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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子升回憶錄3

第二十章克服第一道難關出長沙小西門,步行幾分鐘,便到江邊了。那裡江面寬約五、六百公尺。我們經常看到很大的汽船在江中行駛,所以知道江水一定甚深。到了江邊,我們當然不能再繼續前進,於是便在草地上坐了下來,呆望著江水在前面滾滾奔流。「我們怎樣過江呢?」二人不約而同地問。渡過江去只有三個辨法。第一、是游水,可是我們兩個都不會游泳,而且我們還帶著兩個包袱,假如游水的話,我們的東西就會完全弄濕了。因此,游水過江的辦法不能考慮。第二、如果我們沿江邊向南走一里半左右,就可以乘官渡免費過江;但我們兩個人都不願意這樣做,這似乎太容易了。假定我們那樣做的話,就表示我們避重就輕,不去克服困難。第三、我們坐著的地方就有一種小渡船;但乘坐這種小渡船,每人須付兩個銅板。照說那是很便宜的,很多人都乘這種渡船過江,但我們兩個人卻是全無分文。我們是一文不名的叫化。就在那裡坐著,看著小船上乘滿了人,向著對岸划去,約莫十分鐘就有一艘。我們巳經眼光光的看著同一艘船來回三次了。如果我們只是坐在那裡觀望,便永昀不會過得江那邊去,我們必須採取行動。毛澤東提議,我們走過去和擺渡的商量商量,告訴他們身上沒有帶錢,請把我們划過去。我對毛澤東的提議不以為然,「他一定不會應。」我說:「萬一他一口拒絕了,那麽,我們下一步又怎樣呢?」「我不在乎,」毛澤東說:「我去跟他講。」於是他帶著堅決的神情,向我們附近的那艘小船走過去,很有禮貌地請求那個擺渡,把我們免費載過去,因為我們身上沒有錢。那年輕船伙斬釘截鐵的粗聲說道:「要是你們沒有錢,為什麽不去乘官渡。從這裡走一會就到了。」毛澤東回來之後,問我下一步應該怎樣辦。我回道:「我早就知道他不會應載我們過去的。我倒有個打算,我們也像一船乘客一樣,一句話也不說先行上船。當他們收錢的時候,渡船巳經到了江心;那時我們才告訴他,我們身上沒有錢。這樣,他既不能送我們回來,亦不能把我們拋下江里:如此這般,我們就可以過去了。他決不會從那邊再把我們送回來,因為他需要空地方載別的乘客。走,咱們去試試。」於是我們站起來,迅速登上一隻剛剛靠岸的小船,旁若無人地直向船艙的中心走去。因為那種小渡船根本無座位可,每個乘客都站立在那裡,等到上滿十四個人之後,就宣告滿座了。只聽到船伙喊一聲:「開船!」他把長竹竿向岸上使勁一撐,船就離岸了。船划行得很快,一會工夫便巳經到了江心。一個五、六歲的小筆娘手拿著一個盤子向乘客收錢。每個乘客丟進去兩個銅圓,只聽見銅板落在盤子里的聲音,當,當,當的響個不絕。當她走到我們面前時,那種噹噹的聲音卻驀地停止了。擺渡的朝我們看了一看,說道:「那兩位體面的先生請把錢付給她呀!每人兩個銅板,請罷。」「很對不起,我們沒有錢。」毛澤東說:「你難道不載我們過去嗎?」「什麼,沒有錢?」那擺渡的表示不信,問道:「那麽,你們為什麼要上這隻船?我不載不付錢的乘客。請你們趕快付錢吧。」「我們真的沒有錢。」我插嘴道:「我們兩個身上連一個子兒也沒有,請把我們划過去吧,一個月後我們一定加倍付給你。」「一個月之後?那時我還認得你們嗎?」他說:「如果你們沒有錢,那麽留下一把傘傍我好了。」「那,不行」毛澤東答道:「傘在路上還要用呢。再說,一把傘值銅板十四枚,我們兩個人過一次江,加在一起也不過四個銅板罷了!」「但是,若果你們不付錢,你們就不能過江!」那擺渡的嚷道。「你說不能過江嗎?」我說道:「我們現在巳經到了江中心。看你能把我們怎麽樣?」「你們簡直是強盜!」擺渡的嚷道:「我要把你們送回去。」這時,其他所有乘客都大聲提出抗議。他們先是帶著隔岸觀火的心情聽我們的談話,但現在他們都大嚷起來了:「不行,不行。我們急著要過江,我們巳經付了錢!快點把我們划過去。」乘客之中,有一位態度溫和的老人走上來說道:「我願意替他們出兩個銅板,其他乘客可付另外兩個銅板。我們千萬不能再劃回去。」