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8日，浦北路的日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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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8日，浦北路的日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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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路人紛紛質問犯罪嫌疑人為什麼要殺孩子，方師傅只記得他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因為心裡不平衡」，便不再說話。很多圍觀者打他踢他，他沒有反抗，也毫不掙扎，表情淡漠。

文 | 湯禹成

編輯 | 宋函

6月28日，是上海市世界外國語小學放暑假前最後一天到校。這一天，學校會舉行各年級的結業典禮，孩子們也準備好迎接一個快樂悠長的暑假。

中午時分，位於徐匯區浦北路380號的世外小學浦北路東校區到了放學時間。孩子們陸續走出校門，許多家長和保姆早就在那裡迎候，還有一些大點的孩子則打算獨自回家。

世外小學浦北路東校區的正門朝南，出門向右沿著主路兩側的人行道走，會經過好幾個小區，許多孩子都沿著這條路回家。已是仲夏，陽光從浦北路兩側茂密生長的梧桐樹葉縫隙中一瀉而下。

然而，就在離校門不遠處，一名男子突然出現，持菜刀砍傷了在放學路上的3名男童及1名女性家長，其中，兩名正在讀四年級的男童經搶救無效身亡。

康興花園小區位於案發地點的馬路斜對面。案發時，小區的保安方師傅正在值班，他忽然聽到了嘈雜的呼叫聲，便迅速趕到案發現場。

當方師傅尋著呼救聲抵達現場時，一位男童躺在案發處，再往西不遠，另一位男童躺在血泊之中。那位孩子的母親坐在一旁，身著黑衣，血漬覆蓋了她的臉頰和衣服，已快辨不出衣服原本的顏色。她情緒失控，哭到嗓子發啞。

地上還有一把菜刀，那是犯罪嫌疑人行兇的工具。有目擊群眾稱：「菜刀還是新的，是剛從袋子里拿出來的。」據另一位現場群眾回憶，當時還有一位孩子受了輕傷，及時地跑掉，倖免於這場災難。

現場的馬女士從更早就待在這兒的人群處聽說了一個細節，那位滿臉鮮血的母親當時打了一個電話給她丈夫，喊道：「你快來見你兒子最後一面。」

當方師傅到達現場時，行兇者已被從巡邏車上下來的四位城管和路人一起制服。他神色獃滯，被城管、保安、路人、環衛工人等組成的人群緊緊圍繞。孩子們早已嚇得四處散去，現場圍觀者皆為大人。

行兇者被制服圖/來源於網路

方師傅拿起孩子母親丟在地上的衣服，想堵住孩子一直淌著的血，孩子對他眨巴眨巴眼睛。方師傅內心一沉，覺得希望不大了，「我當時頭已經暈了，看到孩子的血一直往外噴，本能地想幫他止血。」

上海市世界外國語小學被譽為上海「四大民辦小學」之首，分為境內部、境外部、PYP融合部。

世外小學分東西兩校區，而持刀傷人事件，發生在境外部和PYP融合部所在的浦北路東校區。學校附近寸土寸金，是徐匯區有名的學區房區域，這裡不僅有許多高檔小區，更有上海知名的中小學校。其中，上海市世界外國語小學就是最有名的那一個。

根據世外小學的官網介紹，世外小學浦北路東校區招收的境外部學生2017學年第一學期收費3.5萬元，而PYP融合部學生則要交5萬元學費。

6月29日上午，一位世外小學東校區的老師在電話里透露：該校區不招收中國大陸的學生，只招收在徐匯區居住的境外學生。

佔地12050平方米的浦北路東校區，學生們大多由位於南門出入校園。案發現場位於校門西側馬路邊的人行道上，從學校正門沿著浦北路走到案發現場，大約需要180步，那裡距離再往西的浦北路桂林西街路口則不到100米。

