張大夫拿了錢有沒給人家父親好好看看。」說罷,一行三人也跟了上去。 旁邊圍觀的人群看沒什麼好戲可看,也議論紛紛地散了去。 [第一卷:第三十五章] 我們三個人一直尾隨著子晨他們走到了滇安的近郊,那裡十分的荒涼,雜草叢生,幾乎沒有什麼人煙,只有零星的幾間搖搖欲墜的茅草屋子,孤零零地落在這個偏僻、冷寂的野地里。 走得近了才發現那根本不算是屋子,茅草鋪蓋的房頂到處都是破漏的地方,估計是被風給吹走的,泥巴堆砌而成的牆面也全是開裂的縫隙,看上去既不能遮風也不能擋雨,而且還隨時有倒塌的可能…這樣的房子還能住人嗎?也太危險了吧?!因為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光景,我們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茅草屋又矮又小,我定了定神微微欠著身子鑽了進去。剛一進去,一股潮濕的霉味就迎面撲來,嗆得我差點喘不過氣,屋內光線有些暗,不過因為房頂破漏的關係,光線投射了下來勉強也能看清:屋裡什麼東西也沒有,簡直是家徒四壁,地上凌亂地鋪著一些干稻草,一位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躺在上面昏迷不醒,只見他面容枯槁,臉色蠟黃,雙眼深陷,整個人瘦得只剩下一張皮包著軀殼,乍一看真的有幾分像骷髏,駭得我差點尖叫了起來。大哥和應兒剛一看也和我一樣,臉色變了一變,好一會才緩和下來。 張德生看我們也進來了,雖然嘴裡嘟嘟囔囔的,但還是老大不情願地蹲了下來,執起那男人細瘦的手腕開始把脈。良久,那個叫子晨的少年可能有些按奈不住,略帶急促地問道:「我爹怎麼樣了?」張德生有些厭惡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搖了搖頭:「肺瘺鬱積太久,又伴隨著咯血,本來這病就無法根治,現時更是不行了!」肺瘺??我雖然對醫學上的名詞不是十分了解,但一聽咯血的癥狀就覺得希望渺茫,這個在古代根本就是無法治療的呀,想那林黛玉不就是吐血而亡的嗎?! 張德生的話音剛落,子晨馬上激動得抓住了他的肩膀:「這怎麼可能?我爹一定還有的救!你可不要公報私仇,故意不給我爹治療!不然的話….!」他的目光冷若寒霜地盯著張德生,看得我也不禁打了個寒戰。張德生臉色一變,馬上掙脫了少年的手,看上去有些膽怯卻還是嘴硬道:「哼,你把我張德生看成什麼人了?!我既然答應了這位公子的請求,自然會好好醫治你父親,但是你爹現在的狀況已經是回天乏術了,我又能有什麼辦法?!真是晦氣!」一聽這話子晨雙眉倒豎,眼睜得似銅鈴一般,一把揪起了張德生的衣領,掄起拳頭就要打。 我們幾個忙衝上去拉開了他們兩個,張德生嚇得面如土色,雙腿也直打顫:「哎喲,我的媽呀,這小兔崽子!公子,這錢我也不要了,您另請高明吧!再看下去我這老命可就沒了,反正我先說在前頭了,子晨他爹呀,就快不行了!哎喲…」一看到子晨又朝他揚起了拳頭,張德生嚇得一溜煙地竄出了房門。我正欲伸出手叫住那張德生,看見這個場面也只好停下了手,屋子裡安靜了下來,子晨面無表情地轉頭看向他的父親,眉頭深縮,眼睛裡流露出擔憂和痛苦的情緒。我和大哥他們面面相覷,最後硬著頭皮上前道:「小兄弟,要不這樣吧?我再去請一位大夫來給你爹瞧瞧?或許…」「多謝公子的美意,子晨心領了,公子也已經儘力了,就請公子暫時先回去吧,日後有什麼困難需要幫忙的,子晨定會兩肋插刀!」看著他站起來一副送客的堅決表情,倒讓我怔在了原地。 「喂,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家公子好心幫助你哎,你那什麼態度?!」看不慣少年冷傲的表情,應兒在旁邊氣哼哼地插嘴。「應兒,不可無禮!」大哥沉聲喝住了她,應兒白了子晨一眼,扁了扁嘴站在了一邊。正在這時,「咳咳咳…」一陣咳嗽聲,躺在稻草堆上的男人醒了過來。子晨忙沖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扶起了他爹,一邊拍著他父親的背幫他順氣一邊焦急地問:「爹,你覺得怎麼樣了?好一點了嗎?要不要喝水?」 男人無力地擺了擺手,昏黃渾濁的眼睛朝我們這邊看了過來:「他們是…?」子晨把經過大略地說了一遍,男人忙虛弱地伏下了身子:「多謝公子的一番好意,犬子鹵莽,還請公子海涵。」大哥忙上前扶起了那男人:「您不必如此客氣,您現在身子這麼虛弱,還是好好休息吧!」那男人吃力地點點頭,然後轉向子晨:「你去外面燒些開水來,給公子們上些茶水。」我們都楞了一下,剛才從外面進來,哪有什麼燒水的器皿和茶葉啊??子晨顯然也怔住了,有些為難地看著我們:「爹,這…」「還不快去,不要讓客人等急了!」子晨的爹催促道,子晨咬了咬嘴唇,點點頭出去了。 我們幾個狐疑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後看向子晨的爹。這個男人突然吃力的掙扎著站了,顫顫巍巍地挪到了我們面前,然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使得我們大吃一驚!大哥趕忙要扶起他,卻被他推開了,他勉強扯起微笑,斷斷續續地道:「公子,你們也是好心人,我知道我這麼做也許…很強人所難,可是…我實在是…沒辦法了,請…請公子一定…答應小人的要求!」大哥微微皺了下眉頭,輕聲道:「如果是我們力所能及的話,我們一定會幫助您的,到底是什麼事呢?」男人感激地看了我們一眼:「小人姓宋,妻子早逝,膝下就子晨一個。小人的病恐怕是拖不久了,但是留下子晨這個鹵莽的孩子,我實在是不放心啊!希望公子能夠收留他,給他一個棲身之所,我死也就瞑目了!」 「這…」大哥遲疑著轉頭看了我們一眼,我們都有些為難了,那男人似乎看出我們猶豫的神情,忙急促地說道:「子晨是個好孩子,他自小就…曾拜師學過些武藝,不僅不會…拖累公子,也可以保護公子…請…請一定答應…」說罷竟然搗蒜似的不住的給我們磕頭。我忙上錢扶住了他,轉過頭對大哥道:「我們過段時間就進關內了,路上不安全,多帶個會武功的人也好,也心安些!」大哥一見我堅定的表情,便也只能無奈地點頭同意了。 「你們幹什麼?!」一個炸雷般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我被一雙強有力的手猛然一推,不禁尖叫著撲倒在地,再轉頭一看,是子晨!他正黑著臉冷冷地看著我們,一邊蹲下身子扶起了他父親。誰料到,他父親劈頭就給了子晨一巴掌:「還不道歉!公子好不容易才答應我讓你跟在他身邊服侍,你什麼也不問就動手,這是對恩人的態度嗎?!混帳!」剛一說完,他就猛烈的咳嗽了起來,我忙笑著擺了擺手:「不礙事的,您別激動,小心身子!」只有應兒在旁邊冷哼了一聲。 「對不起。」子晨忙低頭向我道歉,然後焦急地把他父親扶回了稻草堆上。那男人卻咳嗽得越來越厲害,不一會就開始大口大口的吐血,蓋在身上的薄被染得到處都是血跡,我們都有些嚇呆了,大哥一看形勢不對,忙對應兒喊道:「快回城裡叫大夫,快!」「是!」應兒忙轉身就要走,卻被子晨的爹喊住了:「別…我恐怕是…不行了,別再…浪費錢了!」「爹!!」子晨一下子握住了他父親的手,「爹,你別說話了,快休息,睡一下就好了!」 「子晨啊,爹…真的不行了…爹去了以後,你就…跟著幾位公子…走吧,記得要聽公子的話,知道…嗎?快答應爹…」子晨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哽咽著點了點頭。子晨的爹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頭看向我們:「公子,我這…不孝子就…拜託公子了!公子的恩情…小的來世…做牛做馬…也會報答的!」我點了點頭,眼圈微紅道:「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子晨的!」子晨的爹臉上浮起了一個微笑,吃力地伸出了手:「謝…謝…謝…」突然,手一松一下子垂了下去,子晨的父親臉上帶著安心的微笑走了。 「爹————!」子晨撕心裂肺的喊聲回蕩在整個山野,我們默默地站在了旁邊,心裡也不禁沉甸甸的。[第一卷:第三十六章] 我們在滇安停留了好幾天,幫子晨料理他父親的後事。因為他們在滇安沒有什麼親人,所以便叫人在茅屋附近修葺了一座墳墓,埋葬了他的父親。 子晨一身素縞默默地跪在了他父親的墓碑前,一聲不響。我輕輕地走上前道:「子晨,我們有事要動身了,你不一定非要跟隨我們前行。這裡有些銀兩,你可以做點小生意,去過自己的生活。」「不,我答應過父親的事一定會做到,從今天起我就隨侍在公子身邊!」子晨猛地站了起來,轉身,眼睛灼灼地盯著我。「這…」我有些為難的看向大哥,他朝我微微頜首,我無奈地轉過頭:「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那麼從今天起你就在我身邊聽候差遣吧!」「是,公子!」子晨忙垂手恭謹地回答。「在我面前不必這麼拘禮的。」看著子晨不為所動的臉,我暗暗嘆了口氣。 我們上了馬車繼續趕路,子晨堅持要在外面和車夫一起坐,拗不過他,大家也就任他隨意了。出了滇安的城門,再走一段路程就可以到達邊境。南北駐地就在邊境線上,聽說兩個駐地的距離也並不十分的遠,不過在通往邊境的路上並不太安全,據說很多商隊常常在通往邊關的時候遭受襲擊,即使有駐軍在附近巡邏也沒多大的扼止作用。穿過了一座山丘,周圍慢慢出現了積雪,越靠近關外溫度越低,估計現在塞外也已經是大雪封山了吧?都是12月份了呢! 周圍十分的安靜,路上、樹枝上、山臂上都壓著厚厚的積雪,車輪子軋過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樹上的積雪因為震動,不時「撲簌簌」地散落了下來,在空曠而寂靜的山澗中顯得格外的清楚。 「小姐,這裡好安靜哦!」應兒在旁邊低聲說道。 我輕輕點了下頭:「是啊,現在年關將近,進入塞外的商隊很少了,所以顯得有些冷清吧!」 「可是,這樣感覺怪怪的,我有些害怕呢!」應兒瑟縮了一下。 「呵呵,小丫頭怕什麼,還有我和子晨在呢,即使有強盜來了也不會有事的!」大哥笑著安撫道。應兒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下頭。 「大少爺,二少爺,先下來休息下,吃點東西吧!」子晨的聲音在外邊響了起來。 「恩,知道了!」我應了一聲,掀開車簾,一陣寒風猛地撲面而來,哇,好冷!我打了一激靈,應兒忙給我披上了斗篷。「先應付著吃點東西吧,我們得儘快走出這裡呢,聽說這個山谷很不安全。」大哥一邊拿出了乾糧,一邊嚴肅的說。 大家揀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吃東西,只有子晨一個人站在那裡吃。「子晨,你坐下來吧,不用這樣站著的!」大哥笑著對他說。「不,您是主人,子晨是下人,又怎麼能主次不分,有所僭越呢?」子晨恭謹地回答。「切,裝什麼裝,就只會說好話!」應兒在旁邊慢悠悠地說道,這一番挖苦的話不輕不重地剛好傳進了每個人的耳里。我不禁白了她一眼,輕輕捏了捏她的手,這丫頭最近是不是吃撐了,老和子晨過不去? 果然子晨的臉馬上陰了下來,他不緩不慢地走到應兒前面,盯著她道:「你沒資格說我!」應兒的臉色一變,馬上站了起來,氣呼呼地道:「我為什麼沒資格說你?!你就會在少爺面前賣乖!」子晨面無表情地道:「少爺是主子,作為奴僕你竟然敢和少爺平起平坐,你說你是不是僭越了你的本分?在主子面前喧嘩吵鬧,是不是沒把主子放在眼裡?!你這樣也佩服侍主子?哼,說別人前先好好看看自己!」我真的是很佩服子晨,能把這麼長的話說得如此順溜,他的「毒舌」也只有在面對應兒的時候才會發揮作用。 「你…!」應兒又氣又怒地盯著子晨,平時的伶牙利嘴此時完全沒了威力,只看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最後索性眼圈一紅,扁著嘴看向我。我和大哥都不禁笑了起來,最近可是常常看到應兒「吃鱉」呢!「少爺,您還笑,別人都欺負到我頭上了!」應兒跺著腳狠狠地白了我一眼。「好了,好了,誰叫你每次都先惹子晨的?活該!下次可別再這樣了,行了,彆氣啦!」我憋著笑看向他們兩個。子晨則是面無表情地走回原來的地方,一經地保持沉默,彷彿剛才發表高論的是另一個人,也真是個奇怪的人! 正在這時,子晨突然低聲喊道:「有人!你們快回車上!」我們駭得臉色大變,馬上起身鑽進了馬車,大哥則和子晨守在馬車外面,警惕地看著四周。「等等萬一有什麼不對勁,馬上帶人走!」大哥低聲吩咐車夫。 話音未落,幾條人影突然從一邊的山壁上竄了下來,速度十分的快。站定後才發覺是五、六個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全部都蒙著臉看不清楚他們的相貌,再看他們手中明晃晃的長劍閃著冷冽的寒光,與眼中的殺意交相輝映,不是強盜!這些人分明就是訓練有素的殺手!我的背部陡然生起了一絲寒意,到底是誰派來的?! 那些人一躍而下,一句話也沒說就持劍沖了上來。一陣刀光劍影,看得我是眼花繚亂,那幾名蒙面人手持厲劍揮出了一片火樹銀花,招招攻勢凌厲,鋪天蓋地朝大哥和子晨籠罩了過來,我和應兒在車內不禁尖叫出聲:「小心啊,大哥,子晨!」子晨的身手十分的利落,他以一敵三,巧妙地躲開了敵人的攻勢,不慌不忙地將那些凌厲的劍招一一化解,出手速度之快讓人目不暇接;反觀大哥就有些吃力了,雖然自小就有學習一些防身的武藝,但是抵擋兩個出手凌厲的殺手來說,根本沒有還擊的能力,只見大哥步步敗退,開始氣喘吁吁,眼看著越來越力不從心,突然其中一個猛然使劍斜刺了過來,大哥正抵擋著另一個人的攻擊,雖然已經看見劍鋒迫近,卻無法出手阻擋! 「大哥——!」我焦急地叫了起來,正在這時子晨閃身過來,一下挑開了那把劍,他一邊阻擋著敵人的進攻,一邊大聲喊道:「快走啊,大少爺、二少爺!」「那你怎麼辦?!」大哥一邊後退一邊喊著,「別管我了,你們先逃,快!」 「大哥沒有言語,突然躍至馬車旁邊,使勁拍了下馬的屁股,馬車馬上飛跑了起來。「大哥,你不走嗎?!」我吃驚地抓著窗沿喊道,「你們先走,子晨一個人無法應付!」馬車飛速地朝前面跑去,我已經嚇得全身都冰冷了,眼淚不住地往外冒:「怎麼辦?!怎麼辦?!」 突然一個重物猛然落在了車子前面,「撲」的一聲,一片血跡灑在了車簾上,車夫的身軀緩緩地倒了進來,他全身是血,眼睛睜得很大,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們,看上去十分可怖,我和應兒尖叫一聲抱在了一起!這時候車簾猛地被掀開了,一個黑衣人正冷冷地看著我們,手上的劍刃上一滴滴血珠正慢慢地滑落了下來,我和應兒渾身瑟縮著抱在了一起,驚恐地這個這個黑衣人。 猛地,寒光一閃,那把長劍倏地飛刺了過來,劍上的血珠濺到了我的臉上,溫熱溫熱的,我一下子閉上了眼…… [第一卷:第三十七章] 「叮」的一聲,是兵刃相交的聲音!