另外有好幾個乘客都對那老人的意見表示同。但我和毛澤東卻高聲叫道:「不成,不成!我們不同意,你們不能替我們付錢!」這時我腦子靈機一轉,想出一個主意。於是我宣佈道:「現在渡巳經到了江心。擺渡的可以歇歇,讓我替他來劃。用這個辦法來補償我們坐渡船的費用。」但那船伙卻不同意。「那我仍是損失四個銅板,而且我也不需要休息。」他說:「善心的乘客既然願意替你們付錢,你們又為什麼不讓他們付呢?你們故意跟我找麻煩!你們簡直是活強盜!」乘客這時都不耐煩地叫了起來:「快劃呀!」那位老人又再三向擺渡的保證,船靠岸時,他一定代我們付錢。其它乘客上了岸之後,那擺渡就馬上把船撐離岸邊,讓船停在離岸約莫二十碼之處,意思是怕我們逃跑了。那位老人還在船上,又要替我們付船錢,毛澤東卻堅持說,我們在一個月之內必定回來,我們要等那時候再付給他。我也插嘴道:「老先生,要是你付了四個銅板的話,就無異是打我們的耳光,也是故意使我們為難。」「擺渡的聽了我的話之後,立刻大叫道:「什麼打不打耳光?你們若不付錢,我就給你們好看!」「你如果要打架,我們絕不在乎。」毛澤東道。此時岸上巳經有些打算過江的人等著,另外一隻渡船又巳經到了江心。那擺渡的十分清楚,假定另外一隻先靠岸,他就會失去那些乘客了。於是,他終於自認倒霉,再把船撐到岸邊,但口裡卻咕嚕著把我們痛罵了一頓。渡船一靠岸,那位老人及毛澤東和我三人便跳下船來,我們隨即向那位船夫莞爾一笑,說道:「謝謝你,再見。」那老人很快就上路了,我們也沿著面前的大路走去。也不理會那條路會把我們領到什麼地。只知道那是一條從長沙通到寧鄉縣城的大路。「那個要替我們付錢的老頭很和氣,」我一邊走一邊說:「我們既然是叫化子,本來是可以接受的;但如果我們接受了,就又避重就輕了。無論做什麼事情,我們一定要選最吃力的方式。」「讓很多人在江邊上白等確是不好。」毛澤東思量著說:「假定那裡沒有人,我們就可能和那個船夫好好地打上一架!」

我們朝著寧鄉縣城走去。

第二十一章第二道難關:飢餓那個時候,行駛汽車的現代公路根本是夢想不到的。我們走的那條大路,寬僅一公尺左右,中間鋪以小石板,凸凹不平,它唯一的好處,只是在雨季里較少泥濘而巳。道路兩旁長著幼嫩禾苗的稻田。每個十字路口都豎著一塊路牌,但我們從不去看。我們寧可就路認路,永遠選擇最寬的路走。太陽曬得炙人如火,我們又沒有帽子,但是我們仍然不用傘來保護我們剃過的光頭。我們的腳燙得厲害!石板似乎像火一般的熱,路面儘管平滑,但我們卻寧可走在兩旁的草地上。我們離開學校之時,腳上都是穿著厚重的布鞋;但在渡過湘江之後,我們便巳經換上草鞋了。我一路走下去,擺在我們面前的又長又直的大路,像磁鐵一般吸住我們。在這樣平坦的路上行走真是單調乏味,但不到一刻,我們便看到前面有一座山,這座山我們是要爬過去的!當景物一旦改變,我們又感到愉快起來了。但在山裡行走,也會漸漸感到厭倦,於是我們又渴望平原了。但當我們在坦蕩蕩的平原上行走前,腦中則又記起山中美景。大自然似乎對人類這樣的特性甚為熟稔,因而總是宅心仁厚的,在漫長的平原上又配襯以美麗的山景。我們究竟經過了多少田地和山嶺,也無法數得出來,唯一知道的就是無盡無窮的旅程。我們一邊走著,一邊談論各種各樣有趣事情。時間對我們巳經不存在了。我們兩個人都沒有帶表,完全用日影來判斷時間。當日影指向東方之時,我們即斷定那一定是下午兩點鐘;忽然之間,我們發覺我們都還沒有吃東西,立時感到飢餓起來!我們一直全神貫注於談話,因而根本就沒有注意時間的問題,忽然發現時在下午,因而飢餓在我們的空胃中就更增加了痛苦難耐之感。我們愈是想著就愈感到飢餓。我們兩條腿更像火燙一樣,疲勞的程度亦隨著跨出的步伐而增加。一會以後,我們走到一間設在路旁邊的小食店面。那是一般行人習慣停下來休息的地方,即使他們並不一定想歇息,也會在此吃點什麼東西。謝天謝地,當時涼蔭下正有兩把空著的椅子,於是我們便躺在上面,倒頭大睡起來,這場酣睡,我根本不知睡了多久,當我醒來之時,毛澤東卻仍然在睡夢之中。但過了一會,便有一輛又大又重的車子從他身旁經過,他終於被那行車的聲音驚醒過來。