世外小學附近拉起了警戒線。圖/法新社

案發現場旁邊是一個小超市，附近居民常常光顧。人行道內側的圍欄上貼著由康健街道精神文明建設委員會製作的標語：「關愛未成年人健康成長，同創全國文明城區」。

離案發地點較近的大醫院有三甲醫院上海市第六人民醫院，以及二甲醫院上海市第八人民醫院。

載著傷勢較重的兩位男童和受輕傷的女性家長的救護車駛向了級別更高的六院，而那位受輕傷的孩子則被送往八院。

中午十二時左右，兩位受傷較重的男童和那位受傷的母親被送到六院，然後迅速被推進急救大樓一樓右手邊的搶救室。

搶救室的工作人員謝師傅說，一位傷勢較重的男童在脖頸上被砍了很深的一刀，送到醫院時已經停止了心跳，而另一位男童搶救到午後兩點左右，醫院也宣告了不治，「到搶救後期，護理部人員以及醫院領導都去告訴孩子的父母，他們的孩子不行了。」

據搶救室另一位工作人員李師傅回憶，當時搶救室門口大約圍著幾十位家屬，現場還有警察守在搶救室門口。

約午後兩點，兩位過世的男童和傷勢不重的母親被推出搶救室。那位母親額頭正中偏上方被刀砍傷，在搶救室經過處理並更換上病服後被送進ICU進一步觀察，而兩位不幸的男童則被送往太平間。

網路上傳播的現場視頻顯示，砍殺男童的男子身著藍色格子襯衫，中等身材，他在作案後不久即被眾人擒拿，匍匐於地。一位空調修理員繼而用繩子將其捆綁住。

行兇男子圖/來源於網路

據徐匯公安分局官方通報稱：「經初步調查，犯罪嫌疑人黃某（男，29歲），無業，今年6月初來滬，其交代因生活無著產生報復社會念頭，進行行兇。」

6月28日下午，浦北路案發現場，地面上的血跡已被沖洗處理，但仍可看到圍欄前一塊磚台上的點點血漬。

這裡依然被哀傷的氣氛籠罩。往常的浦北路，只有在孩子們上下午放學時，才會顯得熱鬧有生氣。但這一天，因為一場持刀傷人事件，午後三點的浦北路仍人潮擁擠，沉默的梧桐樹下聚集起關心事態發展的人群。

一位身著紅衣的圍觀家長在現場停留許久。她說，自己和孩子就住在附近的小區，孩子們平時常在浦北路河邊的小公園玩耍，然後沿著案發的這條路回家。今天的這場殺人事件讓她揪心，一直覺得安全可靠的環境突然變得危險。

有後來者在案發現場不遠處的圍欄前獻上花束，案發點正前方的梧桐樹下也擺放著幾捧鮮花。幾支粉色的悼念雛菊前貼著一張紙條：「小朋友不哭，這個世界很美好，只是你不幸被光明後面的一點黑暗籠罩，天堂里沒有傷痛，願你一路走好。」

也有一位署名為「上海80後叔叔」的過路人獻上花束並表達哀思：「願你在天堂一切都好。」網路上還流傳著一張圖片：一名世外小學的外教面對著梧桐樹下的花束掩面而泣，以表達對逝者的悼念，他手中拿著的是最後一次教孩子的課本。

當天下午四點半，浦北路的人潮尚未退去，方師傅已從康興花園北門調到南門值班。小區北門位於案發處東南面，他正是從那兒聽到呼救聲並趕往現場的。而小區南門外，是車流與人群一如往常的桂林西街。偶有居民路過，詢問方師傅浦北路上的砍人事件。

過了不久，一位母親牽著孩子向方師傅走來。母親解釋：「他想給您送杯鹽汽水」，孩子緊接著靦腆地說了一句：「叔叔您辛苦了！」隨後，母親牽著孩子的手準備轉身離開，嘴裡還絮絮地念叨著：「嚇死了嚇死了。」

晚上大約9點前後，案發地仍然沒有變得和往常一樣清冷。那棵梧桐樹底下，市民們圍繞著由燭光、鮮花、玩具堆成的小祭奠場所進行哀悼，有的人低頭凝視，有的人雙眼微閉，有的人默默嘆氣。

6月29日，世外小學的官方網站已經將色調變為黑白，點擊進入官網就能彈出頭天晚上學校發布的《給世外小學家長的一封信》，信中通報了此事的最新進展：「兩位學生還是因傷勢過重不幸離世，另一位學生和家長目前病情穩定」，信中還說：「我們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心中的悲痛和哀傷……此刻，讓我們並肩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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