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詩趣談

瀑布詩趣談

李 彬

「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李白的《望廬山瀑布》寫得有聲有色，情景交融，誦讀它，就好像到了巍峨的廬山香爐峰，看到陽光下紫煙靄靄，掛在山川上的瀑布像銀河從天上飛流直下的壯闊和豪邁，甚至會臆想到噴薄飛濺的水沫激揚而來，如身臨其境，心情豁然開朗，千百年來廣為流傳，成為不朽的名作。

蘇試在《記游廬山》中云：「仆初入廬山，山谷奇秀，平生所未見，殆應接不暇……是日，有以陳令舉廬山記見寄者，且行且讀，見其中雲徐凝、李白之詩，不覺失笑。旋入開元寺，主僧求詩，因作一絕云：『帝遣銀河一派垂，古來惟有謫仙辭，飛流濺沫知多少，不與徐凝洗惡詩。』」

蘇東坡是文壇大家，說話有分量。徐凝《廬山瀑布》是否惡詩，這是一場爭論頗久的聚訟公案。

（唐）徐凝《廬山瀑布》：「瀑泉瀑泉千丈直，雷奔大江霧暫息。今古長如白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他用的是比喻法，寫瀑布像白練飛動，界破青山，形象是生動突出的。第一句「瀑泉瀑泉千丈直」，瀑泉迭用，表示連聲驚呼，把乍見千丈瀑布直掛山前奇觀時的驚嘆神情表現得非常生動傳神。第二句「雷奔入江無暫息」，更是有聲有色，用「雷奔入江」來表現瀑布飛流直下的非凡氣勢，不同凡響。三、四「今古長如白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兩句，把今古不息界破青山的瀑布比喻為飛動的白練，形象生動。傳說白居易作詩稱美此句，有「賽不得」之語，並非溢美之詞。

徐凝的詩的確沒有李白那種意氣飛揚、自然流暢、天然渾成的氣質，但是，徐凝的詩視角獨到，氣勢雄健，完全夠獨樹一幟的資格。雷奔、界破等詞堅定有力，白練、青山色彩鮮明。較之李白，雷奔二字在詩情畫意之外平添了聽覺效果，給人以身臨其境的現場感。而白練的比喻完全可以和李白的銀河相篦美。全詩一氣慣之，聲勢奪人。

同題作詩，本來就是一種冒險。徐凝寫這首詩的時候，應是讀過李白的詩的。他不隨名人而俯仰的舉動，本身就是一種自信和大氣。謫仙辭之浪漫臻於極致，徐凝之白描也達到極致，不可厚此薄彼揚此抑彼。所以，坡仙譏諷徐凝詩的絕句，第四句要改動一下：「帝遣銀河一派垂，古來惟有謫仙辭。飛流濺沫知多少，擬為徐凝誦好詩。」這樣才恰如其分。「謫仙辭」與徐凝詩，同為矗立在廬山爆布兩旁的不朽詩碑，穿越歷史時空，永遠昭示著爛燦文明的不朽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