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樹畫畫:自由的另一種可能 (評論: 花亂開)

   文/郭小寒     最近,微博上有個熱門id叫「老樹畫畫」,沒有v,也無從考證其來歷,每隔幾天就發一些小畫兒,寫幾首小詩,用傳統的中國畫表現各種不可思議的題材主角,用大白話展現古詩才有的韻律意境。幾個月內迅速漲粉十來萬,各微博大號名家也都樂於第一時間轉 「老樹畫畫」的微博,彰顯自己的心境和品味。後來這些熱門微博被聰明的出版商發現商機,集結成《花亂開》,並熱銷大賣。(這是理所當然的),記者才有機會得以認識、了解、描述這樣一個神秘人物和他的作品。  老樹畫畫原來是中央財經大學的教授,藝術系的主任,「老樹」是他學生給他起的綽號,畫畫只是業餘圖一個「好玩」, 「好玩」正是他畫畫寫詩的精髓所在,他用一種遊戲的精神,將作品突破了時間與題材的限制,既有古人才有的才情,又有強烈的現實映照,帶你穿越古今,往返於現實與虛幻之間,正是一個年僅50歲,把什麼都放下的人,才可以如此自由。  而「自由」正是他用盡所有元素在尋找並表達的主題。      大多數人放棄了自由表達  老樹在微博上廣為流傳的那些畫,大概是一兩天時間畫好一幅,有的需要更長時間,老樹畫好了就拿到自己的辦公室里,在兩盞日光燈之間,用自己的數碼相機翻拍出來,然後配上寫好的小詩發到微博上。這個過程有點像文藝青年們的手機攝影加小酸文過程,但對於五十歲的老樹來說,這種自由表達的形式也是近兩年才適應並擅長的。問他創作有什麼訣竅,他說自己就是放開了畫。「每個人都有簡單的、自我的、撒歡的一面,微博把人的這一面放大了。其實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地表達自己,但大多數人放棄了」   平日里老樹是不喜歡用數碼相機的,辦公室里藏著他的蘇哈m2 和(型號問王坤我沒記住), 只有在聊高興了才拿出來讓我們長長眼。老樹的本名劉樹勇在攝影界如雷貫耳,他是中國當代攝影評論里的老前輩,發表了幾十萬字的學術文章,策划了大量國際性的展覽。而他說自己搞評論的時候不發表自己的作品,所以他拍了大量的攝影作品,但大部分沒有公諸於世。至於畫畫,早在南開上大學的時候老樹就開始畫畫了,在天津拜了幾位名師,1983年老樹畢業後跑到北京邊教書邊畫畫,中國畫、油畫、版畫、甚至鋼筆插花他都認真學習研究過。當時他也是個小年輕,教書的時候學生根本就不服,有次和學生鬧矛盾,學生就跟他在操場上約架,他帶著自己的九節鞭欣然前往,兩人一頓拳打腳踢後,老樹治服了學生,從此這個學生服服帖帖的跟他上課,這種「少年心氣」在那個特殊年代裡,也讓他感到迷茫困惑,眼看周圍的同學出國、下海,自己呆在學校里,不知道該幹嘛,就像一個戰士不知道敵人在那裡一樣,那種內在的焦慮反映在他的作品上就是畫了很多艱澀苦難的版畫、油畫,寫了很多艱澀苦難的詩,前幾天老樹把他80年代末的繪畫作品貼在微博上,網友紛紛表示不敢相信:這和那些幽默小畫是同一個人的作品。  「因為自己畫誰像誰,一直找不到自己」,80年代末,老樹就逐漸停筆了,直到2005年老樹父親得病,他開始重新畫畫排解苦悶,沒想到此時再動筆,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2007年老樹在朋友的勸說下把一些畫作放到了微博上,只是想跟懂畫畫的人交流交流經驗,沒想到有那麼多人喜歡。本身就是傳播學教授的老樹到沒多想什麼社交網路時代的傳播特點等等這些大話題,他是只是覺得自己畫的畫輕鬆隨意,緊貼著生活。