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北大——宿舍熄燈以後

來自專欄我回2000年 - 北大清華軼史4 人贊了文章

年代：

2001-06-01

來源:

校園周刊 燕海鳴 顏麗媛 尹歆

宿舍熄燈以後--男生版

熄燈以後的男生樓可以通過分時段的方法來體驗。

●第一時段--十一點至十一點半：

熄燈之前毫無生氣的男生樓在熄燈的一剎那間沸騰。

首先聽到的是罵聲，其中罵樓長者最眾，理由當然是熄的過早了，具體的諸如洗漱尚未完畢，小說正值精彩片段，電腦沒有正常關機等等。當然罵聲最多的時候是考試前，那時的樓長一般會變得一文不值，誰叫「用功」者這麼多呢？

其次便是鍋碗瓢盆兒的協奏之音，水房登時人滿為患，洗臉的刷牙的泡衣服的洗衣服的刷飯盆兒的道垃圾的照鏡子的梳頭髮的湊熱鬧的看熱鬧的應有盡有，有道是「人間萬象皆於此陋室矣。」時不時傳來幾句球評「XXX真夠廢物的，空門兒都打飛了。」「平行站位絕對不適合全興。」「還全興哪，都改名兒叫商務通啦！」「行了你，國安過兩年估計也得改名兒，叫臭豆腐！」高見不多，大都是爭吵對損，也算是水房的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了。

再次聽到的就是電話鈴聲和喊人聲了。男生宿舍電話不像女生宿舍的那樣難打，但也好不到哪裡去，畢竟這個鐘點兒電話一端是女生，另一端很有可能就是男生。工作電話是主流， 一般是來交代社團或是學生會的工作任務，這種電話時間不會長但是會很多，由於電話不好打，所以拖的時間會比較長，實在打不通有人就整理好著裝「登門造訪」。感情電話居其次，給朋友給家人給戀人。時間有的長得出奇，經常是你一覺醒來發現門還沒有關嚴，仔細一聽，多個雄渾而又溫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心裡大叫「俠骨柔腸，佩服佩服！」

喊人的方言能讓人遐思萬千，就好象是演電影，一會兒是黃河滔滔奔流東去，一會兒又是溪流涓涓柔情無限，一會兒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一會兒又是「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不過這些聲音過多過雜也會讓人聽得難受，南腔北調在一個本不很寬敞的樓道中激烈地碰撞著交匯著大有氣吞山河之勢，不過山河到是吞不掉，吞掉的是我們的美夢罷了。

最後得出結論：祖國真大！--計劃生育要落實！

●第二時段--十一點半至零點半：

樓道里清靜了許多，到是樓道外面熱鬧起來。三三兩兩地從小南門往外翻，有技術高超者，一越而過；也有協調性稍差者，時常掛點兒彩兒。不過一想到一會兒網上衝浪或是推杯換盞的「美好場景」便顧不了那麼多了。但我始終懷疑神智清醒時翻門都很狼狽的他們滿臉通紅說著胡話回來時怎麼還能勝利翻回來。天氣逐漸熱了起來，夜行者的隊伍在不斷擴大。

再回到樓道里，大家基本上都洗漱完畢，水房中只剩下幾個洗冷水澡的和洗衣服的。不過樓道拐角處多了一些讀外語的，選擇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恐怕也是他們經過一段時間的物色才定下的。這時安靜，不會受到別人的打擾；這裡閉塞，不會打擾別人休息。這等利人利己的事何樂而不為呢？但是這樣也未免會嚇到那些夜間暈暈忽忽起來方便的沉睡者，尤其是碰到阿拉伯語的同學，還以為碰到了外星人呢。

寢室的應急燈一般都關掉了，也有的夜讀人士趁此時發奮，為了自己的理想，覺可以不睡，飯可以不吃，書不能不看。不過他們第二天早上仍然和常人一樣起床洗臉上課，莫非神人乎？

●第三時段--零點半至太陽起床

水房沒人了，「外星人」也回去睡覺了，寢室里的應急燈有的依然亮著。一切都已恢復世界的本來面目，寧靜而安詳。忽聽腳步作響，隨後便是幾聲大叫：「今兒晚真爽！」便知是夜行軍回來了，帶著他們的戰利品--一身酒氣，應該是上完網去喝酒了。不知道飛宇撤出南門後他們的酒氣會不會更濃。

最後的人都已睡去，樓道里一點聲音都沒有了。可第二天的太陽已經探出頭了，過不了多久，晨練者就回逐漸起床，披上戰袍，「出征」了。可以說，男生樓熄燈以後的七個小時是在繁忙中度過的，緊湊已成為我們生活的旋律。是呀，充滿朝氣的年齡，有誰回閑的住呢？

