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謙慎:中國藝術史的研究需要繼承傳統的治學方法
白謙慎:中國藝術史的研究需要繼承傳統的治學方法 |
日期:[2013年7月4日]版次:[RB14]版名:[大家訪談]稿源:[南方都市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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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謙慎 1955年生於天津,美國波士頓大學藝術史系教授,主要從事中國書法研究。1978年考入北京大學國際政治系,畢業後留校任教。1986年赴美國羅格斯大學攻讀比較政治博士學位,後轉學至耶魯大學攻讀藝術史,師從班宗華教授。著有《傅山的世界:十七世紀中國書法的嬗變》、《與古為徒和娟娟髮屋》、《吳大澂和他的拓工》等。 學術研究傳承著一個社會的精神文化價值,為我們重新展開逝去的那些生活世界,展開那些已經凝固的偉大思想。但以學術為業的學人們是一群寂寞的前行者,沒有太多的鮮花和掌聲,板凳坐得十年冷,方能小有成就。尤其在當下,學術顯然並不是求取名利的優選途徑,選擇學術,其實就是選擇了一種清苦的生活方式,因此,以學術為志業就需要很深的定力。 2013年,「大家訪談」新開闢的「問學錄」專題著眼於學術名家的求學、治學往事,追溯他們的治學之路,並試圖從他們身上尋找真正的學術之途。我們希望展現的是,在一個越來越急功近利的社會,有這麼一群人,埋首學術,在默默守護著我們的精神世界。 6月,美國高校暑假期間,波士頓大學藝術史家白謙慎回國了一趟。在一場《為什麼晚清官員會寫那麼多書法?》的演講中,我們一窺白謙慎這幾年研究中的一個小片段。以晚清高級官員、金石學家吳大澂為中心,專攻書法史的白謙慎正專註於他的下一本著作。白謙慎專攻書法史,吳大澂是他繼傅山之後的又一個個案研究。而一如既往,他的個案研究縱橫捭闔,試圖窮盡那個時代幾乎所有和他的主人公有關的秘密。這一次,從晚明到晚清,這部著作涉及吳大澂、曾國藩、李鴻章、翁同龢等等一大批中國傳統政治精英的業餘生活。 「他們在書法上花的精力不可思議,比我多太多了。」在研究吳大澂的過程中,白謙慎發現中國最後幾代文人士大夫的業餘生活讓人驚訝。 從1973年算起,白謙慎的臨池生涯已經有40年,儘管以書法史研究知名,但很少人知道白謙慎最初是正兒八經北大國政系畢業,畢業後留校任教的就是政治系。 而無論是傅山還是吳大澂,書法的研究也始終和政治的維度相關。「雖然在美國生活了很多年了,但是我實際上一直關心著中國現代以來的命運。」這也是白謙慎所做課題背後隱藏的線索。 革命的年代接觸了「舊文化」 南都:之前看到陳丹燕寫過一篇文章《我的童年朋友》,裡面對你小時候學習書法的經歷也有一段回憶,那時候學書法在身邊人看起來會比較神秘嗎? 白謙慎:陳丹燕是我的鄰居。我倆的父親生前同在一個遠洋運輸公司工作。一般說來,在那種單位里工作的人不太會有書法這樣的愛好。我也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遇到了我的啟蒙老師蕭鐵先生,那是我在上海讀中專時的語文老師介紹認識的。我第二個書法老師是孫中山的外孫王弘之先生,並不是去專門拜師的,因為他是我的第二任語文老師。那還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在學習傳統文化不受鼓勵的環境裡面,我卻開始了書法學習。所以,陳丹燕他們可能會覺得有點奇怪,原來挺好動的一個男孩,怎麼會突然就呆在家裡練起毛筆字了。 南都:突然間就不一樣了。 白謙慎:當時差不多是「文化大革命」的後期了。在「文革」中,書法被認為是一種舊文化。不過到了「文革」後期,書法活動已經開始慢慢恢復了。