我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只見一把長槍橫著從窗外穿了進來,剛好抵住了劍鋒。一顆豆大的冷汗緩緩地從我的額際慢慢地滑落,我抬起了眼睛,卻見黑衣人正僵在那裡動彈不得。微微側了側頭,才發現他身後不知道何時已經多了一個男人,正拿著匕首抵在他的後頸。 「你們不是滇安人,到底是從哪來,又受何人指示要刺殺這幾位公子?!」男人緊了緊拿匕首的力道,厲聲喝道,黑衣人的脖子上馬上滲出了絲絲血漬。車內一片沉默,只見那黑衣人雙眼一翻竟然緩緩地朝我倒了過來!「啊——」我立馬嚇得大聲尖叫,後面的男人連忙雙手一拉,一把扯下了黑衣人的面罩,卻見他早已嘴唇發黑,嘴角流出了一縷烏血,「嗎的,是死士!公子,你們沒事吧?」那男人一把丟開黑衣人,轉頭看向我們。 我試著動了一下,誰知道卻突然覺得頭暈目眩,猛地栽倒在車板上。 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應兒和大哥正站在榻邊,焦急地看著我。「大哥,應兒,你們沒事吧?」我吃力地爬起身,用力地抓住了他們的手。「沒事,子晨傷勢比較嚴重,現在在別的地方休息,我是皮外傷,過幾天就沒事了。剛才你和應兒昏迷著被別人送進來的時候,我差點嚇死了!」看著大哥略微蒼白的臉,我安撫地笑了笑:「對了,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裡是哪裡?」「是我們運氣好,就在我和子晨快支撐不住的時候,剛好遇到了巡邏的駐守清元軍,是他們救了我們!這裡是軍營。」是嗎?那看來救我的也是清元軍了。 環顧四周,發現我躺的地方是一個寬敞的帳篷,和圍獵的時候差不多,只不過兩邊多了幾個案幾,上面支著幾柄兵器,中間鋪著厚軟的地毯,旁邊放著幾個暖爐,看起來應該是某個將領的帳篷。「對了,我告訴那幾個清元軍我們的身份,估計等等就會有將領過來了!」大哥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將領??這裡是南駐地還是北駐地?」我有些不安的問,「是北駐地,放心吧!」大哥好象看透了我的心思,笑著道,我略微安下了心。 「看來你們已經沒事了嘛!」懶洋洋的語調在帳篷門口響了起來,這聲音?!我渾身一顫,看向門口——是孔言! 「怎麼是你?」大哥馬上站了起來。 「看來連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難道你不知道我在幾個月前,就已經奉命接管了北駐地嗎?啊,對了,連公子這幾個月一直陪著皇妃散心呢!我怎麼給忘了?」孔言斜斜地倚在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但眼睛卻死死地盯著我。心裡雖然十分恐懼,但我還是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別過臉,不意卻聽到了孔言低低的淺笑聲。 「你——」大哥一陣語塞,只是略帶憤怒地盯視著孔言,「既然這裡現在已經是你管轄,我們在此盤桓幾日就走,這應該可以吧?」 「連公子,您是不是忘了件很重要的事呢?現在可不是在殷都,這裡全部是由我說了算,走還是留也要看我同意不同意啊!」孔言的嘴角揚起一絲戲謔,神色十分傲然。 「你——大膽,你難道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嗎?竟然口出狂言!」大哥急怒道。 「哼!」孔言的眼裡閃過一絲冷然,「把他帶下去!」帳篷外面突然進來幾個士兵,一把拽住了大哥,我急得一下子跑了過去,拉住大哥的手,朝孔言怒喊道:「你敢?!你想做什麼?和連文王府作對,你可要想好你的後路!」孔言一聽,竟然仰天大笑:「你說我敢不敢?我孔言可沒有什麼不敢做的,包括你我都敢要,哈哈!!」 「你——」大哥聞言,眼睛裡噴射出了熊熊的怒火,他一向最疼我這個寶貝妹妹,自然不容許別人這麼說我。 「八皇妃,你可要想好,你們的性命可全部在我手裡啊……」慵懶的聲音滑過我的耳邊,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看了看被士兵扣押住的大哥,重傷的子晨還有應兒,我們現在在別人的地盤,如果違抗他的命令,也許只有死路一條了….也只能暫時先委曲求全。 我轉過頭,冷冷地看著孔言:「我隨你處置,但是你必須要保證我大哥和僕從的安全,而且要派人好好照顧他們,怎麼樣?」 「八皇妃,你可真是識時務,好!我也不會違背我和你的約定,」他的眼裡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然後轉頭吩咐,「把他們先帶下去,找人好好看起來!」 「雲兒!你不要被他給騙了,雲兒!」大哥一邊被別人推著,一邊回過頭焦急地看著我,我朝他微微一笑,大哥這也是沒有辦法,目前也只能這樣了! 帳篷里只剩下我和孔言兩個人,我白了他一眼,正欲轉身,下一秒卻被他一扯,落到了他的懷裡。 「你——」我怒瞪著他。孔言的手慢慢地撫上我的頭髮、臉頰,然後輕輕抬起了我的下巴:「你知道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6年了,我每時每刻都無法忘記你,你還記得6年前我和你說過的話嗎?我一定會得到你,這次我不會再放你走!」他俊美邪魅的臉上微微地浮現出了一絲悵然。 我猛力掙脫了他的手,冷笑地盯著他:「你不要痴心妄想了,這一輩子絕對不可能,你休想!」我冷然武斷的口吻似乎激怒了他,他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臂,嘴角浮現出了妖魅的笑容:「不可能?!我孔言沒有什麼是辦不到的,只要我想要,我什麼都可以得到!」他眼睛裡隱隱閃現出了一種狂傲,看得我心頭一驚,這個男人是認真的!世界上的一切對於他好象全部是無謂的,這種氣勢竟然給人一種一覽天下的雄心! 突然一陣暈眩,孔言的嘴唇一下子覆住了我,他不斷地吮吸、嚙咬著我的嘴唇,我不禁痛呼一聲,卻不料馬上被他鑽了空子,他的舌頭堂而皇之地侵入我的牙齒之間,帶著一種佔有的、侵略性的氣息,不斷地和我地糾纏,似乎要把我口腔內的空氣全部抽干似的,和六年前的完全不一樣,更加地放肆,更加地邪溺……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袋逐漸昏昏沉沉,手腳也有些發軟了….等等,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馬上斂了斂心神,猛地推開了他,然後用力地打了他一耳光!幾縷長發散落了下來,襯得他面如白玉,使得那種妖艷的美更加地奪目,看得我不禁面紅耳赤…孔言微微地眯起了他那雙略帶狹長散發著邪氣的雙眸,輕輕笑了起來:「比6年前有進步,會打人了。野貓般的女子,嘖嘖,我喜歡……」說罷,他竟然調戲似的微微舔了下嘴唇,然後低笑著走出了帳篷。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剛才是怎樣?!這個男人在對我發出調戲的訊息嗎?!這個真的是那個冷酷的孔言嗎?天哪,真的太可怕了,一個男人怎麼會善變到如此的地步! [第一卷:第三十八章] 那天以後我就沒有見過大哥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安全,甚至連孔言也似乎忘記了我的存在,意外地沒有出現在我的視線里。 我仍舊住在那個帳篷里,唯一不方便的是門口一直站著兩個侍衛,只要我一出來他們就馬上緊緊地跟在我的身後,不言不語的,估計是孔言派他們來監視我。雖然煩悶,但我還是慶幸孔言並沒有把我囚禁起來,這適度的自由至少讓我有了一絲逃脫的希望。 這天下午委實煩躁,我呆在帳篷里坐立不安,決定還是出去透透氣。剛掀起帘子,那兩個侍衛馬上恭謹地朝我低頭行禮,我哼了一聲就走了出來。整個營區秩序井然,戒備森嚴,每隔不遠的距離就有哨兵放哨,一隊隊巡邏士兵步伐整齊地來回穿梭著。營區這麼大,也不知道大哥他們被關在哪裡?我暗暗沉思,索性先把整個兵營摸熟再說吧。 我一邊走著一邊悄悄打量周圍的環境,駐地一般都以帳篷為主,一般的士兵宿營不大可能會派重兵保護,除非是一些將領的帳篷….一路走下來,我慢慢地記住了一些有士兵駐守的宿營,到時候再加以「過濾」,肯定就能知道大哥他們在哪個帳篷。大概因為我一直沉默不語地到處亂逛,引起了身後兩個侍衛的懷疑,他們死死地盯著我寸步不離。 「孔將軍的住處在哪裡?」我轉過身,漫不經心地看著他們。「這…」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恭首答道:「不知夫人詢問將軍的住處所為何事?」我立馬甩了那人一個巴掌:「大膽!你們兩個不知我的身份嗎?區區一個侍衛竟然膽敢如此質問我?!真是不知死活!」那兩個侍衛趕忙跪了下來,不卑不亢地回答:「夫人恕罪,小人乃是孔將軍的直屬,直接聽命於孔將軍,恕不接受他人的命令和調度!」我憤怒地瞪著他們,良久冷哼一聲轉身離去。該死的孔言,還特地派親信來監視我,這麼怕我逃跑嗎?! 轉了半天,沒有一點頭緒,我只得悻悻地打道回府,剛走到帳篷附近,突然聽見身後那兩個侍衛齊聲喊道:「王將軍!」我抬頭一看,發現是個滿臉落腮鬍子的大個子,穿著閃閃的盔甲,持劍站立在那裡,看上去倒也有大將的風度。那個大個子顯然也注意到了我,皺著眉頭道:「兵營里怎麼會有女子存在,是誰如此大膽?!」(我被救以後已經穿回女裝)「啟稟將軍,這是孔將軍的命令,請王將軍不要干涉此事!」侍衛趕忙上前。 「放肆!哼,又是孔言?!自他來到北駐地,簡直不把軍法放在眼裡!」那個王將軍怒喝一聲,兩眼睜得宛如銅鈴,讓人望而生畏。難道是北駐地的舊將?我心裡暗喜,忙扯開了微笑:「將軍,我並不是孔將軍邀請而來的。」王將軍一楞,轉頭冷冷地看著我道:「既然不是孔言邀請的,那姑娘還是速速離去為好,這裡可是兵營!」我笑著看向他:「王將軍,我來自殷都,娘家姓連。」王將軍有些不知所謂地看向我,眉頭深蹙。 正在這時,那兩個侍衛似乎怕我再多說下去,忙上前略帶強硬地道:「夫人!時候不早,請馬上回營!」我冷冷地盯著他們道:「用不著你們多嘴!」然後轉頭笑道:「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了,王將軍,我先告辭!」說罷,若無其事地朝前面走去,在經過王將軍身畔的時候,我低聲說了兩個字:「清河。」很明顯的,我發現那王將軍的身體猛然僵住了,果然…太好了!我嘴角不禁浮出了一絲笑意,這下看來有希望了! 回到帳篷的時候,案几上已經擺好了飯菜。因為心情有些放鬆了,所以胃口大開,我把送來的飯菜一掃而光,來收碗筷的大娘也吃了一驚,因為前幾天我基本是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飯後侍衛抬了一些熱水過來,我匆匆地洗漱了一番,這裡實在太危險了,先不要說這裡里外外都是男人,尤其是那孔言神出鬼沒的,也不知道何時會竄出來,所以我每次總是動作飛快,隨便擦洗一下就草草了事。 兵營的生活果然是十分單調乏味的,晚上又不能出去,我只好把放在案几上的兵書拿來打發時間,沒多久意識就有些模模糊糊了,果然是催眠的好辦法……恍惚中覺得有人輕輕把我抱上了床,然後幫我脫去了外衣,好冷…我不自覺地朝那溫暖的源頭依偎了過去,似乎聽到了一陣輕柔地低笑聲,到底是誰呢?好睏,我睜不開眼睛。 過了一會,覺得身體漸漸熱了起來,一絲絲輕淺的溫暖的氣息,緩緩地從我的額頭一直滑落至我的嘴唇,然後又輕輕地往下,所到之處掀起了一陣陣熾熱,我有些不安地扭動著身軀,嘴裡溢出了些微的呻吟……有些熟悉,又帶著些許陌生的悸動,使我感覺無力掙脫,溫柔纏綿地圍繞在我身邊,是…清河嗎?清河,你又來看我了呵,清河…緩緩地伸出手,我想撫摩眼前這個模糊的輪廓,想要抓住這個隨時會消失的身影。 「啊——」一陣尖利的劇痛讓我低喊了出來,我猛然清醒,倏地睜開了眼,又是孔言!他一頭烏黑的長髮此刻披散了下來,在微微的燭光中閃爍著緞帶般的光澤,原本邪魅的雙眸在黑暗中散發出迫人的寒光,使得俊美的臉看上去既妖冶又冷漠。眼睛對上了他的目光,一瞬間竟然像失了神般,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我的心神彷彿被那雙懾人的眸子給吸走了,兩道目光膠著著,好象墜入了纏溺的黑洞,恍惚中覺得那冷漠的眼睛裡竟然浮現出了絲絲的柔情…… 正在這時,一種牽扯的疼痛把我拉回了現實。我忙轉頭一看,光潔的肩膀上有個深深的牙印,正慢慢地滲出了一滴滴的血痕,身上的衣服已經半褪,身軀若隱若現,當下我不禁又羞又懼,又怒又恨,這種複雜的情緒使我一把推開了身邊的孔言,這時才發現他光裸著上身,熱氣一下子蔓延到了我的耳際:「你真是卑鄙無恥,竟然趁人之危!」我一邊包裹住身子一邊怒瞪著他。 「我卑鄙無恥?!在陌生男人的撫慰下叫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不是更加無恥下賤嗎?!我告訴你,你的清河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孔言低笑了起來,慢慢地靠近我。 「住口!你給我住口!孔言,你如果再這樣戲弄我,我不會放過你的!」我感覺自己的腦子被他的話突然激得充血了似的,整個人驀然地狂亂了起來,眼睛狠狠地盯著越來越靠近的他。 「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對付我!我真的是很期待,哈哈!」孔言一下子把我拉進了他的懷裡,野蠻地箍住我的身軀,只聽見「嘶」的一聲,衣服被他一下子給扯開了,碎成了一條條掉落在地上,大片雪白的肌膚一下子暴露在了空氣中。「不要!你住手!」我猛烈地掙扎著,雙腳不住地往他身上踹,但是我的反抗根本無法撼動他一分一毫,耳邊不斷地傳來衣服撕裂的聲音,我的心裡終於開始真正地產生了恐懼,我狂亂地一把扯住了他的頭髮,雙手用力地拍打著他的臉。 「啊——」一瞬間,我的雙手被牢牢地桎梏住了,光裸的身體也被壓倒在床上。孔言一言不發,但他愈來愈陰鬱的臉和驀然黯下來的眸子都在告訴我:這個男人真的發怒了!此刻我才認識到自己的反抗是這麼地微不足道,女人的力量在男人面前是多麼可笑和渺小。恐懼的淚水慢慢地流了下來,我拚命地搖著頭。 此刻的孔言如同猛獸一般,低伏在我的身上,一寸寸嚙咬著我的肌膚,身上不斷傳來又麻又痛的感覺,我不禁嗚咽出聲:「孔言,不要,我…我求你了…」這個男人只是抬起雙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馬上又俯下了身子,沉重的喘息和熾熱的氣息不斷地噴在我的身上,正當他抬起我的腰身,準備行動時,我猛地支起了身子,重重地咬在了他的肩膀上!