那位小食店的女人帶著好奇的神情向我們打量。毫無疑問,她一定覺得我們趕路趕得滿頭大汗,疲勞不堪,而到了她那裡,竟然也不買點茶水喝喝,會感到有奇怪。她問我們是否需要吃茶,我們說不喝,對她的好意表示感謝。我們並不需要喝,這倒是真的,我們最需要的是一些能抵餓的食物,因為我們餓得實在太厲害了!我們應該向她討點東西來吃嗎?看來她為人很和善,多半會給我們米飯一碗,但直接向她乞討就太容易了,因而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她一定猜想到我們當時的窘境,因為過了一會,她就給我們端了兩杯茶來,並且表示那是不要錢的。我們呼呼兩口就茶喝了下去,但卻馬上又後悔起來,因為這樣一來,我們感到餓得更厲害了。「走。」毛澤東說:「咱們開始去討飯。我一秒鐘也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巳經快要餓死了。咱們就從那些農家開始。」「這卻有點麻煩,」我解釋著說:「每家人家只能給我們少少一點東西,我們要連續討上四、五家,才能夠一頓飯。況且,有些人家可能只給我們一點生米,這對我們毫無用處。我以為最好的辦法,是打聽打聽附近有沒有讀書人家,假定有的話,咱們就登門拜訪。毫無疑問,我們會得到較好的招待。」毛澤東轉頭問那女人道:「你知道就近有讀書的人家嗎?」「有的。」她道:「離這裡一里左右有一家姓王的。她們有兩個兒子在長沙念書,但他的鄰居都姓曹。那家長是一位大夫,他那十五歲的兒子也在家習醫。另外在這店子後面那個小山坡上,住著一位姓劉的紳士。他是一位翰林,現在巳告老在家。他沒有兒子,但有幾個女兒,都巳經出嫁了。」「潤之,」我嚷著說道:「劉先生要成為我們今天的東道了!我們第一個就該向他進攻。我認為最好的辦法是寫一首詩送給他,用象徵的語言表示我們拜訪他的用意。」「好主意!」毛澤東表示同意:「讓我想想,頭一句可以這樣寫:「翻山渡水之名郡。」「很好,」我讚賞道:「第二句:竹杖草履謁學尊。接下去的一句可以寫為:途見白雲如晶海。」「最後可以這樣結尾:沾衣晨露浸餓身。」毛澤東結束了全詩。詩中第三句對「白雲」的形容,系稱讚劉氏能脫俗事的牽纏在山中別墅過隱居生活。「翻山渡水」和「浸餓身」二處念意似乎夠明顯了。這首聯句做成之後,我們仔細再讀了數遍,感到相當滿意。「劉翰林應該佩服我們的勇氣!」毛澤東道:「我們馬上就去看他,看看究意他是怎樣的一位學者。」我們又再吟讀了一遍,發現確是很好,兩人都由衷地大笑起來,一時連餓肚子的事情也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我打開包袱,把筆、墨、紙和信封拿了出來,竭盡全力以我最佳筆法把那首詩寫在一張紙,並且兩個人分別簽上各人的真名。信封上則寫了:「劉翰林台啟」幾個字。那個女人看到我們寫信封,以為我們是要寄家信,便走過來告訴我們說:「這裡沒有郵局,你們必須拿到寧鄉縣城才能寄發。」謝過那個女人之後,我們便起身去拜訪劉翰林。走出小食店,向左轉個彎,然後又爬上一個斜坡,很快就到了小丘的頂上。從那裡我們看到山腳下有一座用白磚砌成的房子。料知那必是劉翰林的住宅無疑,於是我們便朝著那個地方走去。那白房子後面的山坡上長著齊整的青綠樹叢,在這景色的襯托之下,雖然站在很遠的地,這座白色房子也看得清清楚楚。房子前面的窗戶和柱石都是一色朱紅,一道長長的圍牆,上面覆著整齊的一色黑瓦,看來就像一座城牆一樣。右手是進出的大門,大門兩旁長著一些紅花燦爛的大樹。圍牆前面有一個大水塘,水面上滿是碩大的青綠荷葉和異常美麗的蓮花。遠遠地看上去,那風景有如一幅頻色極濃的彩色畫,但卻需要一位藝術家獨具匠心,才能表現得恰到好處。我們走到那座堂皇的住宅門前之後,看到一幅用正楷書寫的嵌在油漆大門上的紅色對聯。上聯是:「照人秋月」,下聯是:「惠我春風」。這幅對聯的書法今人讚賞,我們猜想這必是出於劉翰林的手筆:因為他既參加過殿試,則書法和詩文必有相當的造詣。因為翰林都是出色的書法家。