當時在上海比較活躍的是一些工人書法家,實際上上海還潛藏著很多清朝和民國人物的後人,他們對傳統的精英文化有著更為深切的理解。 我在上海一共有五個老師,其中四個跟民國的世家有關。在一個革命的年代,我恰恰有機會接觸了「舊文化」。我對歷史感興趣,喜歡聽我的老師們談過去的事。後來到了美國以後,我和居住在東海岸的一些前輩也頗有往來。現在有民國熱,不少人喜歡拜訪前輩們,甚至有些人喜歡像追星族一樣追捧一些文化老人,但是實際上他們對老人們所喜愛的藝術並不熟悉,所以,不少採訪涉及書畫時,會有一些常識錯誤。我因為十幾歲時就對書畫篆刻有愛好,所以和老先生們比較有緣分。那個時候老先生們大多是比較寂寞的,也不像現在這麼受尊重。他們那時也沒那麼老,我認識我的老師的時候,其中有兩位七十歲左右,其他三位五十幾歲,還沒有我現在的年齡大呢。但他們出生在民國的大家庭,和舊文化有直接的關係,從小就看那個長大的,所以很熟悉那種文化。早年的經歷對我後來的藝術史研究是很有幫助的,因為在我轉學藝術史之前,我已經能夠流暢地閱讀草書、篆書、印章了。 南都:你那時候也不大,對這些舊學怎麼能天然地產生這種親近感? 白謙慎:能有親近感可能跟書法的魅力有關。我不像有些人有家學,或者是受過古文獻的訓練,我是喜愛上了書法以後,才對古代文化產生了興趣,在那之前並沒有專門地學過。我是1973年開始學書法的,當時政治空氣已經比較鬆動了。我們不能籠統地講「文革」,「文革」初期「破四舊」,那是很厲害的,以後就不像剛開始那樣嚴酷了,特別是「林彪事件」以後,就逐漸鬆動了。氣氛相對寬鬆以後,各方面的情況就好很多了。七十年代還有個「批林批孔」、「尊法反儒」,也可以接觸一點古書。再加上毛澤東主席喜歡李白的詩,還是有一些接觸的機會。但是條件遠不及現在這麼好。 南都:恢復高考之後為什麼報的是北大國際政治系? 白謙慎:恢復高考時,我在上海的銀行工作。當時有上海戶口的人,不願意考外地的學校。但是有關部門規定,考生在填志願時,要填幾所外地大學。於是,我就填了北大和人大。報考北大時的專業意向,我選的是經濟系和圖書館系。公布考分時,發現總分還不錯,但能上哪個大學並不知道。有一天我在銀行上班,忽然接到北大上海招生組的電話,告訴我經濟系和圖書館系在上海的名額已滿,但國際政治系還有一個名額,問我願意不願意去。我表示願意,就這樣進了北大國際政治系。 南都:你曾經在一些文章中回憶了在北大的書法活動,談到了曹寶麟、華人德這些朋友,那段經歷對你意味著什麼? 白謙慎:進入北大以後,我非常幸運地遇到了這兩個朋友,他們對我的影響是很大的。1966年「文化大革命」開始時,我才小學四年級,該讀書的時候並沒有很好地讀書。直到後來學書法了,才把心收住,慢慢接觸了一點傳統文化的東西。 我的這兩個朋友不一樣。華人德是六六屆高中生,「文革」開始那年,他正好高中畢業,如果沒有「文革」,他就要報考大學了。而且他是無錫一中的,江蘇省重點高中,那是真正的高材生。曹寶麟是「文革」前的華東化工學院的大學生,雖然學的是工科,但是他酷愛文科和藝術。他考工科是因為當時的政治空氣已經對文科不太有利了,他的父親不希望他考文科,他就去考工科了。但他真正的興趣就是文科,文章詩詞作得非常好。所以曹寶麟和華人德在「文革」前就已經打下了很好的基礎,「文革」當中又能堅持學習,所以在傳統文化這方面,他們的功力比我好很多。華人德是圖書館系七八級的本科生,曹寶麟是中文系的七八級古漢語研究生。 由於共同的愛好,在北大時,我跟他們交往很密切。曹寶麟比我大九歲,華人德比我大八歲,我是個小老弟。和他們在一起,我長了不少知識。現在他們都是博士生導師,不但字寫得好,文章也好,是書法史領域、甚至可以說整個藝術史領域的佼佼者。 南都:所以你們那時候跟書法相關的業餘生活還是非常豐富的。 白謙慎:是的,很豐富。那個時候傳統文化的因素在日常生活當中還是比較多的,很多前輩學者都擅長書法,曹寶麟的導師王力先生的稿子還是用毛筆寫的。 