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從篆法演畫法——淺談金石篆刻對吳昌碩繪畫的影響
清 吳昌碩刻「無須子」印 印面邊長二·五×二·五厘米 通高三·三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吳昌碩篆刻的藝術特點清代自乾隆、嘉慶以後金石碑學大興,書風大變,金石趣味成為眾多書法家的追求。其中,鄧石如以篆書筆法寫真書,別饒古趣;伊秉綬以篆書筆法作隸書,清剛可喜。而吳昌碩在繼承前人的基礎上,沉著奮進,以三代吉金樂石的線條與結體,運入刀筆毫端,書《石鼓》貌拙而氣盛,篆刻法秦、漢而就皖、浙,成為篆書發展的里程碑,此皆得力於金石。
清 吳昌碩刻「澹廠上書」青田石印 印面邊長二·一×二·一厘米 通高三·二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吳昌碩幼受庭訓,是父親吳辛甲帶他入門,其父曾告訴他,學習金石篆刻必須下苦功夫。從此吳昌碩對篆刻的愛好愈發強烈,廢寢忘食地研習探究。他初學楊沂孫,篆法又受鄧石如、吳熙載、趙之謙等影響,他在《西泠印社記》中自述:「予少嗜篆刻,自少至老,與印不離一日。」事實上,在詩、書、畫印四者中,人們公認吳昌碩的篆刻藝術成就最高。只不過印為小道,到晚年反被他的書畫名氣所掩蓋,他曾說過:「人說我善作畫,其實我的書法比畫好,而我的篆刻更勝於書法。」
清 吳昌碩刻「頤貞吉」壽山石印 印面邊長二·五×二·五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吳昌碩在篆刻方面很早就顯示出個性才華,他從事篆刻藝術約六十年之久,廣泛吸取前人所長,作品風格幾經流變,最終取得了舉世矚目的藝術成就。吳昌碩的書法早年涉獵甚廣,中年以後專攻《石鼓文》,先從篆書上下功夫。他印中的文字篆法洗鍊,方圓相濟,別有新意。篆法的熟練運用,使他的篆刻創作進入新階段,達到了很高的境界。
清 吳昌碩款樺木筆筒 故宮博物院藏
吳昌碩篆刻章法變化極為靈活,於字印多能散而不亂,深得點畫狼藉的意趣,他在研究古代文字的基礎上,進一步掌握了文字演化的基本規律,使印章字體結構即符合章法規範,又能千變萬化,絕無杜撰。其印文中常見曲直橫斜的巧妙安排,具有「疏能走馬,密不透風」的空間對比。吳昌碩的篆刻刀法獨特,沖切結合,用刀如用筆,鈍刀硬入,大膽迅疾,一氣呵成,不多修飾。正如他在《刻印》一詩中所說:「信刀所至意無必,恢恢游刃殊從容。」將淳樸、蒼勁、渾厚、古拙之意表現的淋漓盡致。
清 吳昌碩款樺木筆筒 故宮博物院藏
清 吳昌碩款樺木筆筒 故宮博物院藏
吳昌碩的篆刻,上取鐘鼎,下師石鼓,在章法、篆法、刀法等方面均有突破,金石味濃厚,蒼茫古厚,大氣磅礴,獨成一派。由此可見,吳昌碩從篆刻到書法,皆得力於金石,所以以「食金石力」概括其藝術魅力的根源,一語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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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篆刻對吳昌碩繪畫的影響
如果將吳昌碩的篆刻、書法與繪畫進行橫向比較,可以看出,其篆刻那種沉著霸悍、雄健強盛、勢大力沉的特徵,也正是其書法、繪畫的特徵。吳昌碩的書法藝術由篆刻切入,而篆刻的基礎又離不開書法。吳昌碩說:「書畫篆刻,供一爐冶。」他將書畫印之間的關係概括為「書畫之精妙者,得佳印益生色」。可見,他在書畫印三者關係上的認識,已成為他繪畫藝術上的指導思想,歸納起來,就是「以書入畫」。
清 吳昌碩 花卉單頁
吳昌碩的繪畫以篆刻、書法、詩文修養入畫,將金石篆刻碑學融入中國寫意畫中,以重、拙的筆墨風格與意趣,形成獨具特色的金石畫風。篆刻是吳昌碩繪畫藝術的基石。吳昌碩學畫較晚,但自從學畫後,繪畫技法進步飛快,能取得如此高的成就,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其篆刻基礎。任伯年就其學畫時間晚講:「胸中有才華,筆底有氣韻,遲些又有什麼關係?」楊見山跟著說:「畫不從畫出,而造藝在詩文金石,積水厚力,能負大舟,是知參上乘禪的。」可見吳昌碩繪畫的發展是離不開他的篆刻、詩文、書法的。吳昌碩不論是篆刻還是繪畫都十分注重古意、意趣、金石味。大約從五十歲開始,吳昌碩「以書入畫」的個人繪畫風格逐漸成熟。