我們希望,這位書法家和詩文鑒賞家的劉翰林,對我們送給他的傑作,也感到喜悅。圍牆大門關閉著,並加上了鎖。我們可以從門縫裡看到,在約莫十公尺之外的第二道大門,也是關閉起來的。從兩道門縫中看過去,那座房子座落在一個大院子里,門窗則完全敝開。我們在大門上敲了三、四下之後,立刻便有幾隻惡犬在第二個院子中狂吠起來。惡犬狂吠的聲音,一時使我們頗感驚恐。因為它們吠聲異常兇狠,很可能竄將出來。但當我們停止射門之後,犬吠聲也隨之停了。我們以往全無對付惡犬的經驗,只好暫時停止敲門,商量應付之策。我們手裡的雨傘若用來對付惡犬,可以說毫無用處,因為如果惡犬向前撲一下,很可能便把傘把折斷。這時毛澤東便急忙爬上附近的乾枯樹榦上,折了兩根又粗又硬的樹枝下來。每條有五、六尺長,堅硬如鋼。這兩根棍子使我們壯了膽子,就用它來敲打大門。我們愈敲,那些惡狗也就吠得愈厲害。但是現在我們巳不用害怕了;不管它們怎樣狂吠,我們仍然繼續敲打不巳。大約敲了五分鐘光景,所得的唯一結果就是那些惡犬似乎巳經疲倦,吠聲沒有先前那樣凶了。又過了幾分鐘,我們從門縫看到一位短裝老人從房子內走了出來。這一定是劉翰林的僕人了。他慢慢穿過庭院,走向第二道大門,半打左右的大狗隨在他的身後,仍是在那裡狂吠不巳。他打開了第二道大門,便繼續朝我們面前的頭一道大門走來。到了大門邊,他停下腳步,用粗野的聲音問我們來幹什麼。毛澤東透過門縫說道:「我們是從省城來的,替劉翰林帶來一封書信。」我從門縫把信遞過去,他用較溫和的語調說:「請你們稍等一會。」便轉身向內走去。無疑他認為那封信是我們從長沙一路帶來的,我們一想,也覺好笑,那些惡犬似乎巳從僕人的聲音認,我們是主人的朋友;因,他們不僅停止了狂吠,並且搖尾表示歡迎了。我們在石階上等待著,除了屋後樹枝上的鳥叫之外,一切聲音都平靜下來。我們耐心地等了十幾分鐘,毛澤東又要去敲門,但是我告訴他再等一會,因為老翰林一定會對我們的詩大加讚賞。又等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仍然是靜悄悄的,一無動靜。我們等得不耐煩了,於是便再度敲門,那些大狗也再度吠了起來。幾乎是在頃刻之間,那個老頭走了出來,並且把大門打開。「少爺,請進。」他招呼道。我們隨在他的後面,穿過兩道大門到了內院。他又說道:「對不起,我回來得稍遲一點。因為主人午睡剛剛轉醒。看信之前,他又洗了把臉,看了信之後,他就告訴我立刻把兩位請進來。」他領著我們從房子的中門走進去,穿過一個大房間。那大房子里滿牆都是字畫,但我們卻未能仔細去欣賞;因為我們只是跟著那個老頭忽忽走過,轉往另一個較小的房間去。把我們領到小房間之後,他走開了。我們猜想那必是劉翰林的書房。因此,沒有坐下來。劉翰林終於走出來了。他是一位年約七十歲的老人,生得矮而瘦小,而且略現駝背。白須稀疏得只剩下幾根了,頭頂巳經全禿。他穿著一件白長衫,手裡拿一把綢扇子。我們向他深深鞠了一躬,他帶著驚奇的眼光站在那裡注視我們:「你們為什麼穿成這個樣子?你們遭到什麼意外了嗎?請坐!請坐!」我們坐下之後,劉翰林繼續問道:「你們在路上遇著強盜了嗎?」「沒有,我們沒有遭到什麼麻煩。」毛澤東答。「你們從哪裡來的?又要到哪裡去呀?」劉翰林問道。「我們從長沙來,打算到寧鄉縣城去。」我道。「你們在長沙做什麼事情呀?」「我們是省城裡的學生。」毛澤東說。「你們或許是在哪個洋學堂吟書的罷?我明白了,你們也會做詩。你們做得很好,書法也很不錯。」劉翰林一面說著,一面端詳我們。「我們在學堂里不僅要學做詩,並且還要研究古書呢。」我解釋道。「噢,你們研究古書?什麼古書呀?」毛澤東告訴他我讀過《十三經》、《老子》和《莊子》,他甚為高興。「你們既然研究過《老子》和《莊子》,對這兩部書你們認為誰的注最好呀?」「最好的《老子》注是王弼,最好的《莊子》注則是郭象的。」我答道。他對我的回答很感滿意說道:「非常正確!我同意!你們家鄉在哪裡?」「我的朋友毛澤東是湘潭人,我是湘鄉人,但是住在和湘潭交界的邊境上。事實上我們彼此相距不遠。」