張充和推薦到耶魯轉學藝術史 南都:去美國讀書之後,這部分生活有中斷嗎? 白謙慎:剛到美國,學業上的壓力很大,中斷了一段時間,但是我和章汝奭老師、曹寶麟、華人德等還一直保持著通信聯繫。後來華人德發起了滄浪書社,我也參加了,那是一個很有影響的書法社團。我在業餘時間還在美國的東部拜訪書法家,認識了張充和女士等前輩。 南都:在讀政治學博士學位的時候,有過將書法作為正式專業的考慮嗎? 白謙慎:沒有。我當時計劃取得政治學博士學位以後回北大教書,我和北大國際政治系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繫,我本科畢業以後留校就是教政治學的。 南都:但是從政治學轉行到藝術史,這在當時應該還是一個特別大的決定吧? 白謙慎:當然是很大的決定。八十年代末前途不明,想改行。當時已經知道有藝術史這個學科了,但是覺得不太可能,自己之前也沒什麼相關的學術背景,怎麼可能申請藝術史呢?張充和女士得知我想轉行,對我說,你如果願意到耶魯大學來學藝術史,我鄭重推薦。這正合我意,也就沒有猶豫。我一生真的遇到不少貴人。 南都:這些貴人當中,從治學這條路來講印象比較深的是哪些人? 白謙慎:進入藝術史領域以後,對我影響比較大的也有好幾個。耶魯大學有很好的學術環境,我在那個環境裡面逐漸熟悉了西方藝術史學科和博物館體制。我的導師班宗華教授是美國人,西方藝術史對作品特別關注,班老師對博物館的收藏、展覽非常重視,對藝術品的風格予以極大的關注。王方宇先生也是一個,他既是學者,又是收藏家。和王方宇先生交往的主要收穫就是在研究中對細節的注意。王先生的八大山人研究細緻得不得了,比如說,八大山人的某一個印章什麼時候開始使用?在哪張作品上用過?用了幾年?研究得非常細。文獻方面我受到汪世清先生的影響特別大。他搜集資料是竭澤而漁式的,而不是隨便找出幾條材料就加以發揮。受他的影響,我在研究傅山的時候,也盡最大努力去查找資料,包括實地調查。山西學者整理的《傅山全書》,我讀過無數遍。 南都:你在回憶汪世清先生的文章中,也講到汪先生多年來一直在圖書館裡讀書。 白謙慎:他五十多年如一日。汪先生對明末清初藝術史文獻的熟悉程度達到了驚人的地步。明末清初的文集非常多,我們通常讀書,還帶有查資料的性質。汪先生去讀書,並不是說今天一定要找到哪一本書,要從裡面查到什麼資料。他是鎖定明末清初這一塊,差不多是萬曆初年到康熙末年這一百多年,網撒得很大,他腦子裡的人物多,問題也多。他在圖書館的古籍部抄出所需的材料以後,回家再用毛筆謄在毛邊紙上,分類裝訂,這些資料集等於是他自己集錄的善本。目前我們正在整理他收集的資料,爭取明年能夠整理完畢,有100萬字左右,這只是他收集的資料中的一部分。由於對這些資料諳熟於胸,汪先生解決了不少前人沒有解決的問題。 南都:譬如有些什麼問題? 白謙慎:打個比方,如果有一通八大山人的信札,裡面提到一些人名,汪先生就能考證出這些人是誰。這樣子的例子很多。再如,南昌有個青雲譜,過去都講是八大山人隱居的地方,青雲譜的道士朱道朗就是八大山人,政府還專門撥款把青雲譜改成了八大山人紀念館。但是汪先生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就撰寫文章指出,八大山人不是朱道朗,澄清了問題。汪先生更重要的貢獻在於,他徹底地改變了藝術史研究使用文獻的標準。今天,一些藝術史學者對文獻的掌握,比起歷史學家和文學史家毫不遜色。我們用的文獻種類甚至超過了文學史家和史學家。為什麼?他們看的正史、野史、筆記、圖譜、檔案、金石等,所有這些類別的文字文獻我們都看。還有大量的行草書信札、書畫題跋,許多史學家是不熟悉也用不了的。我們還用印譜、圖錄、書畫著錄、圖像等。 中國學者要發展出自己的藝術史理論,以此來和西方對話 南都:嚴格說起來藝術史是西方學術系統內的一個學科,汪先生的方式卻是比較偏中國傳統的治學方式。 白謙慎:一點不錯。汪世清先生的工作主要是生平、作品、交遊考,繼承的是乾嘉學風,還是在傳統的考證學範圍。