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詩歌,音樂更能深入靈魂深處

谷川俊太郎

相比詩歌,音樂更能深入靈魂深處

2013年09月07日 星期六 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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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川俊太郎 出生於1931年12月15日,日本當代著名詩人、劇作家、翻譯家。17歲出版了處女詩集《二十億光年的孤獨》,並以此詩集被稱為昭和時期的宇宙詩人。之後相繼出版了《62首十四行詩》、《關於愛》等七十餘部詩集。「生命」、「生活」和「人性」是谷川俊太郎抒寫的主題。他的詩作,語言簡練、乾淨、純粹,尤其是近年的禪意與空靈,透出一種感性的東方智慧。在戰後崛起的日本當代詩人當中獨樹一幟,被譽為日本現代詩歌旗手。

《小鳥在天空消失的日子》 作者:(日)谷川俊太郎 譯者:田原 版本:湖南文藝出版社 2013年9月

  和三年前在香港見到的那個谷川一樣,他還是那個瘦瘦小小喜歡在胸前掛副眼鏡的小老頭。先詢問他和希尼之間的交往,他對每個問題的回答都只是寥寥數語。他起初只說一起同台朗誦過詩歌,希尼的詩歌表達出了愛爾蘭獨特的風土人情和歷史。再追問,他才又講,自己讀過希尼的日語翻譯詩歌,感覺這些詩歌還是被希尼朗誦出來時的效果更好。再細問才知道,他不僅僅和希尼同台朗誦過詩歌,還去過希尼家裡做客。但是做客的細節他卻不肯多講,只是說「希尼把根深深扎在愛爾蘭的土地上。」即便是其他關於詩歌的話題,也並不能讓谷川感到很興奮,直到我們談到了音樂。「在中國聽一場音樂會要多少錢呢?」「波格雷里奇的名字怎麼拼呢?」「武滿徹是我的好朋友,同時他也是西蒙拉特的好朋友。」他的話多起來,再也不需要費心去引導。在音樂里他得到的愉悅感遠遠高於文學,因為他覺得,音樂擺脫了語言的局限性,直達靈魂深處。近日,他的第一部簡體詩集《小鳥在天空消失的日子》由浦睿文化推出。

  女人比詩歌重要

  新京報:詩集里有幾個不同部分,第二部分主要是在談女性。年輕時,戀愛時的問題,所以女人比詩歌重要?

  谷川:那時候我已經出了第一本詩集,我和戀人分開了,我正在哭呢。我的父親跟我說,你的詩集是要流傳後世的,一個女人那麼重要嗎?但我覺得,女人比詩歌重要。

  新京報:男性可以死亡,女性不可以,除了戰爭還有別的原因嗎?

  谷川:從生物學上看,先是有女性才有男性,從這點來看,男性其實是女性的附屬品,我們應該把女性看得再重要一些。

  新京報:那你怎麼看今天這個世界還是一個男權的世界呢?

  谷川:我更傾向於母系社會,日本就是母系化的社會,和西方比日本更女性化。我的好朋友,已經過世的日本榮格研究專家河合隼雄就說過,日本是一個母性化的社會。母系社會並不是說是女權社會,女性的社會影響力隱藏在社會文化下面。我把女性視為大自然的一部分。

  語言說出時,已經被局限

  新京報:你說比起文學更喜歡音樂?

  谷川:因為是獨生子,不想參與群體、接近群體,我總是想迴避人群。包括詩歌和其他文學,都是通過語言來和其他人交流,但是音樂不用,一個人聽音樂這種感受深入到靈魂身處,音樂不需要語言。當然我也喜歡設計、雕塑,但是我更喜歡大自然原生態的東西,站在大自然中是最讓我沉迷、能平靜的時刻。

  新京報:讀你的詩能看到大量和自然有關的美好辭彙,你說了火山爆發前蜻蜓、飛蛾齊飛是很美好的畫面,但是你也說了自然也有可怕的一面,你怎麼看自然的兩面性?