「曾國藩就是湘鄉人。」劉翰林說。「是的,我的高祖曾在曾國藩家裡當過教師。」我介面說。「他既然在曾家教書,那一定是出色的學者了。請你們稍等一會。」他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向里走去。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們只有耐心地等待。我們的空胃直打鼓,對那些美麗的繪畫和工巧的書法都難以欣賞了。不過,我和毛澤東二人互相安慰,猜想他多半是去叫廚師做一頓豐富的飯來招待我們,因而需要較多的時間。很顯然,他絕不會不明白我們詩中念意的!那是一定的解釋。這就是為什麼他去了這久還不回來的原因。但是我們愈想到飲食,也就愈感到飢餓!最後劉翰林終於面帶笑容地走了回來。但並沒有提到吃飯的事情。他只是從寬大的衣袖裡拿出一個紅紙包,微笑著遞給了我們,未再說一句話。從那紙包的形狀我們立刻猜知,其中必然是一些錢。接過來之後,從它的分量我巳猜到那是一個不小的數目。我們兩個人向他申謝之後,即行告別。他伴隨我們走到房舍的門前,然後叫那老佣送我們出去。穿過院子和兩道大門,我們走了出來。一走出大門之後,我們便立刻閃到一棵大樹的後面,將紅包打開。忽然之間,我們富有起來了!原來紅包中竟然是四十個銅圓。根本不需要商量,我們就知道應該做什麼!我們用最快的速度趕回那家路旁的小食店,請那個女人儘速替我們準備飲食!不到一會的工夫,我們的飯就拿上來了,除了米飯之外,還有一些蔬菜和青豆。我們狼吞虎咽地吃了三大碗飯之後,終於吃飽了。這頓飯每人花了銅圓四枚,因此,我們仍然有三十二枚銅圓剩下來。略事休息之後,就又上路了。每當走到岔叉路口,我們仍然選最寬的一條路走。但全沒有想到究竟到哪裡去,也沒有想到前面可能有什麼危險。到了天黑時,我們決定在路旁的小旅店投宿一晚,作其「雞鳴早看天」的旅客。在旅店吃過晚飯之後,我們討論第二天的計劃。我們立刻想到那位綽號「何鬍子」的朋友何叔衡來。因為他就住在寧鄉縣區,於是我們乃決定去拜訪他。我日記上有他的地址,據旅店的老闆說,從那裡前往約莫一百四十里左右便到,那需要一天的路好走。明天夜裡我們就要與何鬍子在一起了。

第二十二章何鬍子的家第二天一早,起床之後,我們匆匆地洗了把臉,便朝何鬍子的家鄉走去。我們決定每天早上吃早飯之後,先走二十里路。湖南人每天都吃一頓早飯,和中飯晚飯同樣豐盛。這和北京、上海、蘇州等城市,人們在早上只吃稀飯的習慣頗不相同。湖南是漁米之鄉,湖南人除非到了極窮困的時候,才吃稀飯。今天我們走起路來,又輕鬆又愉快,因為我們巳經有錢,不要再向人乞討了。還有,我們在日落時分就會到達朋友的家,將會受到熱烈的款待和歡迎!因此,我們在心裡真的感到是回歸家鄉一樣。我們在路上談起房白縱其人的生平來,這是一個怪人。他是我的表兄,又娶了我的姐姐。毛澤東聽我說過這個人,對他的一切都感到很大興趣。房白縱是我外祖父的第四個孫子,我小時候叫他振球哥。我父親的文采頗為人稱道。他娶我的母親時,家境並不富有。因此,外祖父便出一些田產作為我母親的嫁奩,以備不時之需。三十年後,我母親因需要錢供給我弟弟讀書,便把陪嫁的田產賣掉了。這個時候,房家的家境亦巳衰落,大部分田產都沒有了,房白縱也不能完成他的學業。於是他開了一間雜貨鋪,後來又學紡織,不久又做裁縫、建造房屋,最後製造傢具。奇怪的是,他對所有這些東西都能做得異常精巧,雖則他不曾正式學過師。類似裁縫這一類手藝,至少需要當學徒三年,但房白縱只要幾天工夫便上手了。他善於摹仿,任何一種手藝他都做得盡善盡美。毛澤東對他的天賦大為驚嘆,認為他生在中國是糟蹋了,因為在中國,這種天才無人加以培植,也沒有人欣賞。「假定他生在義大利,很可能成為另外一個弭蓋朗琪羅!」毛澤東慨嘆不巳。我又說,房白縱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他對製造各種木材和竹子的現具便極有興趣。因此,家裡便給他弄了一套小巧的工具:鎚子、刀子、鋸子等等,應有盡有,事實上他等於擁有一個雛型的工廠。