孔言馬上悶哼了一聲,放開了禁錮我的雙手。 嘴巴里又腥又咸,那是鮮血的味道。我緩緩抬起了眼睛,正對上了他陰森狠毒的臉,一抹淚水慢慢地從我臉上滑落,許久,我就這樣默默地任淚水洶湧地傾瀉而出。終於,孔言微微地嘆了口氣,手指輕輕地抹去了我臉上的淚痕,然後把我摟在了懷裡。我的身體不禁一僵,整個人又緊張了起來。孔言輕輕地道:「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除非你亂動。」 一聽這話,未著寸縷的我自然不敢隨意掙扎,就怕又激起他的反應。這一晚又是掙扎又是哭鬧,我也委實累了,不一會就陷入了夢鄉,臨睡前聽他在耳邊輕聲道:「這下我們都有彼此刻下的烙印了。」還沒來得及反駁,已經失去意識。 為什麼每次遇見這個男人,我們總要互相撕咬至流血,直到兩敗俱傷才罷休,6年前一直到現在,果真是孽緣嗎?…孔言,你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第一卷: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一早醒來,側畔已沒有孔言的身影,長舒一口氣,安心很多。起身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腦袋昏昏沉沉,勉強了許久,最終還是不支地倒回床上。 到下午的時候,全身發熱。送飯的大娘見我情形不對,趕緊叫了軍醫,結果是昨天晚上著涼又加上精神過度緊張導致發燒。帳篷里稍微熱鬧了起來,大娘一直在我旁邊照顧我。 本來就糟糕的局面,加上我又發燒的狀況簡直是雪上加霜。雖然頭痛欲裂,雖然胸悶噁心,我還是把那一碗碗苦澀的葯汁全部給倒進了胃裡,然後乖乖地躺回床上休息。我一定要早些好起來,大哥他們還等著和我一起出去呢!孔言一整天都沒出現,我也樂得清凈,安安心心地睡了一下午。 「夫人,夫人,醒醒,該用晚膳了。」大娘溫和的聲音輕輕地在我耳邊叫喚,我睡眼惺忪地支起了身子。「來,醒醒臉,現在好多了吧?」大娘遞給我一條熱騰騰的濕毛巾,我壓了壓眼睛,神志總算清醒了許多。 「天都黑了呢,這麼晚了。」我看了看點起的燭火。「是啊,夫人您睡了一下午了,熱度好象有些降下來了呢!」大娘微笑地摸著我的額頭,然後把放著飯菜的案幾端到了床榻上。「夫人,先吃飯吧,我等等過來收拾。」大娘握著我的手笑道。我挑了挑眉頭,然後不動聲色地笑道:「好的,麻煩你了。」 大娘剛一出去,我馬上鬆開了緊握的手心——赫然是揉成一個小團的紙條。到底是誰託大娘送來的,難道是那王將軍不成?我馬上展開了紙團:「殿下的親屬及家僕安全無虞,勿念!近日孔會返回南駐地。」果然是他!心裡一陣激動,手心竟然微微地有些出汗,我趕忙把紙條靠近燭火焚盡。 「望助之。」我把小紙條卷了起來,然後安靜地開始吃飯。 過了一會,大娘進來了。我們微笑地對視了一下,大娘利索地收拾好東西,若無其事地離開了。晚上喝過葯,我又躺下了,一夜無夢,一直安睡,無人的清寂讓我心神安寧。 早上起來感覺神清氣爽,病已好了大半。剛喝完葯,就聽見帳篷外一陣嘈雜,突然帘子一掀,一個高大的男人大步走了進來。 「你怎麼又來了!」我厭惡地轉過了頭,不用說自然又是那孔言了。 「你不要忘了,這裡是我的地盤。」幽滑的聲音掠過我的耳際,下巴被輕佻地轉而上抬,我被迫對上了一雙幽黑深邃的眼睛裡,波瀾無痕里,清楚地倒映出了一個既迷惑又無措的女人的臉… 我猛地偏過頭:「夠了!孔將軍如果沒事的話,就請吧!」心裡不禁微惱,怎麼感覺越來越亂了,啊,真是可惡!「嘖嘖……」孔言微嘆了幾聲,突然猛地打橫抱起了我。措不及防,我一下抓住了他的衣襟,愉悅的低笑聲從上方傳了出來,我憤恨地抬起頭,那張俊美的臉上帶著一絲促狹正好整無暇地看著我。「你要幹什麼,快放開我!」我氣惱地推著他的胸口,掙扎著要下地。 「不要亂動,會摔下去的!」孔言馬上收緊了手臂,大步朝帳篷外走去。「喂,你要帶我去哪啊?」我吃驚地看向他,熱度好不容易才退了下去,他還要帶我出去,是不是有病啊?!「不告訴你。」孔言略帶調皮地朝我眨眨眼,我氣結怒瞪他。這個「百變天王」又開始發揮他的善變了,真是「變」態! 這時候,侍衛牽來了一匹高大的黑馬,毛色油亮,體形優美健壯,看上去威風凜凜。孔言把我放在了馬上,隨後也跨了上來。接過侍從的毛裘斗篷,他小心地包住我的身子,然後輕聲道:「這是我的坐騎,叫閃電。」我冷哼一聲,誰管你的馬叫閃雷還是閃電啊,神經! 就在這時,孔言一聲低喝,閃電猛地奔跑了起來,我瞬間嚇得尖叫出聲:「你…你要帶我去哪?我風寒還沒好呢!快停下,啊——唔!」孔言一下堵住了我的嘴,未久才離開我的嘴唇,微笑地看著我:「噓…」他的眼睛閃閃發亮,接著溫柔地幫我拉緊了斗篷。我白了他一眼,扭過了頭,心臟卻沒來由地劇烈跳動,臉上微微發熱。 大雪紛飛,一望無際地白雪皚皚,這一天一地之間彷彿只剩下了這一匹黑馬在馳騁。只聽得耳邊風聲呼呼,我被孔言緊緊地裹在了他的披風之中,連一絲風兒都無法吹進來。孔言穩健的心跳聲和微微地呼吸聲在我耳邊迴響,讓我產生了不知身在何處的錯覺。滿目的潔白,雪勢慢慢減小,雪花細細地飄落了下來,不時懸在我的睫毛上,輕輕眨眨眼,忽而又不見了…我輕笑出聲,慢慢地伸出了手,微揚著手心,想要接住這些轉瞬即逝的花兒…… 「別,會著涼。」一隻修長白皙的手輕輕包住了我的小手,溫潤的聲音從身後響了起來。我仰起頭看著交疊在一起的雙手,一瞬間的恍然。「你還記得啊……」我痴痴地呢喃,「很久了呀…」不覺眼眶有些發熱。驀地腰間一緊,我猛然回神,慌張地想要抽回,但那修長的手卻微微地收緊,不肯放開。 輕嘆一聲,我停止掙扎,茫然地看著前方。馬兒突然轉進了一條小徑,然後慢慢放緩了步伐。越往裡面,積雪就越少,兩邊山壁的植物也愈加青翠,溫度越來越高,我不禁熱得拿掉了身上的斗篷。終於,馬兒停下了步伐,孔言輕輕地把我抱下了馬,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四面的山壁圍成一塊小小的空地,周圍綠草如茵,盛開著五彩繽紛的野花兒,中間一泓清澈見底的泉水正裊裊地冒著熱氣…… 「天哪,是溫泉!」我失聲喊道。孔言略感意外地看向我:「你知道?」我略微有些尷尬地轉過頭:「以前在殷都曾經聽別人提起過…」孔言懷疑的眼神仍然在我身上打轉:「是嗎?」 「呵呵……」我乾笑著,「你帶我來這裡幹嗎?難不成讓我來泡溫泉?!」 「恩,」他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這個溫泉對各種疾病都有很好的療效,你身體不是很弱嗎?以後我會經常帶你來這裡。」 「就…就我們兩個?」我警戒地看著四周,我怎麼忘了這個大色狼的本質了呢,太失策了!!「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沒看過……」他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微笑。「住口!!」我紅著臉氣極地喊道,「你真是卑鄙下流!」「好了,不要鬧了,快點!」孔言伸出手解開了我的領口,我馬上憤怒地摑了他一巴掌:「你不要過來,你帶我來這裡果然是不安好心!」 孔言的臉馬上沉了下來,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我對你怎麼樣嗎?也好,這裡只有我們兩個!」說罷,雙手粗魯地往兩邊一扯,我的肩膀一下子露了出來,我駭得拉緊衣領往後退:「你…你不要過來!」 [第一卷:第四十章] 「那你自己選擇,是我過去呢,還是你自己來,你要知道我想做什麼可是誰也攔不住我的!」孔言冷峻的目光深深地望住我,我心裡慢慢升起了一股寒意:「好,我自己來,但是你要轉過身去,不準偷看,從頭到尾都不準看!」孔言挑了挑眉頭,沉默地看著我,看著他一聲不吭,我壯著膽子道:「如果你強迫我的話,我寧死也不會從的,我說得出就做得到!」看著我堅決的神色,孔言的臉色愈來愈陰鬱,我的心也慢慢地提了起來,半晌,他緩緩地轉過身:「你動作快點!」我暗自鬆了口氣,手忙腳亂地除掉身上的衣服,迅速地潛入水中,找了一處背對他的石頭,輕輕地靠在了後面。 泉水的溫度稍微有些高,但還不會讓人覺得不適。剛泡了一會,我就覺得全身都開始發熱了,臉也微微發紅,鼻尖開始沁出了些微的汗珠。突然,水面有些微的波動,我馬上警戒地睜開了眼,雖然水面白色的霧氣看上去有些模糊,不過還是能清楚地看見水面和旁邊都沒人,我有些安心地閉上了眼……旁邊也沒人?!那孔言呢?一個念頭猛然竄進了我的腦海,我馬上驚慌地直起身子,四處查看孔言的身影。 突然,一雙有力的手臂一下子環住了我的肩膀,一種熾熱的熟悉氣息環繞在我的身邊,我倏地地僵直了身體,咬牙切齒道:「你這個出爾反爾的小人!」「不,我沒有違反約定,你只說不准我看,可沒說不准我抱!」戲謔的話語輕輕地模糊飄散在空氣中,「你——無恥!」我急著移動身體,孔言一下子抱住了我,「你——你要幹什麼?!」我恐懼地縮著肩膀,「不要動,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孔言低沉的聲音伴隨著些微的喘息,我詫異地望向他,卻發現他正微蹙眉頭,一臉隱忍的神色。 我微微地往水裡沉了沉,然後輕輕地停住了,一切趨於平靜。熱氣裊裊地升騰,模糊了我的視線……靠在孔言有力的臂膀里,我的心竟得到了安定,就像是漂泊無依的小木船突然發現了休憩的港口,不管是不是危險也不管是不是能夠進駐,累了也乏了,只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暫時停下尋覓的腳步…… 「喂。」我輕喊出聲,身後的人微微動了下,低聲回答:「怎麼了?」「你曾經…有喜歡的人嗎?」回答我的是沉默,看來我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 「我只是…隨便問問。」訕訕地打算轉移話題。 「算是有吧!」他突兀地開口。 「哦……」我遲疑地不知道是不是該問下去。 「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那時候的她是那麼美好,那麼純真,我當時以為我和她可以永遠在一起……」他的聲音里滲進了些許的迷離,在寂靜里顯得格外幽深,「不過我太天真了,所有的一切都會變,何況是一個人的心呢?怎麼可能會比得過權利和慾望…那時候我才發現身份和地位是多麼重要!」箍住我的臂膀陡然收緊,散發出隱隱的怒氣。他說的是太子妃嗎?我有些迷惑地想,心裡隱隱有些沉重。 「直到後來我和她知道了那件事,她回過頭來找我,我接受了…不過所有的一切已經全部都變了,我們都有著各自的目的」,他頓了一下,聲音里竟然滑出了一絲苦澀,「我也曾經痛苦,也曾經迷茫,不過我不會再猶豫,我一定要得到我想要的!」他的手猛地指向了天空,我心裡一驚,身子竟然有些發抖,這個男人的野心這麼地強烈、直白,清元王室絕對不會容忍這個野心勃勃的男人! 「你怕了嗎?」他輕輕地摟緊了我,我垂下頭盯著水面:「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你明明知道我的立場。」「我不怕……」他的聲音略帶含糊,彷彿和水氣混合在了一起。「該輪到你了。」他把頭擱在了我的肩膀上。「什麼?」我疑惑地問。「剛才我不是說了嗎?」 我輕笑出聲:「你應該知道的。」 「我要聽。」他耍賴得像個無辜的孩子。 我長舒了一口氣,望著遠處裊裊的煙霧,感覺一切都迷濛得不可思議。 「從哪說起呢?這些年他就已經不知不覺地滲入到我的身體里、思念里、甚至是靈魂里,是從什麼時候愛上他的,不記得了……我只記得那時候很幸福,他很溫柔,很體貼,也是個好看的男人,只要看到他我就滿心滿眼的幸福……」眼前的一切逐漸模糊了起來,只有我低低的呢喃,「現在看來,我是不是做了個看不到、摸不到的夢呢?夢裡那麼美、那麼快樂,但是一覺醒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全部都沒了…」我仰起頭,眼淚不可抑制地流了出來。 「清河,你在哪裡?為什麼,為什麼要丟下我一個人呢?!你知道嗎?我的心好痛!已經兩年了,求你回來吧……」這兩年深深隱藏的悲傷一下子爆發了,我雙手掩面痛哭失聲,奔流不止的淚水順著指縫一點一滴地落入水裡,漾起了小小的漣漪。 忽然,手被拿開了,淚眼朦朧中孔言微笑的臉龐逐漸地靠近,就像以前清河常常做的一樣,輕輕地吻著我的淚痕,從額頭、眉眼,輾轉落至唇瓣。他的氣息充斥在我的身邊,陌生而又熟悉…舌頭輕輕地撬開了我的牙齒,溫軟地纏綿。眼淚掉得更加猛烈了,緩緩地環住他的頸項,我生澀地回應著他此刻的溫柔… 就讓我…放肆一次、放縱一次吧! 我微微地喘息著,身體變得滾燙,周圍的世界變得迷離而又綺麗。兩具火熱的身體交纏著,汗水、呻吟、喘息…… 就在這時,孔言抬起臉,幽深的眸子定定地望著我:「我永遠忘不了那個晚上,第一次看見你…那麼脆弱、無措,卻還是鼓起勇氣看著我,我從來沒有被一個女人這麼大膽地凝視過。我想要你,但不僅僅是你的身體。」說罷,他從水裡站了起來,朝岸上走了過去,我急忙臉紅得別過頭。 「上來吧,泡太久不好。」他朝我伸出了手,我臉紅得搖搖頭,他卻猛然一撈,把我抱了出來。 「不要看…」我驚呼。 「安靜。」孔言淡淡地道。然後從地上拿起散落的衣服,不容拒絕地一件件替我穿上,動作那麼笨拙,卻沒有一絲褻瀆的意味。最後,他半蹲下來,打算幫我穿鞋子。我局促地往後退:「不要,這樣不好…」 「為什麼不要?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他輕輕托起我的腳,然後小心翼翼地幫我套進了鞋子。我低頭打量著這個捉摸不透的男人:俊美而又狂野的臉透著天生的邪冶,微微凌亂的長髮不羈地散落下來,貼著白皙的臉龐……這樣的男人,為什麼會看上我呢?!我迷茫地想著。 「看夠了嗎?」幽冷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發現孔言正眼帶笑意地看著我,我不禁臉一熱,忙轉過了頭。 我到底是怎麼了呢?心亂。 [第一卷:第四十一章] 那天以後,倒也相安無事。孔言偶爾晚上會過來帳篷,但都沒做什麼,只是靜靜地摟著我,等到天不亮又匆匆離去,每次等我醒來已經不見他的蹤影,總會讓我覺得晚上發生的一切猶如夢境。 王將軍那邊一直沒有什麼動靜,我心裡不禁等得有些焦急,但是卻又不敢貿然去找他商量,只好裝作若無其事,按捺住心急安靜地等待。過了幾日,軍營的氣氛有些變了,帳篷外面開始熱鬧了起來,一切都好象十分的忙碌,連一直看守我的兩個侍衛也經常忙得不見蹤影。難道孔言真的要返回南駐地了嗎?我暗自思忖。 這日晚上,終於有了訊息。等帳篷里都沒人了,我急急忙忙地展開紙條,一小包東西掉了出來,我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再看紙條:「後日孔即返南,明日晚我會在軍營門口接應,萬事小心。」