他基本上不做風格分析,而西方藝術史恰恰更多的是通過風格來建立藝術史的,所以這兩個傳統是互補的。如果你看最近翻譯出版的美國學者高居翰的《畫家的實踐》,他提出的許多問題如果要深入研究下去的話,對高先生本人來說是有一定困難的,因為這需要掌握大量的文獻。高居翰也說,《畫家的實踐》這類研究,除了題跋和著錄的文獻,還要看大量的日記和信札,而要看這些文獻,需要有一定能力。現在還有大量沒有整理過的稿本文獻,但是你若要使用它們,就得有直接看的能力。 南都:我記得方聞先生有一個觀點是,中國藝術史的研究要有一個中國式的方式。中國傳統書畫有一套相對完整獨特的體系,在西方的研究語境當中會遭遇到什麼樣的矛盾呢? 白謙慎:方聞先生是從一個比較高的哲學角度來看這個問題。西方繪畫一直存在著一個對外部世界的模仿的問題。受中國哲學以及書法的影響,中國繪畫並不以模仿外在的世界為目的,中國繪畫(特別是文人畫)有自己一套獨立的藝術語言,我們稱之為「筆墨」。方先生認為這是中國很獨特的現象,也是對世界藝術的重要貢獻。方先生一直在努力建立一個和過去傳統不一樣的、宏大的藝術史框架。這可能還需要通過不斷深入的研究來豐富它。但是,方先生的基本判斷和把握,我個人認為是對的。這確實關係到怎麼樣來看待我們中國思想、中國文化整體上的一些特點,這並不是要排斥西方的方法,而是在借鑒它的同時,通過比較,來發現一些不同的地方。 現在的一個很大問題就是,我們使用的一些概念,它們本身就已經是西方的概念了。這些概念,研究中國藝術不藉助它們行嗎?我們能完全回到中國古代的那套品評語言里做學問嗎?通過比較,可以發現不同,但怎樣把它們描述出來,怎樣提出一個完整的理論體系,這確實是很大的挑戰。 中國學者能不能發展出自己的藝術史理論,並以此來和西方來對話呢?至少我希望能夠如此。最近我在吳大澂的研究中指出了一個現象,中國古代官員平常書寫大量的書法,但是基本上是不賣的,主要是當作禮品送人的。若要按照西方人類學的禮品經濟視角來觀察這一現象,它頗有特殊性。在中國的語境中,書法常常是索求的,不是主動的贈予。主動贈予固然也有,但更經常的是索求,慕名求字。這對「禮品」研究,或許能有所啟發。 南都:所以你覺得,跟西方藝術史研究相比,中國傳統的治學方法是需要繼承的。 白謙慎:太需要了。現在學術界常常強調方法的重要性,這容易造成一種錯覺,有了新理論就能夠解決問題。不錯,新的視角會帶來材料的重新審視和重新組織。但是如果你沒有做第一步,即熟悉基本材料,便貿然地把理論使用上去,結論常常是靠不住的。讓我感到吃驚的是,現在有些人對學術中的硬傷並不在乎。 研究中要將藝術史和社會史 有機結合併不容易 南都:最早讀《傅山的世界》,對你資料方面的印象特別深刻,當時就覺得材料非常海量。後來才知道你的每個研究後面資料工作都很驚人。包括像目前在做的吳大澂研究,收集資料就花費了特別多的精力,能不能談談,你收集資料是怎麼展開的? 白謙慎:和吳大澂相關的資料收集,相對來講時間拖得更長,因為量比研究傅山的資料要多很多。不但吳大澂本人,他的師長和友人,留下的文字資料也特別多。潘祖蔭、李鴻章是他的老師,張之洞、王懿榮等是他的友人。除了他們的著作外,還有大量的信札、日記,還有奏摺之類的官方文件。收集資料的過程也會遇到一些困難。 南都:你說的困難,是指在收集資料方面還是會碰到障礙嗎? 白謙慎:是的,有時會遇到一些障礙。但是這些年來好很多了。國家圖書館所藏吳大澂及其友人的信札,基本上都已經掃描,或者製成膠捲了。吳大澂寫的日記,上海圖書館也都掃描了,都能看到。但是量很大,你要抄也得抄很長時間。 南都:無論是傅山還是吳大澂,你都在建構一個他們生活其中相對完整的世界,作為一位當代的一位知識分子,研究晚清高官精英階層這樣一個群體,會有什麼樣的個人體會? 白謙慎:研究吳大澂和我的政治學背景多少有關,這個課題的背後有一個大的關懷,即中國精英文化在鴉片戰爭以後的變遷。我想通過吳大澂來觀察晚清文人士大夫業餘文化生活的方方面面。