不過,他難然在各種手藝上是天才,然而書法和繪畫方面,卻沒有半點才份。毛澤東認為,那是因為各人才能不同,因此教育原則應該是因才施教雲。我們那次談話五、六年之後,房白縱在勸工儉學的資助下到了法國。他是和周恩來、李立三、李維漢及蔡和森等一道去的。他留法四年後回到中國。但不幸在四十歲便去世了。他的兒子名叫房連,也有同樣的才能。中日戰爭期間,因在川北遭到土匪的襲擊而被殺害,死時還不到三十歲。我曾經答應毛澤東以後介紹房白縱給他認識,然而一直沒有機會,他們二人也就從無一面之緣。那天我們在路上談房白縱就一直談到正午。太陽曬得很厲害。於是我們便在路邊一個茶館,找個位置坐下歇息。那裡蔭涼蔽日,非常舒服,我們不知不覺竟睡著了。等到醒來的時候,發現我們睡了很久,茶館老闆告訴我們說,我們要去何鬍子的家,還得再走八十里路。我們馬上趕路,但都不再說話了,集中全力,邁開大步向何鬍子的家鄉走去,希望在夜間可以到達。黃昏時分,我們在路旁一家小飯鋪吃晚飯,叫了米飯、蔬菜和幾個煎雞蛋。那家飯鋪的老闆告訴我們說,我們還得再走四十里路才到目的地。於是我們草草把晚飯吃了,便即上路。走到一個岔叉路口,面前有幾條羊腸小徑,而路牌一個也沒有。在這進退維谷之下,我們別無他法,只有等過路人來加以詢問。後來一個過路人指示我們穿越前面山崗的一條小徑。原來何鬍子的家座落在離開大路很遠的地,當我們走進山崗之後,竟然又碰到了一個岔叉路口。那裡異常偏僻,根本沒有人可問,究竟選擇哪一條路走呢,我們經過一番討論,兩條路都差不多,便決定選向右轉出山那一條。我們選擇這條路,是希望在走到山坡下之後,能找到人加以詢問。現在月亮巳經出來了,但在山中的樹林裡面,光線仍是甚為幽暗。並且可以聽到很多野獸叫鬧的聲音。但我們並不害怕,因為那裡是小樹林,諒無老虎出沒。還有,我們畢竟是兩個人同行,膽子也壯了,約莫一個小時之後,我們走完了山路。出現在我們前面的是一片廣闊的平原,一條大路貫穿其間。我們看到遠處有兩戶人家,但沒有燈火。裡面住的人顯然巳經歇息了。我們既巳迷了路,於是便走到較近的一家敲門詢問。那家主人起來告訴我們說,我們走錯路了,在山中的岔路口處,我們應該向左轉,而不應該向右。那麽從那裡向左再走三十里左右,就可以到達何鬍子的家了。俗語說:「行百里者九十半」。這句話用在我們當時的情形,實在是再恰當不過了。從那以後,在路上巳遇不到行人。每逢岔叉路口時,我們便到附近的住家去詢問。最後,當我們確知巳經到達了目的地,便問道:「這是何鬍子的家嗎?」這樣問了好幾次,得到了幾個否定的回答:「不是,你們沿這條路走過去那一家就是了。」我們終於到達了!直衝到何鬍子的大門前,興奮地在門上敲打。「何鬍子!何鬍子!」我們高聲叫道:「趕快起來,讓我們進去呀!」一盞燈在其中的一間屋裡點著了。接著何鬍子把大門打開走了出來。他愉快地大笑著,抱住了我們。「蕭鬍子!你們怎樣會走來的?潤之也來了呀?我做夢也想不到你們兩個會到這裡來!請進,請進!」我們走進一間大房子,何鬍子的父親也從另外一個房門走了出來。他約莫五十歲年紀,看來是一個標準的農人。我們的朋友的弟弟也出來了,何鬍子在楚怡中學任教時,我們曾經見過他。他十二歲的侄子接著也出現了。我知道他是楚怡學校的學生。何鬍子又叫他的太太和弟媳婦進來和我們見面。那簡直像一個家庭聚會,歡迎闊別重逢的家人。我們真是感到回到家中了。經過一番介紹和招呼之後,何鬍子問道:「蕭鬍子,你們從哪裡來的?」我告訴他我們從長沙來,毛澤東又接著說:「我們一路從長沙走到這裡,專程來拜訪你!」「啊,不敢當,不敢當。」何鬍子道:「非常歡迎,非常高興看到你們,但你們為什麼一路走著來呢?你們一定累壞了!」「噢,」我回答道:「走路並不是壞事情呀。事實上,我們還正打算徒步走遍全省呢。」「你瞧。」毛澤東道:「我們是作一個試驗。打算走得愈遠愈好,身上卻分文不帶。我們要像叫化子一樣生活。」何鬍子顯然甚感吃驚。「像叫化子一樣生活?」他問道。「是的!」我接著說道:「我們離開長沙時,身上一個子兒也沒有,因此在路上我們便必須乞討過活了。」