看來他都已經安排好了…我急忙銷毀了紙條,但心臟卻慌亂得跳個不停,看著那包粉末,我感覺整個身體都有些顫抖,這…應該不是毒藥吧?! 有些坐立不安地在帳篷里來回踱步,一等大娘掀了帘子進來,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低聲道:「那包東西是什麼?」大娘看了我一眼,又環顧了下四周,靠在我耳邊輕聲道:「會叫人昏厥的葯。」我不安地點了點頭:「不會對人造成什麼傷害吧?!」大娘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便收拾碗筷出去了。臉上有些發燙,我暗罵自己,都已經緊要關頭了,還操什麼閑心啊,管他是死是活!但是雖然這麼想,心裡卻真的安定了很多。 這一晚,我緊張得輾轉反側,無法入眠,一直到東方破曉,才有些疲倦得沉入了夢鄉。 等我悠悠醒來,已經是傍晚時分。我趕忙爬起來梳洗,差點就壞了大事了!等我收拾妥當,天已經快要入黑。我叫大娘準備了些酒菜,然後又叫侍衛去叫孔言過來,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以後,我不安地坐在帳篷里等待。過了一會,帳篷外出現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然後就聽見孔言的聲音:「你們先下去收拾明天的東西。」門外的侍衛應了一聲,我的手心開始微微冒出了冷汗,這時候,帘子一下被掀開了,孔言大步走了進來,我忙站起來看向他。 他的手指輕輕地滑過我的臉旁,聲音略帶低啞:「今天倒真有些稀奇了,你竟然會叫我來陪你一起用晚膳。」這會兒,我倒有些鎮定了,忙偏了偏頭,有些冷淡地道:「只是突然想起來而已,你不高興吃便走也成!」孔言一下子拉過了我,一個不穩我立馬跌入了他的懷裡,他幽黯深邃的眼睛深深地望住我,嘴角浮出了一絲笑意:「你總是這麼不誠實,女人果然是口是心非的動物。」耳根驀地發燙了,我有些狼狽地掙脫了他的懷抱,氣怒道:「吃飯便吃飯,做什麼動手動腳!」一陣愉悅的低笑聲逸了出來,他倒也乖乖地坐了下來。 鬆了一口氣,我執起酒壺斟酒,琥珀色的液體充盈了潔白剔透的玉杯,在燈光的照耀下發出幽幽的光澤。「我敬將軍一杯。」我端起酒杯,朝他盈盈一笑。孔言也拿起酒杯,卻只是把玩,有些漫不經心地問:「為什麼要敬我?有什麼理由?」我心口倏地緊了一下,鎮定地看著他:「你明日不是要啟程回南駐地嗎?」孔言犀利的眼眸突然掃了我一下,略帶笑意地道:「你的消息倒真是挺靈通的,這是餞別酒嗎?不會是毒酒吧?!」 我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了,直直地看著他,冷冷地道:「既然你認為是毒酒,不喝也罷,又何必這麼拐彎抹腳地試探我?!」說罷端起手裡的酒杯一飲而盡,便轉頭不再理他。孔言突然大笑,伸出手轉過我的下巴,熾熱的盯著我:「你可以喝得,我又怎麼喝不得?!便是毒酒,既是你給的,我也就喝了!」他舉起酒杯一口飲盡,我臉上微微綻開了微笑,只覺得手裡和背上一陣冷意,想來是被冷汗浸濕了。 我拿起酒壺繼續斟酒,孔言拿著酒杯一直凝視我,我感覺自己的手都快要顫抖了,忙放下酒壺,轉過頭看向他:「幹嗎這麼看著我?看得我都緊張起來了!」孔言卻不說話,只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一下把我拉進了他的懷裡。身上有著他熟悉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酒味,我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伏在他的胸口。他略帶鬍渣的下巴摩擦著我的臉頰,幽冷的聲音有些沙啞:「你以為我會放你一個人在這裡嗎?我到哪兒都會帶著你,不管你到了哪裡我都會纏著你,我說過我不會再放開你了,你自己心裡也該清楚!」 身體略微戰慄了一下,多麼熟悉的話…那是以前我對清河說過的誓言…我有些茫然地抬頭看向他,卻正對上了他熾熱的雙眸,直白地、強烈地、赤裸裸的愛意表露無遺,我感覺自己好象一瞬間迷失在了那滿滿的愛意里,心兒也狂跳了起來。突然,他一下子吻住了我,熱氣鋪天蓋地朝我湧來,把我整個人都淹沒了…一陣天旋地轉,孔言一下子打橫抱起了我,走向了床榻,我有些慌亂地抓住了他的前襟:「別…」他一下子堵住了我的嘴,良久才低啞著嗓子道:「我想要你…」我的臉一下羞紅了,別過頭,心裡暗暗嘆了口氣,藥效也差不多該開始了吧?… 孔言輕輕地把我放在床榻上,然後慢慢地幫我解開衣服的前襟…我伸出手撫上了他的臉頰,只覺得他的眼光越來越迷濛,果然開始發作了!止住了他解衣服的雙手,我支起身子環住了他的頸項輕輕抱住,懷裡傳來他略帶模糊的聲音:「怎麼了…?」我低聲道:「沒什麼,讓我抱一下。」良久,什麼聲音也沒有了,只聽見他沉穩的呼吸聲。我長呼了一口氣,慢慢鬆開了手,輕輕地把他放倒在床上。匆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我轉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孔言,柔和的燈光打在了他的臉上,使他深邃的輪廓更加的明顯。 心裡突然湧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失落和悲傷,我微微伏下身子,輕輕地在他唇瓣吻了一下,孔言,再見了…我急忙轉身離開,就在這時手腕忽然被人給抓住了!我駭然地轉頭,只見孔言正睜著憤怒的眼睛狠狠地盯著我。「你…」我害怕得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只覺得整個人渾身發抖,「你要去哪裡?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下藥?!」孔言幽冷的聲音像是一把利刃,不輕不重地刺著我的心扉,我不禁顫抖地捂住了胸口:「我…我必須要走!我不得不這麼做!」 「我…我不會讓你走的!」孔言吃力地撐起了身子,但是因為迷藥的關係,他還是不支地倒回了床上,憤怒、痛楚充溢著他的眼眸,他俊美的臉龐此刻卻因為強撐著清醒而略略扭曲,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不知不覺中,眼淚慢慢浮了出來,我猛地抽回手,轉過頭:「我必須要走了!」說罷,匆忙地朝外面跑去,身後傳來了孔言的怒吼和喘息聲,我流著眼淚回過頭看著他:「孔言,我不會忘記你的!」他倏地睜大了眼睛,臉上流露出不知是喜是悲還是怒的表情,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毅然地朝軍區門口跑去。 別了,孔言,相信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因為王將軍事前的安排,我一路暢通無阻地跑到了大門口,只見那裡正停著一輛馬車,是我們之前出京的那輛!我心裡一陣狂喜,這時坐在車頭的大個子走了下來,那不是王將軍嗎?!他一看到是我,忙略帶焦急地道:「夫人,你總算來了,快上車吧!」我忙慌張地點了點頭上了車。這時帘子被掀開了,是大哥!!我高興得眼淚都流了出來,「雲兒!」大哥一下子摟住了我,我這才發現應兒和子晨他們也在車裡,真是太好了! 就在這時,王將軍的聲音響了起來:「等你們安全了在說吧,快,走了!」我忙鑽進了車廂,馬車飛速地朝前方跑了起來,看著車內大家激動的表情,我也不禁喜極而泣:終於自由了!! 掀開帘子,已經離北駐地越來越遠了…我心裡隱隱地浮現出了一絲悵然。 [第一卷:第四十二章] 我和應兒緊緊地抱在了一起,小丫頭高興得直抹眼淚:「小姐,我這幾天真是擔心死了,就怕有什麼萬一,回去我都不知道怎麼和老爺、夫人交代!」我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傻丫頭,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應兒嗚咽著點了點頭。 我轉過頭看著從剛才就一直沉默不語的子晨,他從我進車廂開始就一直呈痴呆狀,估計我是女子的身份讓他一時無法接受。我忍俊不禁地問他:「子晨,身體怎麼樣了?恢復了嗎?」「是,多謝少爺…不,多謝小姐關心,子晨已無大礙!」他臉色微紅,一雙眼睛也不安地到處亂轉,就是不敢直視我。我「撲哧「一下笑出了聲,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太拘禮了啊,還是和平常一樣就行了!」他略微吃驚地抬起頭看向我,我則微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雲兒,孔言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大哥從剛才就一直拉著我的手,看著他擔心的神色,我輕輕覆住了他冰冷的手指:「沒有,大哥,你不要太擔心了,我沒事。」「是嗎?那我就放心了,如果孔言真的做了什麼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他!」手驀地被抓緊一陣吃痛,我略帶驚詫地看著大哥,卻見他平時溫文俊雅的臉此刻有如被寒霜覆蓋,看得人冷徹心扉。慌張地搖了搖他的手,我緊張地道:「大哥,沒事兒了,真的,你不要太過擔心了!」 他冷冽的臉緩緩地放鬆了,朝我輕輕點了點頭:「恩,知道了。對了,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孔言沒有看著你嗎?」「我在他的酒杯和碗里抹了些迷藥…」我有些不好意思,並把過程和他們細細地說了一遍,當然還是省略了很多不能說的地方,如果全部說了,我估計大哥會立馬抓狂,不顧一切地回去找孔言拚命… 這時東方浮現出了第一抹曙光,掀開帘子往外看,已經出了駐地的範圍,越來越接近關外了,我心裡充溢著滿滿的激動:太好了,感覺好象離清河越來越近了!王將軍一直把我們送到了邊境才和我們揮別。「王將軍,這段時間一直承蒙你的幫助和照顧,你的恩德惜雲一定會銘記在心,等我回殷都之後必會重重答謝你!」我感激得看著這位忠厚溫良的將軍,王將軍黝黑的臉上泛起了一抹潮紅,他匆忙擺了擺手道:「夫人不必如此掛心,要不是當初八殿下對小人的知遇之恩,小人也不會有今天。這是小人應該做的!」說罷他深深地朝我躬身行禮,我忙止住了他。 「王將軍,就此別過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後會有期!」馬車朝關外急馳而去,看著漫天遍野的白雪皚皚,我趴在窗口望著遙遠而又模糊的遠方,低聲道:「清河,我終於來了!」摸著頸間溫潤的玉匙,心裡不禁隱隱抽痛,為什麼到如今我還是會這麼心痛呢?清河,無論你是生還是死,這一輩子我再也無法把你從我的心裡抹去了…你在我的心裡、身上都已經烙下了深刻的痕迹,我和你之間的羈絆已經密不可分地緊緊交纏了在一起! 「雲兒,怎麼了?」我忙抹了抹眼淚,轉過身,發現大哥正微笑著凝視我。如春風般溫暖的笑意溫柔地圍繞在我身邊,我揚起了淡淡的笑:「大哥。」大哥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地撫摩著我的頭,只有他眼裡流露出的憐惜和心疼告訴我,大哥他一直默默地在身後看著我、支持我。 「我沒事的,大哥!對了,現在離土莫林的轄區還遠嗎?!」我略帶焦急得轉過頭。 「應該不遠了,我們都跑了好幾天了!再過去應該就是土莫林的都城——上京(隨便扯了遼的大都,見諒,表拍偶哦)了!」子晨在帘子外喊道,因為之前的車夫慘遭不幸,現在都是由子晨在充當趕車的任務。「怎麼土莫林也有建都?!他們不是游牧民族嗎?」我詫異地問。這下換應兒和大哥不解地看著我:「你不知道土莫林早已經建立都城了嗎?當然,他們還是以畜牧為主,不過生活習慣已經越來越趨同於我們清元了!」 「啊,不是吧?!我都不知道,沒人告訴我!」有些汗顏,我還一直以為土莫林是食古不化的野蠻人,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看來是我太落伍了…大哥失笑地看著我:「我都忘了你之前記不起所有事了,你沒問當然也就不知道了!」怪不得清元和土莫林的戰爭持續了那麼久,原來這個民族現在也開始發展壯大了,就像我們古代的女真族一樣,果然是個威脅。 馬車連續顛簸了幾天幾夜,馬也累了人也乏了,但是終於到了上京!此刻馬車停在了城門口進行安檢。我偷偷地掀開了帘子的一角,人潮十分的擁擠,穿著各色服飾的人群匯成了一道川流不息的溪流,偶爾還有很多人牽著排成一隊的牛和馬經過,看來是到城內進行交易…「好熱鬧哦!」我轉過頭,「那當然,這畢竟也算是土莫林的都城啊!」大哥笑著回答。 「現在時局這麼緊張,那些人會放我們進去嗎?」我有些擔憂地看著外面。「沒關係,我們就說來這裡經商,他們不會多加刁難。」正說著,前面就響了城門守衛的聲音:「喂,輪到你們了!」大哥忙掀開了帘子,那守衛一看大哥的樣子,聲音馬上就有些警惕:「怎麼?是清元人?來這裡幹什麼?!」「是這樣的,我們是來這裡採辦貨物的商人,馬上開春了,剛好可以運回去。這裡面是我的家眷和僕從,官爺行個好,放我們通行吧!」大哥笑著解釋,我在車裡有些提心弔膽。 接著,突然就沒聲音了。過了好一會,守衛猛地掀開了帘子,直直地看著我們,他在我和應兒身上來回打量了下,道:「你們進城後最好換上這裡的衣服,免得惹什麼麻煩,別說我不提醒你們!」說罷,一撂帘子,大聲喊道:「通行!通行!!」「多謝官爺了!」大哥笑著鑽進了車廂。「沒事啦,可以進城了!」 「怎麼回事?」我笑著推了推大哥。 「還能有什麼事,給錢了!」大哥笑著搖了搖頭,「這裡的官僚作風也是和清元一樣。」 「有錢好辦事!!我們快進城吧!」我迫不及待地對子晨喊道。 「是!」馬車穩穩地穿過城門進入了上京。 我們找了一處客棧安定了下來,大哥要了兩間相臨的上房。回到房間,我叫小二抬了兩大桶熱水,然後和應兒泡了個美美的熱水澡,這段時間一直趕路,都不能好好梳洗,我這身上都可以聞到臭味了,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這麼臟!剛換好衣服,就有人來敲門。我小心地問道:「是誰?」「雲兒,是我。」大哥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我趕忙開了門,只見大哥手上拿著一大疊的衣服。「我剛和子晨出去轉了下,買了些當地的衣服,你們待會也換上,這樣才方便些。」我忙接了過來:「這麼多?!」大哥輕笑了起來:「恩,都是一套一套的。」「謝謝大哥!」 轉身關上了門,我忙把衣服攤在了床上,一件件地仔細看,真的很漂亮!