海豚書館最近出版了一本我的小書《吳大澂和他的拓工》。讀了以後,你就會發現,那時候吳大澂他們會那麼痴迷拓片,對拓片的品質那麼講究挑剔,那麼急切地想找到好的拓工。這些情況如果不揭示出來,你就不會對他們的業餘文化生活有比較感性的認識。我最近還完成了一篇論文,是講晚清官員們日常生活中的書法活動的。如果不去閱讀大量日記和信札,我們很難想像,晚清的官員會在寫字上花那麼多的時間。有了這個歷史參照,你再環顧一下左右,今天的政治精英都在幹什麼呢?我最終關心的還是當代的問題。社會精英的結構在20世紀發生了巨大變化,精英的選拔方式和治理國家的方式也發生變化,官員們的業餘生活也發生了變化,有了歷史的參照,我們就能比較清楚地知道,變化是怎樣一步步地展開的。 南都:無論是傅山也好,吳大澂也好,可能很大程度上切入的視角是社會史的。從社會史的角度來說,它對研究者最大的挑戰是什麼? 白謙慎:對我而言,挑戰之一就是在採用社會史視角的同時,不忘自己的本行———藝術史。要將兩者有機地、貼切地結合在一起,並不容易。我已經寫了不少單篇的論文,但如何才能把這些單篇論文匯聚成一個完整的敘述,我還在思考。歷史研究應該有大的關懷,但它並不是抽象的理論表述。我本人還是很願意把歷史看作是一種敘述,讀者能從中了解很多的細節,增加對那個時代的文化環境和人們生活狀況的具體知識。你知道他們怎樣生活,怎麼做官,怎樣收藏古董,怎樣討價還價,為什麼這樣做。我的書會有比較豐富的細節,但這些細節又同時和更大的關懷和敘述相關。 南都:在西方研究書法,會不會有一種比較寂寞的感覺? 白謙慎:當然會有。研究書法的就那麼三五個,能夠交流切磋的機會也很少。不過,我目前的吳大澂研究已經不僅僅是書法史的研究了。除了大量的書法,吳大澂還留下了數量可觀的畫,一定數量的印章,還有他收藏過的古董和拓片,這些視覺的資料我已經收集了很多。所以藝術史的部分將依然是我的著作的重要構成。但是我覺得這本書會有很多地方不完全是藝術史的。今後出版了,我希望關心藝術史的人會看,研究歷史、社會史、文化史的人們也有興趣去讀。 同題問答 對你影響最大的書有哪幾本? 白謙慎:這個講不清楚。我以前寫過一篇短文,題為《開卷有益》,發表在《南方周末》劉小磊先生主編的「我書架上的神明」欄目上,就是回答這個問題的。 你認為要做好學問最重要的是什麼? 白謙慎:喜歡和耐心,盡量地關心別人的研究成果。 到目前為止,你個人最滿意的著作是哪一本? 白謙慎:我至今一共才寫了兩本書:《傅山的世界》和《與古為徒和娟娟髮屋》。《吳大澂和他的拓工》那本小冊子只是一本大書中的一個部分。你看,光是這個吳大澂,花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有寫出來。寫出來以後是不是滿意,還不知道,會儘力而為。 你的工作習慣是什麼樣的? 白謙慎:我出國二十多年了,至今沒有改變午休的習慣。我上午起得很早,晚上睡得很少,大概五個半小時,下午午休一小時到一個半小時。星期一、三、五上午用來教書,午休以後就讀書、寫作。練字沒有專門的時間,空了就練一下,是間歇性的。通常是讀書寫作累了,就寫一會兒,會練十到十五分鐘。一天能夠練兩三次,加起來差不多有半小時到一小時。有的時候寫一點所謂的小作品。二、四上午、下午、晚上都讀書寫作。我晚上工作到十二點以後,一般十二點到一點鐘之間上床睡覺。平常的娛樂活動主要是在網上看電影,或是看乒乓球比賽的視頻。此外,我會到國內的幾個比較活躍的書法網站,了解書壇的動態和網友們討論的問題,看看網上的展覽,我對當下的書法創作情況一直很關心。總之,我的生活相當簡單。 監製:崔向紅戴新偉 統籌:劉煒茗 題籤:孫曉雲 刊頭設計:嚴麗萍 B14-15版 采寫:南都記者李昶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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