「但是我真的不了解,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何鬍子道。「我們的想法是,看看我們能不能克服困難;在分文不帶的情形下,我們是否能夠一樣過我們的旅行生活。總之,我們是練習克服困難。」我解釋說。何鬍子大笑道:「你們真是兩個怪物。你們做的事情真是奇哉怪也!」何鬍子的弟弟拿了一瓶酒出來,我們就說,我們都巳經吃過晚飯了。但我們每人還是喝了點,吃了一些水果。當我們就寢之時,巳經是次晨兩點鐘了。經過了一天的長途跋涉--一百五、六十里之後,我們實在是太疲倦了。而我們也知道,在這一夜之中,我們對他們的打擾太過分了。

第二十三章從何家農場到寧鄉縣城何家是典型的農家,盡避夜裡受到了打擾,但第二天剛破曉,他們就都起床了。於是我和毛澤東也起來,首先我們在日記上記錄了頭一天的經過,我還把毛澤東對房白縱生平的評語,也寫了下來。與何家寒暄一番,吃過早飯之後,何老先生領我們去參觀他的農場。一個豬欄裡面有十隻豬,其中有些是黑色的,有些是白色的,其他的則是黑白相間。這是何氏最寶貴的財產。其中有一隻大肥豬脊背上黑黝黝的,像一條小牛一樣。毛澤東問這隻豬有多重,年齡多大。

「我看你並非內行,」何老先生笑道:「這頭豬體重約三百二十斤。一隻豬長到兩歲的時候,它的肉巳經太老,不好吃了。這頭豬還只有十一個月。」「只有十一個月就長得這樣大了嗎?」我問道。「豬只的大小決定於它們的品種及所吃飼料。這隻豬的品種特別好。我會養到它四百斤重為止。」何老先生說。在我們以往的生活經驗中,從來不曾見過這樣優良的豬種,因此我們便在那些豬欄之前徘徊了好一陣子,何老先生向我們取笑說:「現在你們也許有個好題目,可以寫佳句了!」我後來確曾在日記中以《肥豬》為題寫了一首短詩。我們從豬欄走向菜園之時,何老先生說道:「這些豬是我們家庭的財富。沒有這些豬,我們的生活就很難維持了。全年的油、鹽、茶和肉類等等的費用,都是從它們身上得來,還有盈餘。真的,沒有豬,我們實在難以為生。」我和毛澤東都完全了解這些動物對湖南農民的重要性。湖南是中國最主要的豬肉生產區,那時候湖南的肉類出口為全國最大宗。廣大的菜園長滿了肥美的菜蔬,園中連一根莠草也沒有。菜園的整齊清潔,尤使我們讚歎。我向何老先生提到這一點,他感到非常喜悅,乃用書獃子口吻搖頭擺胸的說:「莠草有如人品低劣、心術不正之徒,一定要劌除之,其對秀美之菜蔬之害,大矣哉,『君子乎』,『聖人乎』!」何鬍子由衷地笑起來說:「你們看我父親的古文怎麽樣?不錯吧?有其父必有其子!」最後我們參觀了何家的稻田。那些稻田當時還是灌著水,但茁長的秧苗巳經欣鵠透出水面來。何鬍子的弟弟是在田裡工作的,他告訴我們說,再有兩個月時間,田裡的稻子就可以收割了。這些稻子可供他們全家一年之需。他們自己養豬、種菜和耕田、全家自食其力。他們又必須種一些胡麻,作為紡織之用,他們只需再購買一些棉花,就萬事俱備了。何鬍子是何家的長子,受過良好教育,當時是中學教。他們就是所謂「耕讀之家」。我和毛澤東兩個人的家庭也都屬於同樣的階層。那天中飯,我們享受到一桌十分豐盛的宴席:剛從水塘里撈出來的鮮魚,活殺了幾隻雞,還切了一些煙肉。此外,再佐以剛從園子里摘下來的非常鮮美的青菜。總共有十幾道菜之多,真是應有盡有,每個人又都各選其適。看到他們製備了這樣一桌豪華的宴席,我和毛澤東深感叨擾太甚,及道:「你們實在不應該這樣破費呀。你知道我們現在還過著叫化子的生活呢!」何鬍子正要開口說話,他的父親卻搶先說:「你們兩位都是學者,並且都是叔衡的好友。你們是我家的貴賓,怎麽還說你們是叫化子呢!」何老先生對我們之過叫化子的生活,是永遠無法了解的。他對我們在他家作客,確實有蓬蓽生輝之感。不過,他雖然不了解我們,我們對他卻是甚為了解。他既不喜歡我們做叫化子,我們便謹慎的不再提起這件事。從那以後,我們也就以貴賓身分自居。但這種身分不合於我們的計劃,因此,吃過飯謝過主人的殷勤招待之後,我們便說要繼續我們的行程了。何老先生聽了頗不高興。「這是怎麽回呢?」