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大課堂里,因為雨中櫻花的一次走神 l 寧顯光

清晨,迎著細雨,匆忙在超市買了些許早點就趕到教室。教室里稀稀落落地剩下三五個坐位,我選靠右後方的一個坐下。坐在階梯教室的後方基本可以俯察全班,作為自己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秘密,欣喜地享受著此中樂趣。後來,我猛然意識到,這個位置是上帝給我最好的賞賜。

教室在一樓,能容納150人左右。面向黑板,右邊是兩扇門,左邊是橫排並列的多道窗戶。窗戶外是一條林蔭小道,幾株粉紅的櫻花樹嬌懶地立於道旁。聽課的過程中,我一個無意識的轉頭,竟使視網膜受到了強烈的刺激。那一瞬間,我看到時間留於世界的痕迹——透過窗戶的玻璃,小道旁的櫻花粉澄澄團團簇開著。

多時沒來這個教室上課,竟不知櫻花已經開得這麼絢麗了。

以此做景,將窗戶看作油畫畫框,窗帘看作舞台幕布。熒屏和幕布里,豈不是一副動態與靜態自然交融、美得孤寂的畫面?主角是櫻花,配角是細雨,過客是行人。櫻花戲舞,線雨紛飛,過客急行。

此情此景,怎忍不把唯美的詩歌吟唱出來。

七絕·落紅櫻

透綠窗紗暖暖風,

廊橋明月又朦朧。

隔欄依樹誰家女,

羞落櫻花碧水中。

櫻花的枝幹是彎曲的,這使我想起了《病梅館記》中的「梅以曲為美」。這些枝條看似雜亂無章,實則井然有序。有挺直,有彎曲,有柔美。挺直如杉,彎曲如梅,柔美如柳。定睛再看,那枝條中透出點點「繁花」。

一蓑煙雨,幾點櫻花,美得幾近悲涼。櫻花的顏色以雪白和粉紅為主,兩種主色自然卻又毫不做作地融合在一起,清新淡雅,宛如處子。花瓣白如雪花,在線條般細雨的應和之下好似一場飛雪。儘管細雨輕落,當雨點打落的瞬間,花瓣還是頭重腳輕地歪斜了一下,這使我忽生了幾分恨意。人們都說,花季,雨季。我不禁想,雨與花為何在塵世這般形影相隨?舞花的季節必飄雨,飄雨時節定舞花,是因為花需雨的滋潤,亦或是雨也享受挑逗花兒的喜悅嗎?即便如此,雨點打落在花瓣時,我心坎也激起淡淡漪漣,莫名其妙地輕痛。我偏愛櫻花,又怎容得她受傷害?

吸引眼球的不僅僅是那雪白,更是那點點嬌羞的粉紅。櫻花微微的粉紅猶如少女嬌羞欲滴的容顏。人們常說「給點溫度就想要展示風度」,花是這般,人也如斯。陽春三月,女學生都脫下笨重的羽絨服或大衣,換上飄飛的連衣裙。婀娜的身姿凝成動人畫面,校園便是這幅畫面的底色。嬌羞面容、纖纖素手、飄逸長裙。少女爭春,櫻花美得人屏住呼吸。

在日本文學史上,櫻花與少女是文學家最愛描寫意象之一。其中,令我醉心的當屬川端康成的小說《古都》了。襁褓中便分離的孿生姐妹千重子和苗子,在不同的環境中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少女。初春來臨,在古都繁櫻競相吐妍的底色畫面上,兩個女孩懷著對從未謀面的姐妹的思念,來到御旅所向神靈禱告。或許是神靈成全,她們居然鬼使神差地相逢了。「平安神宮的紅色垂櫻正競相吐妍,心卻是如此寂寞」,她們真摯的情感也難以彌合生活方式的巨大裂痕,兩姐妹始終陷於飄渺、纏綿的感受之中。兩個溫柔美麗而又無限纏綿哀怨的少女,讓人有種解不開、剪不斷的「一縷淡淡的寂寞情緒」,「一股難以名狀的痛楚」,那正是日本美學傳統的物哀、風雅和幽玄,給人以凈化靈魂的審美感受。川端康成說:「更令人神往的是裝飾著神苑的一簇簇紅色垂櫻。如今的確稱得上除了這兒的花朵,再沒有什麼可以代表京都之春了。」讀了《古都》後我卻忍不住想說:「如今的確稱得上除了千重子和苗子,再沒其他人可以代表日本少女之美了。」世界上最美的櫻花可能是在京都,而我心中最美的少女就在《古都》里。

把思緒從日本文學裡拉出來。櫻花樹下的小道上,三五個行人持傘無心走過,不顧春姑嬌女的一片傾情。更不必提那幾位自行車手,只顧得上前方,卻不管花開花落,春去春來。畫框外的教室內,老師講課眉飛色舞,學生或聽得津津有味,或埋頭自樂。也許我不是個合格的學生,眼神恍惚,只顧得上注視著櫻花的一靜一動,唯恐錯過某一個瞬間。即使要透過一片黑壓壓的腦袋,穿過男同學粗糙的臉頰和女同學嫩紅的臉龐才能見到窗外的櫻花,我也願獨自賞悟這室內室外兩重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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