他調侃輕鬆自嘲貼著每個人的生活經驗和內心感受的東西。「因為貼著自己的生活,所以也貼到了所有人的生活。因為深入自己的內心,所以也深入了所有人的內心。」    什麼是穿越,什麼是現實  老樹從2005年開始重新畫畫。這時候的他已經在攝影評論界很有名氣,畫畫完全變成了業餘愛好。工具技巧這些外在因素早已不能限制,畫什麼變成了他最先要考慮的。「我是性情表達,隨著情緒來,小情緒,一時一地的感受。有點像小年輕拍了照片配點酸詞發微博,這就是隨機書寫的快感。」  微博時事是老樹畫畫靈感的一個主要來源,他最著名的一張漫畫作品是關於「75事件」的,在老樹看來,這個這個亂七八糟的年代,生活比小說還魔幻,而微博又零碎而全面的呈現了這種魔幻——基於微博上各種新聞事件新聞人物以及好玩的段子,老樹就創作了這一系列的「亂世繪本」,有點像紐約客的漫畫,有點阿q精神,在無奈的現實中給一點玩笑和自嘲。這個題材現在老樹越來越少創作了,「後來發現也沒那麼多事可畫,有的事畫出來也不好看。」  老樹還有一類畫很有趣,看似是傳統的水墨小品,但畫上的主人公們太不可思議,比如螞蚱在ipad上叫,蝴蝶在插線板上玩耍,這樣的選景,這樣的搭配實在超出常規,另外:怎麼可能用傳統水墨來畫插線板呢?老樹說並不是他故意打破傳統,而是我們現在的知識過於扁平化了:「古代畫枯草螞蚱,螞蚱就在草里,這是必然的,但現在城市裡沒有這種真實的經驗,對於農耕文明來說,山水花草蟲,四季的感受這些就是真實存在,每天都能看到的。而我們現在呢?花只能去花卉市場買了。動物就是寵物還養幾天就死了。這是很尷尬的,我們的現實經驗就是坐地鐵,每個人用手機,你看到的這些現實約等於古代農民下地看見的花花草草。這是真實的,花草反而不真實,反而是想像。所以我才是寫實的。」  不過說回來,老樹畫花花草草的功利也是非凡的,因為「對於你們來說花花草草是想像,對我來說是記憶。」老樹的老家是山東林(月勾)農村,這些花花草草生在在他長達17年的童年記憶里,包括從小時候割的豬草,採的草藥,爬過的大樹,摘過的野花野果全部真實的在他生活里存在過。「你隨便說一個草,我閉上眼睛就能想到它的結構,枝子葉子怎麼發的,花怎麼開的,我清楚得很。」  老樹說他只有一次畫畫的感覺很穿越,他畫了兩隻螃蟹,放在地上準備拍照發微博時,一隻蒼蠅落了上去開始東聞聞西嗅嗅。老樹拍了下來,拿到電腦上越看越覺得詭異:國畫螃蟹、真蒼蠅、數碼攝影、照片、微博、這都哪跟哪啊!「當時猛的一看很穿越,後來認真一想覺得很真實:因為我畫的螃蟹太像真的了!」  2009年-2010年,老樹畫了一批真正「穿越」的畫,就是傳統水墨山水畫里加入了潛艇、飛碟、導彈、降落傘~~~絕對是挑戰正常視覺和正常思維邏輯的。但看上去又是那麼和諧統一,有種說不出來的遊戲快感。最開始激發老樹創作這一題材作品的是網上一張流傳了很久的畫:一個老子一樣的古代老頭在山水叢林種悠閑自得的騎著自行車。這幅畫被網友看成了笑話,卻一下子打通了老樹的「任督二脈」:「這個畫解決了很多人解決不了的問題,打通了古今,自由表達,帶來了全新的視覺體驗。」於是老樹也畫出了這批有潛艇導彈的畫,雖然在現實邏輯中是不對的,但在繪畫邏輯上又是對的,「誰敢說兩千年前飛碟沒光顧過,大多數人被很小的小事僵化住了,這些都是可能的,繪畫不一定是畫現實,還可以畫一種可能。」  這種可能還延續到了老樹的生活中,這幅「老子騎自行車」的畫還讓老樹深刻體會到「人類就這麼幾千年,一瞬間就過去了,不用太當個事兒。」所以在他給學生講六朝歷史竹林七賢的時候,他不會翻閱教材按部就班地講資料,而是會揣著二鍋頭把自己喝多了,說「我就是嵇康、劉伶。