宿舍熄燈以後--女生版

地點：北大燕園某女生宿舍樓。

人物：小記A、B。為了探詢11點後一片黑暗之中花樣年華的北大女生們究竟如何打發光陰，冒著深夜擾民的罪名和吃閉門羹的危險做隨機採訪。

●對象1：宿舍A

獲得允許進入後，小記發現宿舍內一片黑暗，每張床的主人都已高卧於塌上，但卻無人入睡。小記於是大悟，此為女生宿舍深夜經典節目：卧談。

小記發問：熄燈後經常如此嗎？齊聲：當然！每天都是，除非第二天有考試。

小記：為什麼呢？（菜鳥式問法）

甲女：這是交流的一種重要方式啊！只有在黑夜大家才會在一種真正放鬆的氛圍里敞開心靈，吐露心聲。每個人都靠得更近了。

乙女：這也是放鬆自己的方法。盡情地把各種感情都倒出來，是開心的也好，煩惱的、困惑的也罷。可以換回一個更平衡的，愉快的心態。

丙女：無論是自己說還是去傾聽，都是一種學習--不是課本而是人生。

小記：談些什麼？

丁女：什麼都談，從人生理想到一時心血來潮的感悟；從哪個食堂的伙食最好到班裡哪個男生最帥……對了，玲子，你還沒說你那個前任男友……

話音未落，幾道目光如利劍般掃向傻坐在一邊的小記。小記如夢初醒，知趣而退。緊閉的門內傳出綿綿不斷的鶯語聲。

● 對象2 宿舍B

小記推開門，房間里閃著柔和的微光。應急燈下，有二女專心苦讀。小記正想表彰幾句，卻被一"書"女阻止了："小聲些，有人睡覺呢！"小記吐了吐舌頭："這麼早？"書女正色到："人家每天11點準時上床，6點準時起來跑步，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啊。"（小記欽佩感油然而生）

"那麼敢問閣下……"

"我嗎？反正早了也睡不著，還是看一會吧。"（所謂"一會"指起碼到2點）小記伸頭一探，乃是一滿是公式的大部頭，小記又感自我渺小。

"這位呢？"小記死纏爛打。另一書女將封面一亮，原來金大俠之《笑傲江湖》。看來此非書女，乃俠女也。

"白天也沒空，所以利用晚上看，不會佔用太多正常時間--那個，還有事嗎？"原來俠女正遇一精彩處。小記趕忙蒸發，向下一目標邁進。

● 對象3 宿舍C

"找你很久了，你那邊電話怎麼這麼難打？從實招來，又在和哪個MM聊天啊？！"

所謂"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位女俠獨得熙鳳神韻，倒要一見。小記探頭進屋，可是還沒發現目標即被眼前一形狀怪異模樣可疑之物嚇倒，遂提高警惕："請問……"--"幹嗎？有事嗎？"嗚呼，原來此女秉承不怕苦不怕累的優良傳統，正抱著電話在被窩裡甜言蜜語著。

小記見其聊得正酣，顯然不願有人打攪，遂識趣轉而準備出門。不想臨別一瞥，發現右邊下鋪空空如也，主人云游在外，仍然保持原形的被子似乎帶著無限哀怨。多事的小記忍不住問道："這位同學是北京人嗎？還沒到周末就急著回家呀？"

"她呀，外出未歸。"還沒睡著的上鋪似乎見怪不怪。

"可是……學校的規定……這個，啊？……"

"又不查房，我們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老要大人管著，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要我說啊，女生寢室就不應該這麼早關門，誰不有點夜生活呢？"這位大姐說起關門的事兒倒來了勁兒，慷慨激昂精神高漲。

"她是經常如此還是偶爾為之？"

"今天朋友過生日，開party去了。平時有時候會去上網，你知道的，在網上時間轉眼就過了，到時想回來也晚了，乾脆在南門外的大成永和喝碗豆漿再看看書，等到早晨再回來。"

"這樣對身體可不太好啊。"

"我們也沒什麼辦法。要說通宵自習，隔壁有個女生那才叫神女呢！平時10點圖書館關門以後，就到24小時營業的店裡K書，四季如此，不知疲倦。真是不可思議。"

"安全有保障嗎？"

"旁邊不有護花使者陪著嘛。"

原來小記忽略一重要前提。正準備沒話找話，上鋪被窩裡傳來一陣有如空谷回音般遼遠深邃的笑聲--"不會吧？？你又要向班花發起進攻？屢敗屢戰啊，佩服佩服。好了，不跟你說了，明天還有課，明晚該你給我打了。--別那麼小氣嘛，記得報告戰果啊。"被窩掀開一條縫。"咦？你們還沒走哪？早點回去睡覺吧。都這麼晚了，還聊什麼？"還好，這位還有點時間觀念。小記功成身退，不覺已有些恍惚了。

夜，已經很深了。幾間女生寢室里還依稀透出微弱的光線，燈下進行著怎樣的故事呢？寫信與老友聯絡感情還是雲遊在張愛玲池莉和王安憶們的世界裡？小聲的交談逐漸變成了夢裡的囈語，美麗的女孩子在做著怎樣絢麗的夢呢？

只有夜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