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時代」終有結束的一日，但他對歐美關係的傷害可能已足夠大 |專欄

撰文：Leonid Bershidsky

歐洲很可能將演化為一個更加鬆散，由民族國家扮演首要角色的聯盟

在大多數歐盟國家，絕大多數歐洲議會成員已經表態支持歐盟軍事一體化

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不是一個善於遮掩內心想法的人：他說他不在乎歐盟是否分崩離析，因為它「基本上就是德國的工具，」並且聲稱，歐洲的主要防務機制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ATO)是一種「過時的」安排。通過這些聲明，新任美國總統勾勒出了一條清晰的界限：他本人、英國脫歐支持者和其他疑歐派同屬於一個陣營，另一方則是歐洲其他國家。

意想不到的禮物

對於英國公投脫歐後似乎在節節敗退的歐洲聯邦主義者來說，這道新出現的鴻溝堪稱一個意想不到的禮物。如果特朗普按照他的觀點行事，歐洲就亟需扮演一種更加獨立的地緣政治角色。到那個時候，美國作為盟友要看面對的是什麼情況，往好了說，他可能是堅定的盟友，而往壞了說，則有可能成為歐洲的競爭對手。這將使得推動歐洲統一的想法更容易取信於那些始終對加深一體化持懷疑態度的歐盟選民。很少有歐洲國家有能力獨自去面對一個日益危險和不可預測的世界。

自2016年6月公投通過以來，英國脫歐顯著推升了大多數歐洲大國的親歐盟情緒。歐盟委員會最新發布的歐洲晴雨表調查(Eurobarometer)顯示，與2016年春季相比，對歐盟生活持正面看法的歐盟公民增加了1個百分點，增至35%，而負面看法的份額則從27%跌至25%。支持遷徙自由的歐洲人所佔比重略有提高，從79%增至81%。而英國脫歐支持者最無法容忍的，恰恰是這個歐盟信條。本幣貶值，被深鎖在祖國境內的前景，似乎成了一種頗為可疑的誘惑。

與2016年春季相比，對歐盟生活持正面看法的歐盟公民增加了1個百分點

然而，在諸如荷蘭和義大利這種多元化國家中，英國脫歐並沒有消除強烈的疑歐傾向。現在更清楚的是，沒有一個成員國會在不久的將來尋求退出。另一方面，一個幾乎普遍的看法是，歐洲很可能將演化為一個更加鬆散，由民族國家扮演首要角色的聯盟。作為歐盟最強大成員國的領導人，德國總理安吉拉·默克爾(Angela Merkel)支持一個由民族國家（而不是布魯塞爾的歐盟總部官僚）領導的歐盟。

付出足夠的努力

然而，特朗普正在將英國脫歐後，各方對歐盟未來相對溫和的擔憂提升到一個新水平。他堅持認為，美國的各個盟國並沒有為它們的安全付出足夠的努力，由此迫使美國承受太多的負擔。對於大多數歐洲國家來說，將防禦開支提升至北約要求的標準（即GDP的2%），並不是一個現實的選擇。只有希臘、英國、愛沙尼亞和波蘭在2016年達到這個標準，儘管更多的小國將在2017年實現這一目標。但目前尚不清楚， 2%是否足以滿足特朗普的要求。美國的防禦開支幾乎是所有歐洲北約成員國合計值的三倍。

假如特朗普要求歐洲盟友按照人口或領土佔比負擔國防開支，那將會怎樣？如果在一個可信的威脅出現時，他心血來潮地決定給哪個國家提供軍事支持，不給哪個國家提供這種支持，那又將如何？這將創造一個在特朗普贏得美國大選前不存在的切實風險。

北大西洋公約組織會議

在大多數歐盟國家，絕大多數歐洲議會成員已經表態支持歐盟軍事一體化，儘管斯堪的納維亞國家和奧地利反對設立一個共同的軍事總部。特朗普的機會主義可能會強化這種支持，特別是在接近俄羅斯邊境的國家。如果政治家能夠激發起民眾對於無力防禦前景的恐懼感，那麼歐洲甚至可能克服加深軍事合作所面臨的主要問題——缺乏資金。英國脫歐可能導致歐盟出現50億到170億歐元的預算缺口（「硬脫歐」對應的是一個更小的缺口，因為這將增加關稅收入），但對於突然間變得不太可靠的北約而言，用於支撐它的防禦結構將被視為必不可少，值得籌集額外資金。

「抱團取暖」

在特朗普的「大力推動」下，貿易很可能成為歐盟希望更緊密聯繫在一起的另一個領域。近幾個月來，自由貿易在歐洲相對不受歡迎。由於比利時一個地方議會強烈反對，歷經多個月準備的歐洲與加拿大貿易協定差點告吹。在德國，默克爾和奧巴馬總統力推的「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夥伴協定(Transatlantic Trade and Investment Partnership)」非常不受歡迎。但鑒於特朗普正在向英國加速提供一項貿易協議，歐洲人可能開始擔心失去競爭力，一項更積極的貿易政策可能會成為一個比現在更為重要的優先事項。儘管默克爾仍然是一位自由貿易倡導者，但作為一個整體，與美國和英國開展貿易時，歐盟可能會變得更具約束性，同時也將向其他國家開放市場。

比美國更大的市場規模，將使得歐盟成為一個令人敬畏的經濟競爭者，但這需要歐盟更迅速地消除許多美國所沒有的內部營商障礙。

在其他領域，歐洲人可能也需要在特朗普執政期間更緊密地「抱團取暖」。特朗普公然發表對默克爾和德國充滿敵意的看法，著力抨擊她「災難性的」難民政策。這是德國人需要面對的一個新現實——自二戰結束以來，德國人早已習慣一個總體上很友好，經常提供幫助的美利堅合眾國。親特朗普網站發布了許多對默克爾不利的虛假故事和陰謀論。歐洲各國以反對德國著稱的平民主義選民，或許並不介意特朗普的這種立場。但德國是歐洲經濟的主要支柱，對於大多數歐盟國家來說，相較於它們跟華盛頓的關係，與柏林的友好關係更為重要。此外，在歐盟各國，特朗普非常不受歡迎。他們將接受默克爾在特朗普最近的訪談發表後傳遞的訊息：「我們歐洲人需要把自身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特朗普給歐洲聯邦主義者提供了一個反擊的機會。其中一位，義大利前總理貝盧斯科尼(Silvio Berlusconi)和歐盟委員會主席讓-克洛德·容克(Jean-Claude Juncker)的盟友安東尼奧·塔賈尼(Antonio Tajani)，1月17日成為競爭激烈的歐盟議會主席職位的獲勝者。加強一體化的其他倡導者也昂起了頭。法國外長讓-馬克·埃羅(Jean-Marc Ayrault )和德國副總理西格馬·加布里埃爾(Sigmar Gabriel)等人已經公開呼籲歐盟加強團結，提高自信心。他們兩人都倡導一個更緊密的歐盟。

特朗普時代不會永遠持續下去，但他可能會對美歐關係造成足夠大的損害。歐洲人或許會發現，為未來的類似衝擊做好準備符合他們的利益。

（本文內容不代表彭博編輯委員會、彭博有限合夥企業、《商業周刊/中文版》及其所有者的觀點。）

編輯：劉馨蔚

翻譯：任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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