  谷川:在大自然的災害面前,人的力量遠遠無法和自然抗衡,在巨大災難面前必須死心,人類因為不放棄而痛苦。人類要征服自然、支配自然是西方的價值觀,我們東方人都是和自然共同相處的。某種意義上,西方的這種價值觀應該接近尾聲了。但是當我這麼說的時候,我們坐在這麼一個龐大的西方建築物下面,這很具有諷刺性,所以這種價值觀是很難結束的。

  新京報:你說音樂不需要語言,你不覺得音符是另一種語言?

  谷川:音符和語言的最大區別是,音符沒有意思,語言有意思,而且音符不需要翻譯,中國人、法國人、西班牙人都能懂。舉個例子,「株式會社」音樂絕對表達不了這幾個字,存錢的時候提款機上的那些數字,音樂也表達不出來。一隻鳥受到威脅的時候發出的嘎的一聲,人類給它附加一種語言——鷹來了,趕緊跑。其實不是的,對鳥來說不是這樣的意思。聽音樂的時候,如果是恐怖的音樂,即使沒有人告訴你,你也能感受到恐怖。

  新京報:我可以理解為,當語言被說出的時候,語言已經被局限了?

  谷川:對的。

  不喜歡馬友友和小澤征爾的音樂

  新京報:你喜歡聽誰的音樂?

  谷川:貝多芬、莫扎特、巴赫,也聽一些作曲家朋友的音樂,整體來說我還是喜歡莫扎特和巴赫。巴赫的音樂會帶給我的心靈一種秩序性,羅馬的音樂是把秩序破壞掉。莫扎特又另當別論,他是個天才。我要是能把莫扎特音樂的每一章都寫成一首詩的話,我現在死了都願意。某種意義上我兒子成為作曲家,我非常高興。從小我跟媽媽學鋼琴,我總是學不好,放棄了,但是我的兒子鋼琴彈得很好,這大概就是隔代遺傳。

  新京報:你現在還會去現場聽音樂會嗎?

  谷川:現在幾乎都是在網路上,不花錢的,我在naxos的網站上聽。獨奏家裡我喜歡古爾德,那個人怪怪的,和別人都不一樣,從某一天開始就不再演奏了,全讓客人聽錄音。有個日本的演奏家內田光子我也非常認可。馬友友大家都評價很高,但是我不太喜歡他的音樂,和他見面我很喜歡他的人,但是只談音樂的話,我覺得我和內田光子有種共鳴的感覺,但是和馬友友可能就沒有這種感覺。

  新京報:所以如果你有才能的話,你是不會當個詩人的?

  谷川:肯定的。我對音樂一直很崇拜,我有兩個崇拜,女性崇拜和音樂崇拜。我不喜歡很男性化的音樂,很陽剛的。拉威爾的《波萊爾舞曲》你知道嗎?(說著就自己哼起來)

  新京報:是的,我知道。

  谷川:那個我超討厭的!那個就是男性音樂的代表。我也有一些音樂家的好朋友,我和小澤征爾是非常好的朋友。我一直很喜歡德國的一個樂團演奏的巴赫的樂曲,結果小澤征爾指揮這個樂團演奏的巴赫的音樂讓我非常失望,聽了那一場我覺得小澤征爾還是個亞洲人,不是西洋人。

  新京報:你這幾天參加活動經常穿一件有「愛」字的T恤,你的詩集里也有一首詩叫《關於愛》,但是這首詩每一段結尾都是「但我不是愛」,那你覺得什麼才是愛?

  谷川:愛不是語言,寫詩的話語言有限制,表達不出來,這已經到極限了,愛表達不出來。愛遠遠超過語言的深刻,要通過自己的行動表現出來。我之前問朋友們,有誰能定義「親切溫柔」,其中我最喜歡的答案是——永遠在你身邊陪伴。我自己對溫柔的定義是,我覺得溫柔是宇宙和人的切入點。

  (感謝田原先生、魏薇女士協助翻譯)

  本版采寫/新京報記者姜妍本版攝影/新京報記者林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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