他問道:「你們老遠跑來看我們,吃了一頓飯就走。我以為你們至少要住一個禮拜的。我巳經宰了一頭豬,準備了很多菜,你們現在竟然說要走了。你們還沒有嘗到我們的菜味呢。請你們再多住一些時候。今天下午,我領你們到山上去看看我們的樹林。」我們覺得如果再堅持要走,就實過意不去了於是便答應多留一天,作一天貴賓。後來,我們又偷偷逼著何鬍子,叫他勸他父親不要再強留我們了。吃過荼之後,何老先生就領我去看他的樹林。他們家裡燒木材都是從那裡砍伐得來的。在何家的山林里,雖然大部分都是松樹,但其中也有很多種樹我們全不熟悉。一面山邊長的全是竹子。在春天的時候,幼嫩的竹筍出,可供家中菜食之用;將來長成的竹竿又可作種種家庭用途。我們從矮小的山頂上往下看,可以看到一片大平原,一直伸展到遠處,景色幽美之極。於是我們四個人便坐下來,觀賞當前的景色。清風陣陣,涼爽怡人。何老先生開始述說他早年生計而奮鬥的故事。何鬍子靜靜地聽著,當父親敘述到某些悲的段落時,他竟感動得流下淚來。晚餐的菜式又是非常豐富,更使我們感到心裡不安。我們目前要過的是節約的生活,這顯然與我們的想法背道而馳!在離開飯桌之前,我們便說我們打算明天一早動身。何老先生的神情顯得十分頹喪,但沒有再說什麼。又閑談了一陣之後,大家便分別就寢了。第二天清晨,吃過早飯之後,我們向他們全家一冉表示謝意,便作別而去。何鬍子伴我們走了很長一段路,並且極力勸我們帶點錢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但我們堅拒不受,並請他大可於心。現在我們開始過乞討的生活,絕無挨餓的危險。「你們真是怪物。」他又一次說。可是他仍是不放心:「你們多半不會餓死,不過,千萬要當心。」因為他提起要給我們一些錢帶在身上,仍使我們想到還有劉輸林給我們的錢剩下來,於是便請他把那些錢帶回去。但何鬍子堅決拒絕,我們共好放在包袱裡面,盡量忘掉我們還有錢這件事情。和何鬍子握別之後,我們匆匆走向通往鄉城的大路。路上,我們談說何家的情形,心下快慰。他們家是多麽愉快和安定啊。但在那時候的中國,這類農村家庭到處都是。到了正午時分,我們感到餓了,決定不在路旁飯店裡停留。我們走到一個大院子的門前,大模大樣的穿過大門,到了院子里,當時我們每人手裡都有一根粗重的大棍子,但沒有惡犬上來狂吠,於是我們敲打院門。告訴那家的女主人說我們是叫化子,向他們討些飯吃。她一句話不說,轉回房中,一會工夫,便給我們每拿了一小碗沒有蔬菜的冷飯來。當時因為我們巳經飢餓,一會就吃光了,又向她再討一些,但她回答說:「任何要飯的人來,我們照例給這麼多。這還不夠嗎?」毛澤東告訴她,假定我們不餓,也就不會再向她乞討了,她便提議我們最好是到另外一家去討。我們巳經體驗到,向人乞食和在飯館裡叫飯點菜截然不同。在飯館裡,一個人只要有錢付賬,便可以隨心所欲;但一個叫化子卻必須對湊拼著乞來的食物,甘之如飴,而且,要連續乞討幾家,才得一飽。在這農村地區,住戶多是散居的,有時一家和另一家的距離有二三里之遙。在第二家我們沒有什麼好收穫。那家主人說:「我們沒有現成的飯。但可以給你們一點生米。」但生米對我們沒有任何用處,於是我們再繼續乞討。到了第三家,主人非常慷慨。我們每人一大碗米飯和一些蔬菜。他的米飯雖然粗糙,然而我們吃得很飽。我們有一位同學住在寧鄉縣城,但我們決定不去拜訪。因為有了在何鬍子家的經驗,假定我們再用這種避重就輕的方法來解決生活,那麼我們的叫化生活就失去了意義了。寧鄉縣城本身並無什麼奇特之處,在縣城近郊,有稱為玉潭的一泓清溪,廣闊的潭面上橫跨著一座精巧的橋樑,橋附近則群集著很多小船。從潭邊遠望,可以看見一座小山崗,稱為獅固山,山坡上種滿松樹。我和毛澤東坐在河邊上,觀賞玉潭和周圍大自然的景色。我們寫了一首小詩,我感到其中最得意的語句是:雲封獅固樓,橋鎖玉潭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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