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秦良傑 : 一次意想不到的回歸
一次意想不到的回歸
——話劇《在那遙遠的星球,一粒沙》觀後感
文/秦良傑
在保利劇院觀看的一場《在那遙遠的星球,一粒沙》(以下簡稱《一粒沙》),不由讓我陷入沉思。被學院派評論家目為台灣現代戲劇代表人物的賴聲川,自80年代的《暗戀·桃花源》以來,不斷在舞台上掀起一陣陣旋風,這次的《一粒沙》卻走向道德批判的老路。
這個故事看起來很暖心,批評了感情冷漠這一現代都市病。一個叫葉櫻的中年女子,每晚在夜市擺攤,她出售一款手錶,有兩種刻度,一個是向前走的,屬於所有人的時間;一個是停止的,屬於每一個人自己生命中重要的時刻。手錶可以用這種定格的方式,提醒自己某個時間的重要性。而她的固定時間,是20年前的12月5日夜11時42分,那天他的丈夫離開了他。她堅稱丈夫是被遙遠的阿特菲爾星球的外星人擄走,外星人捉摸不透地球上的生命,他們抓走一個人,是為了下載生命的信息用於研究。在旁人看來這完全是瘋話,而葉櫻卻說得出所有的來龍去脈、時間地點和邏輯關聯。並且她還相信今年的12月5號,當宇宙「第三窗口」開啟之際,就是她和丈夫重逢之時。
為了讓媽媽從「個人幻覺」中醒來,過一點真實的人間生活,女兒(小名「怪怪」)找到自己的製片人男友,在兩個「演員」的配合下,希望通過「戲劇治療」的辦法,挽救自己的「瘋癲」母親。所謂戲劇治療,就是通過角色扮演、戲劇遊戲和情景模擬,達到幫助患者減輕癥狀的目的。這自然是導演的拿手好戲,整個過程爆笑連連,為略感沉悶的劇情主線帶來非同一般的光彩。這兩個「演員」在實際生活中,一個正跟葉櫻一樣每晚去擺地攤,同時尋找自己失散的越南籍新娘;另一個是腰纏萬貫的富翁,曾經妻子卧病在床的時候,自己卻在地中海的美景里縱情聲色,如今妻子撒手人寰,他在深懷愧疚的同時只落得天天借酒澆愁。
跟賴聲川以往的話劇一樣,嚴肅的主題有著輕鬆愉悅的外表。在轉場連接處不斷響起蘇芮《一樣的月光》:什麼時候蛙鳴蟬聲都成了記憶,什麼時候家鄉變得如此的擁擠;高樓大廈到處聳立,七彩霓虹把夜空染得如此的俗氣。這歌聲提醒觀眾注意該劇的主題:在現代都市中,人與人的理解,情與情的相通,卻變得如此艱難,而每個人心底深藏的夢想,都可以輕易的被認作愚不可及。
賴聲川有這樣的才能,可以在插科打諢的喜劇段子下深藏對世相的冷靜分析,也可以在歡聲笑語的滿台熱鬧里洞悉人間的悲涼。浪漫的悲情,嚴肅的幽默,是他一貫的舞颱風格,複雜的意指提供著豐富的闡釋空間。然而,這次他更像是回歸——用中國人最喜歡的破鏡重圓和善惡有報,講述了這個21世紀的道德譴責故事。
五個主要人物,涉及到四個家庭,其中兩個夫妻重聚,只有錢先生(那個富翁)負疚最重,也是唯一在心理重壓下不能解脫的人,不但酗酒,甚至嘗試自殺。蘇芮的音色和歌詞本身有種特定的悲情,一再提醒觀眾面臨的當代社會問題:環境與人性的雙重污染,感情淡漠,人心不再。然而,中國人對現代性的反思離不開倫理故事的外殼,望夫石一樣等待丈夫從外星歸來的葉櫻,最後跟丈夫去了遙遠的阿特菲爾星,這升入天堂的隱喻,難道是對一個現代「貞婦」的褒獎?
污染的天空,林立的高樓,可能會干擾人性的自然成長,然而一個轉身,回歸歷史深處,大概也只能再度背上傳統的負擔,依然遠離健康活潑的人生。賴聲川的「社會論壇」戲劇觀——以戲劇展現社會病、以看戲演戲參與公共論壇——竟要以這樣的創作告別公共精神和現代理性?一次意想不到的回歸,一次喪魂落魄的回歸,遠離我的期待。
《在那遙遠的星球,一粒沙》
編劇、導演:賴聲川
主演:鄭佩佩等
本文責任編輯:燕南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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