柔軟的淡色織錦,對襟的式樣,中間是鑲嵌著漂亮玉石的黑色寬腰帶,配著傾斜下來的紗裙,同色的小皮靴上垂著幾個小毛球,好可愛!尤其是寬大的袖子和領口都滾了一圈輕盈的細毛,看上去特別精緻,連應兒也是驚呼連連。摸著柔軟的質地,想必這些衣服肯定價格不菲,一看就是貴族家的姑娘才能擁有,大哥真是細心入微。 [第一卷:第四十三章] 連日的趕路使我們都已經筋疲力盡,所以用過晚膳便很早就休息了。剛一粘上枕頭,我便沉沉地墜入了夢鄉。半夜突然覺得口渴難耐,便起身披衣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開水。屋子裡面很寂靜,月光透過窗沿撒了進來,只覺得夜涼如水。轉過頭看見應兒熟睡的臉,我不禁微微笑了,這丫頭跟著我也好幾年了,再不久也怕是該出閣了吧… 我緩步走到窗前,輕輕推開了兩扇扉頁,「吱呀——」帶著沉重的低回的聲音,在清凈無人的夜半顯得格外刺耳,突然「嗑噠」一聲脆響,我吃驚地看向對面。只見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男子正站在對面的屋檐上,顯然是因為突然聽到我推窗的聲音,他也吃了一驚,因此猝然停下而造成瓦片輕輕碎裂的聲音。 如銀的月光襯著房檐上閃耀的積雪,周圍的夜色也泛起了淡淡的柔光,那人先是驚詫地朝我這裡瞥了一眼,便似乎呆怔住了,只靜靜地佇立在對面。如墨般的長髮在風中緩緩地舞動,蒙著臉看不清楚他的樣子,只覺得他的雙眸在月色下泛著流動的光澤,我所有的思緒所有的心念都被這雙水色的眸子所吸引,心裡的抽痛一陣比一陣強烈,為什麼會這樣?…時間像被凝固住了一般,彼此的目光都被對方所牽扯,再也無法離開,強烈的痛楚、無奈、思念在這一瞬間似乎傳遍了全身…… 一陣風,吹起我披散的長髮和雪白的單衣,淚水緩緩從我的臉上滑落,淚眼朦朧中看見那人緩緩朝我搖了搖頭,深切的痛楚從眼眸里流瀉出來,是叫我不要哭嗎?發的黑和衣的白在此刻交纏成了最刺目的顏色,我顫抖得伸出了手…那人卻輕輕得一躍,突然一下子就消失了,好象之前根本就不存在一樣,「不要走!」我失聲喊了出來,略帶顫抖的聲音一下子驚起了正熟睡的應兒。 「小姐,你怎麼了?!」看著我失魂落魄的樣子,應兒大吃一驚,從床上飛奔過來。「怎麼穿這麼單薄,還開著窗戶,不要著涼了!」應兒擔心得扶起了我。「應兒,應兒…」我潸然淚下,「小姐,怎麼了??」一徑得搖頭,我緊緊摟住應兒,哭得昏天暗地,哭得肝腸寸斷,哭得終於沉沉得睡了去。 早上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坐在鏡子前面,任憑應兒輕輕得幫我梳著那頭長發,昨晚那是夢吧?應該是夢吧?絕對是夢…吧?「小姐,要梳什麼髮式?」應兒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不是還要帶帽子嗎?那綁兩個辮子就成了,省得麻煩。」我扯出了一絲微笑,心裡卻泛起淡淡的酸澀。 「小姐,好了,真漂亮。」看著鏡子,小巧的錦帽扣在滿頭烏絲上,帽檐垂下一圈水滴狀的水晶服帖地覆蓋在光潔的額頭上,一身素白,潔白的上衣、潔白的紗裙和靴子,只有垂在胸前的長辮烏黑得耀眼,讓我想起了昨晚那黑與白之間的交纏….我轉頭看著應兒,她穿的是一套淡淡櫻粉色的衣裙,更襯得她眼如秋水靨如花,「應兒真是越長越好看了,等你出閣的時候我肯定捨不得,怎麼辦呢?」我撫摩著她細緻的臉龐,略帶愛憐地道。不知道是不是我說得太認真還是因為昨天的事,應兒一下子紅了眼圈,撲入我的懷裡:「小姐,不要這麼說,應兒想要一直陪著小姐!」「傻瓜!」我輕嘆了一口氣。 「雲兒,好了嗎?」應兒忙抹了抹眼淚去開門,大哥和子晨一看見我們都傻了眼,過了半晌才打趣道:「這下我不敢帶你們兩個出去了,這一出了門怕不是要起大騷動了!」我又氣又好笑地瞪了大哥一眼:「這衣服還不是你挑的,我和應兒怎麼敢拒絕你的好意?你現在反過來倒有意見了!」應兒在一旁捂著嘴偷偷地笑,只有子晨臉上不時地泛著紅暈,眼睛都不敢看我和應兒,我失笑得搖了搖頭,這孩子還不習慣嗎?平時一副冷淡的樣子,倒沒想到會這麼拘謹。 在店裡用過早膳,我們四個人就出了客棧。上京的都城構造和殷都差不多,城中央是王宮,城周圍輔以護城河,王宮周圍是八條大道延展開來,路兩邊規劃成商業區或者是住宅區。 我們住的客棧那一帶剛好是上京頗具盛名的商業區,也是達官貴人最喜歡來往出遊的地方,路兩邊的商鋪都是朱門高樓,裝修十分的氣派豪華,看起來一般的百姓是無法承受和消費的,只有那些領主和上京的貴族才能享受。 我和應兒手拉著手在路上邊走邊看,引得旁邊的路人都紛紛對我們側目。大哥和子晨略帶無奈地緊緊跟在我們後面,生怕一不小心我們倆就走失了。「哇,小姐,這裡也有賣殷都的小吃耶!」應兒突然興奮地指著一家商鋪道。「是嗎?那進去看看,順便買一點吧!」我笑了笑,拉著應兒的手邁進了這一家裝修十分精緻的小商鋪。 這家點心店的生意十分的好,看得出老闆也是個心思細膩的人。每一樣點心都用薄薄的油紙包裹好,端正地碼在排列整齊的小木簍里,顧客如果想要可以自己一個個拿,而且也不會弄髒手,又保證了點心的乾淨和新鮮。「小姐,有您最愛吃的核桃酥和小甜餅哦!」應兒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叫了起來。掌柜的看我們穿著不俗,忙陪著笑臉走了過來:「兩位小姐真是見過世面,這些點心都是我專程請來殷都的點心師傅做的,這上京可只有我這一家才做得出這麼正宗的殷都點心了!」 「是嗎?那倒真要好好嘗嘗了!」我笑著點了點頭,「應兒,就拿一些核桃酥和小甜餅吧!」應兒回了一聲,就跑過去拿點心,我和大哥他們站在門口等。等了許久也不見應兒出來,我不禁有些納悶,這時從店內傳來幾聲嬌斥,我和大哥面面相覷,心裡暗叫不妙,我忙撩起裙子小心地擠進圍觀的人群。 進到店內,發現應兒正和一個丫鬟摸樣的姑娘大眼瞪小眼,兩個人雙手叉腰,一副再說下去姑奶奶就要和你動手的架勢,很少看見應兒這麼光火的樣子。「應兒,怎麼回事?」我微皺起眉頭,在上京還是少生是非為好。「小姐,你看嘛,我們要的點心本來就剩一點點了,我剛拿起來,那丫頭就一把搶過去了,真是氣人!」誰料,話音剛落,那邊那個丫鬟也在和她主人訴苦:「小姐,那些個點心是姑爺最愛吃的,不料卻被那野蠻的丫頭給拿走了,真是沒家教!」我詫異地看向她的主人,是什麼人會教出如此潑辣的丫鬟? 這一看卻再也移不開眼睛了:這是個大約17,8歲的姑娘,模樣十分的水靈標緻,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猶如一朵幾欲綻放的弱荷,柔弱卻又高貴;一身白皙的皮膚在土莫林中相當少見,泛著淡淡憂愁的雙眸,顧盼之間生起絲絲的惆悵……我在心裡暗暗喝彩,她和我認識的幾位女子又是截然不同的典型,雖沒有怡凌的明艷絕色,但卻有著和怡凌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高貴氣質;雖沒有紫煙的脫俗至不食人間煙火,卻有著相同的靈動和清麗,好一個柔柳俏佳人! 那個姑娘顯然也在打量我,在她的眼睛裡我看到了同樣的激賞和驚艷。她朝我淡淡地一笑,轉頭道:「寶音,別再胡鬧了,把這點心讓給這位姑娘吧!」那丫鬟不滿地嘟起了嘴,我忙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客氣,點心我們下回再來買便可,失禮之處請多包涵。應兒,走吧,大哥他還在前面等我們呢!」 「可是…」應兒有些不依不饒,我忙輕輕瞪了她一眼,便轉身走出了店鋪。 [第一卷:第四十四章] 應兒跺了跺腳,卻也只好無奈地跟隨著我走了出來。大哥一見我們兩手空空,有些驚訝地問:「怎麼什麼東西也沒買?」我笑著看了應兒一眼:「喜歡的那幾樣賣完了,所以就出來了!」四個人轉身欲走,卻被後面的喊聲拉住了腳步。 「姑娘請留步。」是剛才那個女孩,她微笑得站在我的身後。我有些詫異地看著她:「請問有什麼事嗎?」她但笑不語,只喚了一聲:「寶音。」剛才那個潑辣的丫頭忙耷著臉把一袋用絲布包裹的東西遞給了應兒。「這是…」我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孩,「是這樣的,剛才也是我家的丫頭不懂事,這些點心就當作是賠禮,再來也是我覺得和姑娘很投緣,姑娘應該不會拒絕我的心意吧?」 「那多謝了。」這一番話說得是滴水不漏,我便也不再推辭,只笑著叫應兒收下。那姑娘卻沒有離開的意思,我和大哥互視了一眼,當下心裡有些忐忑。「如果沒有要緊事,姑娘不介意和我同行吧,我一個人逛街也是無聊得很。」看著她淡淡的笑容和怯怯的期許的目光,我也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但心裡卻泛開了嘀咕:這女孩到底是怎麼回事?幹嗎一直纏著我,難道有什麼企圖嗎?這樣想著,心裡不免警醒了幾分。 一邊走一邊聊著,那姑娘不住地拿眼睛打量著我身旁的大哥:「這位是您的夫婿嗎?」我們都不禁楞住了,我忙笑著搖了搖頭:「不,這位是家兄。」大哥的臉上浮現出了溫煦的笑容:「怎麼姑娘不覺得我和舍妹很相象嗎?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認錯呢!」大家都笑了起來,那女孩也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 「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姐?看姑娘談吐不凡,必然出生於官胄之家吧?」大哥有些突兀地問道,我不覺意外地掃了他一眼,大哥一向很少探問別人的背景。「那當然,我家小姐可是克爾氏領主的女兒!」那個姑娘還沒答話,旁邊那個叫寶音的丫鬟就馬上神氣十足地大聲回答,「寶音,不可無禮!」訓斥了丫鬟一番,她笑著轉過頭道:「家父正是克爾氏的領主。」大哥的眼裡閃過一抹奇異的神情,微笑道:「真是久仰大名!」 正說著,已經到了這條路的街口。寶音在一旁拉扯著那姑娘的衣角,脆生生地叫著:「小姐,咱們回去吧,不然姑爺該急了!」姑娘馬上羞紅著臉瞪了她一眼,迴轉過身道:「時候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不然家裡會擔心。對了,你們不是本地人吧?」我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著點了點頭:「對,我與家兄是來這裡幫辦一些商事。」她笑了笑,眼睛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我的頸項:「姐姐,我叫諾敏,過幾日姐姐若還在上京,希望姐姐能過府一聚,諾敏很希望能和姐姐多多認識,互相了解。」說罷,也不等我回應,就帶著寶音轉身離去。 突然聽到她叫我姐姐,我身上的汗毛驀地豎了起來,整個人感覺特別的不舒服。應兒在一邊不解地道:「她好奇怪啊,問東問西的,還一直粘著小姐。」我只是略微皺了皺眉頭,轉過頭才發現大哥一直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們消失的方向。「大哥,怎麼了?是不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大哥蹙著眉頭道:「這克爾氏在土莫林的貴族裡也算是首屈一指,很得他們汗王的器重。咱們最好也別太和她接近,萬一被知道我們的身份就糟糕了!」我忙點了點頭,那個諾敏離去時的眼神和話語好象含著什麼別的意味,讓我覺得心裡莫名的不安,而且我總覺得她沒有看上去那麼的柔弱單純,看那個寶音跋扈的樣子就可以感覺得出來。 晚上回到客棧,略微吃了些東西,便也就休息了。靠在窗欄上,雙手無意識地撫摩上了頸上的玉匙,心裡泛起了層層漣漪。清河,你是不是還活著呢?我彷彿還能夠感覺到你的存在,上天也似乎在冥冥中一直牽扯著我向你走去……可是你如果活著又為何不與我聯繫?難道你已經忘記了我嗎…眼前驀然浮現出了昨晚那個黑衣人,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的眼神十分的熟悉,那麼溫柔又那麼令人心碎,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清河…… 「小姐,當心著涼。」應兒輕輕地為我覆上了披風。我有些迷茫地看著窗外,天空的點點繁星,顯得那麼遙遠而又模糊。「應兒,你說清河還活著嗎?」我低聲地問道,聲音幾不可聞。「小姐,不要想太多了……」一雙溫暖的手撫上了我的頭髮,看著她略帶憂傷和擔心的面容,原來,只有我還傻傻地不願意去相信和接受事實嗎?我不禁凄然地笑了:「果然是我太執著了么?都兩年了呵…」眼前已經一片模糊。 「罷了,這次回去之後,我便不再想了…我要把旭兒好好地撫養長大,清河在天之靈應該也會寬慰了吧!」我站起身,「晚了,睡吧!」從今以後,我的身邊果然只有旭兒了么?這漫漫人生路,再也沒有他攜手陪我前行了…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沉入了黑暗。 夢裡,依稀看到清河溫柔的笑靨,他緊緊地抱住我,嘴唇輕輕地撫過著我的耳際:「雲兒,你還好嗎?我很想你……」看到他清澈的眼眸里盛滿了令人心醉的深情,清河,清河,…我只惟長夢不復醒,再也不想離開你了!一滴冰冷的淚水從我的眼角滑落,一個溫柔的吻輕輕地覆上我冰涼的嘴唇,惟恐一切被打破似的,小心翼翼而又萬分珍惜地撫摩著我的臉龐…多少次,我一睜開眼,所有的一切都如夢裡花落,轉瞬即逝。這一次,這一次,我不敢再睜開眼睛,只怕所有的一切只是南柯一夢,就讓我永遠也不要醒,沉溺在這溫柔里吧! 恍惚中,我抓住了他的手,那麼的溫暖,那麼的真實。淚水流得更加兇猛,耳邊響起了一陣長長的嘆息,不要走,不要走呵,求求你……我猛地睜開了眼,發現自己已經是淚流滿面。滿室的清寂,只有嘴唇和雙手似乎還殘留著剛才纏綿的氣息和痕迹,果然還是夢嗎?一陣風湧進來,一陣寂涼。我轉過頭,窗戶大開著,隨著風輕輕的晃動。睡前應兒好象關窗了… 我倏地支起身子,跑到窗邊探出身子朝外張望:寥落的大街,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慘淡的月光映著淡淡的痕迹,投射在地面……我猛地抓緊了前襟,一陣心痛! [第一卷:第四十五章] 自那以後又過了幾日,上京的氣氛突然緊張了起來。走在路上大家都是一副人心惶惶的樣子,我們不覺奇怪。下午打發了子晨去打聽消息,回來的時候帶來了一個沉甸甸的訊息:「土莫林和清元好象又要開戰了!」 乍一聽,我和大哥的臉色都是大變。距離上次的戰爭才消停了不到一年,怎麼就又開戰了?大哥緊蹙著眉頭,負著雙手在屋子裡走來走去:「過幾日,我們得儘快離開上京,這裡恐怕不安全了,而且…我現在很擔心殷都的局勢。」