清 吳昌碩 紅梅圖卷 紙本設色 縱三三·七厘米 橫一八六·二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吳昌碩的另一個藝術主張就是注重「氣」的抒寫。他強調整個作畫的過程就是一個畫「氣」的過程,吳昌碩作畫常是有感而發,或是自己先作了一首詩,而後再趁興作一幅畫。作畫時勢如旋風,一氣呵成,落筆如飛,絕無停滯,大膽落筆,小心收拾,作畫過程注重節奏和速度,彷彿就像一首美妙的音樂。
清 吳昌碩 葡萄葫蘆圖軸 紙本設色 縱一七四·七厘米 橫四七·五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在章法構圖上吳昌碩自成一派,其作品中主次的安排、疏密的對比、色彩的搭配、強弱的分布等都能體現出他以篆刻、書法入畫的風格特色。一般認為,吳昌碩六十歲後的書法,已臻化境。特別是他以篆書筆法作草書,更是氣勢磅礴,蒼勁沉雄,正如他自己說的:「鋌險醫全局,塗歧戒猛驅。」他在晚年對《石鼓文》精心研究,進一步提升了這一格調。在臨寫《石鼓文》時,吳昌碩還將草書筆法融入進來,凝練大度,端莊醇厚,所作隸、行、狂草多出於篆籀筆法,有一種古茂流利的風格。觀其繪畫,亦可看出這種蒼渾有力的風格。
清 吳昌碩 篆書集石鼓文八言聯 故宮博物院藏
吳昌碩的繪畫在融會貫通詩、書、畫、印後,自然創造出獨具一格的藝術風格,自云:「離奇作畫偏我愛,謂是篆籀非丹青。」所謂「離奇」並非怪奇,而是匠心獨具的創新,這種創新深深紮根於傳統,又充分吸取了時代的審美情趣。 「以書入畫」對於吳昌碩來說,是長期在書畫印三個方面用力的自然結果。如畫梅花時,他以篆書的筆法來表現梅枝的蒼老遒勁,墨色的古厚和線條的拙樸,與梅花花朵的清潤淡雅恰好形成了有趣的對比。在畫葡萄和紫藤等植物時,草書的放逸縱肆正可表現藤葉的交錯纏繞,他自己形容為:「草書作葡萄,筆動走蛟龍。」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因為草書中融入了篆書的筆法,使得在表現這些藤枝時,畫家能夠在表現一氣呵成的激情的同時,還保留了筆墨的蒼勁厚朴。
吳昌碩的繪畫,因其在金石書畫上的全面成就,最終促成了他獨特的「重、拙、大」的繪畫風格。「重」指厚度和力量,他用羊毫「放筆直寫」,柔中帶剛,線條流動凝練,墨韻生動蒼厚。「拙」指沉穩老到,遠離細巧。「大」指氣勢大,即使小尺幅,也覺真氣瀰漫,氣象正大。正如王個簃所說:「到細心收拾時,不得了,一支筆拿在手中,要點又不點,要加又未加,沉吟再三。」一幅畫完成之後,吳昌碩必掛起來反覆審度,直到無懈可擊時,才肯題款、鈐印,使詩、書、畫、印有機融為一體。
清 吳昌碩 紫藤圖軸 紙本設色 縱一七四·七厘米 橫四七·五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吳昌碩一生對於甲骨文、鐘鼎、秦權、漢瓦、石刻、碑碣、歷代碑帖印章孜孜留意,用力尤勤,他曾有言:「我生平得力之處,在於能以作書之法作畫。」文字訓詁、金石考據之學為他的書畫實踐提供了至為深厚的根基。「直從篆法演畫法」,將草篆之筆熔鑄於繪畫藝術,是他寫意花鳥繪畫最重要的藝術特色,他的作品也因此具有含蓄深厚的文人精神、震人心魄的博大風範。
吳昌碩的意義不僅在於其對當時畫壇的重大影響,更在於他徹底地衝擊了所謂正統繪畫的萎靡畫風,開創了文人畫的新紀元,成為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畫家。吳昌碩大氣磅礴的繪畫藝術,淋漓盡致地展現了民族魂魄,創造了近代中國畫藝術史上的一座高峰。
原文作者:趙炳文(故宮博物院書畫部副研究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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