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若痴的一代宗師黃公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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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公望,是名列「元四家」之首的畫家。山水畫的畫風由宋代注重再現客觀對象向表達畫家思想情趣的轉變,鮮明地體現了元畫的風骨,黃公望的作品就是其中的代表。 黃公望(1269—1354),字子久,常熟人。他本姓陸,年幼時失去父母,被族人過繼給浙江永嘉黃氏為養子,繼而改姓黃。黃氏一句「黃公望子久矣」,使他既得「黃公望」之名,又有了「子久」之字。中年時他在官衙充當掾吏,因受頂頭上司張閭案件牽連經受了多年牢獄之災。官場的冷酷在他的心靈深處投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使他飽嘗了世間苦難。出獄後,他皈依「全真教」,把「忍恥含垢、苦己利人」視為自己的人生信條,從此以賣卜為生,浪跡於杭州、富陽、蘇州、常熟等地。他自號大痴道人,在常人眼裡甚至有些瘋癲,經常出沒於荒山亂石、樹竹叢林中,或在風雨大作之時,忘情地坐在江河邊觀景。晚年,他回到老家常熟,每日流連於虞山山麓尚湖畔,邊飲酒邊端詳虞山的朝暮變幻,遇佳景隨即摹繪。正是這種看似的大痴成全了他的大智,他忘乎一切地沉浸于山水之中,找到並實現了自我,從而將元季文人畫最深層的精神內涵提升到前所未有的自覺高度,為後世文人樹立起精神楷模。在他的作品中,中國山水畫「既似又不似」的魅力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說「似」,在於他對大自然的美有著深切感悟,作品展現了江浙一帶山川美景,引發人們從審美角度去親近自然,發現和理解自然之美,並從中獲得美的享受;說「不似」,在於他的作品追求形神兼備,以形寫神,以神制形,而不是簡單地對描摹對象寫實,通過每幅畫的章法和下筆的皴、擦、點、染,使畫作蘊涵了禪的機趣、道的自然以及儒的真性,貫穿著詩情哲理的韻味。 縱觀中國畫史,我們可以知道,作為山水畫的中樞人物,黃公望高超的藝術表現才能並非憑空而來,他在繼承五代南唐董源、巨然山水畫的基礎上,又兼收了宋米芾、元趙孟頫的技法,博採眾長,將眾家的技法融匯、發揮得渾然一體,最終自成一家,引領了元季山水畫進入一個新境界,也成就了他作為一代宗師的歷史地位。如果將董源、巨然與黃公望的作品相比較,可以看出黃公望深受董、巨二人影響。董、巨都善畫江南野逸之景,筆墨秀潤,其中董源擅長披麻皴、點子皴等畫法,以水墨淡彩創造性地描繪出江南山川美麗風光,其用筆與用墨、皴與染自然結合的手法所產生的藝術效果為唐代畫作所不及。宋代米芾創造的米點山水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其很大啟發,謂董、巨畫作「近世神品,格高無比」。黃公望又曾得到趙孟頫的直接指點,曾在趙孟頫《千字文》卷後題詩中自稱:「當年親見公揮灑,松雪齋中小學生」。他承襲了趙氏水墨簡率一體的山水,創造了淺絳山水(一種以水墨為主,略施赭黃與墨青墨綠冷暖互補的畫法),以渾厚蒼簡的筆墨畫江浙山川,並認為「畫一窠一石,當逸筆撇脫,有士人家風,才多便入畫工之流矣」。他的逸筆、士人家風之論正是趙孟頫藝術主張的精確闡述。黃公望的畫風對明代中後期,乃至清代畫家產生了深遠影響。 明代中期,高節自持、不樂仕進的沈周,性格豁達、追求精神自由的文徵明,二人在山水畫畫法上與黃公望皆可謂「心有靈犀一點通」。他們主要取法以黃公望為代表的元四家,作品反映了畫家對大自然真切而生動的感受,以及開闊的胸襟和豐富的想像力,顯示了吳門畫派兩位巨擘既延續了元人風骨,又回蕩著明人才氣。晚明擅畫山水的董其昌,也以董、巨、米氏父子和黃公望為宗,筆墨上頗得這一脈山水畫的神韻。清代畫壇「四僧」之一的八大山人朱耷,更是把黃公望當作自己心中偶像,甚至視己為黃公望再世。可以說,從董、巨到元四家,再到沈、文,以及後來的董其昌、朱耷,中國山水畫風格既一脈相承,又不斷發展,倘若沒有這些 名家的創造,必定會黯然失色。 黃公望的山水畫作品被後世視為範本。如他的水墨畫《九峰雪霽圖》軸、《快雪時晴圖》卷,勾斫山石筆意簡潔,通過用筆的乾濕變化和墨色的濃淡層次,畫出大雪覆蓋下山川之壯美,傳達了雪後微融的感覺,表現出蕭疏淡雅的「靈氣」。在黃公望自創的淺絳山水畫中,《天池石壁圖》是其中的代表。該作品圖繪了蘇州以西三十里的天池山勝景,畫面層巒疊嶂,雜木長松,煙雲流潤,氣勢雄渾,構圖繁複而筆法簡潔,現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在黃公望現存的作品中,有口皆碑的扛鼎之作仍屬《富春山居圖》。元至正年間,黃公望應好友道士鄭無用之請,歷經數載,在對富春江一帶多年深入觀察的基礎上厚積薄發,每當畫意興起依心下筆,揮毫點染,歷時三四年才完成這幅傑作。畫卷氣度非凡,集中體現了他返樸歸真的創作思想和爐火純青的藝術才能。 自元代以降,《富春山居圖》受到了書畫家的推崇,許多畫家競相臨摹,有籍可查的臨摹本多達十餘幅,其中以明代沈周、張宏的摹本價值較高。沈周曾一度得到過《富春山居圖》真跡,後又丟失憑個人記憶和功力「背臨」此畫,因此董其昌認為「其肖似若過半」。晚明吳門畫家張宏在臨仿黃公望《富春山居圖》時,此畫尚未焚為兩半,故而後世將他的《仿黃公望富春山居圖》看作是研究黃公望《富春山居圖》的重要版本。這兩幅臨摹本現均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而《富春山居圖》真跡曾輾轉多人之手,歷經曲折磨難,對此諸多文章已作了詳細敘述,無需筆者贅言。至清初,吳洪裕想臨終焚畫殉葬,後雖倖免火劫,但一幅完整的畫卷從此分成了長短兩幅,長的被後世稱為《無用師卷》,短的為《剩山圖》,現分別被台北故宮博物院和浙江博物院收藏。 黃公望著有《寫山水訣》傳世,文中精闢地論述了山水畫的筆墨、設色、章法和意趣等等。在談到實地寫生和發揮藝術想像時,他寫道:「皮袋中置描筆在內,或於好景處,見樹有怪異,便當模寫記之,分外有發生之意。登樓望空闊處氣韻,看雲采,即是山頭景物。李成、郭熙皆用此法。郭熙畫石如雲,古人云『天開圖畫』者是也」。這一論述明顯繼承了宋代山水「師造化」之傳統。他強調「近代作畫,多宗董源、李成二兩家」,又指出「董源坡腳下多有碎石,乃畫建康山勢」,「董源小山石,謂之礬頭,山中有雲氣,此皆金陵山景」,「李成畫坡腳。須要數層,取其濕厚」。書中,他還結合描繪對象的特點,闡述了用筆、用墨和用色的規律。《寫山水訣》不愧為山水畫法的入門教材,後代畫家從中深受教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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