我心裡也是一驚,雖然說我和大哥離開殷都不大可能會散播出去,可是如果是有心之人…而且這個戰事也是蹊蹺,長達幾年的拉鋸戰對清元的消耗已經非常大,現在休養生息還不到一年,便又挑起外患,如果有人趁這個時候發動內亂,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我抬起了頭,剛好對上了大哥幽黯的雙眸,看來大哥也是意識到這個棘手的問題。「這幾天我們就動身吧,以免夜長夢多。」我略帶憂心地道,室內一陣沉默,不知道這次回去又將面對什麼暴風雨呢?心裡異常的沉重,但是還是開始和應兒收拾行李,子晨和大哥也不時地出去打探局勢。 這日,突然有人送來一張帖子。打開一看,字跡娟秀端正:「明日希望姐姐能到寒舍一聚,想為姐姐引見一位故人。」落款是諾敏。我有些愣神,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去,便去與大哥商量。大哥有些擔心地道:「現在局勢這麼緊張,我看還是不去罷,萬一出什麼事便糟了。」我有些遲疑地看了他一眼:「可是,我卻很想去看一看那位故人,不知道在上京我還有哪位故人在,好奇的很。」大哥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良久一聲嘆息:「罷了,你是哪怕一個機會也是不肯錯過,只是要小心些。明日帶著子晨也一道去吧!」我忙笑著點了點頭:「謝謝大哥!別擔心,我會盡量地小心謹慎!」 第二日,我便帶著應兒和子晨出門了。按著帖子上的地址,找到了諾敏家的宅第。整個大宅看上去也是相當的華麗和精緻,雖然不比殷都的王府宏偉有氣勢,但是在上京卻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府里的僕從許是之前就被告知過,也沒說什麼就直接把我們帶進了一個類似於花廳的地方。然後馬上就有仕女奉茶和點心。 我的心裡一陣陣的不安,直覺地想要拔腿就走,可又抵擋不住心裡的期望:「也許是最後一個機會了呢?!」這樣想著,整個人都坐立不安起來。正在這時,輕柔的低笑聲從廳外響了起來,我忙站起身轉過頭,正是諾敏和寶音。諾敏一看是我,馬上笑著迎了上來:「讓姐姐久等了,妹妹真是該死!」我笑著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不妨事,我也是剛來。」諾敏雙眸轉了一下,微笑道:「幾日不見,妹妹還真有點記掛姐姐,看來諾敏和姐姐還是很有緣的。」 我想此刻我的臉肯定快要笑僵住了,這個諾敏實在不知道她葫蘆里賣是什麼葯,說是要給我介紹故人,卻又在這裡和我瞎扯淡。心裡有些心浮氣躁,我不禁笑著打斷了她的輕聲細語:「妹妹不是說要給我介紹故人嗎?我可是一直好奇的很。」諾敏忙舉手掩唇道:「看我,說著說著就把這事兒給忘了!」說罷,轉過頭道:「寶音,叫姑爺來下花廳。」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這……」她回給我一個淡淡的笑容,眼裡似乎有什麼東西一掠而過。 半晌,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門外響起:「諾敏,叫我有什麼事?」我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轉頭和應兒對視了一眼,她也是一副驚魂未定的神色,我心裡的不安越擴越大……這時,諾敏突然站了起來,親昵地撲入剛進門的男子的懷裡:「夫君,你來了?」熟悉的低沉聲音微微笑了起來,帶著幾分寵溺:「真是,這麼急把我叫來,莫不是你又做了什麼壞事?」諾敏略帶撒嬌地道:「才沒有呢,今天是想給夫君一個大大的驚喜!」 我有些僵硬地轉過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穿白色織錦長袍的翩翩男子:烏黑的長髮用一根白色絲帶輕輕地束住,白皙的臉龐,挺直的鼻樑,還有那雙熟悉的溫柔雙眸……我整個人如遭電擊,身子劇烈的顫抖,是他!這個男人一直在我夢裡縈迴,這個男人一直深深地駐紮在我內心無法消退,這個男人…是我曾經說過要生死相隨的愛人——清河!此時,他也微笑著抬起了頭,這一瞬間他整個人已經完全呆怔住了,臉上浮現出驚詫、不敢置信、痛楚、喜悅的複雜表情。 整個世界好象只剩下了我和他,我的視線慢慢地模糊了,終於…終於找到你了,清河,你果然還是不會拋下我一個人的,不是嗎?清河…「殿下,您…您還活著?!」應兒突然失聲喊了出來,打破了屋子的寂靜,我猛地醒悟過來,發現淚水不知何時已經流了下來。清河微笑著點了點頭:「應兒,好久不見。」然後他又深深地望住了我,直覺得我顫抖著伸出了手想要觸摸這個如此熟悉的臉龐,可是…在看到旁邊的諾敏,我猛地緊緊地握住了雙手,心裡一陣陣撕裂的疼痛,一時間思緒百轉千回。清河,如果你還活著,為什麼你沒有和我聯繫?為什麼你會這麼狠心?為什麼你會在這裡,為什麼你會成為別人的丈夫?!…起初的狂喜過後,我的心裡是無法抑制的痛苦和憤怒。 「雲兒……」清河的聲音里含著滿滿的傷痛和思念,他緩緩地朝我走來。「你…別…」我紅著眼圈搖了搖頭,身子不覺後退了幾步,一陣踉蹌,一個有力的臂膀接住了我:「夫人,沒事吧?」子晨沉穩的聲音在我耳邊,我凄然地扯開了一絲微笑,搖了搖頭。「姐姐,你還好吧?」諾敏一臉焦急地走過來,扶著我的手。我略帶漠然地看著眼前這個嬌柔的女子,此刻她的嘴角正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故人?真是故人啊…… 「夫君,姐姐就是你提過的雲兒吧?如此溫柔絕色,也難怪夫君一直思念至今呢!」諾敏笑著走到清河身邊,挽住了他的臂膀。平復了兩年的傷口,此刻終於又一次被惡狠狠地挖開了,鮮血淋漓,疼痛難忍,看著眼前這一幕,我的臉色再一次變得慘白。清河的臉上馬上浮現出了一絲尷尬和無奈,他輕輕地甩開了諾敏的手,焦急地看向我:「雲兒,不是的,你聽我說……」突然,應兒一個箭步,朝清河劈面就是一巴掌,所有人都驚呆了! 「你!」諾敏急忙推開了應兒,擔心地看著清河的臉,「夫君,怎麼樣?沒事吧?!」一片沉默,其餘的人都詫異地看著應兒,我也吃驚地看向一臉憤怒地應兒,這個丫頭幾時這麼大膽了,以前可是別人大聲一點就會哭的孩子啊!「你好大的膽子,狗奴才!」旁邊的寶音猛地衝過來就要掐應兒,我忙把應兒護到身後,冷冷地注視著她:「你敢!」寶音瑟縮了一下,黑著臉退了回去。 「應兒,怎可如此莽撞!」我轉過身訓斥道。「小姐,我不甘,我為您心疼!」應兒紅著眼圈倔強地看著我,「你呀…」我微微嘆了口氣。「殿下,你知道小姐這兩年是怎麼過的嗎?小姐天天以淚洗臉,還要在人前強撐笑臉!小姐一直不肯相信您已去了,在小世子面前也總是裝著快樂的樣子,可誰看到她的苦她的心痛?!」應兒衝到清河面前,大聲哭地喊著。 「別再說了,應兒!」我紅著眼,怒喝一聲。「為什麼不說?小姐,殿下這樣還對得起你嗎?!」應兒拉著我的手腕一下子攤在了清河面前,「您知道這是什麼嗎?當時小姐以為您去了,小姐竟然也打算隨了您……殿下,有哪個女人會為你做到如斯的地步,殿下!」那道細白的痕迹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尤其刺目,我猛地閉上眼睛抽回了手。 「雲兒,我…我對不起你!」清河一下子把我摟在了懷裡,聲音顫抖著透出一絲哽咽,,沒有期待中的喜悅,我的心已經如墜入冰窖般,清河,我不是為了想看到你的愧疚才這樣做的,為什麼你要如此狠心地對待我呢?你是不是早已經忘記我們之前的誓言了呢?清河…… 「姐姐對夫君如此深愛,諾敏自愧不如!以後定會更加深愛夫君服侍夫君,希望姐姐能夠答應諾敏的要求,妹妹今後也會好好侍奉姐姐報答姐姐一片深情厚意!」諾敏突然哭著「撲通」一聲朝我和清河跪了下來,清河猛地抖了一下,緩緩轉過身,略帶感動地道:「諾敏,你這又是何必?!」「夫君!」諾敏嗚咽著哭了出來。 「希望姐姐能夠答應!」諾敏堅定地望著我,驀地朝我磕了一下頭。這一下重重地磕在了我的心裡,我的心幾乎已經痛得四分五裂,看著清河用略帶乞求和心疼的眼神望著我,這一刻我的心已經全然地碎了,死了….為什麼2年前讓我活下來呢?何苦?何苦啊?!清河,今天你用另一種方式扼殺了我漸漸復甦的心,這2年的守望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我流著眼淚顫抖地伸出了雙手,這一伸手我已經知道自己再無半點退路,已經把自己逼到了死角,從此以後這個男人再也不是專屬於我的男人了,而我也不再會是那個苦苦守望、只看著他的女人了,清河,如果這就是你這2年消失後所得出的結論,如果這就是你對我愛的回答,那麼今天就如你所願! 我淚眼朦朧地看著地上的女人,心如刀割,痛得無法呼吸,這是死寂前的凌遲啊! 「妹妹,起來吧,我答應了……」我平靜地扶起了哭泣的女子。 臉上慢慢浮起凄然的笑容:「山盟海誓,全已化作虛無,不再等待,已一次足矣!」我大聲說著走出了花,淚水好象破碎的玉珠,滲落在泥地上,轉瞬已經不見。身後的所有、一切都被我拋在了後面,相見真不如不見,所有的一切早已經物事人非了啊! 人生若只如初遇……便不會再有如斯苦痛了吧?… [第一卷:第四十六章] 我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著,路上的喧鬧和沸騰的人聲,卻好象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在我的眼裡,世界早已經是一片空白了,一切全都沒了。 走著走著一個踉蹌,我一下子撲在地上,看了看擦傷的膝蓋和殷紅的血漬,我竟然連一絲刺痛也沒有,是不是心死了所以便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呢?我輕輕地笑出聲,雙眼茫然地看著前方,眼前慢慢地模糊了,淚水慢慢地滴落了下來。周圍駐足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看著我又哭又笑地呆坐在地上,路人都用異樣的目光打量我,竊竊私語。 是啊,我是瘋了,真的瘋了,為什麼要去愛人呢?為什麼要去愛上這樣一個男人呢?所有的一切不是我自己種下的苦果嗎?…… 「夫人,夫人…」溫柔的呼喚聲在我耳邊輕輕地響起,我緩緩地轉過頭,子晨略帶疼惜的眸子映入我的眼帘,我笑了笑:「沒事。」微微撐起身子想要站起來,可是雙腿一軟竟然又跌回到了地上,我無奈地看著他:「腿發軟,站不起來了。」一雙有力的臂膀猛地把我擁入懷裡抱起了我,子晨一向冷漠的臉竟然閃過了一絲柔和。 「小姐,沒事兒吧?」應兒氣喘吁吁地從後面跑了過來,看到子晨抱著我微怔了一下。我笑著看向她:「我沒事,剛才摔著了站不起來,子晨抱我起來的。我們先回客棧吧!」應兒的臉略微發紅了,我心裡微微嘆了口氣,這丫頭的心思我又怎會不知道呢?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無關風與月。愛情這東西呵……我苦笑了一下,轉過頭把自己埋入了子晨的懷抱。 回到客棧,大哥一看我蒼白的臉色,忙緊張地接過我,把我放到了床鋪上道:「發生什麼事了?」我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兒,剛才不小心摔了一交。」大哥微微鬆了口氣,皺著眉頭道:「那就好。你在那個諾敏那裡見了哪個故人?」我的臉色倏然一片慘白,輕輕搖了搖頭側身倒下面向裡面。只聽得應兒輕聲道:「大少爺,我們出去再說吧!」三個人陸續都走了出去,房間只剩下我一個人。 恍惚中感覺有人輕輕地搖著我的肩膀:「雲兒,雲兒……」我有些吃力地睜開了疲乏的雙眼,待看清了眼前人的摸樣,我輕輕冷笑了一聲:「是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還不出去,不然我叫人了!」清河無奈地抓緊了我的雙手,臉上滿是痛苦的神情:「雲兒,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傷你這麼深,你原諒我吧,雲兒!」我氣怒地抽回了手,猛地側過臉:「不敢,說什麼原諒不原諒,只怕再這樣下去,我便要成下堂妻了!」「雲兒……」 突然,房門一下子被撞開了,大哥突然沖了進來:「誰在裡面?!雲兒你沒事吧?!」等他一看清屋子裡的狀況,不禁楞在了那裡。「大哥……」清河緩緩站了起來,臉上布滿了百感交集的神情。大哥一言不發,只是大步走到清河面前,猛地揪住他的衣領,出手就是一拳!清河措不及防,一下子跌坐在了地板上,一縷血痕慢慢地自他的嘴角滑了下來。「當初我把雲兒交給你的時候,你答應我什麼了?!這就是你的珍惜?!」大哥怒喝道,我第一次看見大哥如此憤怒,臉色鐵青,兩眼冒火,連雙手都緊緊地握成了拳。 「大哥!」我忙擔心地支起了身子。「是!是我對不起雲兒,是我有負於大哥的託付,大哥如果想打的話就打到痛快為止吧!」清河突然大喊出聲,臉上滿是痛苦欲絕的神情。聽到他的話大哥更加冒火,劈手就要打下去……「大哥!」我忙喊出聲,「先別。」大哥看了我一眼,終是緩緩收回了手,嘆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我只想問你一句,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淡淡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清河。清河一怔,慢慢地抬起了頭,望向我:「兩年前開戰的時候,我是詐死,早就有接應的人把我送到上京。我當時也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後來才知道這全都是父王安排的。克爾氏的領主早就為我們清元所用,父王要求我留在上京收集情報,我本來是想和你們聯繫,但是父王不允許,怕書信會泄露出去。後來,諾敏要給土莫林的大汗指婚,她和她父親都不願意,就想讓我們假成親,當時我為了掩飾身份,所以便答應了。」說到這裡,他凄楚地看了我一眼,「只是,我沒有想到這一呆就呆了兩年,更想不到雲兒你會為了我受了那麼苦。」 心裡簡直是波濤洶湧,我白著臉問道:「那麼父王2年前就知道你沒死了嗎?」清河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母后呢?」我顫抖著聲音問道,「宮裡只有父王和母后知道。」我感覺整個人都冰冷了,「很好,你們清元皇家的人就是這麼耍弄別人的嗎?很好!」我想起了2年前在御書房的情景,皇上痛楚的神情和那一滴淚…果然一切都在演戲嗎?諷刺,真是諷刺,簡直是天大的笑話!看著清河無奈的神色,我真的很想放聲大笑。 「你難道忘了我在你出門前說過的話嗎?我說不管上窮碧落下至黃泉,我都會隨了你去!」我狠狠地盯著清河失措的眼睛,「雲兒,我不知道你竟然會…雲兒!」