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談校園霸凌 | 成長了，我同世界和解了

在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裡，讓那些欺負你的人大失所望，成了一個溫暖的人

現在，關於校園暴力之類的話題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關注。最不爽的是，每回只要一出現這種話題，評論里必然都是大片大片的各種凄慘經歷，真是校園大了什麼樣的欺凌都有。

談校園暴力，一般都有個視野盲點。我從來不認為校園霸凌僅限於學生之間。老師對學生，尤其是低年級學生，其言行的殺傷力是巨大的。學生不懂事也就罷了，可怕的是老師不懂事。我一年級時，曾因為一道問題沒答出來，被老師揪到全班面前讓我大喊三句「我叫胡栩然」。如果你要說這種極品老師是少數，我也不反駁你，我不過想問，遇到校園霸凌時，老師到底是不是可靠的求助對象？

還是我經常說的那句話：學生社會是自成體系的，它不僅有「潛規則」，還有很強的排他性。這裡的「他」自然是老師和家長。學生彼此間都心知肚明，找老師打小報告的，動不動就說「我爸是李剛」的，肯定沒本事。更不要說老師家長是局外人，明面上教育完，回頭告狀的這個人再被暗地教訓的例子屢見不鮮。那種暗只有學生們知道，那種暴力和傷害是隱性的，老師家長察覺不到，也只有學生們能解決。

還有，一般來講，學生對老師和家長的敬畏程度與年齡成反比。有的欺凌者根本不在意老師的訓斥，又或者人家有個更厲害的家長呢？

當然我不是說，老師和家長就該對校園霸凌袖手旁觀。恰恰相反，老師家長，尤其是家長，應該是孩子最重要的精神支柱。一定要讓孩子學會自己解決問題，讓他大膽干，家長只需要引導和護航；但若真欺人太甚，那咱一定要給孩子撐腰，專懟欺負人的混蛋！

既然老師家長都不大靠得住，還是來談談「自救」好了。我為什麼對那些評論不爽？因為我們固然需要事實的陳列來突出校園霸凌的危害之大，但這些堆砌的數據並沒有什麼建設意義，甚至有些矯情。總有人說「我從小自卑」，你去問問其他人誰小時候沒自卑無助過呢？又有多少人覺得小時的自己有時不可理喻呢？

我發現我對初中、高中的班級都非常滿意，但對小學的班級就十分嫌棄，認為小學同學都勢利幼稚，班裡只有小團體。可最近我遇到了幾名小學同學，出乎意料，我們能毫無嫌隙流暢自如地交談，彼此理解尊重，但我不得不承認我完全理解不了小學時的他們！是的，現在遇見我們可能是朋友，但小學時我們的關係很差！那麼初中、高中同學所謂的完美，是不是因為年紀增長，大家有意識地學會與別人合拍；或者刻薄點說，開始擅長粉飾太平，於是班裡的矛盾被避免到了最小呢？

我不願意說，成為被欺凌者是有理由的。因為這就像說女生被強姦是因為她們穿得少一樣是混蛋論調，顯然更大的錯在欺凌者。但事實上，被欺凌者確實會有共同點，即他們往往是學生社會的底層。大多數情況下，長得丑、學習差、性格懦弱、有怪癖的幾個人會被欺負。但有時被孤立也僅僅是因為一次污衊，一個誤會，使得全班人心照不宣地把你排斥在外。

自然，長得漂亮、學習好、性格開朗、有人緣顯然是上層的人。我一直說在學校生存是有技巧的，我敢說每個倖存者都知道如何有技巧地抄作業、回答老師的盤問，以及成為「大多數」。是的，你要確保班級地位，跟緊社會潮流，才能始終成為大多數，免遭孤立之苦。

欺凌其實還涉及到一個程度問題。但這太難判斷，開玩笑和侮辱、惡作劇和人身攻擊在很多人心裡沒有明確界限，有時連當事人自己也難以說清受到的傷害有多大，自己以後到底是就此墮落還是成長得更好。

我不會異想天開，我們這個世界會變得真善美。有人的地方就有暴力，有社會就分三六九等。我只能說，如果你是沉默的大多數，請世故善良，哪怕有一瞬對被欺凌者釋放善意也好。如果你是被欺凌者，覺得孤絕而四面楚歌，請咬牙堅持，只有你自己能拉自己一把。我只能說，我不會對趨利避害的選擇感到鄙夷，也能包容那些小壞話和心機。我絕不對被欺凌者落井下石，退避三舍，但也不會熱情過度，自找麻煩。

如果你小時候也是個糟糕的小孩（我那時在外逆來順受，在家無法無天，實在算不上個懂事的小姑娘），如果你碰巧也曾同我一樣不招人喜歡，具有懦弱自卑嬌氣任性等特質（實際上，那幾乎是一定的），一定要記住，這些都不是你該被欺凌的理由。彆氣餒，別沮喪，更別因為一次欺凌就否定一生。你四周看看，我們誰不是從種種暴力里死裡逃生的呢。想想我們在電視上看到過那麼多駭人聽聞的畫面，被動地接受著成人對我們的粗暴和傷害，甚至曾直面世界上最純粹的惡意而不自知，可我們現在居然還活得好好的，三觀正常積極向上，還能坐在這兒心平氣和地談校園霸凌，這要還算不上奇蹟我跟你急。

真的，成長了，所以我同世界和解了。現在也能笑著和那些曾經欺負過我的人打招呼，是的——我學生時代的大多數欺凌者和被欺凌者，他們最後都坦然地走出了小時候的陰影，成為有思想性格好的少年了。那些曾經輕而易舉便能傷害我的人，如果碰到現在的我，只能自認倒霉。因為我學會了保護自己，我有理，可以自己咄咄逼人，也不介意找老師和家長反映，總之欺負我的不會有好下場。

終於明白，原來小時候欺負我的那些人一點都不厲害，他們不過是仗著我那時弱小才能欺負到我，其實是最廢物的一群人。終於發現，所謂成長，就是把玻璃心，變成鑽石心，就是終於強大到，敢坦誠自己曾經有多麼弱小。

然後你在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裡，讓那些欺負你的人大失所望，成了一個溫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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