我們都是性情眾人,喝多了感受都差不多。我告訴你我設身處地地感受,就對了。」  「如果我能穿越回過去,我還想問問曹操是怎麼看毛澤東的。」老樹說。    對歷史感興趣,對人的生存環境感興趣,這也投射到老樹的作品中來,老樹最得意的作品就是那一套「民國范」的長衫先生寫意圖。一位長衫先生在不同的場景中生活思考吟詩作評,有點像老樹本人的自畫像。「民國是很令人神往的,我很想知道那個時期的人是怎麼生活的,穿西服的先生挽著穿旗袍的太太,喝著黃酒聽著西洋音樂,那才是穿越,但一切又那麼自然,東方西方,傳統現代在民國時代都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就是我說的那種自由。」  「民國寫意系列」也是老樹花費筆墨最用心的作品,看似很簡單很寫意的畫實際上在筆墨上很精良,老樹畫國畫特別講究用線條,寥寥幾筆,別人看似簡單,實際沒有20幾年的功底是做不到的。   「整天寫意,容易大化,還要收回來一點。」老樹在微博上另一批受歡迎的作品就是類似花鳥靜物的彩色「小清新」圖。而這批畫的創作,並不是老樹自己的得意之作,而是用來「收殺筆墨」的,看似狂放不羈的老樹對自己其實很有要求,畫一段時間的水墨寫意,就要畫一些工筆來讓自己收斂一點,細下來,定下來。 「就像大白菜長到一定時候得捆住長芯,外科醫生平時要鼓搗鼓搗刺繡。」老樹可以去浙江美術館用一個星期的時間臨摹一幅明朝文徵明的《窗前鳴佩》手卷,這種傳統的古代山水有著精細複雜得染色技巧,薄薄得一層顏色實際上上了四五遍顏色,清澈而豐富,對於老樹來說是最好的「練筆辦法」。    弄直舌頭再寫詩  在微博上,老樹那麼受歡迎,不單是因為他的畫,還有他為畫專門配作的小詩。俏皮幽默,網友很多戲稱為打油詩,因為他題材的慣常性和口語化的語言風格,比如;「起了一個大早,肚子吃得挺飽,陽光燦爛照著,真他娘的美好」這到底算不算一首好詩呢?  老樹畫畫一般先畫畫,但故意不畫滿,畫完再配上一首小詩,老樹說自己遵循了中國畫傳統的規律性和敘事性,「中國畫的圖像一般都很扁平,想像得縱深也很有限,所以一般還要配詩文和印,傳統得詩書畫印存在著有機得平衡關係。我還是講究這種平衡的」。  老樹說:「你們說是打油就打油吧,我也沒必要爭辯。」老樹的文學功底是相當了得的,他上大學的時候是師從葉嘉瀅先生學的中國古典文學。他那些看似俏皮的打油詩,有著很好的韻律感和講究。他喜歡唐朝以前的詩,尤其是六朝的古體詩和詩經,所以他的小詩里有很多是四字句和六字句,網友有時嘲笑他不會寫詩,他也不解釋,無所謂。對他來說寫詩就像他畫畫一樣,「自由表達才是最重要的。」 「我學這個,然後咣當放下,有資本但不放在眼裡,這樣你才能自由,只有半吊子才把這當個事兒」。老樹也有點瞧不起現代詩,「好多人舌頭還沒弄直呢!」      歲數到了,就都去他媽的!  日常生活里的老樹有點像他筆下的那位長衫先生,在學校里教書上課收拾學生,閑時畫畫寫詩做陶器,老樹的另外一個身份是攝影評論家,所以還要做評論,策劃展覽,做畫冊。每天過得忙忙叨叨。但還是非常自由,他喝酒吃肉上課抽煙,畫畫隨性,做評論不怕得罪人,做策展不怕麻煩,說話口頭禪就是「他媽的」,比如「到一定歲數,就不管了,去他媽的。」   「人總是看別人,不好好看自己。」老樹說,其實每個人都有他在畫里的那份自由,隨性和天真。如果沒有看了也不會有認同感,只可惜每個人都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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