我凄楚地搖了搖頭:「清河,你把我們的感情置於何地?!你太看輕我對你的感情了,我現在真是…悔不當初,我怎麼會愛上你,怎麼會做出這種傻事?」 「雲兒,我從沒有忘記過你,我和諾敏什麼事也沒發生,真的,你相信我!」他有些瘋狂地抓住了我的肩膀,「你看,這個玉鎖我一直掛在身上,這兩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思念你,我愛你啊,雲兒!」看著在燈光下泛著潤澤光彩的玉鎖,我心裡一陣抽痛,無力地閉上了眼,再睜開已經是淚眼朦朧。 「幾日後,我們便要回殷都。」我淡淡地看著他。 「我也隨你一起回去,這裡的事情大致已經告一段落,我們一起回家。」清河略微激動地抓住了我的手。 「那諾敏呢?」我直直地盯著他。 「我一直把諾敏當成妹妹來看,她一個人留在這裡可能不會安全。」他有些猶豫地看了我一眼,「我當時答應過她父親,要好好照顧她…」怕我不相信似的,他又迫不及待地道:「可是我發誓我從沒有愛過她,我真的只是把諾敏當成妹妹來照顧,如有一句謊言,便遭天打五雷轟,死無葬身之地!」 「你……」我看著他堅決的眼神,心裡不禁又有些動搖,「罷了,我相信便是。」 「雲兒,我愛你,我真的好想你!」清河狂喜得一下子抱住了我,我一下子羞紅了臉,這才發現屋子裡早已經沒有其他人了…清河溫柔的吻如雨點般落在我的眉眼、臉頰、嘴唇,淚水慢慢地溢出了眼角,我輕輕地環住了他的脖子,這一次,真的不再是夢了,清河……真真切切地回到了我身邊。 也許是我軟弱,也許是我不夠堅定,可是面對我愛的人,面對這個我會拿生命替他交換的男人,我寧願軟弱,寧願不夠堅強,我是這麼這麼地愛著他啊,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我更加地深愛他,也再也沒有人像他一樣可以填補我空虛的心,他所有的一切早已經融入了我的生命和靈魂,又能如何捨棄呢? 在這幸福瞬間,我已經全然忘了思考,也根本沒有發現改變自己命運的巨輪終於還是開始緩緩啟動,一個更大的悲劇正在前方等著我的到來。 [第一卷:第四十七章] 「之前我在晚上看見的那個黑衣人是你嗎?」我依偎在清河的懷裡,漫不經心地問道。清河笑著抓住我不安分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的額頭:「是,為了收集一些有利的情報,這樣比較快捷和安全。」我狠狠地朝他手上咬了一口,委屈道:「那你為什麼不來和我相認,讓我白傷心了一回!」 「對不起,雲兒。如果貿然和你見面我怕會有危險,另外我在上京的事也快要完成,我是想回殷都之後再求得你的原諒。」清河緊緊地摟住了我,我覷了他一眼,輕哼一聲:「你們皇家欠了我好大一筆債,竟然欺瞞了我2年,現在再來說什麼原諒不原諒,委實也太假情假義了!」清河沒有說話,只是長嘆了一口氣。 「對了,諾敏真的也要隨我們走嗎?」我從懷裡支起身,認真地看著他。「是,必須要這樣,一來為了掩人耳目,二來也是為了拉攏克爾氏繼續為我們清元做事。」他略微頓了一下,深深地看著我:「我與諾敏已經說好,如果她將來有喜歡的人,我必然會想辦法幫她完成心愿,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有些心虛地紅了臉,卻還是嘴硬道:「誰擔心啦,臭美!」喜歡的人嗎??清河,你到底是假裝不知道,還是真的遲鈍至如此呢? 正說著,門外就傳來了急促的聲音:「小姐!」我和清河對看了一眼,我有些疑惑地打開了門,應兒急急忙忙地沖了進來:「小姐,不好啦,現在全城戒嚴了,所有人都不得出城,而且現在有士兵正到處巡邏和搜查呢!」我看了看跟在應兒身後的大哥和子晨,只見他們各個臉色凝重,大哥一臉的嚴肅:「這裡也不安全了,不知道我們的行蹤是不是已經被泄露出去了,先收拾東西,轉移地方再做打算。」 「那就去克爾氏的府邸吧,我相信那裡現在還不會有人察覺。」清河在一邊說道。我看了看大哥他們一眼:「也只好先這樣,到那邊再做打算吧!」說罷,我們就趕緊收拾了東西出了客棧。路上突然一片蕭條,來往的行人也是神色驚慌,來去匆匆,一片肅殺的氣氛。 到了克爾氏的府邸,領主親自出來迎接我們:「連世子和皇妃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請見諒!」說罷躬身行禮,一雙眼睛卻賊溜溜地暗自朝我這邊看,是在幫女兒評估對手嗎?我朝他冷冷一笑:「失敬!我們還要仰賴大人的幫助呢!」領主忙斂下眸子,笑道:「不敢。」說罷,他便招呼眾人入座。我與清河兩個人坐在上首,大哥和領主他們坐在兩旁。諾敏從內室出來看到我和清河牽手坐在一起,先是一楞,眼睛裡閃過一抹失落,馬上便又恢復平靜了。 「現在全城戒嚴,難道以大人的權利也無法自如地通過嗎?」大哥在一邊有些焦慮地問道。領主搖了搖頭:「現在不管上下都不可出城,上京是進來容易出去難啊。」大廳里一片寂靜,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領主大人在後宮有無熟識的人?」我淡淡地問道。「這……有倒是有幾個耳目,不知道皇妃有什麼打算呢?」領主疑惑地看著我,大哥和清河則都是一臉瞭然的神色。「我想大汗的皇后會有辦法幫助我們。」我淡淡一笑。「皇后雖然與各位同是清元人,但不知道可靠否?」領主先是恍然大悟,爾後又有些擔心地看了我們一眼。「這個就不勞大人操心了,只要大人有辦法聯絡到皇后,我們自然便有逃脫的機會。」 第二日晚,我和清河正在房間里說話,突然傳來了「叩叩」的敲門聲。「誰?」清河朝外面喊道,卻沒有人回應,然後又是一陣敲門聲。我和清河的臉色都有些凝重了,半晌清河慢慢移到門邊,猛地拉開了房門,厲聲喝道:「到底是誰?!」一個黑影倏地一下飄進了房間站定,只見她慢慢轉過身,輕緩地放下了黑色斗篷的帽子,露出了一張絕代風華的艷麗容顏。她眼睛閃閃發光,微笑地看著我們:「八哥,八嫂。」我一下子撲上去抱住了她:「怡凌!」 「你還好嗎?怡凌,真的好久不見了!」我紅著眼圈哽咽地說道,「我好著呢,你看看!」怡凌也是流著眼淚激動地抱住我。「你們兩個再抱下去,我可是要吃味了!」清河戲謔的聲音在旁邊響了起來,我們兩個互相看了一眼,破涕為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陷在上京無法出去呢?」怡凌的神色帶著些須的嚴肅。我和清河對視了一下,無奈地笑了笑,把經過大略地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待我回宮想辦法弄到通行令牌,應該便能出城,你們記得等我的消息。」怡凌略微沉吟了一下。「是嗎?那真是太謝謝你了,怡凌!」清河在旁邊高興地說道。怡凌搖了搖頭,微笑地掃了我們一眼,緩緩走到清河身前:「八哥,當初正因為你一心只有惜雲,眼裡也只有她一個人,所以我才放棄。現在我不管你與那諾敏是不是假成親,你可不要再辜負她了,一個女人能為你做到如此的地步,你還有什麼遺憾呢?!否則連我也不會原諒你的!」清河轉過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微笑:「你放心。」 「那我得走了,不能出去太久,不然會被發現。」怡凌忙拉上了斗篷的帽子,「等等,我送你出去。」我拉住了她的手,她笑著點了點頭。幽靜的迴廊里,只有我和她兩個人默默地走著,「好了,別送了,我的人在前面等我。」怡凌轉過身笑道。我點了點頭:「好,那你自己小心點。」 望著她窈窕的背影和略帶匆促的步伐,我突然輕聲喊道:「怡凌,你幸福嗎?」她轉過頭看著我,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我現在很幸福。」「那你愛他嗎?」我急切地問道。怡凌的眼睛依然平靜,只是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對我很好,也很愛我。我這輩子可能不會再愛別人了吧,可是這樣很好,我自己覺得幸福就夠了!」說罷,她擺了擺手,轉身隱入了黑暗之中。 我獃獃地看著她消失的方向出神,不知道何時,清河已經站到了我身後,手臂輕輕地環住了我:「別難過了,只要她自己覺得幸福不就好了嗎?」我有些哀傷地點了點頭:「是吧,我是真的希望她能過得幸福,不然……」 「進屋吧,外面起風了。」清河環住我的肩膀,轉身帶我走進了房間。 [第一卷:第四十八章] 再見到怡凌已經是幾天後的事情。中間我們一直呆在克爾氏的府邸沒有出去,清河這幾天一直與我膩在一起,諾敏倒是每天過來請安,總是姐姐長姐姐短的。當然她看的是誰,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心裡是明白的,不過反正清河一臉的遲鈍,我也放心,只是偶爾看見諾敏眼睛裡閃過的傷痛,不管她心裡如何想,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這天,怡凌帶著幾個親信偷偷地來了,我們聚集在後院商量出城的事情。怡凌的臉色十分的凝重:「必須馬上動身了,我已經拿到了令牌。前兒個我聽大汗說要搜城,我想可能是清元不知道是誰放出風聲了!」大哥臉色一變,厲聲道:「什麼?難道說清元有人和土莫林裡應外合?!」怡凌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那些個事情,等我們回去以後再說也不遲,現在快打點一下動身吧!」我倏地站了起來,聽罷大家馬上分頭開始收拾東西。 在淡淡的暮色下,一輛馬車疾速地朝城門飛奔而去。還未到門口,城門守衛變叫囂了起來:「停下,停下,全城戒嚴,一律不得出城!」馬兒「嘶」的叫了一聲,剛好在門口停了下來,一個身影從車裡探了出來,手裡拿了個明晃晃的東西在守衛面前一晃,那幾個守衛仔細一看,都大驚失色地倒跪在地。「狗奴才,還不開了城門!」一個清亮但卻不失威嚴的聲音低聲喝道。「這…可上頭有令,不管是誰也不可私自出城。」一個守衛畏畏縮縮地支吾著。 旁邊馬上有人朝那守衛扇了幾個巴掌,那個聲音冷笑道:「哼,你這個奴才忒是大膽!你若現在不放了我們出行,我等等便回去稟了主上,耽誤了事情,看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你們給我仔細著點!」跪地的那幾個守衛都不禁顫顫發抖,其中一個低聲道:「開了罷,真要耽誤了,我們幾個不要緊,怕是家裡也得遭殃。」一個膽子大的馬上站了起來:「您息怒,我馬上便給您開了城門!」片刻,沉重的推門聲只後,馬車疾馳出了上京,朝邊境方向跑去。 我在車裡笑道:「你這主母可真厲害,在清元本就蠻橫,可怎麼竟撒潑到了這兒?!」怡凌給了我一個大白眼:「在後宮你當個綿羊看看,也不知道是怎麼死的!」我抿著嘴唇沒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過了半晌,清河像突然想起來似的,看向怡凌:「那你怎麼辦?現在都這麼晚了,到時候你那大汗找不到你可怎麼好?」怡凌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沒事兒,他不會對我怎樣,再說了我還有著清元當後盾呢,他暫時還不敢亂來。」頓了一下,又接著道:「我已經叫人打點好了,前面咱們換了馬跑還快些,我送你們到了邊境便回去。」 過了一會,馬車停在了不知名的地方,有幾個僕從摸樣的人早已經在那裡等著我們。他們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從旁邊給我們牽來了馬匹。因為我還不太會騎馬,所以便和清河共乘一騎。靠在清河的胸前,隱隱地感覺有道目光一直追隨著我。我轉頭一看,只見諾敏正灼灼地盯著我,眼睛裡閃現著深深的悲傷和嫉妒,甚至還帶著些許陰冷的意味。我心裡不知不覺浮現出了一縷不安,忙轉過頭道:「後面應該不會有人追了吧?」 「不知道,如果大汗知道令牌不見了,可能就會派人來追,所以我們還是抓緊時間走!」怡凌在前面道。月光下,幾匹駿馬撒開四蹄飛速地朝前面賓士,耳邊只聽得呼呼的風聲,兩邊的景物不斷地呼嘯而過。我抬起頭,淡淡的月光傾瀉下來,只覺得眼中的清河更加清俊不凡。清河好象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嘴角浮現出了些許笑意:「看前面,等等掉下去我可管不了你。」我扁了扁嘴,轉過頭看向前方,不意間又接觸到了諾敏的眼神,心裡竟然有些發毛。 怡凌挑的這幾匹馬可不是蓋的,跑起來蹄下生風,簡直可媲美一日千里的汗血寶馬,當然是不可能一日千里啦,可這速度還真是驚人。第二日中午,我們已經跑到了離邊境不遠的附近,馬兒跑了這麼長時間也累了,人也乏了,大家便暫時停下休息。片刻之後,已經晌午,我們吃過一些乾糧便又起身上馬。突然,「呀——」一聲尖叫,諾敏突然從馬上摔了下來,只見她軟軟地半卧在地上,臉色蒼白,眉頭緊蹙,眼裡含著隱隱的淚意,一副弱風扶柳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 「夫君,我的腿受傷了,怕是拖累大家了。」她含著淚水看向清河,軟軟地叫道。「你也知道拖累我們了?!要不你索性一個人呆這兒吧,我們先走!」怡凌一臉的怒色,走到她面前恨恨地道。「對不起…」她的淚水輕輕地滑落,害怕似的躲入了清河的懷裡。清河有些責備地看了一眼怡凌,輕聲安慰著諾敏。我站在一邊冷冷地看著她,我總算知道她那眼光的意味了,這個女人是不是被嫉妒沖昏頭了,這種關頭還搞這種下作的手段?! 「清河,你和諾敏一起乘吧!我讓大哥帶我。」我淡淡地道,清河無奈地點了點頭,諾敏的眼裡閃過一絲得色。這時,「嗖嗖」幾聲,突然從遠處射來了幾支弓箭,剛好落在我們的身後。怡凌臉色大變:「不好,肯定是宮裡派來的,抄小路在這裡伏擊我們!」話音剛落,後面突然響起了喊聲,轉頭一看,遠遠地一片塵土飛揚,一隊人馬正朝這裡賓士而來。 大家的臉色一凜,諾敏的臉更是一片慘白,她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終於也害怕了起來。「快走!」我們慌忙朝前面的馬兒跑去,只聽得後面有人大喊:「不要亂射,皇后可能在裡面!」另一個人聲音更大地蓋過了他:「大汗有令,清元人一律格殺勿論,不留活口!」 怡凌的臉色倏地一片慘白,身體在風中竟然微微顫抖,我大聲喊道:「別發獃了,快走,怡凌,跟我們回去!」怡凌驀地驚醒,含著眼淚點了點頭,大家都已經躍上了馬,朝邊境急速跑去。 只聽得「嗖嗖」的聲音在耳際擦過,我伏著身子趴在了馬背上。突然,一隻利箭從發邊倏地穿過,直直地朝跑在我前邊的清河飛去。「清河!」我心急如焚地大叫一聲,從後邊猛地加速跑過去,腦子裡已經是一片空白,雙手竟然顫抖得拿不住馬韁,清河,你千萬不能有事!!! 「啊——」只聽得一聲慘叫,我看見眼前人影一閃,怡凌猛地朝清河撲了過去,利箭從背後一直穿過她的胸前,一聲悶哼,怡凌從後面摔了下來!「怡凌——」我聽到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喊聲,淚水猛地急涌了出來。 此刻,我已經什麼也不顧了,忙從馬背滑了下來,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怡凌身邊。利箭整個穿透了她的心腔,鮮血汩汩地流了出來。「怎麼辦?…怎麼辦?」我哭著伸出顫抖的雙手,卻不知道該落到何處,第一次我感到了無邊的恐懼,一個生命正慢慢地在我眼前消逝,而我卻無能為力,什麼也不能做…… 「怡凌——你怎麼這麼傻?」清河哽咽著緊緊地抱住了她,她臉色蒼白得如同紙張般薄透,一抹血痕慢慢地自她嘴角滑落。怡凌淡淡地浮出了一個微笑,吃力地抬起了手,撫上了清河的臉龐,喃喃地叫著:「八哥,八哥……清河,我好……高興……」清河含著眼淚顫抖著握住了她的手,我在一邊已經泣不成聲,心裡猶如被撕裂般,攪得我翻天覆地的疼,「怡凌,怡凌,好妹妹,你怎麼這麼傻……」我撫摩著她的臉,放聲大哭。 「惜雲,嫂子……真想…看看旭兒啊…」她笑著抓住我和清河的手,覆在了一起,斷斷續續地道:「要…你們…要…好好的,要好..好的,我好想…大汗…」她的眼睛緩緩地看著天空,淡淡地笑了,然後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一滴淚珠從眼角無聲地滑落……「怡凌——!」我哭著抱住了她,心被揉得生疼生疼。 「快走吧!已經快追到了!」大哥沉痛的聲音叫道,身後已經傳來了清晰可聞的喊殺聲,我的手猛地被拉了起來,抬眼一看是清河悲痛的臉龐:「走吧,快來不及了!」他一下子抱起了我坐在了馬背上,「那怡凌呢?」我流著眼淚抓住了他的手,「駕!」馬兒們朝前方猛地沖了出去,「不要,怡凌還在那裡啊,不要把她一個人留在那裡!」我哭著使勁地拍打著清河的胸膛。 「大少爺!」突然,子晨驚叫了起來,我轉頭一看,大哥的背後也中了一箭!我流著眼淚驚惶地喊道:「大哥!」「不礙事,趕緊跑,前面就是邊境了,快!」大哥緊皺著眉頭大聲喝道。 所有人都紅著眼死死地抓緊了手裡的韁繩,邊境已經在眼前了!一陣疾馳,我們終於進入了清元的國境線!後面的叫囂聲逐漸被我們拋在了後面,望著熟悉的景色,只覺得一陣悲痛襲來,喉頭一甜,我「哇」一下嘔出了一口鮮血,眼前猛地一陣黑寂。 [第一卷:第四十九章] 悠悠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環顧四周,房間雖然簡陋但卻十分整潔。這裡是客棧嗎?我疑惑地想著,稍稍撐起手肘慢慢地坐了起來。 正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了,應兒端一碗湯藥走了進來。「小姐,你醒了?太好了,真是擔心死我了!」看見我坐在床沿上,應兒滿臉的愁容終於出現了一抹微笑,她一邊扶起我一邊把湯藥送到我嘴邊:「快喝吧,小姐之前嘔血了,喝了這個就好了。」我扯開一絲微笑,端過湯藥一飲而盡:「這裡是哪裡,其他人呢?」 「這裡是農莊,大少爺在隔壁躺著呢,大夫說傷勢還比較嚴重,殿下他們現在可能還在大少爺那裡吧!」說著,應兒的臉上又浮滿了憂慮。我心裡一急,臉色蒼白的就要下地:「什麼?我得去看看大哥!」正在這時,一雙手輕輕地扶住了我的身子:「別去了,大哥剛躺下呢,你也剛醒,就在房間里休息吧!」我抬起眸子,正對上了清河焦急而又擔憂的臉龐,他身後站著怯怯的諾敏和一臉冷漠的子晨。 我猛地甩掉他的手,冷冷地道:「你走開!我現在不想看見你!」「雲兒,當心身體,大夫說你不能再情緒激動…」清河在旁邊心急的喊著,但是雙手卻不敢再碰我。我猛地抬起頭,眼睛裡已經溢滿了淚水:「是你!都是你!為什麼要把怡凌撇在那裡,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她是為你才死的啊,是你堂妹啊!!!」淚水布滿了臉龐,但是我悲憤的目光卻緊緊地盯著他滿是傷痛的臉。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清河雙手掩面,深深地埋下了頭。「早知道,早知道我不該來找你,如果我不來,怡凌也許還在上京過著幸福的日子……她真傻,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可到最後卻什麼也沒抓住…」我潸然淚下。 怡凌,怡凌,那個花一樣的女子就這樣香消玉隕了,她的音容笑貌卻仍然鮮活地留在我的腦海里,這一輩子再也不會褪色了。我還記得她揚起嬌艷的笑靨,輕聲喚著:「惜雲,惜雲…」我還記得她微翹著嘴角和我耍賴,我還記得她和我一起戲耍時,滿眼滿目的溫柔笑意…猶記得,當年御花園兩個青稚女子初遇,再到親眼目送她踏上和親之路,直到今天卻是我親自看著她踏上了歸途…你這短暫的一生,愛上無法愛的男人,最後好容易得到幸福,又又被另一個男人狠狠捨棄,卻是有家不能回,孤隕在蒼茫廣闊的天地間,怡凌呵!今天才終於明白帝王之愛,真是在眨眼之間,你心痛嗎?後悔嗎?…你最終到底還是解脫了啊! 「姐姐就不要再責怪夫君了,夫君也是心痛難忍,再說當時的狀況也是……」「你閉嘴!」我倏地一下抽出了子晨隨時攜帶的配劍,直直地指向她喉間,嚇得她臉上血色盡失,整個人不住地顫抖。「當時要不是你使計拖延時機,怡凌她會白白喪失性命嗎?你心腸竟是如此歹毒,到現在都無一點悔意,與其你日後再為害別人,倒不如現在……」我只覺得心中一陣恨意掠過,眼光一凝,竟真的就要刺了下去!「雲兒!」清河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臂,我轉頭一看,只見他紅著眼,一臉大驚失色的神情。「怎麼?你終還是捨不得你這個妹妹嗎?那你把怡凌又置於何地?!」我揚起諷刺的笑意,冷冷地看著他,我想他是因為我臉上狠絕的神情而驚呆了吧?我是真的恨,恨清河、恨諾敏、恨皇家,也恨無用的自己。 「當日,諾敏也是無心,長途跋涉她身子也是虛弱…」清河皺著眉頭看向我。「虛弱?」我哧笑了一聲,「土莫林的好兒女竟然比我這個自小在江南嬌生慣養長大的人還虛弱嗎?這話可真是天大的笑話!」清河臉色微沉,卻也不再說什麼,只留諾敏徒然地朝清河流淚求救。我猛地一把扔下手裡的劍,冷聲道:「清河,我現在暫時什麼也不會做!可是,如果我大哥他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我這一輩子也不會放過你們,我也會恨你一輩子!早知道如此,你還不如不要回來了!」 我想我的話也許已經狠狠地傷害了清河,因為當時他臉色都已經變得慘白,連身子都差點穩不住,可是失去了最好的姐妹,大哥又負傷在床,這一切要不是他們清元皇家,要不是他,又怎麼可能發生?!那一刻我的心裡只有滿滿的恨意。 「應兒,子晨,你隨我去看望大哥吧!」我慢慢地走過失魂落魄的清河和不住哭泣的諾敏,面無表情地跨出了房門。輕輕地推開隔壁微掩的門,我無聲地走了進去。大哥正靜靜地躺在床上,他臉色蒼白,眉頭緊蹙,連兩頰都深深地凹了進去,原本俊雅風流的連家大公子,此刻卻無比虛弱地躺在了病榻上,昏迷不醒。 剛剛退去的淚水又涌了上來,我默默地坐在床沿,擔憂地看著他。「應兒,大夫到底是怎麼說的?怎麼到現在還醒不來呢?」應兒抹了抹紅通通的眼睛道:「大夫說讓我們最好儘快回殷都治療,少爺傷及內臟,箭頭又好象淬了毒,一時之間很棘手。」我驚得呆住了,半晌才回過神:「箭頭有毒?那怎麼射中怡凌的沒有毒?」子晨忙躬身上前道:「土莫林有些帶隊的官兵喜歡在箭頭上淬毒。」 「那為什麼之前不直接趕回殷都?」我怒道。「那是因為小姐一直昏迷啊,大家十分擔心,想等小姐醒了再回京程。」 唉,又是因為我……我心痛地看著病榻上的大哥,果斷地道:「我們馬上回殷都,你們去找個大夫一路隨侍。不得遲疑!」當天我們便雇好了兩輛馬車,急速地朝殷都趕去。清河本來想留在前面照顧大哥,被我冷冷地拒絕了。諾敏和他,我一個都不想見到,我怕自己會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控制不了心中陰暗的恨意。 我轉過頭看著沉睡不醒的大哥,心裡不覺浮出了一絲恐慌。大哥,你一定要堅持下來呵,雲兒身邊只有大哥可以依賴了,雲兒不能再失去大哥了!望著遙遠的殷都,不知道回去以後迎接我們的又是什麼呢?我和清河的未來又將如何呢?心裡一陣凄茫…… [第一卷:第五十章] 馬車一路顛簸,大哥的病情也是時好時壞,忽而清醒忽而昏迷,讓我十分的懸心。只是天氣逐漸回暖,大哥的傷勢也開始慢慢地惡化,再加上沒有抑制發炎的良藥,後來竟發起了低燒,一直無法消退。 快到殷都近郊的時候,我讓應兒和子晨先快馬趕回城裡通報。馬車走了半天,終於有人來接應我們,並且還帶了太醫過來,我的擔心總算稍微減輕了些。我們先把大哥送回了連府,連夫人和連老爺早已經焦急地等在了門口,等把我們安置好以後,連夫人已經是眼淚漣漣,我的心裡揪得難受,也陪在一邊暗暗垂淚。連老爺只是在旁邊長長地嘆氣,看見清河的時候,也是眼圈紅了紅,但最終還是沒有掉下淚來,而是拍了拍他肩膀,嘴裡喃喃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哇……」 一年多未見,兩位長輩竟好象突然老了許多,神態語氣之間也顯現出了風燭殘年的凄楚,讓我一時之間十分心酸。本想留下來照看大哥,但是硬被他們趕走,說是清河好不容易回來,都幾年沒著家了,趕緊回去看看,大哥由他們照應著。無奈之下只好答應,並把託付給他們的旭兒也帶回了家。 血畢竟濃於水。旭兒一看見我,就歡欣鼓舞地躍進了我的懷裡,小手緊緊地摟著我的脖子不肯放:「娘親,旭兒好想娘親哦!」我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鼻子酸酸的:「旭兒真乖,一直在等娘親回來。」我轉頭看了看站在旁邊激動得無法言語的清河,他的眼圈也已經微微泛紅,身子輕輕地顫抖,緊攥著的拳頭顯示出他正壓抑著內心的激蕩。 「旭兒,來看看這是誰?」我蹲了下來,親了親孩子的臉蛋,然後指向清河。旭兒好奇地看向清河,瞬間似乎呆了呆,竟然馬上朝我身後躲去:「娘,他和爹爹好像哦!」我輕輕地笑出了聲,揉著孩子的頭髮:「傻瓜,他就是爹爹呀,旭兒不認識爹爹了嗎?快叫呀!」旭兒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微笑的清河,怯生生地喊了句:「爹爹!」清河一下子衝過來抱起了孩子,緊緊地摟住他,悶聲道:「乖,旭兒,爹爹真的好想旭兒!」聲音里微微有一絲哽咽,看得我和應兒在旁邊直抹眼淚。 馬車很快就在王府門口停住了,何伯已經知道了消息,帶著一眾下人守在門口。看見我們下車之後,便馬上恭謹地跪下來請安,何伯更是激動得老淚縱橫,語不成聲。倒是清河一直安慰著他,我在旁邊笑著問道:「何伯,之前送過來的姑娘安頓好了嗎?」何伯忙擦了擦眼淚道:「是的,小人在後院撥了處廂房,又派了幾個奴才過去伺候著。」我輕輕點了點頭,尾隨著清河朝大廳走去。 剛走到大廳門口,一道俏麗的身影就輕輕地掠了出來,嬌聲喊道:「夫君,你回來了?」定睛一看,不是諾敏還有誰?周圍的人群馬上就安靜了下來,目光在我們三個人之間打轉著。我微微地看向清河,只見他滿臉的尷尬神情,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而諾敏一見到我和旭兒,笑容便馬上隱去了,臉色忽然變得蒼白,眼裡浮現出隱隱的憂傷和震驚。 心痛如絞不曾停止過,我斂下眸子,掩住眼裡的淡淡波光,咬了咬牙,硬是逼得自己露出了滿臉笑意:「我忘了告訴大家,諾敏姑娘曾經在殿下落難時伸出援手,而且她與殿下也已經有了婚定之禮,大家都要好生伺候著。」說罷,我從清河懷裡抱過了旭兒:「乖,旭兒,隨娘回房去,娘還有好多故事要告訴旭兒呢!」雙眸一抬,盈盈淚眼就這樣毫無預期地對上了清河的雙眼。 他的臉色一變,眼裡滿滿的心疼和不舍,我剛欲轉身,卻被他緊緊地拉住了手臂。我朝他微微一笑:「殿下,妾身累了,放妾身去休息吧!」生疏謙恭的話語終於使得他眼裡掠過了一絲驚怒,但到底還是放了我的手,淡淡道:「你先去罷,我等等便來。」慢慢地抱著旭兒穿過大廳,我仍能感覺到清河灼灼的目光。剛邁進迴廊,淚水便再也無法忍住,唰地一下涌了出來。「娘親在哭嗎?」旭兒軟軟的小手慌張地抹乾了我的淚水,我看著他擔憂的小臉,笑著搖了搖頭:「娘是因為太久沒看見旭兒了,心裡太高興所以就哭了!」旭兒笑著親了親我的臉:「娘親,高興也會哭嗎?」「是啊,太高興太難過都會哭的。」 和旭兒回房間以後,陪著孩子玩了一會,給他講了一些外面的風土人情,又考了考他這一年來的學業,終於兩個人都有些乏了,便摟著孩子在躺椅上淺寐。半醒半睡間,有人輕輕地撫摩著我的臉,隱約中還聽到了淺淺地嘆息,隨後溫熱的嘴唇覆了上來。一股熟悉的氣息包圍住了我,緩緩地睜開眼睛,卻發現清河摟著我的肩膀伏在旁邊,眼睛正緊緊地盯住我。 「醒過來了?對不住,吵醒你了。」我輕輕搖了搖頭,啞聲道:「孩子呢?」清河埋下了臉,輕輕吻著我的脖子,含糊不清地回答:「讓應兒抱到隔壁房間去睡了。」我點了點頭,正準備側過身,卻被他緊緊摟住了無法動彈。「雲兒,不要再哭了,看到你的淚水,我就很心痛。不管怎麼樣我是不會娶諾敏的,你放心罷。」他溫柔的聲音拂過我的耳邊,我哽咽道:「可是你和她在上京便已經成過親,那是事實。」 「那是權宜之計,我與她再好好談談,想必她會諒解的。以後就只當我們多了個妹子罷了……」頓了頓,他突然猛地轉過我的身子,臉對著臉,但是眼睛裡卻浮現出淡淡的慍怒,「以後再也不可叫殿下、妾身什麼的,你就是我的雲兒,我也只是你的清河,知道了嗎?」看著他一臉氣憤的神情,我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怎麼像個孩子般較真,我剛才就是心裡不舒服故意刺你的!」 「我知道」,他悶悶地回答,猛地親了我一口,「可我就是心裡難受!我不喜歡你這麼生疏,好象我們之間距離很遠似的,我當時只覺得心裡一陣害怕。」我長嘆了口氣,直往他的懷裡鑽,好溫暖又好熟悉,真想永遠依偎在清河的懷裡。 「萬一父王要賜婚,該怎麼辦呢?」 「我去和父王說,我就要你一個,讓他撤回賜婚!」 「可父王會答應嗎?」 「其他的我都能聽父王的,可是只有這個我一定要拒絕,我去求他,父王會答應的。」 是嗎?皇上真的會答應你嗎?清河,你一直是皇上心裡最能幹而又最聽話的兒子,他會容許你的反抗嗎?而你,又真的能拒絕皇上對你的要求嗎? 「我好擔心大哥啊,他肯定會好起來的吧?」 「會的,你不要想,也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願,一切都會好起來......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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